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底线
从房间里向外掷出的玻璃杯摔在了走廊上。四溅的碎片混着咖啡溅到了酒野脚边，沾湿了他今天新换上的皮鞋！
“田中小姐，请不要乱发脾气！”接过侍从重新沏好的一杯，酒野端着它走到门边，刻意地在敞开的房门上敲了敲。
“怎么是你？”看到进来的家伙是酒野，田中七奈原本就不怎么高兴的脸上，戾气又显得更重了几分。
“17区又运来了一批那东西，新川已经去接货了。”看到田中逐渐皱起的眉头，酒野进一步解释道：“因为这段时间货物大量损失，新川为了不出意外，才决定亲自去看看的。”
“马上把她叫回来！CCG最近显然是得到了什么情报，近期所做的搜查都是有针对性的。要将那种数量的‘残渣’运进来，不可能不被注意到。如果连她自己都暴露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酒野的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您也知道，她是不可能听我的话的。只有首领或您亲自下令她才会听从！”
“而且。”酒野抬起手，双手做被束缚状：“您忘了吗？您下过命令，在行动开始前，禁止我以任何理由离开！”
田中七奈抬起头，盯住了这个在她面前一脸恭敬，却从未被信任过的下属：“你是在，指责我吗？”
“怎么会?”无视了田中的视线，酒野继续说：“我只是在那个提醒您，将货物运到20区，可是首领的意思！在17区，暗衫的意志是绝对的，为此，即便新川小姐真的牺牲，对我们而言也是值得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眼中的寒意渐渐转为杀意。
“我只是在提醒您，要以任务为重！”酒野面不改色。
“任务？什么任务？17区的任务？还是黑湖的任务？在我的眼里，从来就没有这些！”
“您当然可以不用将这些放在眼里，但我们做不到，同样的，新川小姐也做不到！”
有那么一瞬间，从田中七奈身上散发出的杀意，让他有了种自己下一秒就会被对方杀死的错觉。但当那一瞬间结束，下一秒来临的时候，那种错觉却也随着那股杀意而一齐消散了。
“你在激怒我？”田中的身子靠到身后的靠椅上。背部贴到靠背的刹那，她就从一只正准备捕食的猎豹变成了一只慵懒地晒着太阳的野猫。
“不，是您误会了！激怒您对我有什么好处？”酒野低下头，收敛了表情。
“对啊！我也在想，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田中反问，平淡的语气就仿佛她刚才的杀意都是装出来的。
酒野也不回话，只是摆出一副低眉顺目，任君发泄的样子。

两人间的空气静默。放在桌上的咖啡，冒着热气，散着白雾。水汽在杯中的汤匙上凝聚成水珠，顺着长柄回到杯里，在水面上荡起一圈细细的涟漪。
“您，不去追回新川小姐吗？”最终，还是酒野先开了口！
“你希望我去？”
“田中小姐难道不想去吗？”
田中七奈看穿了自己的企图。从她冷静下来反问自己的那一刻，酒野就明白了这点！但出乎酒野意料的是，他发现田中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目的。
她不在乎自己是为了破坏计划，还是促成计划。就像她说的，她从未将计划什么的放在眼里。她怀疑，看穿自己，只是不允许自己对她有所隐瞒。
酒野看着这个靠近到随时都可以取走自己性命的距离的女人，突然领悟到了。对方，其实是一个只会为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而花费精力的女人！
这个女人，和她的男人，那个站在17区势力顶点的家伙一样，是个仅凭自身喜好而行事的怪物！
“你好像，不再害怕了？”田中起身，走向酒野。
“因为没有害怕的必要，不是吗？”既然已经被看穿，酒野也就没有必要再伪装了。
“你这次触了线！再有下次的话，我一定会杀了你！”显然，之前的杀意并不是错觉。
“您的底线，是欺骗？还是新川？”酒野放缓了语气。
“明知故问？”
“这次犯错，我会补偿的！而为了下次不再犯，我总要问清楚点不是吗？”
“两者都是！！”田中从酒野身边路过：“我等着你的补偿！”
走到门外，她向走廊上那群伺原派出保护她的护卫们吩咐道：“盯着里面那个家伙，不许他离开一步。”
门内的酒野俯身，向田中离去的背影行礼：“敬请期待！”
酒野深知。这次，是他冒险了！但也多亏如此，他终于有些看清了这个曾经在他眼里喜怒无常，捉摸不透的女上司！
新川的确是受他挑动才决定亲自去接货的。因为只有新川离开，他才有鼓动田中离开的机会。
酒野需要一段时间的自由活动时间，所以他必须调离这两位可以限制他的人。田中七奈看出了他的目的，却并不在意他真正的企图，她甚至没有询问酒野一句‘这段时间CCG的行动是不是你在背后搞鬼？’。
就像她说的，她不在乎行动，她在乎的是另外的东西！新川诗？或是17区的那位大人？
即便知道了她的行动准则，也无法猜出她下一步行动的方案。田中七奈，依旧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
不过，捉摸不捉摸透，这都已不是酒野现在需要考虑的了！眼下更重要的，是在他手机上的那封由未知联系人传来的短信，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名字是‘被收养的金丝雀’，而照片的内容，则是一个女人，一个酒野分外熟悉的女人——上村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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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雨
“你是什么人？”
“只是一只，普通的小丑而已！”
“你们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
“拍得很不错吧？”
“回答我的问题！”
“酒野先生，请你搞清楚一件事。现在，要解决麻烦的，应该是你才对！”
“你们要我做什么？”
“我们，先见一面吧！等见面之后，我会好好拜托你的。”
电话被单方面挂断！
……
“喂！”被留在房间里的酒野，在确认门外的田中七奈真的离去后，才掏出手机，再度拨通了短信里那个陌生信息的电话。
“真晚耶，让人家等很久了。”手机对面传来了另一名男性的回话，语气透着一股阴气。显然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人了！
“你也要考虑到我这边的情况，我现在可不是能随便和人联系的身份。更妨论是要与不明身份的人见面了。”
“你那边的问题解决了？”
“算是吧！”酒野一边通话，一边向门口走去：“你先上来吧！麻烦我会解决！”
“酒野先生！”站在门口的侍从伸手将他拦住：“田中小姐吩咐过，禁止你离开！”
“您，在和谁通话？”
酒野挂断了电话，看向那名戴着面具的侍从。他有注意到，眼前的这批家伙，全是被黑湖伺原指派给田中的那批。
“我欠她一个补偿！”酒野回答了一句让眼前侍从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话。他无视了侍从的阻挡，继续往前。
“酒野先——”左右两边的侍从向前踏出一步，准备使用暴力将酒野阻下。但是，酒野的出手却比他们更快，也要更狠！
伸出的手臂，被直接斩断。长度超过酒野自身身长两倍的赫子带着侍从手臂的鲜血在空中转了个圈，然后同时绕上门口的两位。勒紧在身上的不是简单的绳索，而是锐利的刀刃。
知道阳子身份的人并不多。17区的高层就算要以此来威胁自己，也没有必要做出这种事。只需要一个电话，甚至是一句传话就好。因为他们知道，酒野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力。相当于依附组织而生存下来的自己，即便没有阳子这层关系，也没有办法脱离组织。
先发照片再联系，这其中明显就有着不能确定自己的态度而试探的意味。也就是说，这是对方与自己的初次接触。而更换的通话对象也就说明了，这个‘对方’并不是单一的个人，而是一个集体，另一个组织！
初次接触，集体，知晓阳子。符合这些条件，酒野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安雅清子！看来，自己当初对她的陷害，并没有让眼罩对她产生杀意！依眼罩的性子，应该只是将她赶走了而已。离开的安雅清子又被另一个组织吸收，并将自己的情报提供给了对方。
所以，这个组织是哪一个？青铜树？20区的势力？还是哪个新出现的小团体？小丑？究竟是这个组织的名字，还是他个人的代号？
不行，线索还是太少。酒野皱起眉头，又将一名挡在自己身前的喰种挑飞了出去。被甩飞的喰种，撞到了走廊的天花板，摔下后又被酒野一脚狠狠踏在了胸口。
建筑内进行着单方面的屠杀，建筑外。积雨云在天空堆积，叶尖开始泛黄的树叶被雨落前的风旋刮过，摇摇晃晃与四周的同类碰撞在一起，叶尖对叶尖，叶尖对叶面，叶面对叶面，发出哗哗啦啦沙沙簌簌的声音。

这是一场大雨，所以为了雨滴的降临，前奏的气氛必须被拉满！这几天，似乎经常下雨。但，就像之前说的那样，这是一场大雨。大雨配合着大风，很容易就会通过窗户淋进屋子里。
“小雏实，能帮我回公寓关一下窗户吗？顺便把衣服收进房间里，还有阳台上的那东西！”
被姐姐这样拜托了！笛口雏实拿着伞冲出店门，向着董香所在的公寓方向跑去。
董香姐姐现在应该是正在和金木哥哥做着什么很重要的事。雏实还记得那天，哥哥请姐姐帮忙的场景。似乎是要去找什么人，雏实并不是有意去偷听的。只不过他们的交流没有避开自己，所以对话的内容才会被自己在无意间听进去一些。
“你确定他会听话？”
“我会让他听话的。”哥哥当时一脸自信。
听话什么的？总觉得不是可以强迫的事！雏实想要这样提醒金木哥哥，但看到他那副自信的样子。雏实又觉得，应该是哥哥有什么特别的办法可以快速说服对方吧？或者，他们要找的人，其实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店长，不用管管他们吗？”入见小姐当时似乎有些担心。
“没关系，金木君会处理好的，我们也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好。”店长却很放心。
通过店长他们的谈话，雏实证实了，哥哥和姐姐要做的事很重要。不是简单的找到一个人就好，说不定还会有危险！所以，不能让姐姐为这种收衣服的小事而分心！自己能做到的不多，不能为大家分担些什么，所以至少不要让自己再为大家增加负担！雏实是这么想的。
雨，终于还是落下了！第一滴雨落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了很响的声音。雏实听得很清楚，所以她急忙撑开了伞，并加快了脚步。似乎店长也说过，雏实能听到，看到很多，一般人无法感知到的东西！
大雨的势头很足，这样的一场雨，能冲刷掉很多气味与痕迹。所以最开始的时候，雏实还以为那是自己闻错了。
那个味道是，血腥味？
离董香居住的公寓还有一条街的距离。雏实偏转了方向，走向了一处居民区旁的空地，拐过转角。雨滴砸在伞面，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地面开始聚起积水，还好，还没到那种无可避免会打湿鞋子的程度。雏实走过，鞋底带起雨水。
被风吹得弯斜的雨滴淋在两边的墙面上，将墙面染湿，染成更深的颜色。鞋底踩在积水里，雏实已经看到了那个倒在雨中的人。
仰面躺倒。是那种在前进时力竭倒下，然后挣扎着翻身后的造型！
他受了伤，而且还伤得很重。即使在雨中，雏实也能嗅到那些从他身上传递出的信息，重伤，鲜血，自己的血，别人的血，还有——喰种！
一只手按住身上的伤口，一只手手臂遮在眼前。即便雏实走近，他也没能做出任何反应。
是因为伤重而昏迷了吗？雏实想着，正准备俯身查看对方受伤情况的时候。这人突然动了！
翻身，站起，起身的同时出手对雏实发起攻击。
要学会保护自己！即便是自己的仇人也不愿去杀死的雏实太过善良，所以更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这是古董大家一直向雏实强调过的事！其实雏实对于这种是一直没什么自觉！直到现在，她才隐隐有了些实感。一般来说，没有人会毫无防备地上前，特意去查看一只陌生喰种的伤势吧？
虽然没有什么自觉，可既然大家这么说了，那么听话的雏实还是会配合。毕竟，大家也是为了她好！
扑来的喰种，被雏实避过。因为伤势而变迟缓的动作，对感知敏锐的雏实来说完全不在话下。借着后撤的势头拉开距离，顺势一脚扫在了对方的身上。
晃动的伞面，溅出一圈水花。
“啊？对不起！”出手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过了什么的雏实连忙道歉。按理说，看到有人扑过来时的第一反应，应该只是身体下意识地后撤。但显然，雏实在大家的指导和特训下，不自觉地补上了一记踢击。
后仰的喰种摔进了积水里。这次，是真的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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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告知了筱原先生这里的情况了！”挂断了电话的真户回到亚门身边。
“走吧！把这里的一切带回去！”亚门转身，不再看向集装箱里。
“在此之前，我们先检查一下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真户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积起的雨云：“希望在这场雨将证据破坏之前，我们能有什么发现吧！”
然而，这场雨下得却比真户预计地更早。或是说，能抢在雨落之前看一眼，并拍下现场的一切，就已经很幸运了！
被雨淋得湿透的发丝贴在脸上，水滴在发梢凝聚，顺着脸颊滑落。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新川诗背靠着墙壁，手臂被田中七奈扣着抵住墙面。两人的身体靠得很紧，因为田中不只是在用手上的力道，她也在以自己的身体去压制住新川的身体。大概是因为淋了雨的缘故，双方的温度都比预计中的要高。滑落的水滴落在两人身上，混杂了对方和己方的气息。
新川的身体开始放松！因为无法反抗，虽说她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反抗。她只是想问一句为什么？不许她亲自去接货还可以说是为了她好，但她不明白，田中为什么要下令杀掉那批运来的‘残渣’。
不仅如此！新川的视线扫向田中身后，那里正整整齐齐地站着一排披着雨衣戴着统一面具的女性。那些家伙，又是什么人？
“她们是我的人！是专属于我的队伍。”注意到新川视线的转移，田中解答了她的疑惑。
听出了田中口中‘专属’的意味，新川的神情渐渐转冷：“你要背叛首领吗？”
“我从来都没有属于过他，又哪里说得上是背叛？”田中回答地理所当然。
“所以您这么做，也是为了向首领示威？”
“不，我这是在救你？你难道看不出黑湖他想干嘛吗？他在向20区倾倒‘残渣’，他要将整个20区变成一片试验区！他要毁了这里！他已经疯了，你不要陪着他一起发疯！”
新川的身体开始变冷，由雨水淋湿的身体开始渐渐被雨水渗入：“首领的命令，是绝对的——”
“小诗！”田中打断了新川的话：“述原——”
田中犹豫了一阵后，才咬牙继续道：“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伺原！”
“为，为什么……”为什么会提到述原先生？突然被提及的名字，使得新川一阵动摇。身体再度开始发热，就像是偷糖果时突然被抓住的人类小孩！她想要解释，却发现田中根本就没有指明什么，这样的情况下，解释与掩饰无异。她想要将态度尽可能装得强硬，好让自己可以藏住心底的心虚，可视线却一直在闪躲，甚至没有直视田中双眼一秒的勇气。
“为什么……为什么，您会知道？”最后，问出的问题，却是这种类似于承认的话语。
“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田中反问，松开了新川的手。
是啊！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毕竟您……也是啊！双手被松开后，新川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早已没有了支撑住自己的力气。一句话的力量竟会如此巨大，瞬间便让她的一切防御土崩瓦解。心底自以为隐藏最深的秘密被最害怕让其知道的人道出了！新川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的身体跌落。然后，新川撞进了一片柔软之中，是熟悉的温度。
田中接住了新川的身体，将之揽入怀中！
“我们，并不是一定要依附于谁而存在的！”
在新川的耳边，田中如是轻声说着。
“更妨论，那个人已经不再了！小诗，加入我们吧！”
没有反抗。田中给新川戴上了面具，是专属于田中七奈的木质薄面具，上面点缀着紫藤花的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