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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碗等发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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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等

三、
客栈之下尽是万头攒动之景，层层叠起的红光乐此不疲地一阵阵飘上来，一团又一团，如鲜艳极的繁花簇起飞扬，它们映得街道灿烂，倒大有火树银花之感。
偶尔有只瘦弱的红灯，因熙熙攘攘而被挤得脱离队伍，惊慌失措地在屋顶盘旋，随风逐流东摇西晃，不想却不偏不倚地砸在这俯身于屋顶的男子的后背上。那红灯如火焰一样燃烧着，映得那男子身下的另一名男子面容发红而显得慌忙而迷乱。
此刻，无夜的双手被姬满紧紧箍住死死摁在头顶，先前披在身上的狐裘已然被垫在身下，令人尴尬的是，那狐裘有几处不小心折叠起来，堆起一个厚度，倒像是刻意推搡着无夜挺起身子迎合身上人的身躯一般。姬满的一条腿此时正抵着自己的小腹——这让无夜难以动弹。
几滴殷红的血珠散落在无夜白皙的脖颈上，一颗一颗，再兀自向两边缓缓滑落。无夜诧异姬满至此竟还能露出笑容！只是亲吻后电光火石的一瞬，无夜与姬满就变成了如今一人在上一人在下的姿势。那人中之龙的脖颈已被划出一条血痕，悚人的血珠不断从伤口处冒起，再连成一片溢落而下，嘀嘀嗒嗒地爬满无夜的身躯。
“爱卿这是要置朕于死地？”谁想姬满的声音听来悠然极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朕倒不妨死前好好尝尝爱卿的味道，也不枉来人间走一遭，不知爱卿以为如何？”姬满边说边将自己的身子欺压而上，低沉的嗓音自无夜耳边响起，叫人觉得胆战心惊。
“你胆敢……！”几片龙鳞的轮廓在无夜的脸庞时隐时现。楼下大风吹来，眼前胡乱的青丝到处拍打，于纷乱中，姬满见无夜那双原本白亮的眸子变得惺黄，不知是愤怒还是畏惧，无夜被箍住的双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被抓得泛红的手腕开始曝出青筋。
眼见身下人挣扎得越来越厉害，姬满忽然松了手转而环抱那人腰际。忽然得以解放的无夜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姬满便又吻了他。

不再是蜻蜓点水，这个亲吻极具侵略性，只几秒就将无夜口中颠覆得一塌糊涂，无夜几次都想要猛烈地咳嗽，谁知只一喘气的功夫便被姬满拖住脑袋，害得口中被侵略得更深，更让人无夜耻愤的是嘴角溢出的银丝以及自己渐渐滚烫的身体。眼见无夜视野内光景模糊，脑中思绪呼啸得只叫他剩下一个想法：他从不知亲吻竟是如此夺人心智的东西——也不知竟是如此舒服的东西。
这边姬满吻得越来越深，全然不管脖颈上流血的伤口，情至深处，不知何由，无夜竟也被这缠绵的吻牵引着忘记了抵抗，他的双手不知为何竟开始攀附于姬满的胸前，而后缓缓上移至肩至脖颈——终于，在他的手抚到那流血的伤口时，随着姬满因吃痛而暂停了攻势的间隙，无夜的神智终于在这一瞬间被拉回，他不敢怠慢，抓着这空隙便奋力直起身子扭转了二人的上下位置。
“啊……爱卿真是年轻力盛。怎么？爱卿也想试试欺压他人的滋味？”
无夜低头凝视着这双手大开，一脸坦然而面颊熏红的人中之龙的脸。他原本是想翻过身便置这家伙于死地的，可不知为何，在此时，自己的双手只是摁住那人的肩便不知该从何下手了。无夜这才发觉自己口中弥漫着酒气，衣衫耶在方才的一番拉扯中显得不整。此时夜风刮来，吹走姬满一句又一句的调笑声，仿佛那些话从未进入无夜的耳中。
“爱卿盯着朕看什么？朕有那么好看吗？”姬满笑道，他甚至恶劣地舔了一下嘴唇，期待着仙人的下一步反应。“要杀了我，取出我体内的龙尾，然后逃之夭夭吗？无妨，爱卿若是能将朕的心也一并剖出来才好，只怕朕这心就算离了身子，也会在见了爱卿后仍是不肯停歇地跳动着。”
“姬满……”至此，无夜才咬着牙说了话。“……我已不再与你计较龙尾之事，为何你还要想尽办法地羞辱我？莫非这又是宗伯的什么邪术？”
“邪术？爱卿——”
姬满话未讲完，却听耳边一阵疾风卷起木屑飞扬，眼珠瞥向来风处，原是无夜挥拳在自己耳边砸了个窟窿。
“爱卿这是作何？”姬满皱起眉，作出心痛模样。“爱卿若是气，只管将拳头往朕身上送便是。如今这样伤了自己，倒让朕心比身更痛。”
“少油嘴滑舌！”无夜的拳头已然破了皮，不多时便青紫一片，但本人却像是没觉察到痛一般，不顾一切地宣泄起来：“你们做王的，都是这般自大的吗？……狂傲而轻率地决定一切，苍生的意愿不过草芥……为何你们可以决定谁好谁坏，谁生谁灭？一旦违背你们的意愿，我所重视的、我所不齿的，便都要被一件件翻出来蹂躏摧毁一番才甘心？你们——”
无夜还没说完，身下的姬满便猛地发力将他掀翻，只见他重心不稳快从屋顶上坠下之际，腰上便被姬满一伸手抓住而得以从边缘揽回，紧接着，他便撞进姬满怀中。整个过程实在太快，无夜迅速扭过身子回望时，只见姬满的另一只手已是结结实实地捉住了一柄飞来的利箭。夜风袭来，姬满的黑发在面前错乱起舞，弥漫在空中的酒气忽然变得好闻起来。
回想起刚才的体位，显然那箭是冲着无夜的头颅而来。忽然，无夜只觉自己腰际上的手将他搂紧了，不知为何，他竟不想再费神去挣扎。
二人之前，没来由地出现几朵徐徐上升的白灯，灯罩上用黑墨大大地写上了“屠龙”二字，这些小灯稀稀落落夹杂在一片红海之中，若不是此时碰巧扭头撞见的话，压根是察觉不了的。
姬满握着那柄箭，又加重了搂住那人的手上的力度，望着远方露出了笑容：
“屠龙？你的目标若是朕，便是不自量力；若是朕心尖上的……便是自寻死路。”
说罢，姬满将箭猛力掷出，那可怜的小小的白灯中箭后踉跄往后退了些许，接着便黯然神伤朝下落去了。无夜的身子终于被姬满放开，他正不知该如何动作，方才在身下的狐裘便又一次裹在了自己身上，他再次被姬满打横抱起，不想抬头时帝王的英容便闯入眼中，他一时语塞。
“今日这餐吃得还真不太平，莽莽撞撞中竟还无意揭了冢宰大人的痛处，看来得给大人谢罪才是。”姬满忽然一转严肃之色朝怀中人笑道。“过几日朕开宴会，斗胆请爱卿赏脸？”
无夜刚想开口拒绝，却惊觉周遭的威压叫人喘不过气来，他不知这威压从何而来，抬眸想看姬满有没有同样受到影响——那一瞬，他竟看到姬满露出了一个充满野心的笑容。
姬满脖颈上的血迹还未干，风中携着血腥和温酒的气味呛人口鼻。可这一切不适之感与无夜此时脑内的想法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他的白眸盯着这过去让他恨之入骨的地上人王，张着嘴却发觉自己的嗓音变得嘶哑。
方才的姬满所显露出来的……是帝王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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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我又來了~

四、
“白龙无夜，生于天界，娇惯成性，自持聪明却无仁爱之心。”
“现贬入凡间为黎民除疾苦，修行到能醒悟自己的过错才能上界。”
举目是白龙无夜跪于大殿，他低着头，身形颓然，自上方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冷酷得仿佛将人掷于冰窟中。话音刚落，无夜便在转瞬之间落入凡尘，方才冰凉入骨的地面变成湿润的泥泞，蹭得他的衣物腌臜，他用手支起身子，拖着疲惫的身躯随意穿行，此时天正下着暴雨，衣物上的层层泥土被冲刷至地，也不知他是如何来到庙宇内的——迎着那正在贡台前狼吞虎咽的饕餮诧异的目光。
“在下是姬满，在庙堂之上拔剑实在是失礼了。”
眨眼间画面转变，一人着黑衣在自己面前跪下，那话虽是恭维话，却一点听不出那人的懦气。
“请问尊驾是？”
想起初见时，那蝮蛇般缠人的帝王是对自己毕恭毕敬的，而当时自己不可一世，对这前来寻求帮助的人王不屑一顾：
“反正也不会再见面，你何需知道我是谁。”
赌气降下暴雨想要冲垮山下小村，那人王的温怒只在眸中显露一刻，叫人难以察觉。本以为人王被拒只会无功而返，谁想他竟玩起了祭拜之礼——绝食跪拜三日。无夜靠坐在树上，望着那人王，嘴角勾起笑容。
如今想来，自己当时是为何而笑呢：嘲笑……亦或是欣赏？
兴许自己快要被那人打动了吧？
然而这样的心意，却在火焰飞舞的那晚……被灼成恨意。
“人的无耻和贪婪还是一点没变。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就不惜破坏一切。”
“想要我帮你们治水，去地府再做梦吧！”
尔后，潮水溅起千丈高，高耸山石破碎坠入水中，随着人王在自己错愕的目光中纵身跃下，初阳便破了阴云渗入，那人王破出水面，道以“天意”——自己对上了人王那摄人心魂的目光和他伸出来邀请自己的手。
“你说你能停雨是因为天意？”
“你认为冥冥中的一切都是由上天来决定的？”
“凡人可以成王，是因为上天的决定……树木的正邪，也是因为上天的决定。”
“甚至，我被贬下凡，也是上天的决定！”
“我最恨这种自以为可以决定一切的天意！就算你注定要成为下届的王，我今天也要逆天而行！”
飞扬的山石被锋利的剑气劈开，恍惚间，龙尾和着血液早已重重摔在地上，方才还腾空在上方呼风唤雨的白龙已如折断了翅膀的鸟一般被那人王接住、纳入怀中。
“你要干什么！”
“带你回宫。”
“龙断尾，有如鸟折翅。从此你再也不能离开周朝的国土。”
“永远地，只能留在我身边。”
自此，无数无形的铁链嵌入骨肉，人王开始了对自己而言长达数年的“囚禁”。
走马灯一般的画面在眼前划过，接下来展示的是不死木的长势在一瞬间撼动天地的场景，它在地面颤抖之际伸出枝条将姬满裹进其中，而那时的自己正安静地坐在一旁，阖目揉着太阳穴，不久却听得一阵骚乱，还未来得及睁眼便只听得一人的尖叫：
“无夜——！”
有什么东西剖开了自己的腹部，温热的血在自己的视野中喷涌而出，赶不及为这痛楚作出反应，便对上揽着自己的姬满狂怒而心颤的表情。
“我最珍重的……便是你。”
身体仿佛在一瞬间被不死木的枝条撕裂——疼得无夜在一瞬间惊醒。
许久没有做这样的梦了。
“大人你可算醒了。”侍从们这才急急忙忙地涌上来。“你睡至这个时辰——大王的宴会早已过了大半。方才公公三番五次来催了您，说您一定要在宴会结束前露一面才行。可您早些时候吩咐过奴才们不得打扰您休息，奴才们在房外也不敢随意叫醒您……”
“……”无夜直起身子来，头疼地用手掌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怎么……？周朝天子和周朝宰相，孰轻孰重还掂量不清？”
“不敢不敢。”那侍从们急急忙忙跪下谢罪。“只是……只是……”
“说。”
“若是惹了您不高兴，无异于惹怒大王——”
此言一出，当即让无夜哑口无言。
原来宫中的风言风语传播得如此迅速，如此……荒谬。他和姬满何曾能有半点温情？他们有的……有的只应当是杀父之仇和夺尾之恨而已。如此两大鸿沟横跨在二者间，究竟是何人胆敢生风造谣——莫非是昨晚的蠢事走漏了风声？当事者仅两人，难道还是姬满散播的谣言不成？
一阵羞耻感自无夜心底迸发出来，他抓起身边的夜明珠便砸在地上，厉声道：“既是如此，我便在此时治你死罪，如何？”

侍从们无一人敢再接了这话，只好一个个把头磕得邦邦响，避免自己与冢宰大人对视。
“诸如此类无中生有之谈，若是再传入我耳中……便一个个把你们的舌头削下来！”
至无夜梳洗完坐上轮椅被人推出宫殿，侍从们才敢松一口气。他们面面相觑，只叫一个有苦说不出。
这琼华殿何处不挂好了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这皇宫之内何处能见到半点竹叶？这上好的绸缎、山珍、用物，哪月不是大笔大笔送来？这周朝天子平日里谁来求见不是落空而归的，只有这冢宰大人，对天子非但不敬，更是避而远之，引得后宫嫔妃都颇有不满。更不用说当初，冢宰大人昏睡不醒时，大王日夜照拂，就算再忙再晚也会过来看一眼，叮嘱下人几句。大王病入膏肓之时，竟还当着众人的面表示乐意死于冢宰大人的手下，——大王对冢宰大人的情谊天地可鉴，敢问这宫中还有谁不知晓……可大人却还以为一切都是无中生有之谈，平日里神机妙算的，此时怎会糊涂至此？
可终是没一人再敢开口。
——无夜断定，是那酒的作用。
昨晚自己被姬满亲得失神几近迎合、之后被姬满抱紧忘记挣扎的种种，都是酒的作用。
虽说自己滴酒未沾，可亲吻之际，唇齿相依，总是会渡过些许酒气入自己口中的。酒能乱性，自己定是着了道才会方寸大乱。
只是，酒竟真的如此厉害，能让人忘却本心，如动物般失去理智，作出平时不可为之事……？
而回想起昨晚那热吻之时那般依顺，无夜却又羞恼得闭眼自责。
“哟，冢宰大人可算是来了——冢宰大人可是不舒服？还未沾酒呢，这脸便红透了，啊？哈哈哈哈……”听得一人声线颠三倒四，想来是醉了。无夜轻瞥一眼，竟还是个高官。
“臣姗姗来迟，还请大王降罪。”懒得搭理那些醉酒之人的调笑，目光回转至前，无夜只不痛不痒地应付了姬满一句。
“今日是朕与众卿欢愉时，便不用拘泥君臣之礼。”姬满边说着边抬手将酒水送至唇舌。“爱卿入座便是。”
“诶诶诶——大王，冢宰大人好容易肯赏脸出席宴会，怎可如此轻易放过他！”谁想那些个酣醉者竟不依不挠，耍起酒疯来。“冢宰大人这都来迟如此之久，不敬！得自罚十杯才是！”
“哈哈哈哈，曹老是真醉了！这酒烈得连他这老酒桶都喝不过五杯，何况冢宰大人这清心寡欲，滴酒不沾之人呢？”
“那又如何！便叫冢宰大人尝尝酒水开开荤！”
“冢宰大人好不容易来一次，总不能叫人家就坐在边上看着你们这些粗老爷们儿欢乐吧！”
“既然如此，自罚一杯如何？一杯——可以了吧！”
无夜不言，只抬眸盯着那端坐在正位上微笑的人王。
“如此，便罚爱卿喝一杯，如何？”姬满笑眼回转，回看了无夜。
无夜却在这一瞬间愣住——他见此时姬满脸上红光满面，怕也是微醺了，所以此刻笑起来竟有些色气，慵懒的口吻相较起平日的盛气临人竟显得加倍诱人，而那脸上笑容与昨晚的相比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眼见自己面前已有人奉上酒水，浓郁的气味隔着老远就呛，四方的嘈杂声此起彼伏，却都是为无夜咽下这一杯烈酒而打气的。无夜伸手接过酒水，正踌躇想要推脱，不想姬满再开了口：
“若是爱卿感到为难，便让朕代爱卿罚了这杯也无妨。”
想起今日自己宫中那些侍从的言语，无夜竟有些怒火中烧，于是闷头一饮而尽。
“好——！！”
周遭叫好声响起一片。
烈酒入肠，像是吞了火焰一般，那火焰自口腔烧至胃中，烫得人分神。似一石激起千层浪般，无夜被烧得沁出泪，他掩袖咳起来。不消多时，他发白的双颊便被熏红烧成一片了。
这酒后劲尚且未到。姬满却见无夜已经稍有些不胜酒力，无夜边被人推至坐席上边阖目晃了晃脑袋，再睁眼时，眉目便有些湿润，白皙的脖颈也蒙上血色——只这一眼，便叫姬满看得心潮澎湃。
姬满握着酒杯的手轻晃，清冽的酒水在杯中打出漩涡。
“……这酒后劲十足，朕看冢宰大人现在便已经不胜酒力了。不如先回去休息。”这样说着，姬满却忍不住往那人的坐处看了好几眼。“来人，送冢宰大人回去。”
“既然如此，臣便……先行告退了。”无夜听得恍惚，心下自知不宜久留，便客套几句就由着宫人推了出去。
宴会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灯火久久不暗。姬满坐于高台一杯又一杯地喝着，边笑着边任由着底下大臣们欢愉，他抿唇不语，眼眸倒影出灯火光点，仿佛他看到的场景并非眼前之景，而是此间盛世；亦或不是此间盛世，也许他的目光之中……早已只容得下那一着白衣的仙人。
“大、大王……！！”一宫人在此时慌慌张张闯入，跌跌撞撞跪下了。
“何事？”
“大人……冢宰大人他……”宫人声色颤抖，手还不忘指向殿外。“请您移步荷花池！”
不多时，姬满便带着一队人举着灯笼行色匆匆，将近荷花池时，他便举手示意周围人停下，自己拿过一只灯笼便独身迈步而去。
周遭是荷叶的黑影随风翻动，原本干净、铺满石头的小路此时显得泥泞不堪。姬满望着脚下残碎的莲藕皱起了眉，侧耳听来，竟有凶兽喘息的声音。
走到小路的尽头放眼望去，原本应立在此地的亭子早已被摧残得不成样子。再一眼，何止亭子，连同那荷花池子都被搅得个天翻地覆，大片大片池底的淤泥在水里堆成小山，不数荷叶有气无力地耷拉在边上。又听得那喘息声自荷花池深处传来，姬满便转身唤来方才那通风报信的侍从，听完才知，原来无夜在回宫路途中经过荷花池，说想停下来休息一番，只眨眼的功夫，便见得无夜忽然化为龙搅得这儿鸡犬不宁，吓得侍从慌忙回来通报。
想来无夜定是被酒劲迷了心智，此刻在这荷花池某处酣然入梦才是，若是仍维持龙形还好，若是化成了人形落入池子里溺了水……
姬满没有想下去，脱下身上赘余的饰物便下了水往深处走去。
越深入藕花越听得喘息声震耳，好不容易在层层荷叶下看到了那巨大而附着淤泥的龙尾。姬满顺着龙尾寻去，终于看到了那酣睡的白龙。
沐浴在月光下，白龙如淘气的孩子般折腾累了便睡着了，他长长的胡须在压垮一大片荷叶后深入泥潭，它的身体虽脏却缀满荷花，晚风呼啸而来，窜入鼻中的是清甜之味，龙鳞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龙角上枝条牵连。竟忽然让人不忍心去吵醒这贪睡的家伙。
谁晓得平日里那个冷面娇人在此时却显得如此可爱呢！姬满知道自己不忍心抬脚，只怕自己的贸然接近会惊扰了这一番梦幻。他也是知道自己对此景是看不够的，索性便在远处伫立，盼能将这番景色永远记在心中。
啊啊，这条挣扎着想要忤逆天意的龙啊。姬满在心底想道。
何时才能乖巧地依附在我的手心呢？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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