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平常尚算热闹中央广场如今鸦雀无声，然而，父亲的拐杖依然原封不动地放在他的座位上了。旁边放上了一张细细的白白的字条，眼看黑纸白字的数行短句。
黑子回头看看那五彩的旅行者，手上除了一条马缰绳外，就是一个面积不到两个手掌心大的背包。真心这个谎言未必太令人可疑，不过自己也没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黑子的嘴角微微向上弯，了然地走向熟悉不过的方问。比不上名门宅邸，玄关的两旁充满着淡黄的蕙兰。没有醒目的艳态，没有硕大的花，安静地休养生息。每次经过，淡淡的花香惹人心醉。
“绿叶青葱傍石栽，孤根不与众花开。酒阑展卷山窗下，习习香从纸上来”呢喃口中的诗句，身后的他并没有被任何人听见。也许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此刻的想法，只是纳闷地笑而不语。
虽说不是高床软枕，却令人恬静安眠。周遭毫无尘埃杂物，简约的摆设毫无违和感，五人随便找个地方安坐，空气也仿佛添了糖一样。
浮现起拜访大家闺秀时的凡俗礼节，充满滑稽的胭脂水粉令人烦躁。好比将自己埋进泥土三日三夜，眼中映入的笑颜令人喘不过气来。
夜阑人静，月光靠着微弱的光线照耀大地，却乐而不疲。树枝站不稳地歪倒，树叶互相碰撞成为一首自然的交响曲。从窗户外看上水色的少年，手上的动作完全没有停下来，专心致志整理，当然这也是窗框能看到的局限。
胡萝卜被狠狠地摔在地上，使用到一半的菜刀不翼而飞。可怜的马铃薯被遗忘在横梁之上，无奈地打量着地上不成人形的玻璃碎。肥美的烤鸡伸手不见异处，皮肤被灼伤成煤炭黑。
少年哼着小曲，全神贯注地注视水中漂浮的数十只鸡蛋，不时在火炉下加上柴薪。好歹是自己的拿手好菜，烹调的时间心情特别好。看上去目无表情的他，动作变得更加轻快。
不久，映入五人眼帘的，是数十块白色的宝玉……不是，黑子的拿手好菜，水煮蛋。白白滑滑如婴儿的肌肤，简洁而能不失美感。当然，这道菜放在不同人眼前会有不同的想法，尤其是对赤司征十郎来说。
好歹是一国太子，山珍海味尝尽百遍，鲍参翅肚吃得生厌。土豪级别的大爷何来会有尝试水煮蛋的机会？即使他本人不说，异色的双眸也变得明亮，勾在嘴边的弯道加深。
“你们慢慢享用，我有事要处理先离开，有什么问题再找我。”说完，一笑而别。离开了那五人的视线范围，勾在嘴角的微笑淡淡化去，转而代替的是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辄在寄旅，莫知其止。足之所履，情既所注。落地而生根，随遇而安之。待汝到山花烂漫时。”
手握白色的便条，毫无生气却给自己一丝温暖。若是旁人看到这粗野的字体，必定看不过眼。可是一想到是他写给自己的，却忍不住勾起一阵微笑。
“待汝到山花烂漫时。”黑子微微地重复着，在口中挥之不去。孑然一身，形影相吊，淡然在夜风中漫步。走到树下，缓缓靠上去稍息，闭上双眼感受空气的流动。
久良，不远处的脚步声向自己的方向走近。轻声而来不算无声，淡然漫步散发着平静，只有他才会给自己这种感觉。黑子没有特别做出什么举动，只是闭上眼安静地感受他的靠近。
“同卿对弈，信可乐也。”挥起赤色的袖子，绣上金线的图案巧夺天工。明黄色的龙仿佛能够画龙点睛，看上去毫不将一件亵衣。
黑子张开双眼，注视着那如宝石般的眸子，仿佛能吸取灵魂，活生生的明亮。在他眼中这个人是特别的，不像其他人一样容易看穿，却是如此吸引。他宛然一笑，“棋艺不精，还请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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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这句话唤醒了沉醉在危局中的黑子，在这不算炎热的季节下出了阵阵薄汗，两手的手心和手指也不自觉摩擦了好几遍。
凝视着被攻陷不断的棋盘，这一刻黑子的确是无言。本以为这个人是只看似威风堂堂深不可测，这还是被他的能耐感到难以置信。
每一步棋走得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犹疑。每一步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直折了当地决定。孩子的时候父亲教自己要心思细密，下棋要三思而后行，却被这个与自己风格完全相反的人逐一击破。恐怕再来多几局，自己也一定会输得惨不忍睹。
“还有一步棋子呢！到你了……”手中的棋子早已强迫对方走入绝路，胜券在握仍没有一些怠慢，非要将帅沫杀。赤发的他淡然对玩弄手中的棋子，童孩的眼光下却不苟言笑。
“你明知道你赢定了……的说……” 继续玩弄手中的棋子，不停止的糟蹋，浅踏……没有丝毫的留情。 “别见笑。尽可能的吃掉对方的棋子，从而将死我的将变得容易，确是一个好战法…… 前提是，自己的帅别先被对手给将死呢……”
黑子将视线离开棋盘，映入眼帘的傲慢充斥脑海。标致的脸孔下双眸微闭，刘海遮掩着高挺的眉毛。妖冶的赤发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举杯谈吐也不失优雅。
“明确每一枚棋子的相对价值，才知道如何发挥棋子的最大效用。棋子只有走到棋盘的中心位置才能影响到更多地盘，拥有最大的威慑力……不是吗？ 反正，卒只是单纯的炮灰……而将不一样，它不是一个用来攻击的棋子。相反的，用其他的棋子来保护。”
黑子伸手夺去赤发男人手中的棋子，顺手扔在一旁。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若视为炮灰，天下不顺！”
男人瞪大双眼，张开口想说什么却迟疑了一会。被夺走棋子的手传来莫名的空虚感，可他的眼光却从未移开眼前的水色少年。
转而嘴角勾起一阵微笑，舌头舐上干涩的双唇，意味不明。“主动将帅移动到对方棋子的行径路线上，阻挡了我将军，你也不能主动将棋子挪走造成将死局面。不是得不偿失？若将力量集中去对付杂碎，将没有其他棋子可以用来保护……那么又有何意思？将死，棋局结束。这时无论你的进攻形势如何都没有意义了，因为你已经输了。”
身处朝野的漩涡中，无非也是假装君子的小人。要生存就是互相利用互相勾结，在圣上之下就要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宫室之美，妻妾之奉则是手到拿来。
没用的棋子在中途牺牲，只要将仍然存活，就是胜利，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小牺牲又算得上是什么？犹疑不决，不懂善用棋子的人，才是最天真……
“帝光太子殿下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简直就是冷血自私之人的典范。”水色的发丝遮盖双眼，袖子之下隐藏紧握的双拳，指甲陷入肉中，却毫不自觉。
赤司骤然一笑，靠上水蓝色的人儿抚顺他柔顺的长发，绕过棋盘强硬将人禁锢在怀里。却不懂得怜香惜玉，在人儿的手臂上掐出一道红痕。
黑子用力地在他的怀中挣扎，可每次反抗却让对方增加力度。突然而来的举动让他无所适从，只能乖乖地呆着待他失去兴趣。
可赤司脸上现在却有截然不同的表情，打量着不远处的窗外，双手紧紧地抱着水色的人儿。呼吸好像被限制了一样微微喘气，安静地以免打草惊蛇。
感受到对方肺部的急促，黑子强忍手臂传来的疼痛把自己埋入怀抱中。白皙的小脸揪着眉，牙齿咬在薄唇上，哪怕发出一点妨碍他的声响。
“真不愧是传说中的帝光太子，敏锐度十分惊人呢……”窗外传来一把沉实的低音，男人身穿纯白的正装，繁琐的细节井井有条。高瘦的身材显然平凡无比，却隐约夹杂着轻佻的感觉。
赤司挑眉望去，是意料之中的这个人。帝光和雾崎第一两国之相近，在交流上也不见贫乏，怎可能不知道他国太子身边的御前侍卫？
“花宫真身边的你来这种偏僻的村子有何贵干？”
“赤司大人客气了，鄙人只是受了外村的百姓拜托，前来驱除妖孽而已。”濑户健太郎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除去了平常怠慢的性格。挂在脸上客气的笑容挥之不去，耐人寻味的打量。
视他人于无物的赤司征十郎紧紧地抱着怀里的美人，仇视破坏他所有物的外人，恐防伤他分毫。此刻在濑户的眼中，就看出如此景象。
“呵……御前侍卫何时成为了驱除妖怪的道士？”
“赤司大人见笑，一国之本乃是百姓，他们遇到困难而出手相助，根本不需身份的限制。”
“然后又将税额加上好几倍，帮助他们早日安享天年？”二人的对话下没有插话的机会，话中有话带着讽刺的意味。
濑户微微笑了笑，迟疑了一会再转过话题。“说起来这个村子的人也不知所终，不知赤司大人怀中的孩子能否协助解答？”
身体顿时微颤，不自觉地向赤司的怀里缩。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紧闭双眼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注意到黑子的举动，赤司轻叹了一口气，用细如蚊针的声音在黑子耳廓上说：“对第一天认识的人就如此亲近好吗？”
说完，黑子尴尬地逃出眼前人的怀抱，粉白的小脸泛起一片红晕，耳廓周围红得像苹果。接种而来的热气充斥全身，周遭的空气飘忽着阵阵凉风。
将视线移到窗外的人，黑子匆匆地呼了口气。“村子的事不到我管，无法帮助你，非常抱歉。”
“怎么可能？村子长老之子的你，怎会一无所知？”黑色的瞳孔仿佛能够看穿自己，黑子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张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顿时间背后出现一阵气息，将自己拉入他的胸口前。“小黑子说了不知道就不要再问吧……还是说你认为我们六人会怕你一人不成？”
月色收敛，光芒渐退。
取而代之，是恬静的晨曦。

第七章
“帝光奇迹的世代无人不识，鄙人实在不是对手，只是前来请教一下黑子大人族人的去向而已……”
黑子绕过赤司靠近窗边。早晨第一线光射向眼前人的脸上，看清那高挺的黑色眉毛和廋削的脸孔，嘴角维持着客气不觉得冰冷。
水色的人儿安静打量着眼前人，双手放在背后互相摩擦，脸上却反映不了内心的心情。“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想要的情报。”
黑发的男子沉静了一会，似乎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感到惊讶，仍然保留彬彬有礼。久良，又微笑地说着:“那么黑子大人能否可以让我在村子里随便走动，看看能不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不行，请回。”换上一副强硬的姿态，刚才的礼貌不知所踪。黑子瞪大眼睛，脸上毫不犹疑取代柔弱的味道，双手也听话的停止动作。
外人不得擅闯村子这一点已经违反，还说什么随便走动？黑子知道，按照赤司刚才所言，眼前的这个人是当今太子殿下所派来的。当初下令外人入森林的又是他，如今大军失踪而慌乱的又是他，他的手下怎可能不找麻烦的类型？
“所谓村规，秩序之基础。不遵守，何来王法？”赤发的人举袖挥扬，坐回原本对弈的位置，童心满满地看戏。
遇上水色的人儿，不时觉得心脏的跳动加快，那干净的眼瞳看多少次也不厌。看上去身边的空气也变得缓和，原本冷风吹拂也不复存在。眼前的他，看上去就给自己这种感觉。
濑户笑了笑，恭敬的一个90度鞠躬。双手放前，表示诚意。“好歹是任务在身，赤司大人和黑子大人就通融一下吧。”
“不行！”
黑子一声不说跑到屋外，直接与黑发的男子对持。身旁两边的拳头紧紧握着，宫整的小脸也因为扭曲的眉头而变得不好看，水色的刘海因为汗水粘在脸上。
濑户也知道争辩下去的结果，索性懒得再说话。快步上前捏住那柔弱的脖子，用力之下完全不给机会喘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变得扭曲，下弯的眉头快要连上一条直线。
“放开。”双手并用想拉开捏着自己的手，甚至挥动双腿想踢开眼前的人。黑子咬着口唇强忍呼吸的困难，下意识伸长自己的脖子。
嘴唇变得苍白，病态般的白。脸上的细汗好像锁住了毛孔的呼吸，身体上的细胞也变得不协调起来。因为氧气不足而变得头疼，刺痛的太阳穴令人恶心。
看着眼前人的挣扎，濑户笑意盈盈地将脸伸到黑子的耳边。“黑子大人……你的右脚不是中了刀伤吗？”
待黑子注意到，右脚并无丝毫的不适，什么的动作也难不倒自己。拉直右脚甚至到了会抽筋的地步，仍然没有预期中的感觉。眼下疼痛的脑袋根本一片空白，只是飘浮着阵阵的疑问句。
看见眼前人的双眼换上一脸疑问，濑户的嘴角下意识向上弯。放下手上的动作，蹲下来欣赏眼前的人儿泛起一片薄雾。
“当一位巫师不察觉自身力量，则会难以控制运用，察觉后即能发挥自如。记得书库上的典籍是这么说的。”濑户抬起黑子的下巴，双眼布满温柔的笑意，却是冷冰冰的。
脖子得到解脱后，气管的管道变得流畅，气管的空气能自如到达肺部下，原本急促的呼吸声也慢慢缓和。移开被他下抬起的脸，黑子伸手去触碰不久之前的刀伤，甚至用力捏下去……
“这是……治愈？”
如果受伤了，就要好好包扎那就可以很快康复了。父亲总是这么叮嘱自己，粗糙的大手轻抚疼痛的伤口，另一只手则毫不怠慢用纱布包扎。他说：“治愈的小精灵不喜欢孩子胡乱搅弄伤口，妖乖乖躺在床上睡一个好觉。”
黑子张开口呆呆注视右脚，莫名的违和感充斥全身。无意识歪着脑袋，一而再再而三地摸上原本受伤的位置。
“治愈吗……我家恶趣味的太子殿下如因为这种能力而命我过来会会你，太阳也从西边升起了。”黑发的男子无奈地摸摸头，重重吐了口苦水。
“那么这是……”
看见眼前人打算站起来，黑子用力扯着他的衣角了，追问道。这个人仿佛比自己更加了解自己，黑子很想知道，自己拥有的能力是否能够帮助族人。
一直以来也没有察觉到的他，作为吊车尾一直生活下去，好歹是个男子汉，在族人中长老幼少的保护之下，真想埋在十米下的泥土中活生生窒息而死。
“哼……谁知道。”
用力拉开被扯着的衣角，濑户留下一句不明所以的说话渐渐远去。“真是的原本还想让你吐吐其他的情报呢，不过此地不宜久留呢……”

第八章
赤发少年今天是第一次 遇到这位水蓝色的少年，可是意外地它他却完全不介意少年的行为，倒不如说，并不讨厌。
赤色的浏海浅遮盖眼神，男人仰视初出茅庐的晨曦，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
“喂！黑子，醒醒来吧。”
迷糊的擦拭睡眼，声音和记忆中粗野的声线重叠。肩膀被人用力摇晃着，好像平视他总是煮好早餐叫自己这个都爱睡虫起来。
张开双眼，刺眼的一抹鲜红映入眼前的。从窗户透来橙黄色的光线，风中的暖意仍未散去，调皮地从窗户溜进房间，可突然看见某位床上中的人儿如鸡窝般的乱发，惊恐地跑出门口。
黑子伸着懒腰，打了个呵欠。用力地敲打自己的脑袋，按压鼓胀的太阳穴。抬头看上去，红头的人依然站在自己的眼前。
“……为什么？”黑子一边说着，上前捏着红发的人的脸颊，又揉着他的头发。“你怎么来了？火神君。”
“大家也担心你嘛……”火神下意识将手放到后脑，然后又将视线放到门缝外。看着那五个陌生的面孔，火神不禁皱眉头。
从火神的视线看去，黑子也看到同样光景。赤发的人坐座椅子上低头闭目养神，另外四人则在自己准备的床铺上呼呼大睡。不过最有违和感的则是绿发的人莫名其妙地抬着枕头睡觉，而且脸上一脸安详。
“我在森林遇险时，是他们救了我的。”拉回火神的视线，黑紫大概猜到火神心中的疑惑。的确是如此，就算在平时，村子也不允许闲人内进，更何况此刻这种敏感期。
靠在椅子上的赤发少年微微低着头，闭上眼睛。眼下一片墨黑，在清秀的脸孔上特别明显。双手放在胸前，看上去却总感觉不是味儿。
“先让他们好好休息，我们出去谈。”
“真是的，担心这些人前，你自己也自身难保。”火神重重叹了口气，伸手摸着黑子的头。水色的少年如天空般湛蓝，
黑子将人拉出房间，双眸打量安静休息的五人。从房门悄然走到玄关，然后用细如蚊针的声音把木门关上。
“明明给了我这样的留言，回来干什么？”面对房子的木门，黑子将手放在门上询问身后的火神。微微低着头，水蓝的发丝下看不清脸孔，只见那细小的肩膀向前瑟缩。
火神将手搭上那肩膊，轻轻拍了几下。“那是本来的打算，可是在我们沿途中，总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妥，所以长老大人命我折返回来接你。”
“不对妥？”黑子转过身面对火神，抬头看上比自己高上一个头的他。阳光的背影下看不清容颜，只见那火红的长发随便扎了一个髻，
麻布做的衣裳上有几个缺口，腰部位置挂了一套防身用具。匕首上的手把位被摩擦的残垢，束腰的啡布带将这一系列的用具挂好。
“原本打算绕过山头在山后的低洼地区暂避，结果沿途遇上数个旅行者，说甚么太子殿下命人带兵企图对这一带的地方不利，于是大家也担心你就叫我来了。”由于丽子的千叮万嘱，火神牢牢记得传递给黑子的内容。平时背两句诗句也能够将内容完全颠复的他，这次可算是破了他个人纪录。
火神摸摸后脑，回想起丽子在他离开时像老婆婆一样唠唠叨叨。自己一因为说话太过乏味而将视线转向其它地方时，后脑随即迎来一下沉重的打击。想到这里，身后仿佛放了一块冰块，冷得他快要冻伤。
“的确跟我们收到的情报一样。”妖治的声线透过打开的窗户传出，和火神火焰般的热血不一样，赤色的长发是修罗门的颜色，迷惑人心令人堕入深渊。
视线转移在无故插话的人身上，黑子将披在自己身上的水蓝色大衣轻轻放上赤司的肩膀上。“如果你着凉了，我会很困扰的，帝光的太子殿下。”
“我讨厌这个称呼。话说你觉得我的身体会比你差吗？”
赤司将手伸出窗户，玩弄水色人儿的头发。然后又仔细地抚平那乱七八糟的发丝，在袖子里抽出一条布带为人儿打理好一个发髻。
如果是平时，恐怕是朝廷百官还是普通人的衣角，赤发的男子连碰到也感觉不是味儿。就算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奇迹众人，也未尝碰过他手以外的地方。太子殿下的洁癖恐怕是全天下也知道，就是传不到这种规模小的村子吧。
赤司打量这人畜无害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读书百遍，天下的难题也难不到他，可是此刻他却不解了“到底是如何的睡姿，才能弄成这个样子？”
“那么……赤司大人，请问你插话的原意在于我的头发问题吗？”头发被整理得妥妥当当的黑子恭敬地向赤司鞠躬，抬头打量这个用手托着脸的人，淡淡的笑意注视自己。
火神总感觉脸上微微发热，说到口边的说话却讲不出声。明明脑袋示意自己要向上前与两人答话，可是双脚却好像被浆糊黏在地上一样无法走动。他敲敲自己的脑袋，可是神经线的信息传送体好将停止运作了一样。
“怎么了？说话时请不用这么拘谨。”发现黑子身后的那抹火红，赤司的眉头下意识向下弯。不过在于品德修养之下，也自然地笑了笑。
面对赤司的态度，火神僵硬地笑着回应。内心气得炸毛，到底你是客人还是我是客人？火神清清嗓子，微微点个头。“那个……这位称帝光的太子殿下，刚才所言是？”
“字面上的意思啊。”赤司将刘海拨到耳后，淡然地耸耸膊头。半身依靠在窗框，收起了眼神的暖意。他不可能听不出火神的话中对自己的猜忌，不过这些无关痛痒的在他上只会了然笑笑。

“昨天我的密探收到线报，你们家的太子殿下可打算铲平这片森林呢……”就像家常便饭般的说笑，如同谈笑中的小插曲，却换上黑子和火神的脸上顿时下降了180度。
“你所说的……是真的？告诉我，你在说谎！”黑子抓紧赤司的肩膀，瞪大眼睛地看著赤司。黑子是第一次这么渴望，自己可以被骗，就算被骗也没有所谓，他绝对不希望这是真话。
“你是聪明人，知道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赤司双眸微闭，淡然地说著。抚上眼前满脸惊恐的人儿，细长的发丝微微散发淡兰香，无论何时也能令自己的心安定下来。在说这句话之前，他就知道，绝对会造成这种结果，可不说对他也无益。
黑子低头，额前的浏海遮盖了双眼，令人看不清表情。放下抓紧赤司肩膊的双手，缓缓地垂下来。安静如水，断了线的玩偶是巧夺天工的工艺品，毫无血色的皮肤白皙而美丽，说不上一丝缺憾。
“黑子，去通知长老大人吧。”火神抚上黑子的头，收回了平常开朗的声线。此刻他比谁也更明白黑子，大概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收到这个消息的确不是味儿。
黑子转个身面对火神，轻盈的身子一下子堕入他的怀抱，小手紧紧抓著他的衣角，小脸完全窝在他的胸前。“当然要去了……”
“那个……赤司大人，你有如何打……”
“逆贼！终于找到你们的藏身之地了。”中断了黑子的话，雄壮的声线从不远处响起，随之伴来的是无数的脚步声，以及冷冽得刺骨的眼神。
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黑子的眼瞳无限放大。那件对他来说熟悉无比的盔甲，还有他们脸上滑稽的笑意，他怎可能不记得？
“弓箭队，準备！”就算太子殿下起初打算派老弱残兵前来金矿，好歹是比常人强健的体魄。中央的将军抬手指挥，四方八面围绕著準备万全的弓箭手 箭头已经放在弓上，只欠一句命令。
黑子下意识后退一小步，紧握的双拳已经渗血，下唇被咬得红肿。再有勇气地吸一口气，打量四周的环境。心脏的跳动随之加快，莫名的热气涌上心头。
赤司玩弄在旁边花盆取过来的枝叶，把叶子沿著纤维撕碎，将碎片随风飘出窗外，翩翩嫩绿飘扬在空中。
“想死得安详的话，乖乖将手放在头上停止抵抗！”将领呐喊道，同时也带出了一点，没有生和死的抉择。银白的光芒一闪，在日间下并无夜间般的璀璨，可足以震懾他人。
火神挡在黑子的面前，右手靠近腰上的武器包，你一只手侧挡在自己的身前。“黑子，待会找到空档立刻离开这里去找长老大人。”
“火神君你打算自我牺牲吧。”不是疑问，不是感叹，是陈述。黑子抬起头，火红的长发映入眼前，犹如此刻眼眶温热的水珠，暖和的苦涩。
面前比自己大的背影，遮挡黑子的视线。黑子将双手放在胸前，转而望向无聊得玩叶子的赤司。
嘴角向上弯，赤司停下手上的动作，从窗框跳出来。修长的食指抬起黑子的下巴，另一只手抓紧黑子放在胸前的双手。“这个数量不是问题，但……”
收回了食指，赤司把手放在下巴，微微歪著头。刹那间想到了什么，骤然一笑。
“你可以付出什么代价满足我？”
黑子猛然抬起头，张开口却无话可说。眼前异色瞳的男人没有在说笑，反而卸下了戏谑的脸孔，清秀的五官下没有一丝隐藏，嘴角的笑意淡淡化去。
蓝色的人儿很清楚，赤发的少年并不是说笑，但是堂堂一位太子殿下，自己何德何能付出什么？黑子笑了笑，淡然说道：“自己。”
黑子低著头，将注视点移向自己身上。他很清楚如果答应了是什么含意，也知道若果一天他失去兴趣，那将会沦为垃圾堆填区的弃偶。
但是他不会后悔。
想到这里，突然休四周张望。锋利的银光彷佛能够把自己灼伤，水蓝色的少年垂下双手，直视赤发的人。
赤司摸摸上黑子的头，莞尔而笑。
“你们睡够了吧……该起来了。”

第九章
眺望，银白的刀锋反射片片金黄的影子，在他的手中雀跃地飞舞。在伴舞者的领导下，于舞池中成为最闪耀的一道光，银白如月的裙挂在舞蹈下微微摇晃。
静听，布料撕碎的声音，质素再高的丝绸被撕成一抹血红，如同最美丽的曼珠沙华盛开，在一片艳红的花海中争妍夺丽。带著微温的赤红，躺在草地上为之点缀。
呼吸，空气中的铁锈味隐隐约约传入鼻子中，透过气管进入肺部，于体内蔓延。铁锈彷佛能把身体上的器官变得灰暗， 暗哑的血管将味道运送到身体各部位，令脑袋也酝酿铁锈。
黑子低下头，对上那说不清表情的脸孔，看见他就这样睁大双眼，眼球布满血丝，红蓝交杂的血管暴现。口中的空洞彷佛对自己说上千言万语，可是耳朵再灵敏的人也听不出来。
黑子蹲下身子，抚上那发青的脸孔，拇指轻轻扫过发白的双唇。白皙的手上沾上不属于自己的赤红，如同爱美的玫瑰为了突显自己而在月上绽放。
他的双唇微微颤抖，好像在说什么似的。可刺耳的喧譁中，把黑子口中的话完成活埋下去。
小时候为了可以让自己跟上大队，参考了一些有关兵法的书籍，然后个子小小的水色人儿总是会这样问父亲：“为什么国家与国家之间总是有战争，人与人之间总是有争乱？”
“王戎有好李，卖之恐人得其种，恒钻其核。”父亲轻轻抚上自己的头，温柔的大手年小时的自己添了一份笑意。他问自己，假若拥有别人得不到的，你会分享吗？
触摸，那是刺骨的寒意，冰冷的皮肤彷佛能够冻伤自己的手。青紫的脸孔铺上一层死灰，心脏的停止下，血液停止流逝，将每一个器官的氧气渐渐带走，将温度一点一点夺去。
火神下意识抓紧那细小的手臂，另一只手遮盖上水色的双瞳。就在这时，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对，永远只会发现自己是多么渺小。
啊啊……
“火神君……我想变强。”
“放心，很快就没事了……什么也不要看，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听。就这样，好像平时在房子里安静看书的你一样……”他不懂说漂亮的话，只是凭著心底这么说著。
村子的人害怕他受伤，害怕他难过，因为这孩子是比任何人更加善良的人。他们也很爱这个孩子，即使是病入膏肓的小动物，水色的人儿总是安静地陪伴著它，在它的不幸下，他比谁也更难过，小脸扭曲在一起，嘴角总是提不起劲。
“火神君！”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水蓝色的眸子莫名燃起一丝斗志，却带著一丝无奈。少年拨开了掩盖视线的大手，就这样静静的看著眼前的景象。他害怕，他感受到指尖微微颤抖，但是少年知道，他要看下去。
赤司远眺二人相拥，胸口的位置彷佛地点燃了一样，脑海莫名其妙充斥著热气。将这些情绪投入手中的动作中，换来又一次悲鸣。
“小青峰，我们来比赛吧。从这个位置一路杀下去，看谁杀的最多。”两把短刀分别握在左右手上，黄濑打量著张大刀挥舞自如的青峰，又看看另一方向在黑子背后的那抹火红，笑得灿烂。
打断了自己一向的动作，青峰望向行自己发起挑战的一方，不屑地笑又笑。“能赢我的，只有我自己。”
“没有尽人事的你们少在这里自把自为了，你们这样胡闹，看赤司不把你们劏了就奇怪。”
“小绿间别这么说，其实你也是很期待一起比赛吧。”黄濑已经停下手上的动作，完全融入了在聊天的世界中。只见他满心欢喜地走进其他人的战场，彷佛在街上遇到美女搭讪。
“呵……”埋伏于心里的火种在黄濑的举动下爆发，赤司淡然凝视那片鲜黄，骤然一笑。然后下一秒，已经消失在原本站在的位置上。
“咦……小赤……”没等黄濑说完，脸上顿时出现一道红痕。鲜艳的赤红与皮肤颜色有很大的差异，一下子今沉醉于谈话的黄濑貌然醒过来。
“有时间闲话家常的话即是训练不够吧……把你调到门前侍卫看来是最好不过的。”赤司舐一舐银白的刀锋，如同品尝山珍海味的滋味。嘴角温暖的笑意不减，附近的空气却弥漫著一阵苦味。
谈笑的声音顿时孑然而止，金黄的眼瞳睁大，换上一种冰冷的气息。他用手指揉捏脸上的伤痕，双唇向下弯曲。可是意外地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乖乖地回到原本站在的位置，挥洒手上的短刀。
笑话，如果当场对赤司有什么不满，他可真是会从一国的将领之一降为一个守门卒。想到这一点，黄濑不禁打了个冷震。明明是平常用的短刀也好像用得不顺手，眼角酸涩的，心脏的跳动无法平静下来。
当中的这个小插曲在黑子和火神来说根本微不足道，甚至从一开始就没有注意。火神轻抚黑子的肩膊，想将他带去安全的地方中，可是黑子仍然动也不动地蹲在那男子的附近。
黑子把右手放到男人心脏的位置，找不到一丝感觉，微微地垂下头。他闭上双眼，沿著他停滞的血管向下，抚上那弥漫著鲜红的地方，轻轻叹了一口气。
火神敲一敲黑子的后脑，火红的发间汗水蜿蜒而下。“黑子，这个人已经……”

他不知道这个人姓甚名谁，不过是庞大军队中的一只蚂蚁。就算是在街上碰到也不会互相点头，肩对肩擦过也不为所知。黑子想起了不久和赤司的对话，下唇咬得更用力。
骤然间，那失去焦点的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然后……
“……火神君？”黑子被粗暴地拉向后方，沾在眼角上温热的液体彷似血泪而下，可那是不属于自己的鲜艳。熟悉不已的红瞳变得黯淡，遮盖了自己视线的身体半跪在自己面前。
就算再刺眼的光芒也比不上火神腹部位置的那片银光，红月皎洁高挂空中，彷佛红色和白色的蔓珠莎华互相缠绵，花心的位置沾上对方的颜色。
“**……”断断续续地发出每朝早晨叫醒自己的声音。闭上眼，可以想像那刺眼的晨曦从窗户照射在自己的脸上，然后不远处飘来令人垂涎欲滴的味道，将人从温暖的被窝唤醒。
再一下肉与肉分离的声音，轻微的碰撞滚到自己的身边。不久前转动的眼珠已回复原本的灰暗，失去脖子以下的身躯只能无力地滚动著，然后停在黑子的右手旁。
赤司一手接著两个重叠的身体，火神重重地咳嗽，吐出一口口血水。后者则因为失去头颅的支撑，像一个被丢掉的布玩偶一样向后倾，背脊重重落在草皮上。
“赤司大人，我……”涌在口边的恶心令他窒息，身体停不下地颤抖著，声音沙哑得说不出任何话。涌在眼眶的水雾阻挡著他的视线，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一片茫然。
无论是敌是友，手中也不自觉停下动作。看上在整场纷乱中如透明的少年，下意识擦擦干涩的双眼，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哪怕是一瞬间，那一幕也是不容忽视。
“放心……没事的。”把火神的身躯放于地上，收起手上的长刀，抚上少年的右手。
怎么可能没事？看见刚才的那一幕，原本挥舞自如的长刀差一点摔在地上，明明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就算是惊讶也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
濑户与黑子的对话，赤司是听到的。的确以花宫真的性格如果是单纯治愈能力根本看不上眼，但是刚才的到底是什么……简直是破坏了有史以来自己所学到的知识。
黑子低著头，眼睛望向覆盖自己右手的那温暖，同一方向的附近，却看到那鲜血淋漓的脸孔。呼吸骤然变得杂乱，腹部的位置莫名其妙抽痛，充斥鼻尖的血腥味使人想吐。
“赤司大人，刚才的那个人是原本是死了吧……”水色的浏海遮盖了他的脸，在阴影下黑子淡淡说着。
“嗯。”
“赤司大人，火神君会没事吧……”
“嗯。”
除了单单用的一个字回应，赤司顿时感到自己的词汇贫乏。这种陌生的感觉令人不是滋味，赤司将手放在黑子的头上，但他并没有任何反应。
静谧的树林，充斥著铁锈味。手上的武器放下，所有人也将视线望去同一个方向。沾在额头上的冷汗，急速的呼吸，令人喘不过气的气氛。
赤司的心里一阵浮动，心脏附近的位置莫名其妙开了一个洞一样。此生而来第一次出现这种感觉，闷热的肺部令人不爽，赤司不禁皱眉。
回过神来，已经将那水色的少年揽入怀中，与第一次不一样。轻抚那瑟缩的身子，以珍爱著脆弱的雏鸟，放在手心中不敢毁伤。
“哲也……”自遇见了这个少年，第一次说出他的名字。这是他听过最好听的一个名字，好像是随处可见，却是这么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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