59.发展
天色已经黑了，章浅语心里却越来越乱，刚才劝卷碧回去睡了，她自己却是如何也睡不着，这已经是第三天晚上了，到现在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门外的风刮着院子里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章浅语听着那沙沙声，心思却是不知飘到了哪里，怔忪地看着手上的书，从头到尾都是那一页，没翻动过，攥紧了手上的书，她这才意识到，这书上的字她竟是一个也没有看进去。
　　摩挲着腕上的贝壳项链，心里的担心却是怎么也停不下来。
　　呆坐了良久，不知怎地，心里竟是一阵发闷。
　　放下书，站起身来，她套了一件外衣，轻轻地推门走了出去，外面只剩下回廊里的几个灯笼闪闪烁烁着，火焰摇摇曳曳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吹灭。
　　她沿着回廊走到门口处，就在门口后面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周围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也无，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扇门上面，心里盼着下一刻那门就会从外面推开，只是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那扇门还是一动不动。
　　看了看天色，章浅语觉得自己今晚似乎失去了理智，暗忱着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还会回来，要回来早回来了。
　　她转过身，刚想要回去，门外却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章浅语屏住了呼吸，天地一下子静了下来，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跳得紧张而又沉重。
　　脚步声越来越近……
　　“吱~”
　　门被打开，又被阖上，那个身影，黑暗中还是一眼就轻易认得出的修长身影。
　　她看着他关上门转过身，竟一下子顿在那里，猝不及防，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然而下一刻，身体却早于大脑作出决定。
　　身体扑入那人的怀抱，那扑鼻而来的熟悉的薄荷清香，让她刹那间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意识仿佛被抽离，紧绷的全身心骤时放松了下来。
　　“浅浅……”林易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能喊了章浅语的名字。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轻声呓语，却发觉自己喉咙竟然嘶哑的要命，脸上也是一片冰凉。
　　原来不是不担忧的，她笃定地对卷碧、对二丫说不会有事，极力劝他们回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却如何也无法安心入睡，在人前强装的理智和镇定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全然崩溃。
　　看到他，一颗彷徨忐忑的心终于找着了着落，一点一点地安定下来，她想笑，眼泪却不知怎么流了出来，顺着眼角滑落，滴在林易的脖子上，打湿了他的领子。
　　当泪水落在脖子，烫到皮肤的那一刻，林易感觉自己的心像被灼烧了一样，他抿住嘴唇，环上章浅语的腰，收拢了手臂。
　　“对不起，浅浅，让你担心了！”
　　她摇摇头，环在他颈上的手的力道却是加大了。
　　章浅语想说两句抚慰的话，可是这会儿她好不容易才放下心里的包袱，只觉得浑身绵软慵懒，思绪也游离得厉害，只能依偎在他怀里久久不动。
　　许久，林易终于想起一事，放开章浅语，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见她只在薄薄的中衣外面披了件外套，伸手去摸她的脸也是一片冰凉，心里徒然生出一股火气。
　　“怎么这个时候还没睡？你在这外面呆了多久了？”
　　章浅语听出林易语气中的指责，垂了头，有些心虚：“没…没多久，就是刚才睡不着出来走走。”
　　林易一听就知她没说实话，最终却也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将身上的外衣解下来给她披上：“大冷天的你就穿这么点衣服，是嫌药喝得不够吗？”
　　“不要喝药！”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她就脱口而出了，待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才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林易轻笑出声，觉得她刚才那样子实在是孩子气。
　　他将她两只冰冷的手执起来，放到嘴边哈了两口气，又摩擦了一会儿，直到它渐渐变得暖和才把它握在手里，牵着她往回走。
　　脑中想的却是：或许该给她做一双手套了，这常年手脚冰凉的毛病在这大冬天的可怎么受得了！
　　回廊处的灯笼发出晕黄的火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伴随着火光的摇摇曳曳，两个影子时而贴近，时而交缠。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过去，现在的永定比起两年前可谓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最最稀奇的是赤寨山的那一帮贼匪竟然也变为良民了，而且还一个个翻身变成了富户，谁能想到这赤寨山的石头竟然和别的石头不同，还能当柴火烧。
　　这县太爷也和别的官不一样，自古士农工商，他们是宁愿种田也不愿碰那贱业的，可这商贾之人到了县太爷嘴里就变成了“推动社会进步的重要力量”，虽不知那是什么意思，可也知道应是夸赞的话，得了，这会儿连商贾之人也是轻怠不得了。
　　不仅如此，他还让村子里的人大量种植甘蔗，也不知是怎么弄的，现在连普通人家都能吃上糖了，糖啊，那在过去是多珍贵的玩意啊！现在永定县里的糖比过去不知便宜了多少，而且就是那些在山上可以随便长的玩意竟然也能卖银子，你说这是不是在说笑？
　　这之中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就是，这县太爷不是呆在衙门里，而是整天带着一批人在县城的各个山头钻来窜去的，据说是要找什么矿产，反正是些新鲜玩意，大概就是跟那能烧起来的石头差不多的。
　　要么就是跟那些商贾之人在讨论些什么“商品生产，包装出售”，再有就是那什么“流水线生产”，总之都是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至于衙门里的公务，听说都是他夫人给他处理的，要么就是交给苏管家（苏砚），这可以说是天下第一奇事了，当官的没一个当官样，做妻子的没一个妻子样，这岂不是跟前朝武后跟高宗似的？
　　不过即使是这样，永定的人对这位县太爷也是尊敬有加的，从永定这两年的发展就知道，这县太爷虽然不靠谱了些，但却是个难得的好官，更难得的是他在任期间竟一次赋税都没增加过，而且还时不时让衙门聚集村民们开些“研讨会”，让村子里的人交流他们的种植经验，可以说，这事是最受村民欢迎的了，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可谓受益良多。
　　这位县太爷可以说是最没有架子的官了，不仅亲自到农田里看他们播种，还提出了改进犁具的建议，以前用的都是木犁，既不好使也不耐用，可是县太爷竟然让人作出了铁犁，那可是铁啊，这么金贵的东西竟然让他当犁使了。不过后来那县太爷也说这玩意永定县里多的是，提炼出来就可以了。
　　还有就是每年朝廷规定要服的劳役，这县太爷竟然让他们去修路，这路每天都走着，有什么好修的？可他竟然要求将这路都铺上石头，而且还得找些平整的石块铺着，村子里的路也就是村民们走走而已，也没什么马车或是马匹经过，最多也不过是赶着辆牛车上集市了，铺石头之后，人踩上去还咯脚呢，这不是没事找事做吗？
　　哦，对了，还有前两年县太爷买下的那十几亩被河水冲毁了的田，自从挖成了池塘之后就在也没有种过作物了，养了两季鱼后就不养了，反而是全用来种藕了，还在那旁边建了两个八角亭，说是准备把它建成观光点，那是什么玩意不知道，不过倒是去年夏天的时候，一大片绿油油的叶子看起来挺清凉的，开了花的时候看起来也舒服，当然，采莲子的时候也好。村子里的女娃都喜欢去那儿。
　　反正这京里来的人就是点子多，他们也不懂，只要是对他们有好处的就好了，也懒得去深究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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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决定
　　林易自那一天见了那些西方人之后，接下来的几天情绪一直不高，不知是怎么回事，本来已经快要忘了的往事似乎一下子鲜活过来了，上一世的人和事频频出现在梦中，几乎是一睡着就会梦到在现代的事，并且接连几晚地梦到，那感觉就像是在看电影一样，将在现代二十年的经历从头到尾的“播放”一遍，任何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白天处在古代，晚上活在现代，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种“怪事”给折磨崩溃了，每一次醒来都像是重新经历一遍“穿越”，分不清楚到底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这样的梦魇终于在经历了三四天后结束了，林易把这个归结于自己的“思乡”情绪在作祟，刚好遇到几个洋人，一下子引发了他压制多年的念想，然后以爆发式的方式将过去全然“复习”了一遍。
　　这一天晚上，再次躺在床上，林易眼睁睁地盯着床顶看了许久，忽然出声：“浅浅，我们要个孩子吧！”
　　章浅语惊讶地转头看他，这是他第一次明确的表达想要孩子的意愿。
　　这几天她发现他似乎很不好，每晚都会被梦惊醒，睡着的时候也是时不时喊着一些陌生的人名，其中频率最高的就是“爸”“妈”，然后就是“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之后就是“媛媛”和其他的一些人名，似乎听起来像是某些地方祖父、祖母的叫法，可是为什么他会在梦里面这么喊呢？
　　林易转过身直视她的眼睛，再次认真地说道：“我们要个孩子吧！”
　　或许他应该要个孩子，一个有着血脉传承的孩子应该能让他的心在这个时代更加安定，如此，他也不会再惦念着上一世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孩子却是她期盼了很久的，一个孩子，一个她和他的孩子。
　　如果说以前想要个孩子是为了子嗣传承，为了尽为人妻子的责任，现在那些似乎都不是最重要的了，重要的是她想为他生一个孩子，一个他和她的孩子，不是因为他是她丈夫，她是他妻子的原因，只是因他这个人，因为他本身。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差别她不知道，只是隐约地知道是不同的，是什么样的不同她现在还没能弄清楚。
　　因为……
　　她已经迷失在那温柔炽热的吻当中了。
　　他俯过身，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脸颊上，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脸上，她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湿热的吻轻柔地落在眼睑上，激得她身子一阵颤抖。
　　炽热的唇渐渐下移，来到她的唇边，没有半丝犹豫的就含住了她的双唇，他的唇在她唇上细细勾勒着，品尝够了她的柔软香甜才灵巧的撬开她的牙关，灵活的舌头一下子便钻入了她的口中，纠缠着她的，章浅语心内激荡，情不自禁地回应起来，全身似乎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
　　林易一边吻着她，一手伸到她腰间，寻到衣服的带子，轻轻一拉，松散的亵衣便滑落下来，露出白皙瘦削的双肩，此刻的章浅语衣裳半敞，紫色的肚兜服服帖帖地挂在身上，酥胸若隐若现，眼睛迷迷蒙蒙地浮上一层水雾，脸上泛起一种不同寻常的红晕，平添了几分娇艳妩媚。
　　章浅语感觉得到，她此刻的心脏像擂鼓一样急剧地跳动着，温热濡湿的唇舌扫过耳际的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刺激得她几乎压抑不住喉间要溢出的羞耻呻吟。
　　修长的手掌拂过她的腰侧，在她背后来回的抚摸，所过之处像是点着了火，让她全身烧了起来，心却是像被钻进千万条蠕虫，麻麻痒痒的一阵空虚。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历经了死去重生，脱胎换骨，又像是走过了沧海桑田，澎湃汹涌的激情才慢慢停歇。
　　章浅语只觉得全身像是散架了一般，虚虚软软的依靠在林易怀里，眯着眼睛平复着喘息。
　　林易轻柔地抚着章浅语汗湿的身子，手掌轻轻地在她背脊处来回顺着，舒服得让她几乎忍不住呻吟出声，渐渐地睡意上头，意识也迷迷糊糊的，恍惚间身边的人似乎说了句什么，不过她也没听清，只呢喃着应了就失去了意识。
　　林易看着睡沉了的章浅语，脑子里想着刚才的承诺，他知道她心里对他其实是很疑惑的，这疑惑来自于他口中的太多奇异词汇，也来自于这两年他的奇异行径，更来自他前几天对番邦语言的通晓之深，这两年来她一直没有问过他关于这些事，不是不奇怪，只是她知道他是不愿给出解释的，即使给出解释大概也是敷衍的。以她的聪慧，早就能看出他的不同，之所以不问也是知道时机不到。
　　现在，林易却不想背着这个包袱过一生了，或许有个人分担心里会更轻松些。
　　他决定，等到孩子出生满月的时候，就将这个“秘密”和章浅语公开。
　　做了决定，心里似乎一下子便轻松下来了，闭上眼睛，他也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窗外的月亮渐渐西移，皎洁的月光铺洒在大地之上，像是落下了一片银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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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版完）
另，现代版中因情节需要，人物地名事件皆为虚构。

62.现代
　　　“Every time I lose my place
　　　The beauty of Your grace
　　　Shines a light so
　　　I can see
　　　Every time I lose my way
　　　You make it all OK
　　　I feel You're love surrounding me
　　　……”
　　　Jaci Velasquez 的《where I belong》铃声响个不停，床上的人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伸出手在床头的矮几上摸索了几下，找到正在闪烁的手机，眯着眼睛凭感觉按了通话键，放在耳边。
　　　“喂……嗯……一会儿就到……放心，我会记得……”
　　　晨间低哑的声音不太清晰，挂了电话随手将手机扔在床头，翻个身将床上人形大的泰迪熊抱在怀里，毛茸茸、软绵绵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手在熊偶上来回摸索了几下。
　　　不对！！！
　　　林易猛地睁开眼睛，阳光透过窗台斜射在柔软洁白的床上，照进他眼里，模糊了视线，荡起一圈光晕。
　　　眨了两下眼，适应了一下，他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眼前的场景，眼睛瞬间瞪得圆圆的，本就迷糊的脑子一下子空白一片。
　　　主色调为米白色的房间，床的右侧是大大的落地窗，连接着的是二十平的阳台，可以直接通过滑动铝合金窗走出去，阳台外面放置了一张圆桌和四张椅子，阳台上错落有致地摆了些盆栽，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斜射如房间。
　　　床的左侧是一个釉色的大衣柜，床对面的墙上拐着一副油画，画上画的是秋季满山枫叶的场景，画下面是一张电脑桌，桌上是一台黑色的台式液晶超薄电脑，一把旋转靠椅，桌子旁边是一个书架，架子上整齐地放置着几排书……
　　　一切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他恍惚地下了床，赤着脚踩在木质地板上，进了洗手间。
　　　随着他越走越近，镜子里的人也在走向他，不，不应该是“他”，确切来说应该是“她”。
　　　白***带真丝睡衣，裸露的肩膀白皙瘦削，纤浓合度的曼妙身材，头发刚刚过肩，发尾微微卷曲，其中几缕随意地散落在锁骨前，透出别样的性感妩媚，长而微翘的睫毛，浓而不密的眉毛，高而挺翘的鼻子，薄而红润的双唇，脸颊线条柔顺。
　　　所有的一切无不表明着镜中的人是个美貌的人，重要的是，这是个美貌的女人。
　　　这张脸，她看了二十年的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为何此刻看起来竟也觉得有些陌生。
　　　她伸出手抚上自己的脸，镜里的人也跟着她做同样的动作。
　　　现在，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抑或醒来又是回到古代？
　　　林易弄不懂了，难道是那梦魇又来折磨他了？
　　　可是一切又是那么的真实，和之前的梦境完全不一样的真实，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真真切切触摸到的真实。
　　　她看着镜中的人，眼睛里的迷茫是如此清晰。
　　　所以，是梦吗？
　　　一个长达二十年的梦？
　　　一个属于苏博艺的梦，那样真实，那样清晰，细致到每一分、每一秒。遇到的人，发生的事，所有的一切，真实得就像是另一个人生，一个以苏博艺的身份经历的真实的人生。
　　　所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臆想出来的吗？
　　　没有穿越；
　　　没有宋朝；
　　　没有苏博艺。
　　　她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镜中的人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突然，林易呼吸一窒，从镜中她注意到了腕上的手链。
　　　那是在街边摊贩那儿买的一对贝壳项链，她和章浅语一人戴一根，章浅语的系在右腕上，她的系在左腕上。
　　　现在，她的那一根就静静套在她手腕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哪一个才是梦？
　　　她摩挲着腕上的链子，那粗糙的质感透过掌心真实地传到大脑，之前做的梦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只是一直不停地重复以前的记忆。
　　　“啊~”
　　　从卧室传来一声惊叫，她赶紧从卫生间跑了出去。
　　　“浅浅？”林易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
　　　她醒来时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打得措手不及，也没注意到床上还有一个人。
　　　洁白的大床上，赤裸的女子抓着薄毯裹住娇躯，长发披散着，惊恐的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看到她，章浅语神色倏然一松，可想到现在在这不知名的地方，眼中重又染上惧意：“夫君！”
　　　声音里有着明显的颤抖，陌生的不知名的环境让她心里被恐惧占满，竟没能发现林易现在和往常的不同。林易也一下子也忘了这事，看到章浅语满脸的恐惧，习惯性地将她拥入怀里柔声安慰着。
　　　“没事，我在呢，我在呢！”她一遍遍地安抚她，许久章浅语才平静了下来。
　　　可是，也是冷静下来，章浅语才意识到不对劲。
　　　脸颊下的胸膛是不同于以前的结实平坦，而是类似于女子特有的柔软，她心猛地一紧，离开林易的怀抱。打量了一下身前的人，这才发现抱着她的这个人衣着极端的曝露，她目光落在她吊带露肩睡衣微敞的胸前，形状美好的锁骨下，微微可见的白腻隆起让她的大脑“嗡”地一下失去了思考能力。
　　　“你是谁？”她受惊似地后退，惶惑不安地问。视线向上，对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心中恐惧更甚。
　　　林易被这一问问哑了，艰难地咽了口唾液，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一瞬间脑海之中闪过千万种想法。
　　　要不要承认？
　　　承认后如何处理两人的关系？
　　　章浅语于她到底算是什么人？
　　　该如何向她解释这件离谱的事情？
　　　……
　　　章浅语见那人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强抑着惊惧再次问道：“你到底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抓我来有何目的？”
　　　林易看她脸色苍白却强作镇定，眼里也是掩饰不住的惊恐，柔弱的身子在薄毯下微微颤动，心里一软，她脸色苍白却又字字清晰地道：“浅浅，是我，苏博艺！”
　　　“你说什么？”章浅语心不在焉地问道，她的心思仍停留在她那熟悉的容颜上，正在模糊地想，世间怎么会有那么一个女子和夫君长得这般相像，即便是孪生兄妹也不会有这样相像的。林易说的话就像是一缕轻烟，在她耳边飘过，留下尾音，根本没飘进她的意识里。
　　　林易咬了牙，艰难地开口：“是我，苏博艺！”
　　　她说了什么？
　　　章浅语微怔了下，捕捉到话里的意思，那声音渐渐由一个烟雾凝聚成一个惊雷，震得她一个趄趔。
　　　“不可能！”血色迅速抽离她的嘴唇，她像是被重重推了一把，身不由己地后退，瞪大了眼睛，黑色的眼眸衬得脸色像纸一样惨白，她竭力提着气，防备地打量着林易。
　　　“浅浅，你听我说……”林易上前一步，向她伸出手，她受惊地后退。
　　　“你别过来！”
　　　“浅浅！”林易痛楚地低喊一声，有些无力地说，“我没有骗你。”
　　　不许那么叫她，这个称呼是只有夫君能叫的，不许你叫！
　　　她声音里饱含的痛楚震动了她，她不由自主地抬头打量那张过分熟悉的脸。
　　　那睫毛、那嘴唇、那鼻子……太多太多，和夫君是那么的相似，最最令人心碎的是那眼眸里的此刻饱含的痛楚，一个人的眼睛是不能骗人的，这眼神，这眼神是她多年来所熟悉的。
　　　她在开玩笑吗？
　　　她脸上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不可能！”她昏乱地喘息着。
　　　林易上前握住她的双肩：“浅浅，你听我给你解释！”
　　　“不要——”章浅语爆出一声呐喊，用力推开她，急促地后退，直到身子退到了床边，退无可退，她恐惧地盯着林易，面无人色，拼命地摇头，语无伦次：“你在骗我！你在骗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记得这个吗？”林易抬起左腕，腕上正是那串和章浅语手上一样的贝壳项链，“这个是在永定时我在街上买的，我们一人一个。”
　　　“不是！不是！”她自欺欺人地闭上眼睛，摇着头不断否认着。
　　　不，不，不！
　　　这不是真的！
　　　太荒唐了！太残忍了！
　　　“浅浅……”林易上前将她揽进怀里，“对不起，对不起……”
　　　“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你在骗我，你在骗我！”她控制不住地发出嘶喊，发了疯似的挣扎起来。
　　　眼前的这个人是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是夫君，怎么可能是苏博艺！
　　　是的，她是一名女子，不是她的夫君。
　　　不是！不是！
　　　林易却死死抱着她不放，章浅语觉得自己似乎要疯了，她拼命挣扎，她拳打脚踢，却怎么也挣不开林易的怀抱。
　　　她困兽似的发出一声嘶喊，低下头，不管不顾地一口咬在林易裸露的肩膀上。
　　　林易身子一颤，两臂却仍是死死地箍住她，怎么也不放手。
　　　她咬得那么狠，咬得那么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到嘴里充满了血腥味，直到再也没有力气，她才一点点地软下去，一点点地哭出了声。
　　　眼泪像是决堤的泪水，源源不绝，仿佛要将体内的水分都流干。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在失去意识时似乎又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怀抱。
　　　睡吧，或许醒来后就会发现这只不过是一个噩梦。
　　　也许现在就是在梦中，一觉醒过来就没事了，她也真是傻了，这一定是梦，夫君怎么可能会变成女子呢，这太荒谬了，怎么会做这么荒谬的梦呢？
　　　睡吧，醒过来就好了。

63.解释
　　看着章浅语哭得累得睡过去了，林易安顿好她，这才得空处理自己肩上的伤，她动了一下肩膀，只觉得肩膀疼得厉害，扭头看了一下伤口，章浅语这一下咬得极狠，肩上两排牙印深深地陷进去，一片血肉模糊，她在客厅下的柜子找出医药箱，用了些碘酒简单消了一下毒，贴了个止血贴。
　　想起早上接的那个电话，她拿起客厅的固定电话回拨了回去。
　　“喂，媛媛，今天的电影我就不去看了。”
　　“……”
　　“只是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
　　“你不用过来了，我没事，只是有些感冒，吃了药睡一下就好了。”
　　“……”
　　“嗯，下次一定陪你去！”
　　“……”
　　“好，挂吧！”
　　听着话筒那边传来“嘟嘟”的忙音，林易怔怔地看着手上的电话。
　　已经有多久没碰过这些了？
　　这感觉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之久。
　　回到卧室的时候，章浅语仍在睡着，哭过的眼睛红红的，有些浮肿，林易复杂地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打开衣柜，手在那一架子的夏季裙装上滑过，微顿了下，还是选了件格子短袖衬衫和一条休闲牛仔裤。
　　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林易还是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虽然经过的事情已经不少，可是这会儿她似乎又回到了刚刚穿越到古代的时候。
　　荒谬！
　　脑子里除了这个还是这个。
　　坐在床前，看着熟睡着的章浅语，她思维完全陷入了死角。
　　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20XX年8月12日 星期三
　　日子和穿越前只差了一天，也就是说，在古代过了这二十年，现代也不过是过了一天，不，不能这么说，现代的时间根本没有断层，她在11号晚睡着后，醒来就到了古代，现在醒来就回到了现代。
　　按照这样推断，宋代的二十年只是她的一个梦，一个长得过分的梦。
　　可是……
　　她的视线移向在床上熟睡的章浅语。
　　这个如何解释？
　　是梦还是真实存在过，这个难题如何破解？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等章浅语醒来后要如何面对两个人的关系？她又是否能接受得了这一离奇的事？
　　伸手揉了揉额头，林易觉得自己脑子似乎要爆炸了。
　　时针转了整整三百六十度，从早上八点又转到了晚上八点，林易也呆呆地坐了一天，直到累得趴在床上睡着了。
　　章浅语醒来的时候，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今天那女子趴在床边的睡颜，一瞬间她心猛地下沉。
　　闭上眼再睁开，还是那人，还是那个陌生的地方。
　　章浅语痛楚而又茫然。
　　为什么，这个女子脸上的表情和夫君的一模一样，给她的感觉也和夫君的一模一样，甚至连睡着时蹙着的眉都和夫君的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眼前的女子也会给她这样的感觉？
　　章浅语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否则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感觉？
　　她呆征地、不解地看着趴在床边的女子，似乎这样就能找出这人和夫君的不同来。
　　可是，无论她怎么看，那眉眼都是一模一样。
　　她转动脑袋，借着窗外射进来的不知名的光打量着她所处的地方。
　　昏暗的房间内，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全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就连身下躺着的，或许可以谓之为“床”的地方，也是柔软得过分，房间也是构造奇特，全然不见横梁雕窗。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章浅语心中升起恐惧，攥紧了薄毯蜷缩成一团。
　　这细微的动作惊醒了林易，她抬起头，甩了下被压麻了的手臂，看到微光中章浅语睁开的眼睛。
　　“浅浅，你醒了？”
　　听到那人温柔的叫着她的名字，章浅语心里又是一悸，漠然地看着她，这人到底是谁？
　　或许是黑暗中更能让人放下心里的包袱，林易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觉得应该把事情说给章浅语听。
　　“浅浅，记得昨晚我跟你说的吗？我说过，等到咱们的孩子出生满月后，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现在，我就把那个秘密告诉你。”
　　章浅语眼眸闪了闪，她记得昨晚和夫君欢好后，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大约就是什么秘密的，当时她睡意正浓，也没能听仔细了。
　　林易深呼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来。
　　“我要说的这些你可能不是很理解，因为我也不懂得该如何解释，像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我原来是个女孩，生活在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一天醒来后突然就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婴孩，并且变成了一个男孩。”
　　“大概情况就跟你现在遇到的差不多，只不过我那时的情况跟所谓的灵魂移体类似，用现代的说法就是‘穿越时空’，等到我长到五六岁的时候才弄明白了所处的朝代，宋朝于我来说只是一段历史，我没想到自己会回到了八百年前，并且那历史的发展方向与我所知的还是有偏差的。”
　　“……”
　　“……”
　　“……”
　　“花了几年时间接受这个事实，那期间也没能发现有什么可以让自己回到现代的契机，渐渐地也就没想过再回到现代的事。”
　　“直到后来参加科举，意外中了探花……”
　　林易话到这里也渐渐消了声，因为接下来就是皇帝赐婚以及和章浅语成亲的事了，这些章浅语都有了解，她也不再一一赘述了。
　　我原来是个女孩！
　　章浅语从林易的第一句话开始就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就这一句她便承受不了了。
　　她头晕目眩，双耳轰鸣！
　　接下来林易又说了些什么她也听不清了，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那句话，心脏像被撕裂开来，痛不可支。
　　即便如此，她的话也断断续续地飘进她耳中，虽然只是零零星星的几句，却也足够她震撼的。
　　由女变男，穿越时空，宋朝，历史，八百年前……
　　脑袋虽然像是要爆炸，可从这么几个词汇中她似乎已经猜到了些许真相。只是这真相于她来说却是太过残忍。
　　这一刻，她竟是如此痛恨自己的通透。
　　太荒谬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这太残忍了，她承受不了！
　　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办？
　　这是谁的错？
　　章浅语心中痛楚，脸上一片迷茫，呆呆没有半点反应，两眼呆滞无神地看着前方。
　　想要流泪，眼睛却干涩地没有半点泪意，似乎所有的眼泪都在今天早上那次给流光了。
　　林易说完长叹了口气，见章浅语那样也知道她一下子接受不了。
　　看了看天色，她起身到墙上的开关处按了一下，一瞬间昏暗的房间便亮如白昼，章浅语被那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眯起了眼睛，眼里闪过慌乱。
　　想着这一天两人都没吃过什么东西，林易打了电话叫了外卖，又到卫生间放好了热水，在自己的衣柜里找了一套长袖的睡衣裤，虽然现在是夏天，可她怕自己找了太露的衣服给她她不会穿。准备好了一切这才让章浅语去洗个澡。
　　“浅浅，我给你放了水，你先洗个澡。”林易柔声对她说道，说完想到她可能不会用浴室里的设备，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帮她洗。
　　这期间章浅语像是个木偶一样，乖乖地由林易抱着进浴室，乖乖地让林易帮帮她洗澡，然后在林易给她穿衣服的时候也很是配合的抬手抬脚，只是却是一句话不说。
　　林易给章浅语洗完澡穿好衣服，又用吹风机给她吹干了头发，牵着它让她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正好门铃响了，送外卖的到了。
　　“浅浅，你一天都没吃过东西了，吃些东西填肚子。”
　　林易开门付了款，将盒饭放在餐桌上，领着她让她坐到桌子前，体贴地将筷子递给她。
　　章浅语虽然脸上仍是茫然，却也乖巧地接过筷子吃起饭来，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进食的姿态仍是可以称得上优雅，只除了眼睛没有焦距。
　　吃了饭，林易让她会卧室的床上坐着，自己也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看到她还是她进去时的那动作未曾动过。
　　面对她林易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来到她身边坐下，她轻声道：“我知道你一下子还无法接受，今天一天你也累了，先好好休息两天，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别担心，无论怎样我都会陪着你的。”
　　虽然现在两人的关系怪异，可是林易也不放心让章浅语自己一个人呆着，是以这晚两个人还是同睡在一张床上，只是，谁都没有心思再去想些什么。

66.实习
　　四个人只有苏清妍穿了高跟鞋，一上午下来她也有些受不了了，温文注意到了，提议大家去吃午饭。
　　在外面吃了午饭，四人就分开了，林易和章浅语叫了辆出租车，在车上的时候，章浅语突然对她说：“她们二人为何称呼你为‘Talia’？”虽然不懂英文，但她这个音发出来却是极为标准的。
　　“这个是我的英文名，跟表字差不多，大概这个叫起来比较顺口，通常都是称呼这个。”
　　事实是大家都觉得林易听起来像是男生的名字，每次老师点名的时候，她答到都会被怀疑是帮人顶替的，因为她的外形实在是太过女性，气质容貌也是堪称美女，可是一听这名就让人想到是男孩，后来大家干脆直接喊英文名了，很少有人再喊她本来的名字，以至于有些人虽然认识Talia，可是一听林易就不知道是谁了。
　　这边厢……
　　“喂，你有没有觉得今天Talia好像有些不太一样啊？”苏清妍一手肘撞了一下温文。
　　温文还了她一巴掌才接着道：“嗯，感觉比以前亲和了些，没那么有距离感了。”
　　苏清妍恍然大悟：“你不说我还没发现，以前她表面上温温和和的，很有礼貌的样子，可是也有些冷淡，从来不跟我们一起玩闹的。”
　　温文鄙视地看了她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啊，见到谁都一副自来熟模样，整天嘻嘻哈哈的像个小疯子，少根筋的人实在是无可救药。”
　　苏清妍气的两手叉腰：“姓温的，你一天不损我会死啊！姐姐那是热情洋溢，开朗乐观，谁像你整天拽地跟个二百五似的。”
　　骂完她又睁着明朗的眸子好奇地问：“哎，你有没有觉得章浅语很有气场啊？你说她怎么能把笑话说得那样一本正经呢？”
　　温文咳嗽了一声，饶有其事地说：“是的，看起来不像是一般人。”
　　“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吗？”苏清妍喜滋滋地说着，不自觉地将她与自己看过的小说女主角比较了起来，“人长得漂亮，声音又好听，气质绝佳，气场强大，哎呦，这不是活生生的女主一号吗？”
　　“要不要再加上身世不凡，背景雄厚啊！”
　　苏清妍眼睛一亮：“我觉得她应该是某个集团总裁的大小姐，要么就是高干子弟。”
　　“嗯嗯嗯。”温文继续火上加油，“家里有一个堪比操场的厕所，有一个堪比足球场的花园，从卧室出到门口也要开个劳斯莱斯缩短行程。”
　　苏清妍终于意识到温文是在笑话她，一拳捶在她背上：“姓温的，你玩我呢！”
　　搭电梯的时候，章浅语看着林易按着数字“12”，记在了心里。
　　林易注意到她的视线，给她解释：“这个是我们公寓所在的楼层，这些数字是国际上通用的。按下面的这个键电梯门就会合上，上面那个跳动的红色数字代表电梯到达的楼层，等到了‘12’这个数的时候就是到了我们所住的楼层了。”
　　如今林易倒是庆幸以前给她讲过阿拉伯数字，至少认识这些数字可以避免很多事情了。现在林易是逮到什么就要解释给章浅语听，有时候也操作演示一下，以此来增加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十二点了，林易开了空调才感觉凉爽了些，刚刚在外面感觉像是被火烤一样。章浅语对于室内和室外如此大的温差很是好奇，今天一整天下来，她已经见识过太多新奇和不可思议的事，如此也算稍稍缓解了她心里的哀痛。
　　“Every time I lose my place The beauty of Your grace Shines a light so I can see Every time I lose my way You make it all OK I feel You're love surrounding me ……”
　　听着卧室里传来的手机铃声林易才想起来还有手机这回事。
　　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手机上显示是“主任”，一下子她也想不起来是谁了。
　　“喂，你好！”
　　那边马上传来焦急的声音：“Talia你没事吧，怎么打了一早上的电话都不接？”
　　“没事，手机没带在身上。”
　　“没事就好。”电话那边语气缓了些，转而有有些责备，“你今天怎么没来上班呀？就是有事也要打个电话报备一下，这样没纪律你的实习报告可别想我给你优啊！”
　　顿了好一会儿林易才想起来这事儿，林易大学主修的是企业管理，第二学位修的是法律，大三暑假的时候她到一个律师事务所实习，现在打电话来的就是那个事务所的实习生负责人。林易之前有请过假，不过假期到昨天就结束了，按理她今天是应该要去事务所上班的，只不过她完全忘了这事。
　　也是因为要实习她才会自己一个人住在公寓，不然往年到了假期都是要回家的。这公寓是她上大学时家里买下的，离学校只有两个公交车站的路程。大学时本来是准备走读的，但是学校规定每个学生都必须住宿，这个地方也就是周末的时候才会来住一下。
　　林易家其实也在N市，但是离她的大学有些远，再加上父母平日里也是经常忙着自己的事业，很少有时间呆在家里，所以周末的时候林易也不经常回去，因为回去也见不到人。
　　也幸得她现在是一个人住，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向家里人解释突然从天而降的章浅语呢！
　　她的家庭算得上是比较富裕的，母亲是律师，开有一间私人律师事务所，在业界名声挺大，父亲是经商的，名下也有几家公司，用比较潮的说法就是她是一个“富二代”，但是因为她爷爷和妈妈关系，她家在政界也有些牵扯。
　　她大学时选的专业也是考虑到家里的原因，因为家里只她一个孩子，以后家里的无论是公司还是事务所，不出意外的话都是要她接手的，所以主修的专业和第二学位都是遵从了父母两人的意愿。
　　暑假的时候林易妈妈也跟她提过让她到她的律师事务所实习，不过被她给拒绝了。事务所里面有些叔叔阿姨认识她，她不想因为老妈的原因被照顾，所以就在市里另找了一所。
　　现在想来是那时候年轻气盛，怕被人说是靠家里的关系，其实在自家的事务所里面或许可以学到更多，不像现在这样只是做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想到这些，林易就找了个借口向主任提出了辞职，不过他说要去事务所一趟，解除实习协议才可以。林易想了一下答应了，以她现在的情况的确是没那个心思再管实习的事了。
　　挂了电话，看了一下手机，上面有十几个未接来电，电话有苏清妍和温文的，还有主任的，另外还有一个是贺子诚的。
　　贺子诚？
　　模模糊糊似乎有些印象，她本来想回拨过去，想想还是放弃了。
　　林易向章浅语说了一下情况就出门了，虽然放她自己一个人在家呆着有些不太放心，不过外面太热，她也不好让她跟着奔波。
　　林易在外面的时候，章浅语却在家听到了门铃声，开门发现是快递员送来了今天在图书馆借来的史书。心情沉重地接过了书，章浅语回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深深吸了几口气才颤抖着翻开了那厚厚的书页。
　　一页页看下去，她的心却越发的沉重……

67.黑户
　　从落地玻璃窗看出去，马路上车潮涌动，室内飘荡着婉转柔长的钢琴曲，坐在窗边的人怔怔地看着路上的行人，朝九晚五族疾走于大街小巷，为生计奔波。手无意识地搅拌着杯里的咖啡，直到它凉透了也没有喝一口。
　　“哎，Talia，怎么在发呆呢？”餐桌被敲响，低沉的男音传入耳中，惊醒了林易。
　　林易抬起头望去，只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穿得西装笔挺，意气风发地提着公文包站在她面前。
　　“耗子哥，你来了！”
　　来的人叫梁浩，是她奶奶的哥哥的孙子，梁浩的父亲和林易的父亲是表兄弟，严格来说，梁浩也算是她表哥，他比她大八岁，小时候很是宠着她，所以林易和他的感情不错。
　　“大小姐今天怎么有空约哥哥吃饭？”梁浩解了西装的两个扣子在对面坐了下来。
　　这时候服务员正好来上菜，林易就招呼他吃饭：“我替你点了些，看一下合不合口味？”
　　“正好，我还没吃午饭，既然是你请我就不客气了，我们这些人民公仆平时可没钱上高级西餐厅。”梁浩夸张的说道，手下也不停，看来真是饿坏了。
　　吃完饭，用餐纸优雅得擦完嘴，端起桌上的红酒抿了一口，梁浩这才问道：“说吧，今天找哥哥出来是有什么事呢？”
　　林易沉吟了一会儿抬头看他：“确实有件事想要耗子哥帮忙。”
　　梁浩一副了然的模样：“我就说你八辈子都不打一个电话给我，今天怎么会突然想起来约我吃饭呢！”
　　他看林易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朗声道：“有什么事哥哥能帮得上忙的尽管说，Talia长大了倒跟哥哥生分了！”
　　“是我的……朋友，因为某些原因，她到现在还是个黑户，想让你帮忙弄个合法身份。”
　　梁浩挑了一下眉：“是想要入户口吗？你朋友多大了，男的女的？”
　　“是个女孩，今年十九，不只是入户口，她……”林易话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她是个孤儿，没有父母兄弟姐妹和其他亲人了。”
　　梁浩大感意外：“十九岁了，没有户籍证明，没有身份证，没有亲人，你朋友是怎么生存下来的？上学呢，难道也不用那些？”你怎么会认识这种朋友的？最后一句他没有问出口。
　　“这里面有些特殊原因我也不好说，麻烦你了耗子哥。”林易有些歉意地道。
　　梁浩见如此也猜到这后面大概有什么隐情，无所谓道：“没什么，这可是你第一次要我做一件事呢，怎么也得给你办好了。对了，你那朋友叫什么，以前在哪里居住的，还有父母是谁，哪里人士，你把资料给我，办好了我再打电话通知你。”
　　梁浩发现自己说完那些，林易脸上歉意更甚了。
　　“耗子哥，我跟你直说了吧，这些都没有。”
　　他愕然：“你的意思是说……难不成她是凭空冒出来的？”
　　林易知道这句话只是梁浩的感叹，可心里面还是止不住地一阵惊跳。
　　这下梁浩的表情有些严肃了：“那朋友和你是什么关系？”
　　“对我很重要的一个人。”林易说这句话时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这让梁浩有些意外，以他对她的了解，能让她这么说的人恐怕不只是朋友这么简单。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帮你看一下，你把她的一些基本情况发给我，对了，还有照片。”
　　林易知道他这是答应帮忙了：“这些等我回去就发到你邮箱。”
　　离开的时候，梁浩忽然停下来，严肃地看着她：“Talia，你那朋友……总之，你多注意些。”
　　林易知道他这是担心自己，有些感动：“放心，我会的。”顿了顿，她又道，“耗子哥，这件事希望你不要跟我家里人说。”
　　“我知道，你不找你爷爷反而来找我，我就知道了。”
　　“麻烦你了，耗子哥。”
　　梁浩宠溺地摸了一下她的头：“小丫头，放心吧，我会尽快给你办妥的。”
　　林易打开房门，还没来得及换鞋就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她心里一紧，鞋子也不换了，赶紧进去，看见章浅语坐在沙发上，脑袋趴在一本书上，肩膀一颤一颤的，周围同样有几本书被打开，她放慢了脚步，来到她身边，看了一下被打开的那几本书，发现每一本都是被翻到了宋代宰相章惇被宋徽宗一贬再贬，最后客死异乡的那一段，书页被眼泪晕湿了一大片。
　　林易叹了口气，手抚上她的肩膀：“浅浅，别难过了，这上面说的和我们所处的不是一个时空，或许现在祖父还好好的呢。”
　　章浅语转身将头埋进林易怀里，泪水几乎是瞬间就沾湿了她的前襟，哭得几乎断气：“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为什么没有父亲了？为什么？”
　　林易知道她接受不了，史籍上记载章惇有四个儿子，但是却并没有章庭这个人，也就是说历史上从来就不存在章庭。
　　她环着她，心疼的抚着她的头：“不一样的，浅浅，这个历史记载的和你所处的不是同一个，这里面发生的事和岳父是没有关系的。”
　　不知过了多久，章浅语的哭声浅浅低了下去，林易再看她时发现她在自己怀里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泪水，欲落未落，脸上泪痕遍布，一片狼藉。
　　她扶她在沙发上躺下，用毛巾蘸了温水给她擦脸，看着她憔悴的容颜，她心里心疼、愧疚无法抑制地涌了上来，像巨石一样压在她的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距离那天有过去了好几天，章浅语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了，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了，那天她醒来之后并没有什么表现，甚至比起之前更加正常了，但是也是因为这样，林易才更担心。
　　她们两个现在就像是回到了新婚的时候，客气而疏离，章浅语主动提出了分房而卧，意思是现在两人已经不是夫妻了，没理由再同居一室，虽然好友之间睡一起也没什么，但她们两个毕竟情况特殊，林易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而且，她自己也觉得该理清一下两人的关系了。
　　生活就是这样继续着，虽然有时候林易觉得少了点什么，但她把那归咎为突然间从古代回到现代，有些不习惯罢了。至于章浅语，现在就当是多一个亲人，多一个妹妹了，虽然这妹妹身份有些怪异。
　　那几本史书后来又被章浅语翻了一遍，但是这次她只是纯粹的看书，没有再像那天那样情绪失控。这几天林易就在家给她一一介绍家里的各种现代器具，包括洗衣机、冰箱、微波炉、电视、卫生间、电灯、风筒，还有其他一些吃的用的穿的住的。
　　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是有差别的，有些人天生就比别人多出一份优势，章浅语虽然对这些闻所未闻，可她记忆力和领悟力都非一般人可比，在林易的解释和演示下，她很快就学会了很多现代家具的使用方法。
　　现在，她会开关电视机、电灯，能自己放水洗澡，甚至会用微波炉热菜，用风筒吹头发，用洗衣机洗衣服，除了做饭，似乎已经没什么不会的，当然，电脑还是没有接触过的。
　　林易有时候会出去办点事，怕章浅语一个人不安全，她特地给她买了一个手机让她带身上，并且让章浅语背下她的号码，手机里也存下了，甚至还开通了GPS定位追踪。
　　阿拉伯数字章浅语是早就知道的，所以要打电话给林易并不难，只不过拿到手机后她从来没有打过给她。
　　这一天，林易接到梁浩的电话说是章浅语的身份证和户籍资料已经办好了，让她去拿一下，如此林易就出门去了，完全不知道章浅语在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68.婆媳
　　修身剪裁的黑色小西装，白色的丝质衬衫扎进黑色职业套裙中，穿着釉色丝袜双腿修长笔直，干练利落的职场形象十足，168的高度再加上十厘米的高跟鞋给人以压迫性的逼迫感，头发盘在脑后，露着光洁的额头，脸上画着淡淡的精致妆容，眉宇间是让人不敢直视的肃然和凌厉，如果章浅语知道“职场女强人”这个词的话，就会发现，面前的这个人正是这一类。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林易的母亲易娴易大律师。
　　易娴对面，章浅语一袭紫兰色的连衣长裙，美丽的锁骨若隐若现，腰间系着同色系的带子，显出纤细的腰肢，衣带垂在腰跨两侧，随风轻扬，裙子下摆是由高到低的弧线，优雅地微篷起来，露出少女那如玉般洁白的修长美腿，娴静的身影看似如柳丝般轻柔，站在那里显出一种动中有静的安温。微仰的头，白皙的脖颈，坦然的神情……
　　因为不出门，章浅语也不避讳穿这些于她来说过于暴露的裙子，比起裤子，她更适应这个，好在林易那天大采购的时候，衣服、裤子、裙子都为她备下了。
　　易娴仿佛看到一个从画中走出来的女子，娴雅宁静的上佳气质，举止动静间的优雅气度，无不彰显着这个少女的风韵。
　　半开的门口处，门里门外两个女人沉默着对视着，空气似乎凝滞了，这像是一场较量，虽然连她们自己也不知道在较量些什么。
　　最终，还是易大律师先打破沉默：“你是Talia的朋友吗？”
　　“你好，我是章浅语。”气压骤减，章浅语才感觉身子稍稍放松了，虽然不知道来人和林易是什么关系，可是对于长者，该有的礼数她不会少，对易娴展现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侧身让开一条道。
　　“夫人您进来坐吧，林……姐姐出门了。”顿了顿她又道，“要喝点什么？”
　　这后面一句却是她这两天看电视学会的，剧里面家里来客人了通常伴随着这一句，她刚才突然想到也就加上了这一句。
　　易娴看着章浅语一派温婉的大家闺秀气质总感觉像是看到了古代仕女，站在这充满现代气息的房间总感觉有说不出的怪异，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刚才对她的称呼，这时候竟然会有人称呼朋友的长辈为“夫人”的吗？
　　“开水就好。”易娴说完才惊觉她们之间似乎有些主客颠倒了，这是她女儿的地方，怎门这会儿她到这里倒成了客人了，只是章浅语却已经去给她倒开水了，如此她也只能进去在沙发上坐下。
　　也幸得易娴只要了开水，天知道章浅语那句话只是模仿着电视剧的，要是这会儿易娴要的是咖啡或是其他饮料，估计她就闹不明白了。
　　易娴结果章浅语手上的杯子，感受了一下温度，不得不感叹这个女孩的细心，夏季的时候，很多人喜欢喝冰水或是冷饮，感觉解渴爽口，殊不知，这样做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的伤害。　　 一方面，摄入冷饮会使胃肠黏膜突然遇冷而使原来开放的毛细血管收缩，使平滑肌痉挛，可以引起胃肠不适或绞痛甚至是腹泻。
　　相反，还有人喜欢喝滚烫的水，过烫的饮食进入食道，会破坏食道黏膜和刺激黏膜增生，诱发食道癌，这已是医学界的定论。
　　因此，饮用水的温度不能太热也不能太冷。最适宜的温度是10-30摄氏度。
　　“我是Talia的妈妈，你是Talia的同学吗？”易娴喝了口温开水，随意问着，说完又突然发现章浅语似乎年纪太小了，“不过我看你年纪不大，应该没上大学吧！”
　　听到易娴的话，章浅语突然便不自在了，她现在已经知道“妈妈”就是母亲的意思了。
　　这是……林易的母亲。
　　脑海里突然就蹦出“婆婆”两个字。
　　易娴发现面前的女孩突然变得局促起来，以为是自己吓到她了，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做什么，只是她事务所的下属在她面前也通常是战战兢兢的。
　　平时忙着工作也没好好关心过女儿，现在碰到女儿的朋友，她便想着多了解了解女儿的情况。尤其女儿一般是不会带朋友回家的，这么久了她见过的也就只有一个周媛而已，看来这个章浅语和女儿关系应该不错。
　　“你是Talia的朋友也算是我的晚辈了，我就叫你小语好了。小语跟我家Talia认识多久了？”
　　多久了？
　　章浅语有些恍惚：“有三年了罢。”
　　三年，林易今年大三，易娴一听以为她们是上大学认识的，虽然这女孩看起来有些小，但是也不排除有些孩子读书比较早。
　　“Talia最近怎么样了？这孩子放假也不回家，我和她爸爸又都忙着工作，也没时间好好陪过她，幸亏还有你们这些朋友经常陪着她。”
　　“林姐姐很好，很体贴，很温柔。”只是却不再是她的了。
　　说到林易，易娴显然也很是自豪：“是啊，这孩子从小到大一直都很让我们放心，也没什么不好的毛病，现有时候想想觉得真是奇怪，别家的小孩什么青春期叛逆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Talia从小就不一样，你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从来没有违背过，只除了高中的时候硬是要住校之外……”
　　说起女儿小时候的事，易娴脸上闪过温暖的笑容，她本不是多言的人，却不知为何在章浅语面前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也许她天生就给人信任的力量，会让人在她面前放松。
　　意识到自己只顾着说林易而忽略了章浅语，易娴转了话题：“小语是学什么专业的？”
　　专业？
　　章浅语秀眉微蹙，对这个新词汇很不理解，只能从字面上大约猜测是“术业有专攻”一类的，所以也斟酌的回答。
　　“琴棋书画都略有涉猎，这几项之中于琴道一项较为精通。”
　　易娴听了只以为章浅语是学艺术的，心想着原来是学这个的，难怪说话总有股文绉绉的味道。
　　“现在很少有女孩子愿意学这些了，Talia小时候也学过钢琴，后来不知怎么地就放弃了。”
　　……
　　林易拿了章浅语的身份证后，正想去书市给章浅语买些书，最近章浅语一直在家看书，通过看书来了解这个于她而言全然陌生的世界，因为大多数书都是简体版的，林易就想着给她买一本简繁体对照的辞典教她认一下简体字。
　　在接到章浅语的电话时她很是诧异，同时心里也有担心，怕她除了什么事，只是当听到章浅语在电话里说她妈妈到了公寓的时候，她整个人惊得几乎是三魂去了七魄，她妈妈她是知道的，律师界里负有盛名的易大律师，人精明得过分，察言观色的能力异常恐怖，她不知道在章浅语和她接触的这会儿她是不是已经看出了什么，但是她知道章浅语的事却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
　　顾不得其他，她赶紧叫了车，一路上催着司机不停地加速，只急得她恨不得立刻飞回去。
　　下了车，付了车钱，也没等司机找钱她就跑开了，任凭那司机在后面不停地喊“还没找钱”。
　　跑着到电梯门前，偏偏两部电梯都是往上的，一时半会儿的下不来，她心里急得要命，忙乱地在那按键上不停地按着，最后干脆放弃放弃了，直接从楼梯跑上去。
　　爬完十二层的楼梯，林易已经累出了满头大汗，尤其在这大热的夏天，薄T恤也已经湿透了，喘着气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她几乎是冲了进去。
　　“浅浅！”
　　在客厅的两人听到动静，回过头，发现林易满身大汗地站在那急促地喘息着，汗湿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湿透的T恤贴在身上，下巴上的汗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地滴在地板上，狼狈异常，看到她们，林易长舒了口气，捂着腹部平复着喘息。
　　这大概是林易少有的几次狼狈样子了，易娴看到她这样失态，皱紧了眉头，刚要开口，林易却眼眶红红的，怔怔地看着她，然后突然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紧得她几乎呼吸不过来。
　　“妈！”林易的声音像是穿越了几个世纪，有些哽咽，“好久了，好久了！我好想你……”
　　易娴被林易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打得措手不及，完全忘了反应，到了嘴边的话也忘了，傻傻地连手不知往哪儿放。
　　记忆中林易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感情外露过，这样炙热，这样失态，这样急需宣泄情感的女儿是她从未见过的。
　　“怎么了这是？”
　　“没，就是太久没见了，想抱抱你！”

69.午饭
　　过了许久，易娴终于回复了过来，推开林易，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你怎么弄的这是？跟掉水里了似的。”
　　“没事，就是从下面跑上来了。”林易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无所谓道。
　　“电梯坏了？”明明她上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林易哪里能跟她说真话：“就是太想见你了，等不及了，妈，难道你不想快点见到女儿吗？”
　　易娴听了心里喜滋滋的，嘴上却是道：“别以为说两句好话就能掩盖过去了，还不快点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林易看了一下自己，也确实应该去清理一下：“那您先坐着，我马上就好。”
　　易娴看着林易进了卧室，然后里面便传来哗哗的水声，心里却是想起林易刚才的失态，明显的林易刚才焦急的样子根本就不是她说的急着见自己，她又想起她刚进房间的那一声“浅浅”，眼光扫过端坐在一旁的章浅语，却见她一副淡然，也没什么不妥。
　　她还能吃了章浅语不成，Talia在担心什么？
　　想来想去也没能理出个逻辑，易娴把这归结于自己的职业心理在作怪，律师做久了，把爱分析的毛病都带到生活中了。
　　林易洗了澡换了身家居的休闲装，出来正听到她妈妈在问章浅语是哪里人，惊出了一身冷汗，生怕她突然答出个临安来，连忙打断她们。
　　“妈，你过来怎么不先给我打个电话呀？”
　　易娴看到她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就出来了，责备道：“怎么也不吹干头发就出来了，虽然现在是夏天，可是也要注意些。”
　　“过来这附近处理个案子，顺便过来看看你，大中午的我怎么知道你会不在。对了，大热天的你在外面跑什么呢？”
　　林易赶紧转移话题：“妈，您还没吃午饭吧，我去给您做饭，您先坐着看会儿电视。”
　　她开了电视，调到了法治节目的频道，易娴也的确是没吃午饭，这会儿林易这么一说她也觉得有些饿了。
　　怕章浅语和易娴说话的时候露出什么破绽，林易走到厨房的时候回头喊道：“浅浅，过来给我打打下手。”
　　易娴朝她飞了一眼刀：“Talia，怎么说话呢，我帮你好了。”她说着就要起身，章浅语是客，怎么好让客人动手。
　　林易惊吓不已：“妈，您还是好好呆着吧！”她妈妈在厨艺上是和章浅语有得一拼的，堪称厨房杀手。
　　章浅语拦下了易娴：“夫人，我去帮林姐姐就好，您是长辈，就不要跟我们小辈抢这点小事了。”
　　章浅语其实也早就有意要避开易娴了，易娴不像苏夫人，她可以很从容地应付苏夫人，却无法自如地面对易娴，除了心里因为她的身份有些不自在，更多的是易娴这人是不同于苏夫人的，苏夫人虽有些精明，只不过那些只是后院女人的算计，可是易娴是新时代的成功女性，有思想、有个性，有自己的生活态度和价值观，而且言语犀利，观察力敏锐，面对她，章浅语觉得压力巨大，常常会有些不知所措。所以她才会借着上厕所的借口在卫生间给林易打了电话。
　　“你在旁边站着吧。”林易对走进来的章浅语说道，她喊她进来也只是个借口而已。
　　“没事，我帮你打打下手吧。”章浅语说着真的用她那双从未沾过阳春水的手洗起菜来了。
　　“好，那你帮我洗洗菜，完了打一打鸡蛋。”林易也不跟她客气了。
　　“那是我妈，就是母亲的意思，她是律师，跟状师差不多，之前没来得及跟你说，还有我爸，是个商人，现在商人不像以前那样没地位了，他名下有几家公司，在社会上算是颇有资产，还有我外公，就是外祖父的别称，他是大学教授，类似于书院的夫子，有很多学生，学生里面也有很多功成名就的社会精英和成功人士，所以名望不错，再有就是我爷爷，也就是祖父，他以前在政府工作，就是当官的意思，现在已经退下来了……”
　　林易一边切着土豆丝一边给章浅语说她家的情况，虽然只了解了片面，可是章浅语也能猜得出，林家的社会地位在这个时代是不错的。
　　花了将近一个钟做好了一桌子菜，林易招呼易娴过来吃午饭。
　　午餐很丰盛，三个人吃饭很安静，用餐动作也很优雅，她们三个向来都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吃饭时很少说话，只是平时只有林易和章浅语两个人的时候就不会太在意这些，现在易娴在，她们也不像之前那样自如了。
　　“Talia，你不是不吃芹菜的吗？”易娴看到桌子上有一盘芹菜炒肉丝，很是奇怪，林易做菜时桌子上是从来不会出现这道菜的，在家的时候，因为家里也没谁爱吃这个，所以保姆卖菜的时候都不会买芹菜的。
　　“浅浅爱吃。”
　　林易脱口答道，话刚落下发现易娴投来狐疑的目光，她心里一跳，若无其事地给她夹了一筷子鱼：“妈，吃鱼，你不是最爱这个吗，尝一下我手艺有没有进步。”
　　看不出什么，易娴也不再探究，想到刚才接到的电话，她加快了进食速度。
　　林易一看就知道她妈妈又有什么案子要处理了，有些心疼：“妈，你也不要老是顾着工作，有时间就多休息，到处去走走，旅游什么的都好，放松放松，别整天紧绷着，对身体不好，还有要按时吃饭，别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易娴失笑：“你今天怎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妈呢！”
　　“你胃不好，再不好好吃饭难道真的不要命了？”
　　林易觉得她不爱惜自己，语气也有些重了，不知为何，可能真的是分离了太久，这会儿看到亲人她心里的思念和情感便有些抑制不住了，这和苏夫人的感情是不同的，她把苏夫人当做亲人、家人，可是分量远远不能和易娴相比。
　　易娴明显感觉到女儿似乎有些变了，虽然只是短短的接触，可是比起以前，她似乎更成熟了，也更有主见，不像以前那样温顺了。
　　“听说你把那份实习工作给辞了？是不适应吗，要不要到妈这里来？”
　　林易微怔，这才知道她在事务所的事母亲是清楚的，也对，她以前太天真，还以为只要不去易娴的事务所别人就不会因为她的原因照顾自己，看来她妈表面上说不干涉，实际上也是在关注着的。
　　“快开学了，想利用剩余的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到时候一开学又有一堆事要忙。”
　　她这个借口易娴也不知信没信：“也好，你假期没回去你外公也念叨着，记得抽空回去看看他，还有，既然辞了工作就回家里住吧，你也好久没见过你爸了。”
　　林易想想也确实该回去看看，这些天一直没能缓过来，也忘了这事，而且，她也很是想念家里人。
　　“我听你贺叔叔说子诚过几天就要回国了，既然交往了就好好谈谈，趁着假期你们也多多培养一下感情，年轻人就该多出去约约会，别总是窝在家里。”
　　林易呆愣了好半天才终于想起来易娴口中的“子诚”是谁，贺子诚，她交往了半年的男朋友，不知为何，想起这事她第一反应竟是转头去看章浅语。
　　“子诚？”一直安静的章浅语疑问的重复，她直觉这个叫子诚的身份必定不简单。
　　易娴笑着道：“是呀，子诚，Talia的男朋友，小语应该也认识吧！”
　　“妈！”林易想要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
　　“叮……”章浅语拿着瓷质汤匙的手忽的抖了一下，汤匙落下，碰在了盛汤的瓷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男朋友！
　　昨晚看到一部青春偶像剧时里面就出现了这个词汇，林易还特地给她解释了一下这个“男朋友”的含义。
　　林易担忧地看向章浅语，却见她很快恢复了淡然，对易娴歉意道：“不好意思，刚刚有些失手了。”
　　易娴发觉桌上气氛似乎有些怪异，目光在她们两人之间来回，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这一顿午饭就是在这样怪异的气氛下吃完了。
　　吃晚饭章浅语提出她去洗碗，易娴则是要赶着去处理一件案子，林易送她下去。
　　走到楼下，易娴有些欲言又止：“Talia，你那朋友……”
　　“妈，浅浅怎么了？”林易提着心，以为她发现了什么。
　　“我觉得她言语之间似乎和社会有些脱节了，给人的感觉像是聪慧又像是愚钝，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人呢！”
　　林易能猜到，章浅语对很多新事物不了解让易娴弄不清她了，可是章浅语本人是十分聪慧的，这又让易娴觉得这孩子似乎也没那么愚钝，总之是很矛盾。
　　“浅浅这人就是太认真，她最近在钻研中国古代史，大概是有些入迷了，说话总要学着古人来一两句之乎者也，您别在意。”
　　易娴似乎信了，笑着道：“是吗？有时间带她去和你外公钻研钻研，我估计你外公会很高兴和她一起探讨，当年他就想要我继承他衣钵了，只可惜我性子犟，学了法律。”
　　快上车的时候易娴又突然停下来：“你们两个之间没事吧？我看刚才你们似乎不太好。”想到章浅语听到贺子诚之后的表现，她担忧道，“该不会是子诚惹来的风流债吧？”
　　林易对于她强大的想象力哭笑不得：“妈你说什么呢！”她打开车门把她推进车里，“小心开车。”
　　“记得回家住呀！”
　　“过两天就回去！”
　　看着易娴的车渐渐远去，林易收回了视线，将目光投向了高耸的公寓，发觉自己竟有些不敢上去了。

70.外公
　　林易回到公寓，章浅语已经洗好了碗，她有些心虚地想解释关于贺子诚的事，可是章浅语却是没再提过，似乎并不关心，如此林易也有些气馁。
　　都说好了要回归正常生活的，那么一切就应该按着之前该发展的方向发展，现在她既已经恢复了女儿身，和章浅语之间就只能是以好朋友、好姐妹的身份相处了。
　　或许以后等到她再找到合适的人，有了成家的想法，自己也会送上诚挚的祝福，而自己，也会找一个两情相悦的男子组织一个家庭，可能还会生个孩子。这样也算是皆大欢喜，也是这样才符合世俗道德，纲理伦常。
　　林易一遍遍地对自己这样说，虽然想到那样她心里似乎有些酸涩，只是被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给忽略了。
　　章浅语在这世上只剩自己一个熟悉的人了，，对她来说，章浅语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是比亲人更为特殊的一种关系，所以林易也想将她带回家里让她融入自家的生活。
　　答应了易娴回家住，林易就利用接下来的两天重点向章浅语介绍家里人的脾气秉性，还有要注意的事情，特别是对她爸爸妈妈的称呼，强调了让她下次再见到她妈妈的时候要称呼“阿姨”，甚至上网搜了些长辈喜欢关心晚辈的问题，提前做了功课，免得到时候出了差错。
　　还有就是关于章浅语身世的事情也提前对了口供，根据梁浩捏造的身份，章浅语是出生于南方被抛弃的孤儿，一直在孤儿院长大，那个所谓的出生地和孤儿院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落，早就不存在了，就算谁想要去查也查不出什么。
　　其实这样并不保险，因为就从章浅语本身来说，她浑身上下这种举止气度根本不是什么孤儿院可以养得出来的。不过她对新事物的了解之少倒是符合了从小地方出来，没见过世面这条。所以两人决定，尽量避免提到出身这一事，若是谁问到，就用借口敷衍过去，应该也没谁会那么没有眼色地追根究底。
　　八月底的时候，林易带了章浅语回了家，那之前她给易娴打电话隐晦说明了章浅语的悲惨身世，易娴听说了也很怜惜她小小年纪就孤身一人，表示家里很欢迎她来住。
　　这次回去的时候章浅语记得林易的提醒，对着她和林易爸爸称呼叔叔阿姨，易娴也只以为章浅语上一次是像林易说的那样入魔了，现在终于恢复了正常。
　　易娴把林易房间旁边的那一间收拾了出来给章浅语住，如此章浅语算是正式入驻林家。
　　回去的第二天林易就带章浅语去看外公外婆，林易的外公叫易志远，是N市里一所重点大学的教授，有些顽固脾气，也有些所谓的文人清高，当初对林易的父亲林云这个商贾之人是有些看不上的，这桩婚事也是不太合他心意，奈何自家姑娘和人家相对眼了，也没跟他说就把证给领了，气得他好几年没理易娴，也是后来林易出生后才好了些。
　　林易和章浅语来到她外公那里的时候，外婆很是高兴地接待了她们，给她们洗水果拿零嘴，易大教授则是板着一张脸责问她怎么放假那么久了也没来过，是不是忘了他这个老头子之类的。
　　林易只好连连赔了不是，说是忙着社会实践积累工作经验这才糊弄过去了。
　　易教授家是装修地有些古香古色的，倒也符合大教授研究的课题，章浅语看到的时候明显心情不错。
　　接下来外婆就拉着林易嘘寒问暖，易教授则对外孙女带来的朋友开始了“盘问”。
　　不知过了多久……
　　“会下围棋吗？”
　　“略通一二。”
　　易教授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会有意外的回答，眼睛一亮：“跟我到书房来！”
　　林易发现一没注意，她外公老毛病又犯了，每次有谁来他都要问这么一句，因为他是个棋迷，可是现在还有多少人会这个，所以每次来的人都会被他这一下给吓跑了，他的学生通常都不会到他家里来询问问题很大部分就是这个原因。
　　林易头痛了：“外公，你……”
　　“你在这呆着，我和小语到书房下两盘。”易教授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并且眼睛瞪着她，仿佛她若是敢说什么就跟她没完。
　　“Talia，别管他，他这是难得碰上一个棋友，不让他下大家都别想好过了。”外婆也跟着劝道。
　　林易知道他的脾气，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无奈只能转而对章浅语道：“浅浅，你……注意点。”
　　易教授见外孙女这样不给自己面子，没好气道：“放心，我不会下狠手的，只是考察一下你们这些年轻人，棋品如人品，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浮躁。”
　　易教授和章浅语去书房下棋了，渐渐地日头西斜，林易就在外面和外婆准备晚饭，眼看着晚饭都快做好了，房里的那两个人还没出来，林易不断朝那房门望着，也没见有半点动静。
　　“老头子今天竟然这么久还没出来，看来是碰上对手了，小语棋艺应该不错，你也别担心，你外公他也就是有这个怪癖。”
　　林易苦笑，她可不是担心这个。
　　终于，最后一道菜端上桌面的时候，那房间的门也被打开了，易教授神色古怪地先走了出来，章浅语跟在后面。
　　外婆见到他们，责备道：“孩子而已，你何必要求那么严格，这都什么时候了！”转而又柔声对章浅语道，“小语别理他，他骂了你什么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他这个人就是性子那么拧巴。那么久该饿坏了吧，洗洗手吃饭吧。”
　　却不想她说了这话易教授的脸色却是越发古怪了，努努嘴想要说什么还是没开口。
　　章浅语笑着回道：“外公棋艺精湛，我很是佩服，向他请教了一下，没想到竟耽误了这么久。”
　　如此易教授的脸色才好看了些，看着章浅语的眼光却是愉悦了许多。
　　回头看到林易，想起刚才的事，气不打一处来：“你早就知道……”话到这里却是停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去洗手去了。
　　林易无奈地摊摊手，凑过去低声问章浅语：“你有没有输的不动声色？”
　　章浅语调皮地眨眨眼：“外公应该是知道的，拉着我不肯罢手，这之后输赢各几局，不过外公说我让着他，不肯停，硬是又下了几盘。”
　　林易就知道是这样，她一开始想阻止可全是为了帮易教授保住面子，章浅语的棋力可是比苏老太爷都要好上三分的，连他自己浸淫了十几年也不是对手，哪里是一般人能赢得了的。
　　易教授洗手出来看到她们两个在那嘀嘀咕咕，脸上没挂住，吼道：“还不快点洗手吃饭！”
　　林易与章浅语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和她一起去洗手，出来外婆已经摆好了碗筷。
　　“小语丫头不错，比姓周的那丫头强多了！”易教授强装着姿态别扭地赞了一句。
　　林易想到当初和周媛一起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只是周媛却是不会下围棋的，她就把下五子棋的方法拿出来，易教授下哪里她就跟着堵哪里，弄得易教授在一旁大呼不合理，她却也不理会，只按照自己的意愿来。
　　林易看着他那别扭样，装作怅然道：“外公，浅浅的棋艺在你看来才算不错，也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得到外公的一句好呢？”
　　易教授脸色讪讪，不耐烦道：“吃饭吃饭，哪儿那么多话！”
　　林易和章浅语相视一笑，只有外婆一个人不知道这三人在玩什么把戏。
　　吃过饭林易就和章浅语告别了二老，慢悠悠地走在夜晚的城市里。
　　夜幕降临，霓虹灯的灯光洒在马路上，沿着大道向远看，一盏盏路灯雪亮雪亮，像是一条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火龙。宽阔的马路上样式繁多的汽车穿梭往来，像一条多彩的和在流动，明亮的街灯与天上的群星遥相辉映，整个街市都沉浸在一片珠光宝气之中，炫人眼目。
　　“没想到八百年后和八百年前差别竟是如此的大，现在的人可以白天休息，夜晚忙碌，世间的事果真是不可想象，换做以前，我是怎么也不会相信世道有一天会发展成这样。”章浅语看着这都市夜景忽然发出低沉的感叹，清泠的声音在这夜晚透出些许悲凉。
　　林易看着她寂寞的背影，心不受控制的揪疼了一下。
　　突然，她侧头问：“你说，还有机会回去吗？”
　　“我不知道！”
　　章浅语沉默良久，声音像是飘在空气里：“若是有机会，你还会回去吗？”
　　沉默，还是沉默……
　　良久……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