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皇祖母把父皇称作孩子，忍不住抿着嘴露出新奇的笑意。从记事起，父皇就是稳重温和又有耐心的成人，在皇祖母眼里，他大概有着很不一样的样子吧。就像娘看我和筱筱看我该是完全不同的。】
皇祖母也很重情呀……
【小时候很期待到寿安宫去，去吃皇祖母的糕点，听皇祖母的故事。那时皇祖母还很年轻，神采奕奕地把我和临暄抱进她散发着檀香味道的怀里，然后说：“从前啊……”】
【从前啊，我有一个很慈祥的皇祖母，她现在眼睛看不清了，常常咳嗽，一天三顿地喝药……她老了，但我不想她变老。】
【轻轻拍着昏昏欲睡的筱筱，低声道】
筱筱说，我以后也想听曾外祖母讲故事，对不对？

“ 好，讲故事。 ”
（ 笑眯眯的应下她，伴随着几声咳嗽。虽然我知道这不可能了，我盼不到这孩子听得懂故事的那一天了，或许再一个月，再两个月，又或许就在明天。 ）
“ 你的哥哥最近好吗？他忙，要处理的事儿很多，也不知他身子好些了没有。 ”
（ 听宫娥说，太子殿下自从遇刺以后，便落下隐患，逢冬日格外的畏寒，还总犯咳疾。这孩子打小身体好，如今却落了病根。 ）
“ 这孩子啊——从小就爱绷着，凡事都喜欢自己硬抗，这一点像极了你们的父皇。 ”

伯慎身体底子本就好，养了一年多啦，又有皇嫂在旁照顾，哪有不好的可能呢。
【侧头，话语轻快，眼睛弯出灿烂的笑意。】
【好吧，我对皇祖母撒谎了。这么长时间，他的身体一直反反复复，春日和暖了，他房中依旧生着火盆；秋凉还不甚深重，他已早早裹上大氅。崔氏一再调整食谱，又不时请尚药局、药藏局、太医署的医师会诊，得出的结论仍是绥猷七年的那次刺杀伤了根本，只能慢慢调养。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但是有心人都能看出，太子的身体不比从前了。】
【作为小辈，我不该对长辈撒谎，但是我不想让皇祖母忧心。】
【抱了筱筱半天，手有些酸，把她交给乳娘，倾身为不时咳嗽的皇祖母顺气，又服侍她喝茶润喉。笑眯眯地与她说起旁的事。】
说来呀，伯慎那两个孩子都一岁多了，刚会走会说话，正是好玩儿的时候，前两天我拿着饴糖逗得他们满室追着我叫姑姑，都玩疯了，小孩子的叫声又很尖嘛——哈哈，看伯慎那表情，我总觉得他想把我赶出东宫。

（ 他好些了就好。那年他遇刺，牵动了多少人的心，连我都好些日子食不下咽，直到他转醒方才放心下来。又听她说起东宫的两个孩子，更是眉开眼笑，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抚上她纤细的手，轻轻拍了拍。 ）
“ 那俩孩子——幸好还有他们父王，皇祖父皇祖母，还有你这位姑姑。我听说崔氏将他们照顾得很好，到底是名门闺秀，有大家风范。 ”
（ 起初，我还同皇后说，担心她为难于这两个孩子，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
“ 他哪里舍得赶你出去呀？他就你这么一个亲妹妹，最多嘴上说说。 ”

他还说要在东宫门口贴“李临晗与小花狗不得入内”！是不是很过分！
【这个威胁从临暄还是郡侯的时候就开始说，虽然一直没付诸实践，但是该告的状当然要告。轻轻晃着皇祖母的袖子，笑嘻嘻地撒娇】
皇祖母，这日子没法过了，您可得管管他，替我出头——他从小就欺负我。
【我的心里是有些不安的。之前两次提及“未来”，都被皇祖母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她不愿给我希望，不愿给我承诺，好像在变相承认：那个我们一直在害怕、在逃避的没有皇祖母的明天其实近在咫尺，我们一抬手就能触到。】
【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我无法从生死簿上勾去她的名字，只想尽量让她开心。】

“ 这孩子—— ”
（ 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像小时候一样将她揽入怀中，压低了声音哄慰着。 ）
“ 潇潇多大啦？都是当娘的人啦，还要跟皇祖母撒娇呢。哥哥要是欺负你，就去找驸马。 ”
（ 过往，我可能会说好，皇祖母给你出头，替你好好说教他。可我不能了，我不能再给她任何期待，我知道自己已经做不到了。 ）
（ 我这一生，吃过苦头，栽过跟头，也尝尽了荣华富贵——足够了，儿孙成群，承欢膝下，我已经该感恩佛祖庇佑了。 ）
“ 你说你今天来，皇祖母也没个准备。绿箩，去把哀家的梳妆台上的檀香木盒子拿来。 ”
（ 绿箩应了一声，转身去拿了盒子过来。打开盒子，在最底层取出一对精致的龙凤镯，套在她的手上。 ）
“ 你成亲，哀家没能到场，这镯子是哀家当年的嫁妆。喏，正合适。 ”

【那对镯子沉甸甸的，宛如径直压在心上最脆弱的地方。蓦地起了不好的预感，拖长了声调唤她。】
皇祖母——我都嫁了这么久了，这龙凤镯该您留着，日后亲手送给筱筱，或者给霈霈，给杳杳，给……
【在她恍若洞察一切又带着宽容的目光中，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这是不可能的，皇祖母没有这么长的时间了，我知道，她也知道我知道，我没法再自欺欺人粉饰太平。呼吸细细地颤抖着，试图稳住，但是眼圈儿还是悄悄红了。】
【把脸埋到她怀里，靳筱筱还在旁边呢，我不能让她看到她的娘哭鼻子。闷声道】
皇祖母一定会好，我们一家人还是会整整齐齐的。

“ 皇祖母已经很满足啦，能看见你们这些孩子们平平安安的长大，成婚生子。皇祖母的挚友沈太妃，都没这么份福气。 ”
（ 如今，她的外孙娶了两位娇妻入门，女儿贵为晋阳长公主，女婿也高升元帅——最重要的是，她心心念念牵挂着的小娘子蓁蓁，身子骨也比往常好了不少，这些我都要亲自说给她听呢。 ）
“ 嘘——镯子的事情可不许告诉阿楹和婉娘，皇祖母可只给了你一人。 ”
（ 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这些孩子们都是善良可爱的，哪怕为人妻为人母，也改变不了她内心深处的真挚。 ）

【皇祖母还好好的，不能在这个时候就哭哭啼啼。在她怀里伏了片刻，坐直后除了眼角有点红，神色已无多少异样。抿着唇一笑】
那我可得藏好了，不让她俩看见。
【又绘声绘色与她说起常曦的两个孩子，见她脸上现了倦意，便起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