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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双龙]问鼎》作者:思乡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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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是问鼎天下,或问鼎武道,还是问鼎情圣?
  谁道三者不可兼得。
这是个武侠版的隋末乱世,不当皇帝就别想逍遥——
  可是想当皇帝?单凭家世好还远远不够,有谋略心计也照样会被武道大宗师一掌拍死,
  还要严防强悍的老爹被旧情人策反……
  不找个靠谱的基友,如何能撑得住?!
CP宋师道X寇仲
  强强HE,正剧偏轻松风格,JQ与剧情齐飞。
没看过大唐双龙原著不影响阅读本文
内容标签:强强 武侠 江湖恩怨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师道,寇仲 ┃ 配角:徐子陵,婠婠,宋缺,宋玉致,师妃暄等 ┃ 其它:大唐双龙同人,HE,强强,穿越,1vs1
【金牌编辑评价】
穿越成为大唐双龙世界里的“高帅富”兼“武二代”宋师道,腹黑又有野心的他想要在这隋末乱世里逐鹿中原、问鼎天下。可是前有以“洗脑神功”横行天下的慈航静斋拦路,后有凭“精分大法”搅混水的魔门虎视眈眈,宋师道既要调教他武功绝顶的儿控老爹,还要对抗天命所归的李二,更要寻宝藏、练神功、杀昏君、驱胡虏,实在是分身乏术。所幸他手段了得,一早就把有主角光环笼罩的寇仲和徐子陵收归旗下,从好帮手到好基友,JQ在热血中萌发,天下和基友究竟能不能兼得…… 作者文笔娴熟流畅,武侠风味十足。剧情环环相扣令人目不暇接,人物互动温馨有趣让人会心一笑,更将斗智斗勇、强强碰撞展现得酣畅淋漓,直叫人看文如饮美酒,爽乐回味无穷。


1楼2017-06-21 20:43回复
    第一章 初见
    夕阳斜斜地挂在天边,映得这方天地正如这混乱的世道一般,处处弥漫着淡淡的血色。
    扬州城东,两个衣着破旧的少年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却不是少年人应有的欢声笑语,反而是骂骂咧咧的咄咄抱怨。
    “作死的言老大,分明就不把我们当人看啊,呸!得手那么大一块玉,居然连一个子都不给我们就抢了去,吃食还要靠我们自己张罗,那我们拜他这个老大干嘛?摆着当爹供奉?!”
    “哎,我们哪有得选,不拜他做老大肯定会被打死的,拜了至少还保得住我们的小命哩。”
    “岂有此理,总有一天要让他喝我们扬州双龙的洗脚水才行!”
    这两个少年一高一矮,勾肩搭背,显然是一对好伙伴。他们熟门熟路地走到一个杂草蔓生的废弃庄园中,极目望去,只见这里大部分的建筑物早因年久失修而颓败倾塌了,只余一间小石屋孤零零地瑟缩一角,穿了洞的瓦顶被木板封着,勉强还能作为栖身之所。
    两人饥肠辘辘地走进昏暗的石屋里,因着光暗骤转,他们的眼睛暂时还无法视物。这两个少年正准备摸到石床边、躺上去休息一会儿再张罗吃食,却是忽觉一阵劲风迎面扑来——下一刻,两个少年就被一双乍然从黑暗中冒出来的手掐住了脖颈、抵在石墙上。
    背上被撞得有点疼,但对比于骤然间便被不速之客制住要害的恐惧,那点儿疼痛也就不值一提了。
    “啊!有鬼——嘎……”喊声才刚刚响起就立刻被扼止在了嗓子里,那脖子上的手乍然收紧,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也涨得通红。
    借着从石门外透进来的光,两个少年这才勉强看清眼前掐住他们的这个人,是个略比他们大上几岁的青年人,生得倒是俊朗不凡——但此时他们正给这人掐住脖子呢,哪还会管他长成怎样,先保住小命才是当务之急。再加上那青年的后背上还斜背着一把造型古朴的黑鞘窄刀,一看即知他绝不是这两个混混少年能惹得起的货色。
    两个少年看清了对方,对方自然也看清了他们,似乎因为他们不过是两个无甚威胁的毛头小子,那青年眉梢一挑,便立时松开了手,靠着石门抱臂而立,从上至下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两个咳喘连连的少年。
    “咳,咳……你,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惹我们扬州双龙……我们可是有言老大罩着的你知道不知道?惹到我们你就死定了!”其中一个肩宽背阔、却比他的同伴矮了半个头的少年故作凶狠地吼了起来,但他眼中的惊惶却明明白白地出卖了他。
    那青年“哦”了一声,不由得轻笑了起来,说:“扬州双龙和言老大?我全都没有听说过。”
    “那是你孤陋寡闻……”刚刚说话的那个少年再度底气不足地说着,却是越说声音越低,因为他已感觉到,他的那些小心思在这青年人富有洞察力的目光中仿佛无所遁形,然而他的内心深处终究有一种不愿服输的执着,便硬顶着一口气和这青年对视着。
    另一个少年也终于缓过了气来,暗暗用手肘撞了撞他的同伴,鼓起勇气问:“这位大哥,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不知你究竟有何指教呢?”
    那个矮一点的少年收到同伴的暗示,便不再做声,微微垂下了眼睑,转动着眼珠子暗想到:这人笑起来的感觉倒是颇为温和可亲,希望他不会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坏蛋吧……不过就算真是坏蛋,杀了他们这两个身无分文的小混混也是得不到半点儿好处的啊,大不了他们双龙再拜一个老大好了,就让这家伙去和言老大互掐,说不定他们双龙还能趁机捡便宜呢?
    “没什么指教,我只是恰巧路过,在这里歇歇脚而已。”说到这里,那青年仿若很不经意地问:“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我叫徐子陵,”高一点的少年说着,又指了指他身旁的同伴,说:“他是寇仲,不知大哥你怎么称呼?”
    “我姓宋,”青年淡笑道:“相逢即是有缘,你们也不用太拘束,方才我莽撞出手,在此向你们道个歉,不知可否原谅于我?”
    寇仲和徐子陵闻言都暗松了口气——看来这人还不算太坏,他们的小命似乎是保住了,只希望这人不是说一套做一套罢。
    徐子陵勉强笑道:“当然当然,宋大哥你……你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呢。”他们两个人从小混迹市井,只趴在书院外偷听过几天老夫子上课,哪里谈得上有什么文采学识,这番徐子陵故意文绉绉地说起话来,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引人发笑。
    果不其然,那姓宋的青年笑得更欢了,语气更和善了几分,说:“我在家里排行第二,你们还是叫我宋二哥吧。”说着他转过头打量了一下这间石屋,轻叹着说:“这里也真够简陋的了,你们就住在这里?”
    寇仲轻哼了一声,说:“是啊,就是一间破石屋,可容不下宋二哥这座大佛。”他故意咬重了“宋二哥”三个字,这赶人的意思简直再明显不过了,徐子陵又拿手肘轻撞了他一下。
    这位宋二哥,其实就是当今天下四大门阀之一的岭南宋阀的少阀主宋师道,他看着寇仲和徐子陵这两个还是“双虫”的未来双龙,笑道:“看起来……你们不欢迎我?”就算双龙再怎么不欢迎,他也是要留下来的——这番宋师道专门来一趟扬州,就是为了要见寇仲和徐子陵的,谁叫这双龙才是天下气运所在的命定主角呢。
    徐子陵讪讪地笑了笑,说:“我们这里太过狭窄,而且还落了很多灰……”单单只是看宋师道的穿着,就知道他非富即贵了,这样的一个人,就算真是“恰巧路过”,那也可以去住豪华客栈啊,居然跑到他们这个简陋无比的石屋里“歇脚”?真是怎么想怎么有问题,古里古怪的,还是赶紧送走的好。
    宋师道当然不可能让他们俩如愿,只见他收了笑,摇头说道:“非常时刻,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我要在你们这里住上一段时日,还请两位包涵一二。”他这样说着,竟是直接就命令起了寇仲和徐子陵:“眼看夜幕将临,这屋里也没有烛火,你们去弄些树枝来生个火吧。”
    宋师道这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简直让寇仲恨不能扑上去咬他两口——就咬他那张脸,长得俊了不起啊?!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寇仲和徐子陵从小就明白了:苦难的生活总是容易让人成长的,他们两个孤儿在这混乱的世道中摸爬滚打、努力保全小命,又怎么可能没有眼色?纵使现在他们就在“自家”的屋檐下,可奈何这个姓宋的不速之客的拳头比他们硬呢?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双龙也只能乖乖地按照宋师道所说的去做了。
    于是乎,寇仲和徐子陵便垂头丧气地到废弃庄园四周捡树枝去了,一边捡还一边挤眉弄眼地低声交流着:
    “陵少,我们就这样让这个宋二鬼白白使唤?”寇仲给人起别名的能力从来都是十分卓绝的,最初宋师道好似鬼一般忽然出现,还掐住了他们的脖子,寇仲自然是张口就给他安了这么个“鬼”外号。
    “仲少,刚刚他出手你也感受到了,肯定是个练家子,再加上那把刀……对上他,我们根本半分胜算也无,除了照做还能怎样呢?”
    “哼,先是言老大,回家还遇到一只宋二鬼,我们扬州双龙还真是时运不济啊……”
    远远地听着两个少年在背后编排他,宋师道笑着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寇仲这外号取得还真贴切,他可不就是“鬼”么。
    前世种种尽如烟消,本以为死后万事皆空,却没想到他竟“转世”成了一本书里的人物——或许这不能叫转世,得叫穿越吧。不过他这一世从出生起就是宋师道了,也早就认可了这个身份和这一世的家人们,所以在他看来还是“转世”这种说法比较好一些,他大概只是少喝了一碗孟婆汤而已……再说了,这里的人都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所以宋师道也不会只把这世界简简单单地当成一本书。
    既然拥有了新生,当然要好好珍惜了:此时正值隋末乱世,未来会有无数可能……人人都知道,乱世出英雄,然而,英雄也要靠努力的——这转世的二十年来,宋师道学文习武勤奋得不得了,终于得到了家人的认可,成为了宋阀引以为傲的少阀主。他更借着宋阀的实力为未来做了不少铺垫,眼看着大戏就要开场,宋师道自然要来到扬州——这一切故事所开始的地方,来找寇仲和徐子陵这“双龙”了。
    寇仲和徐子陵很快就抱着满怀的树枝回来了,又摆好了一个火堆的形状,而后寇仲抬起头来看着坐在一旁石凳上、挂着一脸“不劳而获”的讨厌表情的宋师道,干巴巴地说:“宋二哥,劳烦给一下火折子?”
    宋师道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伸手往怀里一摸,才想起在之前的一番波折狼狈中,他的火折子早就遗失了……于是宋师道只能顶着双龙亮晶晶的目光,摇头说道:“我也没有火折子。”
    寇仲和徐子陵都很失望,这个宋二鬼看起来富贵,想不到居然连个火折子也没有……火折子虽然不贵,但像双龙这种连温饱都无法解决的小混混却也是买不起的,所以他们从前其实很少点火,就算是在冬天,也只能互相依偎着取暖。
    但此时此刻,在宋师道的“压迫”下,寇仲也只能苦着脸,认命地拿起树枝准备来个“钻木取火”了……然而近来扬州潮气重,这种方法几乎不可能成功,寇仲和徐子陵默默对视一眼,决定随便摆几个动作敷衍一下这个姓宋的公子哥算了:如果能借此把他逼走去住客栈,那可就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于是乎双龙就吭哧吭哧地钻起木头来,然而过了良久,就连天都快全黑了,还连个火星子也没见着,宋师道不禁哑然失笑,走近两人,蹲坐了下来,说:“就你们这样,钻个大半年也生不出火的吧。”
    寇仲暗自撇了撇嘴,故作可怜地说:“那也没办法啊,从前我们点一年的火,能成功燃三次都算多的了,只能看运气了,不过宋二哥你的运气应该是很好的吧。”
    听出寇仲话里的暗讽,宋师道摇头笑道:“虽然最近我的运气也很背,但总还不至于连个火堆都生不起来。”说着他左右手各捡起一根树枝相互交叉架好,而后暗吐内力,那劲道在树枝的交叉处强烈碰撞,只见“嗖”地一下子,火苗就蹿了起来。
    悠悠然地点燃火堆,宋师道看向目瞪口呆的寇仲和徐子陵,笑道:“火已经生好了,不如我们烤点东西来吃?”
      


    2楼2017-06-21 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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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吐血
      宋师道当然知道他小露的这一手会给一心想改变命运的双龙带来怎样的冲击,事实上,该怎么得到双龙的好感,在这世上恐怕不会有人能比宋师道更清楚了。
      果不其然,寇仲和徐子陵的眼睛都“唰”地一下就亮了起来,寇仲死死地盯着宋师道,激动不已地说:“你……你这是变戏法还是功夫?”
      宋师道很自然地说:“当然是功夫。”双龙的眼睛更亮了,可宋师道偏要吊吊双龙的胃口,是以他施施然坐回石凳上,转而说道:“你们不觉得饿吗?”
      两个少年千盼万盼才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武功高手”,哪里还能感觉得到饿,都是连连摇头,可是他们的肚子却很不争气地“咕噜噜”叫唤了起来,直接揭穿了他们拙劣的谎言。饶是寇仲和徐子陵的脸皮都不薄,此时也很尴尬地红了脸。
      宋师道忍俊不禁地说:“好吧,纵使你们不饿,我也饿了。”他这话一下子就拉近了三人的距离,寇仲和徐子陵一时间都觉得这个公子哥儿其实人还不错。
      不过徐子陵却是踌躇说道:“可是我们这里没有吃的……”寇仲终于找到机会还了徐子陵一肘子,又赶忙拍着胸脯保证道:“有的有的,吃食嘛肯定有,宋二哥还请稍待,我们去去就回。”难得遇上一个脾气还不算太坏的高手,说不定就是他们双龙改变命运的契机,又怎么能够不去讨好呢?寇仲现在可一点儿也不觉得宋师道讨厌了,看着他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一堆宝藏。
      “不必麻烦了。”正在此时,一只飞鸟恰好经过这废弃园子,宋师道屈指一弹,仅凭一缕劲锐的指风便将其打了下来,那倒霉的鸟儿吱吱地摔落在地、还扑腾了好几下,这才彻底没了动静。
      两个少年“哇哦”地叫了起来,寇仲乐颠颠地跑过去把那只鸟捡了回来,徐子陵也很机灵地去拿桶打水,顺便准备捡根长树枝回来做烧烤。
      寇仲一边殷勤地将那鸟儿拔毛破肚,一边无比热切地说:“宋二哥,你这手功夫真是漂亮极了。如果我和小陵也懂得这样打鸟,那就再也不会挨饿啦!”他话语中那浓浓的羡慕和期盼之意,简直就是溢于言表。
      宋师道淡笑着不说话,寇仲等了又等,也没等到宋师道说出类似于“少年你根骨奇佳,不如我教你功夫”这样的圆满回答,心里不由稍稍泄气,但寇仲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问:“那个……不知宋二哥你收不收徒弟?”也不等宋师道说话,或是怕他一开口就是拒绝,寇仲又赶忙补充道:“我和小陵都很听话很乖的,我们会做很多事,而且还很好养……”
      寇仲一边绞尽脑汁地说着他们两人的好话,一边眼巴巴地瞅着宋师道,但宋师道竟只是淡笑着回望寇仲,还是一言不发。
      两人这般对视着,寇仲只觉得他的心越来越沉,尤其当他听到徐子陵欢快的步伐声逐渐接近时,心里更是酸胀得难受——他和小陵是多么希望能够出人头地、不再过这样的苦日子啊!可是看起来,今夜他们和这姓宋的一番“奇遇”并不能让他们如愿,小陵现在的心情有多好,等会儿就会有多伤心……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的难过呢?
      “唉,其实我也知道,像你这样的大人物,又怎么会看上我们这种小混混呢,我们本来就不该奢望的……”寇仲充满希望的眸光逐渐黯淡了下去,头也恨不能埋进膝盖里去。
      “不是那样的!”宋师道忽然开口说道,他的语气颇为急促,与他之前淡定温和的表现大是不同,寇仲奇怪地抬起头来,却见宋师道在说完那句话之后,脸色猛地变红,随即他狠狠地一锤胸口,俯身吐出一口血来,脸色又乍然变得惨白。
      寇仲大惊失色,道:“你……你这是怎么了?”徐子陵这时正巧走近,看到这一幕,险些把手里的东西都给扔了出去,好不容易手忙脚乱地把水桶和树枝放好在地,他也连忙积极地跑过来“表示慰问”。
      倒也不是说,寇仲和徐子陵对于宋师道这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不速之客真能有多少关心之情,只是如今宋师道关乎到他们双龙究竟能不能改变这种作为底层人的悲惨命运——就算宋师道真的快要死了,按照戏文上说的,他是不是也该留下些绝世秘籍啊宝藏啊什么的给他们双龙,然后再嘱咐他们好好练功、将来帮忙报仇云云……
      心有灵犀的寇仲和徐子陵暗暗对视了一眼,都想到了“高人临终传功”的戏码,心中骤然火热不已,便都以“猛虎伏地式”扑了上去,分别抱住了宋师道的两条腿,嘴里大喊着——“宋二哥你可不要有事啊”“你若事了我们可怎么办”“不要抛下我们呜呜”等等没营养的话,表情那叫一个悲痛欲绝,甚至于他们两人还努力眨着眼、挤出了几滴眼泪来。
      宋师道简直哭笑不得,只好伸手扣住两人的肩胛,略施巧劲便把两人推了开来。寇仲和徐子陵踉跄着退后几步、都摔了个屁股蹲,怔怔然地坐在地上看着宋师道。
      “你们两个臭小子可真是对活宝,弄得我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宋师道既无奈又好笑地说着,又看向寇仲,道:“若不是急着和你说话,又何至于使我行功岔了气,险些给口淤血噎死?”
      寇仲讪讪然道:“啊,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快死了是吧?”宋师道轻哼了一声,说:“不识好歹的小子,若非见你那么沮丧,我才懒得开口。”
      寇仲无话可说,心里却忽然涌起了一股暖意:他和徐子陵自幼孤苦,除了依靠彼此,还真没有什么人会在意他们的感受,即使有人对他们不错,比如卖包子的贞嫂,那也都是因为同情他们。宋师道的这句话,显然触动了寇仲的心弦。
      徐子陵摸了摸摔疼的屁股,一脸无辜地说:“你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宋师道轻叹了一口气,说:“你们坐好,把吃食烤上我们再慢慢说,肚子空空我可没工夫和你们闲聊。”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大喜——宋师道既然这样说了,或许他们真的会有希望!于是他们便麻利地把那鸟儿的腹腔掏空洗净,又拿树枝穿了放在火上烤着,这才再度眼巴巴地望着宋师道。
      寇仲强压下喜悦,说:“宋二哥,按你刚刚那样说……是不是要收我们做徒弟?”
      宋师道说:“我家里收徒的规矩大,且我与你们的年纪原本也相差不了几岁,拜师就算了……”寇仲和徐子陵都屏住了呼吸,因为他们已听出宋师道的话还没说完。果然,宋师道又接着说:“不过既然你们都喊我一声宋二哥了,我教你们几手功夫也不是不行。”
      寇仲和徐子陵都喜不自胜地欢呼了起来,“等等,”宋师道又泼凉水说:“不过我要先问你们几个问题,答得上来我才教。”
      两个少年顿时脸上变色,寇仲支支吾吾地说:“这个,我们并没念过书……”
      “无妨,”宋师道淡笑道:“第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想要学功夫?”
      寇仲和徐子陵对视一眼,本是想张口就说些“除暴安良”之类的空话,但见宋师道紧紧地盯着他们,那幽深的目光仿佛能够洞察一切,便老老实实地说:“我们学了功夫之后想要去投奔义军,赚份功劳回来,将来就可以吃香喝辣,再也不做下等人啦。”
      宋师道心中满意,他要让双龙养成不敢或是不愿欺瞒他的习惯,就得用潜移默化这一招。随即他颔首说:“这都是人之常情。第二个问题:你们觉得要想学好武功,最重要的是什么?”
      “天赋?”“根骨?”寇仲和徐子陵脱口而出后,忽而恍然大悟,异口同声说:“是勤奋!”
      宋师道淡淡地说:“现在你们只能想到这些,但将来经历多了,你们就会明白,其实习武最重要的是坚持信念,而这信念也不仅仅是吃香喝辣这么简单。我问你们的这两个问题,你们最好记在心里,不时再拿出来问问彼此,说不定会得到不同的答案。”
      两个少年一齐沉默,半晌后,寇仲一拍大腿,说:“我已经明白了,到了任何时候、任何境况都不放弃心中的信念,才能做成大事!而习武的信念如果只是想过好日子的话,遇到困难就容易产生倦怠,觉得苦日子也不是不能过,所以要找到更高的信念。”
      徐子陵也点头补充道:“而且一味的勤奋总会有力尽枯竭的那一天,只有心中信念坚定,才能有源源不绝的力量支持我们继续往前。”
      宋师道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他看向这两个少年,不禁感慨道:“你们两个果然是悟性极高。”主角光环果然不同凡响,两个没怎么读过书的小混混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管旁人信不信都好,总之双龙还真就是天赋异禀,嫉妒都嫉妒不来的。
      寇仲和徐子陵都很高兴,说:“是吧是吧,都说我们扬州双龙肯定是非比寻常的了,宋二哥你赶紧教我们功夫吧。”
      宋师道觑了一眼那只快被烤焦的鸟,摇头笑道:“先吃完再说。”
      寇仲和徐子陵从一心一意学功夫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才闻到肉烤熟的香气,顿时食欲大开,于是他们三个人就风卷残云地分食了一只肥鸟。然而就算这只鸟再怎么肥,也肯定是不可能让他们都吃饱的,不过总算也能填填肚子,双龙看到了未来的希望,而宋师道也初步达成了与双龙相识的计划,所以三人都吃得很欢。
      扔下手里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抹了抹嘴,徐子陵意犹未尽地说:“宋二哥,不如你再打一只鸟下来我们烤着吃?”
      宋师道微微苦笑道:“你忘了我方才吐血了么?其实我身上有伤,妄动内力只会加重伤势,不到万不得已我实在不想动手。”
      寇仲惊道:“宋二哥你该不会是在被人追杀,惹到什么厉害的仇人了吧?”
      “怎么,”宋师道挑眉笑道:“你们怕了?”
      “当然不怕,我们扬州双龙最讲义气啦,保证同宋二哥你共进退!”寇仲豪迈地说着,但随即又讪讪道:“只是我们本事不济,这不是怕会拖累到你嘛。”
      宋师道摇头笑道:“行了你也不用再说了,义气并不是靠嘴吹出来的。就算我真的被人追杀,也不会连累你们的。更何况事实并非那样,我只是误入了一处危险的地方,不慎受了些小伤,又不想叫旁人知道,所以才躲在这种偏僻的地方。”他当然知道双龙是讲义气的,但他们暂时只会对彼此讲义气,宋师道想要真正得到他们的全心信赖,可没那么容易呢。
      不过寇仲倒是误会宋师道的那句“义气靠嘴吹出来”是把他给看扁了,愤然道:“我们当然是讲义气的,只要是真心对我们好的人,就是为他赴汤蹈火,我们也会在所不辞!”
      “噢,”宋师道微微冷笑道:“但是我是不会对你们好的。”在双龙愕然的目光中,他沉声道:“你们不是想学功夫吗?我可是很严厉的!”
        


      3楼2017-06-21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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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关怀
        双龙初时还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宋师道会怎么“整治”他们俩,但随后他们就发现宋师道是真心要教他们功夫,而他所谓的严厉,比起言老大那个动不动就对他们拳打脚踢的扒皮佬来,简直就可算是春风化雨了。
        “其实通常大家所说的武功包括了内功、招式和心法三部分,简而言之,内功是力,招式是技,而心法则是智。力可由苦练而来,技亦可凭磨练而纯熟,唯有智才是区分各人实力高下的重中之重。”
        宋师道款款而谈,将那些高深莫测的武学要义用极其通俗的话说出来,听得双龙仿佛醍醐灌顶一般。不过双龙的悟性也实在是好,寇仲马上就接口道:“这就是说,武功师父只能教导内功和招式,心法就全靠个人领悟了。”
        宋师道点头说:“很对,每个人的心法都是独一无二的,而事实上能够悟出心法的人,假以时日至少都会是一流高手,说不定还能成为宗师甚至大宗师。如果悟性太低始终领悟不到心法,就算再怎么苦练也最多只能达到二流水平,终生再难寸进了。”
        徐子陵若有所思地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即使有千千万万个人的心法都是‘坚定’,但他们悟出坚定心法的经历和感悟绝对不同,于是心法亦会有细微差别,所以才说每个人的心法都是独一无二的。”
        宋师道轻叹笑道:“没有比这更对的了,既然你们都明白了,那我就先教给你们修炼内功的法诀吧。”
        寇仲和徐子陵都欢呼道:“好也!”
        “不过,”宋师道又严肃说道:“我要传给你们的是我宋家的秘传功法,往后未得我许可,你们万万不可以传于他人,否则我是绝对不会轻饶你们的。”
        双龙忙不迭点头,好似小鸡啄米一般。见他们这么乖,宋师道便缓和了脸色,开始教导他们各穴位和奇经八脉的所在,令他们背下行功口诀,然后便让他们盘膝稳坐,摒弃杂念,开始第一次感应气机。
        双龙如今还很年轻、性情也挺跳脱,但此时此刻他们都强压下心里的胡思乱想,按宋师道的指导练起了功来——因为他们都明白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有这样一个高手愿意指导他们,如若不努力,他们将来必会后悔。
        当然,其实双龙如今还并不知晓宋师道究竟是怎样的高手,但至少在他们的见识中,宋师道已经很了不得了,而更重要的是,比起那些只懂得了一点点功夫皮毛、就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街坊混混和打手们,宋师道的脾性已算是很好了——寇仲闭上眼睛,暗暗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如果宋师道以后都对他们这样好的话,那他就再也不在背后喊宋师道作“宋二鬼”了……
        谁知道寇仲才这么想着呢,额头上就被狠敲了一下,他愕然睁开眼,只见宋师道一脸愠色地看着他,轻斥道:“都说了要摒除杂念,你还在乱想什么?眼珠子转来转去,怎么可能练出内功来?”
        寇仲连忙闭上眼认认真真地打起坐来,再不敢胡思乱想了,不过心里却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挥之不去:什么人对他好,什么人对他坏,寇仲的心里自然是有杆称的。
        一时间万籁俱静,只火堆处时不时跳出几颗火星、噼啵作响,宋师道静静地看着双龙被火光映红的年轻侧脸,不由得感慨良多,神游天外。
        不知过了多久,宋师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才陡然发觉他方才竟是背靠着大树就沉入了梦乡……思及此处,宋师道不由得悚然而惊,难道他的警惕心都被双龙的主角光环给吸收掉了吗?!一边在心里鞭挞自己,一边抬眼再看双龙,宋师道赫然发觉,寇仲和徐子陵居然正背对他蹲坐着,在交头接耳、唧唧喳喳地说着悄悄话。
        “哎呀呀!”寇仲和徐子陵正说得欢呢,忽然就被人从身后拧住了耳朵——“你们两个臭小子,居然在偷懒?!”双龙呀呀叫着回过头,就见宋师道皱着眉,正挂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表情。
        “痛,痛啊!”寇仲可怜巴巴地求饶,宋师道轻哼一声放开了手,闷闷不乐地说:“你们两个人虽然悟性很高,但是……如若还像这般惫懒,什么时候才能成为高手?”
        徐子陵忙解释道:“宋二哥,其实是因为我们已经感受到气机了,一时新奇所以才忍不住互相讨论了起来……”
        “什么?!”宋师道微微瞪大了眼,立时抓起双龙的手、扣上两人的脉门,稍稍查探了一会儿,这才愕然道:“居然真是这样……难道我睡了很久么?”
        寇仲垂了头,小声说:“你大概睡了两个时辰,我们也只是刚刚运完一个周天,又不敢吵醒你……”
        “好了我知道了,”宋师道揉了揉寇仲毛茸茸的发顶,笑道:“是我错怪了你们,我向你们道歉,你们不会不原谅我吧?”宋师道有个优点,就是“知错马上改”,也正因为他这个及时道歉的习惯,人人都道宋阀少主脾气好。
        寇仲和徐子陵也都被宋师道这样的态度所打动了,他们大力摇头,脸上露出了真心的欢喜——真的从来没有人会这样尊重他们、在意他们的感受。宋师道又笑了笑,转身回去坐好,挥手招呼道:“过来吧,你们有什么问题和感想都说一说,我们一起讨论。”
        双龙乐颠颠地围住宋师道,将他们练功的感悟都说了出来,别看双龙还只是初学者,他们的一些奇妙想法居然都能让宋师道这个学武十几年的人有所收获。于是他们三个人平等交流,互抒己见,就像好朋友一般讨论心得,似乎在宋师道与双龙之间完全不存在身份和武功的高下之分……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终于让双龙对宋师道好感大增,更对他的气度心悦诚服。
        而宋师道呢,自然也对双龙满意之极:这俩娃修炼他们宋家的基础功法,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练出了气感,更自主运转了一个周天……想来他宋师道本身也算天资卓绝了,当初都花了整三天的时间才达成了周天循环啊!
        真是人和人不能比啊,幸好宋师道也不存在什么嫉妒的心理,只因他早就知道双龙的神奇了;更何况见了真人之后,他也对这两个真性情的少年颇有好感;再加上宋师道本就有心拉拢双龙为他宋家打天下,自然是乐得见到双龙成才,他都恨不能把各种知识直接给他们俩从嘴巴里灌进去了。
        打天下拼的是什么?当然是人才!而在这个世界里,还有比双龙更厉害的人才么?
        宋师道方才已经小憩了一番,加之他内功深厚,自然是神采熠熠。而寇仲和徐子陵在这一夜里首次接触到了真正的武功,当然是激动得睡不着觉,缠着宋师道问了一个晚上的问题。所幸双龙都练出了气感,还达成了周天循环,所以他们非但不会累到,反而还都是气完神足的。
        不过虽然寇仲和徐子陵都恨不能死死地巴住宋师道寸步不离,甚至于不吃不喝地一心扑在练功上,但奈何一旦到了白天,他们双龙就要出街“扒货”了,否则交不上货,言老大就会给他们一顿毒打。
        听完双龙的诉说,宋师道沉吟道:“依你们所说,这言老大的手下也不过只有十几二十个无足轻重的小弟,如果你们将他引到这废弃园中,由我出手解决掉他们也无不可……”
        两个少年蓦地打了个激灵,目目相觑,寇仲迟疑道:“怎么解决掉?难道是……杀人埋尸?!”
        看着双龙那陡然煞白的脸色,宋师道淡淡地说:“当然,如果我说,死在我手下的人其实已经不少,你们还会以为我是什么大好人么?”
        双龙都沉默了,良久,寇仲终于咬牙说道:“现在世道这么乱,有时候不杀人,别人就会杀你……我相信你绝对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坏人!”
        徐子陵也点头说:“常听人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既然学了功夫,杀人都是在所难免的。”说着他看向宋师道,很认真地说:“我们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不过以你的本事,想在这间破石屋里落脚,只要杀了我们也就一了百了。但是你并没有那样做,反而很和善地指导我们练功,对我们两个毫无背景的小混混尚且如此,你又怎会是坏人呢?”
        宋师道笑叹道:“我算是服了你们这俩小子了,明明没去过学堂,说起道理却好似老先生一样,弄得我想做坏人都不行了。”说着他摇头道:“我已经听出你们的话外音了,都是混口饭吃,那个言老大尚且罪不至死,既然你们是这样想的,我自然是不会出手的。”
        双龙大松了口气,见宋师道这么尊重他们的意思,都不禁深觉感动。然而寇仲眼珠子一转,又说:“不过这个言老大真的很讨厌,收我们做小弟只知道白要孝敬,还苛刻得要命,如果可以狠揍他一顿就好了!”
        宋师道敲了敲寇仲的头,说:“臭小子不要得寸进尺,我不想暴露行踪,要么就不见面,要么就揍死,你选一个吧。”
        寇仲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说了。三人对坐着沉默了一会儿,寇仲这才开口,略有些艰难地说:“那我们就……就出街去了,宋二哥你会等我们回来?”虽然才相识了大半天,双龙竟都舍不得与宋师道稍作分离了,即使只是为了学功夫,但感情却是真挚的。
        宋师道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个玉质小坠子,说:“这东西算不上值钱,也不会暴露我的身份行踪,给你们拿去交差,也好省下时间来练功,免得你们趁机偷懒!”
          


        4楼2017-06-21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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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独处
          寇仲和徐子陵俱是眼眶一热,险些当场哭鼻子,顿觉大窘,寇仲连忙从宋师道手中取过那坠子,就和徐子陵一起飞快地奔出了园子……在这种时候,似乎多说什么都是多余了,总之这份感动他们是记在心里了。
          不过宋师道却是看着两人的飞奔背影无语摇头,暗自好笑:俩臭小子跑得这么快,我话还没说完呢……不过让他们吃点亏、长长见识也好,否则又怎么能从双虫变成双龙呢?
          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宋师道转身回了石屋。
          前世薄有资产,今生又是宋阀的少阀主,宋师道何尝住过这样简陋的石屋?这回可真算是一次特别的体验了。
          静静地坐在石床上,宋师道回顾了在后半夜里他与双龙的交谈内容,一直提着的心也算稍稍放下了——他和双龙终于算是有了个好的开始,未来……大概也会更好的吧。如今的双龙阅历尚浅,只要能够趁机在他们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将来的事就会好办很多了。
          宋师道才松了一口气,就蓦地感受到一股痛意从心肺处蔓延开来。稍顿了顿,他从怀中拿出药瓶放在床边,又将随身佩刀解置手边,宋师道就开始宽衣解带了——他确实是带伤而来,与双龙的“偶遇”也是有理有据、几无破绽的。
          这几年来,宋师道的才干逐渐显露,便开始以少阀主的身份掌管宋阀的各路财源了。除了宋阀一直倚重的漕运之外,他自然也凭着自身的见识发展了一些“新兴产业”,更拓展了海运之路,以防在战乱开启、河道被各路军阀断绝后,会使宋阀陷入被动之中。
          而这一次,宋师道则是借由外出打理产业的机会,偷偷去了一趟京都,目标当然是京都跃马桥——人人眼热的杨公宝库就在那附近,虽然早知那宝库若非经由双龙之手实在很难取出,但宋师道还是做足了准备,进去探了探路。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好奇,而是杨公宝库关乎宋师道未来的一系列布置,若非他亲入查探,只光凭一张嘴胡吹海侃的话,迟早会被戳穿的——宋师道做事的准则向来都是“竭尽全力、消除破绽”,与其将侥幸留待未来,还不如趁早解决,就算要冒险又如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倘若做足了准备还畏首畏尾,那根本什么事也办不成了……只因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万全之策”,不履险境就走不出新路。
          冒险的结果不算很好:宝库之中果然机关遍布,饶是宋师道机智谨慎且武功高强,亦被弩箭穿过胸腔——到了这个地步,再逞强已毫无意义,宋师道立时放弃前进,留下标记后就带伤退走了。说起来,他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就是掉在了宝库里。
          但这个结果其实也不太坏:离开宝库密道之后,宋师道便依照早前的计划来扬州与双龙相见了,虽然受伤不怎么好彩,却恰好可用作理由和托辞,将他“偶遇”双龙的这件事给圆回来。
          宋师道解开衣襟,只见他的上身几乎被厚厚的绷带给缠满了。那只重弦弩箭曾穿透了他的前胸后背,所幸宋师道准备充足且反应够快,及时避开了心肺要害,否则他哪还能和双龙谈笑风生呢。
          正打算将绷带解开重新上一轮药,宋师道就察觉到有人正在接近这废园,便停下了手,凝神倾听了起来。片刻后,他就舒展了眉头,自顾自地把绷带给拆了,直到那脚步声踢踢哒哒地一路响到了门边,宋师道才用一种毫不意外的语气说:“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肯定是出了变故。”
          寇仲刚跑到了门边就听到这句话,便哭丧着脸走进了石屋,却陡然见得宋师道坐在床边没有穿上衣,不自觉地就脸上发烫……他暗啐了自己一口,唾弃道:又不是女人没穿衣服,有什么可脸热的,小陵光溜溜的样子明明都从小看到大了……
          不过宋师道的身材确实很好,肤色白皙、肌理流畅,再配上他那张俊俏的面庞,当真是增一分嫌粗犷,减一分又显弱气,如今正是最佳的视觉效果,也难怪寇仲直接就看呆了眼:如果说寇仲和徐子陵那营养不良的小身板还只能算作青涩少男的话,那宋师道就是真正的男人了。既羡慕又欣赏,寇仲忍不住就多瞥了几眼,才蓦然看见宋师道前胸的血口,失声道:“呀,原来你伤得这样严重!”
          寇仲进门后的种种反应都被宋师道看在眼里,他心里颇觉好笑,又听得这句话,便故意臭着脸说:“亏得你到现在才看到,明知我身上有伤,还缠住我问东问西问了一整夜,真是讨厌的臭小子!”
          也不能怪寇仲反应慢,着实是这石屋里太过昏暗,他走近床边,才看清楚那伤势居然贯穿了宋师道的前胸后背,心里又是难过更是内疚,寇仲低声哽咽道:“对不起……”
          宋师道微微一怔,暗想他不会是吓到小朋友了吧,忙笑着安慰道:“我方才只是说笑的,你不要多想,我自幼练功,这点儿小伤势根本影响不了我。”说着他又转换话题,问:“只得你一个人回来,又跑得这么急,出事了吧。”
          寇仲闷闷地“嗯”了一声,却也不说是什么事,而是指了指宋师道手中的药,说:“背上你够不到,不如我帮你上药吧。”
          宋师道顿了顿,说:“好啊。”就把药递给了寇仲,心里亦有些难言的触动——他其实很少和人这么亲密,但对寇仲,宋师道还是颇为信任的:虽然他们只认识了一天,但是他对寇仲可是有两辈子的了解的,彼此相处,自是非同常人。
          一时间石屋里静了下来,只余两人深深浅浅的呼吸声起起伏伏,乍然便有一种奇怪的气氛在这小石屋里蔓延开来。
          掌下的肌肤果然带着一种蕴藏着力量的美好手感,寇仲第一次发现,原来男人也可以用“美”这个词来形容的,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女人的阳刚美……这种感觉真是奇怪,寇仲又不由自主地脸热了起来,不过看见那狰狞的伤口,寇仲连忙把脑海中古怪的思绪统统甩开,认真地上起了药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宋师道终于忍不住嫌弃道:“你不需要这么小心,好似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弄得我很痒……嗷!”原来是寇仲略有不忿,手上便稍加了几分力,宋师道便也配合着故意“嗷”了一声,佯怒道:“臭小子我看你真是皮痒了!”
          “呿,”寇仲撇嘴道:“还以为你是金刚不坏之身呢,身上多了两个窟窿还说是小伤,看小爷我揭穿你的胡吹海侃,好叫你得知牛皮不能吹破天!”
          宋师道又笑骂了几句,寇仲亦不服输地还嘴,这一番独处,倒是陡然拉近了两人的关系,就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在对待彼此的时候,两人都已多了几分自在和亲近。
          气氛终于又欢快了起来,宋师道感受到药上得差不多了,便取过绷带来系好,打趣道:“好啦好啦,寇小爷你的大恩大德我真是没齿难忘。”
          不知是不是“大恩大德”这四个字触动了寇仲,他不禁感慨道:“你这个人可真是,原来我们还以为你要么就是凶神恶煞的坏蛋,要么就是道貌岸然的假正经呢,却不料你的脾气……”
          “怎么,”宋师道饶有兴趣地问道:“不知寇小爷对我的脾气有什么高见?”寇仲笑着续道:“你的脾气果然很合我的口味,不如我们和小陵一起并称扬州三龙好啦!”
          “嗤,”宋师道不屑地说:“我才没兴趣同你们并称‘一龙二虫’,对了,另外那条小虫跑哪里去了?”
          寇仲顿时泄了气,说:“是啊你说得很对,我们就是两条小虫,还妄想变成龙……”
          见寇仲忽然就沮丧了起来,宋师道心里一软,拍了拍寇仲的肩膀说:“小仲,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和小陵就好像两块璞玉,终有一日会大放光彩的,在那之前的困苦都是命运对你们的磨砺。”
          寇仲立时就不沮丧了,说:“哦,原来我们是璞玉,那宋二哥你是不是慧眼识英才呢?”
          宋师道微微得意道:“那是当然。”寇仲借机说:“那么请问这一位‘慧眼’可不可以为‘英才’再付出一些呢?”
          “什么意思?”宋师道忽然闻到了一点点陷阱的味道。寇仲笑嘻嘻地说:“就是……宋二哥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件值钱的东西?”
          宋师道恍然笑道:“方才我就知道你们跑得那么快,是绝对不会有好结果的,一大早就把份子给交了上去,那言老大不逼你们再多拿一点出来才奇怪了。”
          寇仲苦哈哈地说:“是啊,本来应该傍晚才交的,可是当时我们头脑一发热就跑过去了,再想反口也来不及了。”他们从来没有像昨夜那么开心过,今早又被感动得差点掉泪,哪里还想得到那么多呢。
          宋师道正色道:“没错,所以你要从这件事中吸取教训,以后做事都要考虑周全。为了锻炼你们,我是绝不会再给你们财物了。”
          “唉,”寇仲大叹道:“亏得我还怕你等急了,专门跑回来同你说一声,小陵则是一早就上街扒货去了,你竟然如此狠心……”
          宋师道哼笑道:“不错嘛,你们还知道要做两手准备。那如果我再给你一样好东西,你是不是又会直接跑去交给言老大?”
          “那肯定不会啊!”寇仲跳脚道:“这样的傻事做一次就够啦,我这就去把小陵叫回来,傍晚再去交差。”
          “傻小子,”宋师道笑着说:“之前我给你们的坠子少说都值十几两金,几个月的差都够交了,你们居然不懂得先在市场上将之变卖成五铢钱再慢慢上交,真是白长了两颗聪明的脑袋瓜。”
          寇仲大喘了一口气,惊道:“十几两金?!我们以前都扒过玉坠哩,比你这个大得多,也只值十几两银钱,相当于百余铢钱罢了,我听说现在一两金就可以兑换百余株钱了……”
          宋师道撇嘴道:“我给你们的东西,怎么能和那些寻常货色相比?”宋阀少主身上带的东西当然不会是次品货了,即使宋家不喜奢侈,他们这些少爷小姐们把玩的随身饰物却也不是寻常人家能用得起的。
          寇仲一脸菜色,哭丧着脸说:“亏大发了!我们一辈子都赚不到十几两金啊!我要去和言老大拼命……”
          “行了行了,你就这点出息?”宋师道失笑道:“吃一堑长一智,这十几两金倒也不算花得太亏。你去把小陵叫回来练功,等到了交差的时辰再说。”说着他又取出十几铢钱,续道:“顺便买够今天的吃食回来。”
          寇仲苦哈哈地应了,便去把徐子陵叫了回来,这两个小子还是对那个价值十几两金的玉坠念念不忘、郁郁不乐,总觉得叫言老大占了大便宜去,几乎没办法静下心来练功了……宋师道倍感无语,干脆就教了他们几手搏斗的功夫,让他们互相拆招,打个痛快。
          ——“小陵你真是太阴险了,招招往我脸上招呼,是不是嫉妒我长得比你好啊!”
          ——“你还说我?你刚刚那一拳差点把我肚子里的包子馅都给揍了出来,不就是因为我多吃了你一个肉包子嘛!”
          ——“死小陵,看我黑虎掏心……”
          ——“撩阴腿!”
          ——“我去,小陵你这是想让我断子绝孙哩,我死都要拉你下水……”
          宋师道抱臂倚靠着树干,脸上挂着淡笑,悠然地看着这两个耍宝的少年。艳艳的阳光撒在他们三人的身上,这一天,这个废弃的园子里终于多出了一种生机勃勃的美好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PPPPS没看过原着和考据党的亲们瞧【下面】============
            之前亲们提出了两个比较普遍的问题:一是没看过原着哇,这个真没啥~可以当做武侠版的隋唐英雄传来看啊,亲们会看到李世民李建成李密宇文化及之流……都变成了武林高手~(@^_^@)~这是个神奇而美好的世界~
            二是双龙练了内功还能不能练长生诀的问题,这个根据阿月的考据和理解是木有问题的,因为这俩娃的年纪已经过了修炼普通内功的黄金阶段,就算天赋再高,根骨跟不上也是练不出什么的。但是长生诀呢就有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它不能算作普通内功,亲们可以将它理解为内功的【解压器+补丁包】,原着里双龙就是把傅君婥教他们的内功口诀和长生诀混在一起练而得到了神一般的结果,那么换成宋家的内功也是差不多的,因为阿月觉得水准相似的内功的基本原理应该也是相似的,比如走几条经脉啊,其实差别不大╮(╯▽╰)╭不知道这样解释能否让亲们满意咧?~
            


          5楼2017-06-21 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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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爱恨
            寇仲和徐子陵打得尽兴,宋师道看得也尽兴,真是皆大欢喜。不过欢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及近傍晚,他们又要去向言老大交差了。
            宋师道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指了指寇仲说:“鼻青脸肿刚刚好,你去和言老大交差吧。”说着递了十几铢钱过去。
            “哎?”寇仲和徐子陵对视一眼,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宋二哥才是真正的老狐狸!”
            于是乎,寇仲就“凄凄惨惨”地去和言老大交差了,他向言老大述说了他们是怎样历经千辛万苦才偷得了那个很值钱的玉坠,结果再次出街的时候却被失主追打,徐子陵已经被打得起不来身了,而寇仲则是拼了老命才又弄得十几铢钱来交差,那真叫一个可怜啊!
            经过行家鉴定,言老大也知道那玉坠很值钱了,心情正佳,大手一挥就让寇仲回去休息几天不用开工了,还好好地表扬了他们一番,不过那十几铢钱还是给言老大拿走了……寇仲暗骂一声“铁公鸡”,表面上却是感恩戴德、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废园。
            这一夜月明星稀,宋师道见双龙尚未静心,便两手各提一个,将他们带到了石屋顶,三人并排躺着看月亮。
            双龙初次感受到轻功的奇妙,都是激动不已,寇仲笑道:“哇,今晚的月亮真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圆最亮的!”徐子陵也笑:“那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有躺在屋顶上看过月亮!”
            宋师道忍俊不禁:“你们两个臭小子终于不再叨叨那十几两金了。”
            寇仲又歪了嘴,苦笑道:“十几两金啊!都足够我和小陵娶妻生子了……”宋师道一巴掌拍在寇仲的脑袋上,笑道:“两个小屁孩,懂什么娶妻生子。”
            徐子陵说:“我们才不小呢,我已经十六了,小仲再有几个月就十七哩。”
            “噢。”宋师道应了一声,忽然就不说话了。寇仲略觉奇怪,却没多想,笑问:“宋二哥你比我们还大上几岁,是不是已经娶得了美娇娘?”
            宋师道淡淡地说:“乱世将至,我哪有心思娶什么美娇娘?再说我们习武之人不宜过早娶妻,免得有碍武道求索。”
            寇仲对徐子陵挤眉弄眼了一会儿,这才贼兮兮地笑道:“宋二哥你嘴上说得寡淡,等真遇到了绝色美人,心里不火热才怪哩。”
            宋师道失笑道:“你们小小年纪就口花花,将来不吃亏才怪……”说着他收敛了笑意,轻叹道:“如今你们是不会明白的,越美的女人就越会骗人,在某些时候,美人就是最强的利器。”
            徐子陵捂嘴笑道:“宋二哥感慨良多,是不是被美人骗过……”宋师道又一巴掌拍在了徐子陵的头上,轻斥道:“还以为你比小仲纯良,原来都是半斤八两。”
            寇仲和徐子陵笑成一团,齐声说:“你最纯良!”寇仲捧腹大笑道:“我和小陵一穷二白,向来没有美人垂青也就罢了,宋二哥你这么厉害,居然也还是童子鸡吗?哈哈!”
            宋师道淡淡地说:“美人倒是多不胜数,却没一个是真心实意的。”
            双龙哑然片刻,寇仲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我们的气啦?”
            “没有,”宋师道叹息道:“你们两个小子真是不识好歹,我是怕你们将来被女人骗得团团转呢。”可不就是么,这俩娃的桃花运那可真是旺盛得不得了,但他们也着实是被女人利用得够呛。


            6楼2017-06-21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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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子陵失笑道:“宋二哥你大可放心哩,就我和小仲这样的,哪会有女人愿意来骗我们?”寇仲亦笑嘻嘻说:“是呀,如果真的有那也好了,先将她从头到脚摸个遍……”
              “你个臭小子!”宋师道无奈笑道:“好了好了,不管你们将来是飞黄腾达左拥右抱、还是一穷二白无人问津,总之都要小心被漂亮的女人骗。”
              “知道啦!”双龙齐声答道,相互对视了一眼,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宋师道摇了摇头,说:“一看就知道你们两个臭小子没把我的话放进心里,难得今天月色正好,我就和你们说说我家里的一些旧事吧。”
              寇仲偷笑道:“分明是想找我们倾诉,还要拿月亮做借口……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在宋师道的瞪视下乖乖地闭了嘴,双龙侧耳开始听故事。
              其实双龙早就对这个好似从天而降的“宋二哥”感到无比好奇了,要知道迄今为止他们还不晓得宋师道的全名呢。
              宋师道仿佛看出了两人的心思,只听他正色说:“我全名叫做宋师道,师父的师,道义的道,虽然你们算不得是我的徒弟,但终归是授业一场,我也不希望你们将来连我的名字都叫不出。”
              双龙一齐点头应道:“我们记住哩,一世都忘不掉!”寇仲又嘻嘻哈哈地说:“师父的师,看来你真是老天送给我们的师父哩。”
              宋师道哼笑一声,又正色说道:“当今天下有四大门阀,独孤阀、宇文阀、李阀以及宋阀,而宋阀阀主宋缺正是家父。”
              双龙错愕万分,半晌后,徐子陵才呆呆地说:“从前我们远远望见竹花帮的帮主,已觉得他是天大的人物了……”寇仲咋舌续道:“如今我们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原来宋二哥你来头这么大,竹花帮和你一比就什么都不是了……”而后双龙对视一眼,齐声说:“真是天降贵人,我们以后就跟着宋二哥你吃香喝辣啦!”
              宋师道微微摇头说:“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我养你们一世确实没问题,但到时你们又会觉得憋屈了。”
              寇仲奇道:“有人养多好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为什么会憋屈呢?”
              宋师道打趣笑道:“我以什么名义养你们两个臭小子?难道是我包养的小情人?”


              7楼2017-06-21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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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龙顿时傻眼了,寇仲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怪声怪气地说:“宋二哥你该不会有断袖之癖吧?!”
                “哟,你还知道断袖之癖。”宋师道轻笑道:“放心罢,就算我真的喜欢男人多一些,也看不上你们这种干巴巴的小身板。”就他个人来说,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其实都没什么问题,重要的是能够彼此合意。但他本就是穿越而来,对这世界里排得上号的人物的性情惯都似俯而观书、一清二楚,如果宋师道没兴趣广收后宫、遍采群花的话,想单单找个合心意的知己伴侣还真是不容易呢。
                徐子陵不可置信地说:“宋二哥你是开玩笑的吧,虽然我们也听过那种事,西街口亦有一间南风馆,但无论如何我都不理解男人如何会喜欢上男人?”


                8楼2017-06-21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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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师道挑眉笑道:“小陵难道不喜欢小仲?”明明是官配好基友一辈子吧。
                  双龙的脸都扭曲了,寇仲怪叫道:“我们是好兄弟,你怎么可以把我们想得这么……这么龌龊?!”
                  宋师道微微皱眉道:“在我看来,两个人相爱,只要不妨碍和伤害到别人,都没什么龌龊的。如果真心喜欢上一个人,想要同他一世相伴,对方是男是女又有什么所谓呢。”


                  9楼2017-06-21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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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嗤,”宋师道笑道:“软绵绵?你摸过?”
                    寇仲逞强说:“我和小陵偷看过花楼头牌洗澡,虽然没摸过,不过看样子……摸上去手感一定很好……哎哟!”徐子陵一肘子狠撞向寇仲的肚子,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宋二哥你别听小仲乱说,我们是纯良好少年来的。”


                    10楼2017-06-21 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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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寇仲撇嘴笑道:“宋二哥才不会介意哩,是不是?”
                      宋师道失笑摇头道:“放心,我不会介意的……”说着他微叹口气,说:“其实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和你们两个臭小子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他这话倒是带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双龙的这种性格很好相处,而且还总能让他发笑。
                      寇仲和徐子陵亦很动容,齐声说道:“从来没人对我们这么好……”而后他们对视一眼,又补了一句:“宋二哥你就好似我们的亲大哥一样!”
                      宋师道温和笑道:“我是家里独子,大姐同三妹自然更谈得来一些,我就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如今多了你们两个弟弟,真是很开心。”
                      仿佛只因这一句话,他们忽然就不再是孤儿了,有了一个温暖的家和兄弟姐妹——双龙的眼眶都微微红了,但是徐子陵还是有些迟疑地说:“宋二哥你的家里人……会看得上我们这样的野小子吗?”
                        宋师道揉了揉两人的头,说:“家里与我们同辈的只有大姐和三妹,大姐脾气很好还爱护短,而且已经嫁人了;三妹虽然调皮还有点点泼辣,但她的心地也是很好的。至于我爹,他向来认为英雄不问出处,绝不会看不起任何人;还有我娘,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娘亲……”
                      双龙的脸上都是一派向往,不过这种温情脉脉的气氛倒让他们稍有些不自在,寇仲便故意油嘴滑舌地调笑道:“宋二哥你生得这么俊,你的姐姐妹妹还有娘亲一定都是大美人,我和小陵将来就可以大饱眼福哩!”
                      孰料宋师道脸色微变,略冷了语气说:“美人固然赏心悦目,有时却心如蛇蝎。你们如果只知注重皮相,终有一日会吃大亏!”
                      双龙愕然,寇仲略感委屈地说:“我只不过开开玩笑,你干嘛忽然生气?”
                      宋师道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语气中似乎压抑着极深的愤恨和痛苦,寒声道:“因为天下人都知道,宋阀阀主的夫人生得极丑,故而从来都不敢面见外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宋爹的问题===================
                        亲们请放心,这文是不会黑宋缺的,他是男主的爹啊,父子之间没隔夜仇哒~大凡男人都对初恋很看重,因此而对不起宋夫人,确实是他做错了,不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了~宋二哥一定会努力打消这种【看重】,把老爹的心拉回来的=w=如果一点儿冲突都没有,文也就不好看了不是?O(∩_∩)O~
                        还有就是,阿月写同人,一直都会尽力不崩原着人物的,宋缺在原着里确实是个很有威势和魅力的大宗师,与邪王并称【帅气老爷爷双王(尼奏凯)】哒╮(╯▽╰)╭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宋缺和石之轩都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毕竟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嘛,但是阿月会给出符合逻辑的解决方式的=3=请亲们对阿月多点信心哩,不要着急抛弃我呀~


                      11楼2017-06-21 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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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旧情
                        有道是“儿不嫌娘丑”,宋师道说完那句话,脸色已是铁青;双龙见此情形,都噤若寒蝉,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霎时间宋师道的胸口起伏不定,良久才慢慢平复,他闭了闭眼,淡淡地说:“对不住,我不该向你们撒气……”
                        “是我的错,”寇仲抢着说:“都怪我乱说话,触及宋二哥的伤心事,真的很对不起!” 他蓦然发现,原来像宋师道这种自幼锦衣玉食的大家公子,也并不能真正的无忧无虑,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痛苦……这样想着,寇仲对宋师道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共鸣和感怀。
                        宋师道轻叹一声,拍了拍寇仲的肩膀,说:“伤心事也算不上,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讨厌以貌取人这件事……其实我本来就想要说个故事给你们听的,结果我们聊着聊着倒是偏题了。不过既然我们又说到这里了,或许真是天意,那我就讲一讲这个故事吧。”
                        双龙都被挑起好奇,侧耳凝听。于是就在这皓然的月光下,宋师道目光沉静地看着尚且稚嫩的寇仲和徐子陵,将一段几十年前的旧事缓缓说来。
                        那时宋师道之父、后来的“天刀”宋缺尚是弱冠之龄、籍籍无名之辈,而他初出江湖之际,恰是梵清惠下山历练之时,他们偶然相遇,把臂同游,从此梵清惠就在宋缺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不经意间便生根发芽。
                        寇仲和徐子陵都听得津津有味,何人无有少年时?那种青葱懵懂的情感,着实令人心生摇曳。
                        但可惜的是,梵清惠不仅仅在宋缺心中埋下了“种子”,可以说,在那段时期内江湖上的青年俊杰们,没有几个人能不为梵清惠天仙一般的姿容而倾倒。在他们的心里留下了翩翩倩影之后,梵清惠飘然回山,直至近十年后才再度出山。而到了那个时候,当年的青年俊杰们若非是英年早逝的倒霉蛋,就是已成就了一番事业、声名正盛的各路英豪。
                        徐子陵听得心惊胆跳,问:“难道这个什么梵清惠居然有这样的深谋远虑?”
                        寇仲更是夸张地喊道:“按宋二哥这么说,那我们以后在路上对着美女流口水都要小心了,说不定十几年后这个美女就会来找我们算账哩!”说着他又挤眉弄眼地笑道:“不过过了十几年,美女都变成老姑婆了吧?”
                        宋师道淡淡地说:“慈航静斋的武学典籍之神妙,又岂是你们能够想象的,其内功驻颜的效力之强,莫说十几年,就是到了几十年后的今天,你们两个臭小子看到梵清惠,恐怕都还会流下口水来呢。”
                        听闻此言,寇仲和徐子陵的面色都很古怪——其实如果等他们真的见过梵清惠之后,就不会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大不了的了,但如今他们想象着自己对着一个“貌美如仙的六十岁阿婆”流口水,实在忍不住浑身恶寒……其实这正是宋师道的目的:趁着一切都还没开始,就先行破坏双龙对慈航静斋最初印象,无论将来这效果是大是小,他都算是尽力了。是以宋师道不去理会双龙的夸张搞笑表情,继续往下说故事。
                        初恋女神陡然出现,各路英豪都没法心平气和,而当时正值杨坚举兵征伐四方之时,他最大的对手一是当时已经雄霸岭南的宋缺,另外就是诡异莫测的魔门。慈航静斋支持杨坚争夺天下,是以她们就派出了门下的两个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弟子——梵清惠和碧秀心,分别去钳制宋缺和魔门的“邪王”石之轩。
                        两个少年初次听闻这样的武林秘事,都激动得呼吸急促,但心中又对那个“美女多如云”的慈航静斋生出了几分忌惮之意——美人计玩得这么纯熟,真是吓死人了。
                        梵清惠和碧秀心正是慈航静斋上一代最优秀的两个女弟子,而她们在钳制宋缺和石之轩的同时,其实也是在进行继任斋主的考验。
                        “那究竟是谁胜出了呢?”寇仲真是好奇得不得了,他们首次听说,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一个门派,专门培养气质如仙的美女来挑动天下大势。
                        宋师道挑眉笑道:“我爹是正人君子,梵清惠成功劝得他放弃争霸、偏安岭南一隅之后就对他若即若离,更提出要回慈航静斋诚心礼佛,我爹便也放开了手……”
                        寇仲和徐子陵都不可思议地“嘘”出了声来,宋师道又说:“不过石之轩是何等厉害之人,怎可能白白吃亏,于是乎碧秀心就‘以身饲魔’,还生下了一个女儿……所以如今慈航静斋的斋主就是梵清惠了。”
                        寇仲连连摇头道:“伯父真是亏死哩,至少都该从头到脚摸个遍……”他话还没说完,已被宋师道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斥道:“小小年纪不学好,整日想着摸来摸去,真是讨打!”
                        寇仲又笑嘻嘻地说:“幸好宋伯父和宋二哥你一样都是无趣的木头君子,如果他当初真的摸了的话,梵清惠岂不成了你娘?我还要叫她一声宋伯母哩……哎哟哟!”
                        宋师道狠狠地拧住寇仲的耳朵,说:“臭小子再惹我生气,我就拧掉你的耳朵!”
                        寇仲连连告饶,宋师道才放开手,岂知寇仲竟嘟嘟囔囔地说:“宋二哥你怎么好似女人一样喜欢拧人耳朵?”
                        徐子陵笑得肚子都痛了,宋师道给了他们俩一人一脑崩儿,才恨恨地说:“梵清惠如何能与我娘相提并论?我娘温婉贤淑,是举世难求的好女人……而我最恨的就是慈航静斋里的那种故作清高的女人,爱就是爱,不爱就直说,当断不断反而以情制人,还要摆出一副‘为了天下苍生愿入火坑’的高尚嘴脸,不就是仗着她们出众的皮相么,真是想想都让我生气!”
                        寇仲和徐子陵亦是若有所思地点头,徐子陵道:“也是这个道理,暧昧不清最麻烦了。”
                        宋师道冷然说道:“不止如此,我还恨我爹至今都对梵清惠不能忘情,令我娘受了很多委屈。更过分的是,当年在我爹娶了我娘之后,江湖上竟传出了‘宋缺为情所伤,是故迎娶丑女’的谣言来,以至于让我娘几十年都抬不起头来!”
                        寇仲大怒道:“是什么人这么过分,如果有人敢说我娘的坏话,我非要凑得他猪头肿脸、连他娘都认不出来!”寇仲是孤儿,对父母亲情自然很是向往。如今他已对宋师道的家人有了认同感,所以那些侮辱宋夫人的言论就跟侮辱了寇仲的亲娘一样让他不能容忍……
                        “哼,”宋师道淡淡地说:“谣言传得那么快,不仅伤了我娘,还打击了宋阀的声望,唯有慈航静斋依旧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即使我不想去怀疑我爹的眼光,都忍不住胡乱猜测。”他这话里已经明白暗示了那个过分的谣言和慈航静斋脱不了关系,却也不等双龙反应,宋师道便勉强笑了笑,说:“好了,不提这些令人烦闷的事了,即便我娘不是什么貌若天仙的大美女,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的女人。”
                        寇仲和徐子陵都使劲点头,无声地表示支持,宋师道的笑容总算自然很多,说:“其实我只是担心你们两个傻小子被漂亮女人骗得团团转……”
                        “宋二哥你就放心吧,”寇仲正色说道:“我和小陵绝不会叫你失望,至少都会……”
                        “摸个遍是吧?”宋师道哼笑道:“死性不改的臭小子。”说着他拎着两人跃回地面,说:“好了,时辰不早,该休息了,昨夜完全没睡,你们不困我都困了。”
                        双龙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黑黑的眼圈,显然是需要休息了。不过昨夜他们初学武功,今夜又是大开“耳”界,就算再怎么累,心里也是开心的,更何况宋师道还对他们这么好?两个少年不知有多庆幸。
                        寇仲笑嘻嘻地伸了个懒腰,说:“噫,也是时候该休息了,总要体谅宋二哥年纪大些,比不了我们年轻人嘛。”
                        宋师道抽了抽嘴角,寇仲这小子说话可真不中听啊,他抬起手作势要打,寇仲连忙躲到徐子陵身后,朝宋师道做了个鬼脸。
                        他们又笑笑闹闹了一会儿,终于是觉出疲倦来了,然而徐子陵又有些犯难,他犹豫地说:“以前我和小仲挤那张石床都快变成肉饼了,如今我们三个人……”
                        听闻此言,寇仲倒是蓦然想起宋师道身上带伤,连忙说:“宋二哥你去睡床吧,我和小陵还要在院子里练功哩。”说着就把徐子陵给拽走了。
                        宋师道也不客气,点了点头,便径自进屋去了,却仍能听到双龙故意压低的声音——
                        “不是吧仲少,我已经很困了,一点儿也不想练功……”
                        “嘘,陵少你这就有所不知了,今早我一个人回来的时候看到……所以……”
                        “噫!居然那么严重?那我们还是不要和他挤了,在外面打地铺算哩。”
                        宋师道躺在床上,忽然觉得双龙还真是挺可爱的,又很好骗:思及他今晚终于首次抹黑了慈航静斋,宋师道就不禁在心里偷笑不止——说来慈航静斋的那些个女人们大概也没有那么坏,除了故作清高、自以为是、欺骗纯洁少男的感情以外……咳咳,终归还是正道中人吧。
                        不过无论如何,宋师道今夜对双龙说的话,其实都是事实,只不过是从他个人的角度来解读而已。就算将来师妃暄的出现改善了双龙对慈航静斋的印象,他们亦无法反驳宋师道的观点——因为他的出发点是“孝”,唯孝至善,就算是梵清惠站在他跟前,宋师道也都是怡然不惧的,天下人更无法抨击他颠倒是非。
                        再加上不管正道魔道,在宋师道看来,只要是和他们宋家作对的,那就都是敌人:慈航静斋的“代天择主”虽然荒谬之极,但因和氏璧在她们手中,影响力着实巨大;而宋阀坐镇南方,几乎是没可能被侧重北方势力的慈航静斋选中的,就算宋师道把李世民的那些“明君仁政”的台词全都抢过来,那也是没用的——因为师妃暄的考察重点从来都不在于“口才”!所以他必须早做准备,先把双龙拉拢过来,再想办法对付慈航静斋,才好和李世民这个所谓的“真命之主”争上一争。
                        李世民虽然算是千古明君之一,但总有不可避免的历史局限,唐朝的下场也无非和任何一个封建王朝一样,分疆裂土、天下大乱……唐末军阀割据,五代十国亦不比南北朝好上多少。
                        再说了,这个双龙世界本来就和历史不同,李世民都成了武林高手了,什么“天命”也就不用提了……同样是四大门阀的少主,宋师道还是宋缺的独子呢,情况比李世民更为有利:他既有了这样好的身世背景,那么无论是为了天下大义也好、自身野心也罢,都没理由平白放弃的。
                        在这个静谧的黑夜中,宋师道忽然想起前世里曾看到有人这样评论过:宋缺唯一缺的是一个能帮他打天下的儿子;而寇仲适合做大元帅,却因为自幼混迹市井而难以胜任皇帝之位……所以宋家和寇仲的联盟最终都为李世民做了嫁衣。
                        不过如今有了宋师道的“横空出世”,未来肯定会大有不同的。感应到屋外两个小子的呼吸已渐渐均匀,宋师道不由得会心一笑,便也闭上双眼沉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慈航静斋,阿月很善良哒===============
                          慈航静斋确实是白道正派,阿月也不打算过分黑她们,只是会将她们做的事明明白白摆出来,从不同的角度来看,自然就会有不同的解读。
                          从宋二哥的角度来看,那些仙子们就是他的【阶级敌人】啊~O(∩_∩)O~梵清惠先是【抛弃】了宋缺,又把宋夫人给对比成了【笑柄】,等于坏了两个人的面子,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啊……再说如果宋二哥不【误导】双龙的话,那将来双龙又被仙子们给【蛊惑】了,宋二哥就真是【鸡飞蛋打】咧~~【咦这话有歧义(╯▽╰)
                          再说其实阿月我一直都无法理解慈航静斋的逻辑,虽然她们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是她们却喜欢【要挟】别人,尤其是用【感情】来要挟别人去【认同她们的理论】——啊喂,虽然你们的理论可能有些道理,但大家都是凡人,谁能说出真理呢?~~~~~阿月的后攻们~快出来看上帝!
                          【代天择主】和【以身饲魔】这两种说法我就更不能理解了o(╯□╰)o谁是【天】和【主】啊?X八大的投票都比她们民主啊。。。
                          谁又是【魔】?魔由心生,在我看来,对【匡扶天命】无比执着的仙女们,其实已入了魔道。
                          执念是魔!←_←阿月激动+文艺了。。。请忽略。。。
                          


                        12楼2017-06-21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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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变故
                          石床又冷又硬,加之宋师道心内还有诸多杂念,是以当天边才泛起了一小抹鱼肚白时,他就已吐纳完毕,神清气爽地跨出了石屋。
                          宋师道乍一抬眼,就见寇仲和徐子陵两个小子窝在树下呼呼着——睡得那叫一个东倒西歪、口水横流,偏偏那两人还半盘着腿,像是练功练到睡着了的样子,看得宋师道轻笑一声,而后便轻轻巧巧地走了过去,捏住了两人的鼻子。
                          呼吸不畅,寇仲和徐子陵很快就挣扎着醒了过来,他们半睁着眼,懵懵懂懂地望向宋师道,简直不知今夕何夕。直到两个少年憋红了脸,宋师道才悠悠然松开手,又拍了拍他们的头,笑唤道:“两个小懒猪,还不快快起床练功!”
                          寇仲喘了口气,揉了揉眼,含糊不清地说:“宋二哥?咦……原来真的有你这个人,我还以为只是一场美梦呢……”
                          “臭小子,”宋师道听得有些想笑,又为这直白而真挚的话语稍生感怀,便使劲揉了揉寇仲的发顶,温声说道:“放心,一切都是真的……”
                          片刻后,两个少年终于清醒了过来,他们又恢复了那种嬉皮笑脸的表情,仿佛之前的那点点多愁善感真是梦境一般,寇仲笑道:“宋二哥你果然是年纪大了吧,昨夜聊到那么晚,如今又这么早就起了,简直就和街上卖糖糕的阿婆睡得一样少。”
                          宋师道哭笑不得,轻斥道:“少说废话,快点开始练功,否则迟早叫你们知晓什么叫做噩梦!”
                          到井边打水洗漱后,双龙在宋师道的瞪视下乖乖盘膝坐好,正要开始行功,寇仲又不老实地动了动,捂着肚子苦着脸说:“好饿,肚子咕咕叫,根本没法静下心来练功哇。”徐子陵本来已经闭上了眼睛,此时也被寇仲勾起了饿感,又睁开眼来巴巴地望着宋师道。
                          无奈地叹了口气,宋师道说:“好了好了,我真是拿你们两个事多的小子没办法。这样吧,我去城里买些吃的回来,你们就给我乖乖地练功,嗯?”
                          徐子陵大力点头,可寇仲却不知怎的,忽然就有些担心,吞吞吐吐地说:“宋二哥,之前你说是因为不想让人知道你受了伤,所以才会躲到这里来、遇到我们俩……倘若你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到街上去,会不会……不好?”其实他更担心的是宋师道一去不回,虽然他们才相识了两天,彼此却是十分投契,寇仲真的很舍不得这个从天而降的宋二哥,但是他也知道,像宋师道这样的大人物,又怎么可能一直和他们两个小混混一起住在破石屋里呢?分别是必然的,只希望不会来得这样快……
                          “放心,”宋师道淡然地说:“我已经好很多了,除非遇上厉害对手,否则我受伤的事是不会被人发觉的。”眼见着寇仲的表情更为纠结,欲言又止,宋师道这才哼笑道:“好啦小仲,少摆出这种讨打的表情,现在我还不打算离开,总要等伤势彻底好了之后才敢回家,否则以我爹的眼力,少不得要被盘问一番,多添麻烦。”
                          寇仲大松了一口气,徐子陵也很开心,他们都舍不得宋师道。见到两个少年这样生动的表情,宋师道的笑容中更添几分真诚,和气地笑道:“两个傻小子,等到了我真要回去的时候,难道还能扔下你们?当然是带你们一起走……”
                          “真的?!”寇仲惊喜极了,见宋师道肯定地点了点头,他和徐子陵欢呼着对掌拍手,大乐道:“那我们就等着和宋二哥一起回家吃香喝辣哩!”
                          看着两人一蹦三尺高,宋师道故意板了脸,挑眉喝道:“想要到我家白吃白喝?门都没有!快给我练功,否则我就把你们俩当猪仔卖了!”
                          双龙赶忙坐好,宋师道又认真地说:“每逢天将亮时,正是阴去阳生、紫气东来之际,气机最是醇厚,又暗含了天地交泰的至理,乃是吐纳练功的大好时机。你们要牢牢记得,以后每天都要按时练功,再不许像今天这样调皮,白白浪费光阴了。”
                          寇仲和徐子陵都连连点头、老实认错,凝神开始练功了。宋师道去街上买了吃食回来,却是风平浪静,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
                          接下来的这几天都是一般的平静而温馨,言老大难得放了双龙的假,正好让他们能一心一意地跟着宋师道学武功,闲暇时又听他畅谈天下大事,戏说武林纷争,恍若有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就这样缓缓地在双龙的眼前打开了。
                          而寇仲也养成了每天帮宋师道换药的习惯,正因着这件事,寇仲与宋师道的关系倒比徐子陵与宋师道要更亲近了不少。
                          其实寇仲也挺困惑的:他为什么要把徐子陵打发出去买吃食而自己揽下这换药的活计呢?只是为了更进一步地讨好宋师道么,好像也不尽然。总而言之,还在寇仲懵懵懂懂的时候,他对宋师道的好感就已与日俱增——似乎只要他们待在一起,寇仲就会觉得非常愉快。
                          而宋师道又何尝不是呢?他本身的性格稳重内敛,而寇仲则是调皮活泼爱炸毛——这个小子好玩好逗而且还挺好骗,实在给宋师道增添了很多生活乐趣。
                          再加上宋师道本来就更看重寇仲一些:因为寇仲的才华将会更多地展现在用兵作战和收拢人心方面,他对想要争天下的宋师道来说明显是天赐良才;而徐子陵却是偏爱自由无羁的,即使挟栽培大恩,宋师道也很难束缚住徐子陵,终要放他江湖遨游——孰轻孰重,岂不是一目了然?
                          所以对于该怎么和寇仲相处、得到他的好感,宋师道可算是下了一番功夫,而成效也着实显着。
                          这段日子既平静又美好,但终归是要告一段落了。
                          这天傍晚,双龙练功完毕,正在烧烤野味,忽见得不远处的荒野之上,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矮胖男子急蹬蹬地朝这废弃园子奔来——单看那速度就能知道,这矮胖男子的功夫可不弱。
                          寇仲和徐子陵微微一怔,随即面色都有些沉,俱带着担心的目光看向宋师道,而宋师道早已站了起来,如松似竹地静立着,一脸镇定,直等那人跑到他面前,才淡淡地说:“宋德,你这般着急,究竟所为何来?”
                          宋德大喘了一口气,这才微微苦笑道:“少主,你可真叫属下好找,竟躲到了这么一个偏僻简陋的地方来……”宋师道打断他,说:“快讲重点。”这个宋德,就爱啰嗦。
                          宋德赶忙点头,又忽地大力摇头,说:“重点就是……不好了少主,我们的盐船被海沙帮给截下了!”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险些喷笑出来,这个叫做宋德的矮胖子说话的方式实在很特别……不过他们看着宋师道阴沉下来的脸,又笑不出来了,宋师道已稍稍皱起了眉,冷然说道:“盐船上挂了我们宋阀的旗帜,各路豪杰谁敢不留三分颜面……再说了,我们和海沙帮素无纠葛,他们究竟为何要与我们过不去?”
                          宋德说:“哎哟少主,这事说来话长,且听我慢慢说来……”宋师道扶额叹道:“长话短说,限你三句话内说完,否则家法处置。”
                          寇仲和徐子陵的肩膀不住抖动,因为他们终于发现,向来脾气温和的宋师道原来最怕人啰嗦啊……宋德也知道他自己的毛病,只得苦哈哈地说:“好吧少主,简而言之就是三小姐的女儿身份被海沙帮的一个舵主给拆穿了,对方发现三小姐并不是少主你,于是就连人带船统统扣了下来,还对外宣称是有人假冒宋阀少主……”
                          宋德几乎不带喘气地连说下来,有没有超过三句话,宋师道已无暇顾及,他眉头皱得更紧,面色渐冷,低声说道:“这一趟我请三妹代我运盐,一应事务早已安排妥当,她只要待在船上做个样子也就是了,又怎会被拆穿身份,还被半途截下?”说着他看向宋德,道:“你……稍稍说详细些。”
                          宋德终于可以把憋了一肚子的话给说出来了,立马就滔滔不绝地把他所知道的一切全数道来,宋师道听着听着就没了表情,从宋德的话中,他终于理清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原来当初宋师道为了去京师暗查杨公宝藏,又要“偶遇”双龙,便借着给宋阀运盐的机会抽身、独自离去,只留下跟他一起出门的三妹宋玉致女扮男装,替他坐镇盐船。
                          年方十五岁的宋玉致还带着些少女心性,此番她好不容易说动父亲,让她能有机会跟着哥哥外出游玩,没想到居然会被哥哥抛下当替身,宋玉致的心里自然大感憋气,更不乐意一直乖乖待在船上不露面了,所以在盐船靠岸补给的时候,她就带着随从浩浩荡荡地上岸玩乐去了。
                          不过宋玉致这么一个美貌少女,举手投足都是女儿味道,就是再怎么扮男人也扮不像的,普通人看她随从一大堆自然不敢上前招惹,可那个码头附近刚好就是海沙帮的地盘,又恰逢海沙帮十八舵主之一的张奇张舵主出行,远远的一眼就看中了女扮男装、娇俏动人的宋玉致……再然后他们自然而然地起了冲突,纵使宋玉致的身边不乏宋家高手跟随保护,但毕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终于还是连人带船一起被海沙帮给扣住了。
                          宋德说到这里,居然罕见地磕磕巴巴了起来,说:“那、那个张奇他……他想占三小姐的便宜,所、所以才扣着人不放……”说着他吞了吞口水、定了定神,这才苦着脸续道:“连三小姐坦言了身份都不管用,张奇咬定他们冒充宋阀之人运送私盐,还说要送交官府处置……幸而三小姐的卫队中有人逃脱报讯,属下才急着来找少主……”
                          宋阀的盐运买卖确实有违大隋律法,但此时天下秩序已濒临崩溃,四大阀门全都在积攒军力财力,见不得光的生意各家都是一抓一大把,彼此早已心照不宣,也口头约定过互不干涉。至于朝廷方面,只要给地方官一些好处,隋帝杨广就不会得到这些消息,所以宋师道对官府方面并无顾虑,大不了也就是多破点财而已。可是海沙帮的背后是宇文阀……这件事究竟只是个意外,还是另有深意?
                          眼见着宋师道的表情越发凝重,寇仲和徐子陵都生出了一种颇为不妙的感觉来。


                          13楼2017-06-21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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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分别
                            宋师道的心中转过无数念头,却不外露,只微微眯起眼,摆了摆手,冷笑道:“好了你不用再说了,我都明白了,那个张奇,区区海沙帮的一个小小舵主,竟敢打我宋阀小姐的主意,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说着他收敛了浑身冷意,轻叹一口气,转而看向寇仲和徐子陵,眼中带了几分怅然,说:“没料到会出这样的变故,我不得已要与你们分别了,如今实在没法带你们一起走……”
                            不妙的感觉果然变成了真实,寇仲和徐子陵都瞬时垮了脸。然而事实上,他们已听完了前因后果,都明白这分别也是一件情理之中的事了。但难过当然还是免不了的,寇仲强笑道:“宋二哥你有大事要做,我和小陵都明白的。”徐子陵也沉重说道:“宋家小姐出了事,宋二哥你实在是一刻都不好再耽搁……”
                            宋德原本很看不上寇仲和徐子陵这两个小混混,也不明白他们少主为什么会纡尊降贵地与这么两个穷小子相交,可如今却也不由得对他们俩大是改观,宋师道的表情更是歉疚,说:“我向来一诺千金,既说过要带你们回家,就绝不会食言,等我把麻烦事解决掉,一定回来接你们。”
                            听到这话,寇仲心中酸涩,却又忽而就平白生出了一股豪气,拍着胸脯说道:“嘿!跟着宋二哥吃香喝辣虽然好,但那样又怎么能显出我们扬州双龙的本事呢?宋二哥你尽管去解决麻烦,等下次再见时,我和小陵必要让你刮目相看才是!”
                            徐子陵也点头道:“我们定会努力练功,不会叫宋二哥你失望的。”
                            宋师道终于是开心地笑了起来,道:“好极,有志气,这才是我的好兄弟。”而后他让宋德将身上的银钱都拿了出来,一股脑地交给双龙,说:“当我是自家人就莫要推拒了,这一点儿银钱本就算不得什么。”
                            穷惯了的双龙自然无法拒绝这样的好意,便腆着脸收下了。宋师道又从腰间取下一块成色透亮的玉佩来,塞到寇仲手里,说:“如遇急事银钱不够,就拿这玉佩到当铺去,要价绝不能低。”说罢他又拍了拍两个少年的头,便与宋德一起急匆匆地离开了。
                            这位宋阀少主凭空而来,又匆忙而去:双龙望着宋师道的背影消失在夕阳沉落的天边,俱是既怅然又迷茫……他们与宋师道的这次“偶遇”,究竟会给他们的未来带来怎样的改变?
                            这个扬州城外的废弃园子里,终于又只剩下寇仲和徐子陵这两个无依少年了,此时他们耷拉着脑袋,蔫不拉几地继续烧烤野味,却连那只肥山鸡都快黑成焦炭了都没有察觉。
                            寇仲唉声叹气道:“陵少,我忽然觉得自己好没用,如果我们可以帮得上宋二哥的忙,又怎会如此凄凉……”毫无准备的分别,这滋味实在不好受,寇仲只觉得嘴里发苦,连话都说不下去了。
                            徐子陵苦笑道:“以我们两个这样的身手,要是跟了去,亦只会碍手碍脚。想要帮上宋阀少主的忙,不练个十年八年的恐怕是想都不用想了。”
                            “十年八年……黄花菜都凉了……”寇仲泄气道,随即他又振奋了起来,说:“不过也不一定,我们双龙的天资那么高,别人练功要十年八年,我们说不定只要几个月哩,到时候我们就去把那个敢得罪宋二哥的烂沙帮的狗屁舵主给胖揍一顿!”
                            徐子陵斜了寇仲一眼,嗤笑道:“仲少你少来白日发梦了,我们现在连言老大那样的货色都揍不动,还提什么海沙帮?你也知道,前段时间言老大拜了竹花帮的堂主作阿爷,尾巴都快翘上天哩,然而按宋二哥之前给我们讲的各地势力分布,竹花帮不过在扬州有些势力,比起东南沿海三大帮派之一的海沙帮又差了好多……”
                            “那个烂沙帮再牛气,难道还能比得上宋阀?给提鞋都不配哩。”寇仲傲然道,那表情,就好似他已经是宋阀的人了一样。
                            不过徐子陵也是点头赞同,没觉得寇仲这样说有什么不妥:只因此时他们的心里都已被宋师道打下了宋阀的印记,对宋阀充满了期待、向往,更为之骄傲不已——他们可是宋阀少主的兄弟呢。而且,毫无背景的寇仲和徐子陵能和宋阀少主做成兄弟,已足够证明“扬州双龙”的不同凡响了。
                            当然,他们的“不同凡响”还远不止这些,只是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对了仲少,上次言老大说放我们几天假来着?”
                            “啊呀,老扒皮说让我们休息三四天,明天就是第五天哩!”
                            “作死啊,十几两金才挨得三四天,言老大不愧是老扒皮,我们悲惨的生活又要开始了……”
                            “嘿,宋二哥留给我们的钱可不少,正好拿来敷衍老扒皮,等我们练好武功,看我不去扒了他的皮!”
                            “不可以坐吃山空啊仲少……”
                            “吃鸡啦陵少,不要好像老婆婆一样叨叨……哇咧!这山鸡连骨头都被烤焦哩!”
                            “……”
                            寇仲和徐子陵的生活似乎又回归到了“正轨”之上,他们一边练功一边攒钱,想着若是等上几个月宋师道还不回来接他们的话,他们就带足家当、跑到岭南去投靠宋阀,总之绝不给宋师道丢脸就是了。
                            而另一边厢,宋师道一边赶路,一边召集宋阀人手给海沙帮施压,又通知了宋阀在附近交好的各路帮派势力严阵以待,最后直接以宋阀少主的名义致信海沙帮的龙头——号称“龙王”的韩盖天:肃令海沙帮立刻归还宋阀盐船及扣押人等,否则宋阀必出雷霆手段,誓不罢休。
                            此外,宋师道还准备好了随时抬出宇文阀来压制海沙帮——宇文阀是海沙帮的背后靠山,这几乎是个公开的秘密。虽然四阀之间也有不对付,但毕竟此时四阀都还算是大隋的臣子,彼此尚未撕破脸,且每家都抓有另外三家的把柄。
                            除非这件事真是宇文阀授意的,否则他们宇文家也实在没必要冒着开罪宋阀的危险去包庇海沙帮的一个小小舵主:毕竟被扣的人可是宋阀阀主的女儿,而宋缺一共就只有三个儿女,个个都是身份金贵非同一般,如果宋玉致真的出了什么事,恐怕搭上整个海沙帮都赔不起。
                            如果海沙帮拒不放人,宋师道搬出宇文阀来,也正好试探一下这件事背后究竟有没有宇文阀的影子,再另外谋求破解之法。
                            所幸这件事最终也没有牵扯到宇文阀身上,海沙帮的龙头韩盖天能经营起这样一个大帮派,没点眼色和魄力是不可能的,他搞清楚事情原由之后,直接大手一挥就把张奇捆成了粽子交给宋师道处置了,反正他手下人才济济,多的是有才干的年轻人想要上位,还真不缺那么一个没头脑的**。顺带着还给宋师道奉上厚礼,以补偿宋阀小姐在他们海沙帮的地盘上“受惊”。
                            自然而然,盐船和宋玉致也都安然无恙——宋玉致身边的宋阀高手们并不是吃素的,事实上就连宋玉致自己也是一流高手,张奇虽然仗着人多势众截住了他们,但也不过是双方封海对峙而已,他想要上船占到宋玉致的便宜?那可真不啻于天方夜谭。
                            宋师道这才知道是他把事情给想得太复杂了……或者说,他这根本就是被耍了!
                            什么人船被扣、被觊觎美色,还有护卫拼死报讯什么的……那根本就是扯淡嘛!看着脸色红润、半点儿委屈也没受,正坐在船头边吹海风边吃水果的妹妹,一路急赶而来、风尘仆仆的宋师道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说:“玉致啊,你都这么大的人了,犯得着这么折腾你哥么?”
                            宋玉致半眯着眼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了宋师道一番,这才狡黠一笑,说:“哥啊,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要去会情人何必偷偷摸摸呢?直接带回家里,阿爹阿娘阿姐以及你的阿妹我都会很开心的。”
                            宋师道微微一愕,哭笑不得道:“什么会情人,你这小丫头,也不知羞。”真是天地良心,他这番去会双龙,其中的寇仲可是宋师道未来的妹夫呢,说他是帮宋玉致去会未来的情郎还差不多。
                            “呿,”宋玉致得意笑道:“要不是去会情人,哥你干嘛一个人都不带就偷偷落跑?还把我扔在船上顶缸,肯定是重色轻妹!”
                            “行了行了,我怕了你了,”宋师道无奈地说:“姑奶奶你把我诓回来就是为了给我一顿教训?”
                            “什么嘛,哥你可真是过河拆桥哇。”宋玉致嘟嘴道:“贩盐事情我都给你办好了,眼看就要返航回家了,你居然还沉浸在温柔乡里不回来,我要是不及时把你给‘弄’回来,到时候你没船搭了,可不又要怨我了!”
                            宋师道淡笑道:“好吧算我错了,如今我也回来了,那就一起回家吧。”
                            宋玉致不依不饶道:“我的未来嫂子呢?”
                            “哪有什么未来嫂子,”宋师道看着宋玉致那副撒娇耍赖的可爱表情,忍不住走上前去揉乱了妹妹的头发,说:“回到家里不许乱说话哈。”
                            “臭哥哥,怎么可以弄乱女孩子的头发?你好讨厌!”
                            船上欢声笑语,宋师道兄妹俩出门大半年,也是时候回家交差了。至于他为什么不回去找寇仲和徐子陵了:那是因为宋师道早已打算好了,先顺路回家交付这一趟的收获、布置好宋阀接下来的发展计划后再离家——到了那个时候,双龙的人生大戏也应该开场了。
                            宋阀筹备了这么多年,是必然要把握好造反时机,绝不能让李阀专美于前了。再者说来,没有得到长生诀的双龙,那根本就还是“双虫”——只有长生诀才能让寇仲和徐子陵脱胎换骨,而这番天大的机缘也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宋师道并不想破坏这一切,所以他其实从来也没打算要直接把寇仲和徐子陵带回宋家去的,就算没有宋玉致的这件事,宋师道也会另找理由脱身,所以说宋玉致这回可真是歪打正着了。
                            宋阀的几艘船驶进钦江后,宋师道兄妹便在遵化登岸,又北行抵达郁水,渡水后到郁林郡,而郁林城的西郊外,就伫立着大名鼎鼎的宋家山城。
                            宋家山城位于郁水河流交汇处,三面临水,雄山耸峙,石城由山腰起建、依随山势而筑,顺山婉蜓。主建筑物群雄踞于山岭开拓出来的大片平地上,形势险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附近的山野平原,又与郁林郡遥相对望,象征着岭南主宰的威严。
                            郁河沿岸还建立了数十座大货仓和数以百计的大小码头,宋师道和宋玉致乘舟渡河时,码头上泊满了大小船舶,河道上的交通亦是往来不绝。这种繁荣兴盛的气势,教他们生出了即将归家的浓浓喜悦。
                            小舟泊岸,早有十多名宋阀高手牵马迎接,他们身着青衣,各个精神抖擞、虎背熊腰,显见实力强扞。他们对宋师道执礼甚恭,俱露出崇慕尊敬的神色。
                            兄妹两人飞身上马,在一众宋家好手的前后护拥下,离开码头,往山上奔驰而去。置身登城山道,每当驰至山崖险要处,似若临虚悬空、飘飘欲仙,而下方即是河水滚滚、呼啸奔腾,真是奇境无穷。
                            尽管这条路宋师道从小到大已不知走过了几千万次,但走每一次都还是会感到心旷神舒,胸中更是豪迈平生,是以他忍不住长啸了一声,夹马催行。
                            宋玉致也一鞭子抽在马臀上,追逐而去,银铃般的笑声远远地传了开去。
                            护卫们一齐加鞭追赶,十多骑旋风般地跑到山道尽头,敞开的城门降下吊桥,一个管事打扮的中年人恭敬出迎,躬身拱手道:“阀主有命,请少阀主归城后到磨刀堂见他。”
                              


                            14楼2017-06-22 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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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父子
                              宋缺向来是典型的严父,他即便是在面对着宋玉致这个调皮可爱的小女儿的时候也是不苟言笑的,对宋师道他就更别提有多严厉了——宋师道身为宋缺的独子,自幼便被整个宋阀寄予厚望,由此也可以想见他背负了多少压力了。
                              听到管事的传话,宋玉致对着宋师道做了个鬼脸,说:“啊呀,哥你惨咯,阿爹可是无所不知的……”她挤眉弄眼的,就想看到宋师道惊惧色变的样子,孰料宋师道仍旧是一脸平静地回望她,仿佛心中无有半分波澜。宋玉致跺了跺脚,轻哼道:“就不信你见了阿爹还能摆出这副脸来,我去见阿娘了,哥你自求多福吧。”说罢就轻快地跑走了。
                              宋师道挑了挑眉,轻呼一口气,却是微微地笑了起来,转而看向那待命的管事,温言道:“这一路风尘仆仆,不知可否容我先行梳洗更衣后再去面见父亲?”
                              尽管宋阀中人早就知晓宋师道的脾性温和,但听得宋师道如此客气,这管事还是不免有些受宠若惊,更为恭敬地应道:“那是自然,少阀主尽可自便。”
                              宋师道颔首示意,随即便也入了山城。
                              能在宋家山城里居住的,基本都是宋阀的心腹和精锐。山城的外观和内在会给人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若说前者会令人想起攻守杀伐,那后者只会使人联想到宁逸与平静:城内零散分布着数百房舍,以十余条井然有序的青石大道连接起来,最有特色之处即是道路依山势层层上升,每登一层,分别以石阶和斜坡通接,十分方便,甚至可以骑马驾车直达门前。
                              道旁遍植树木花草,又引进山上泉水灌成溪流,潺潺流水在园林居所中淌过,形成小桥流水、池塘亭台等妙曼美景,极具江南园林的景致,置身其中,简直就像走进了一个建在山上的大花园。
                              主要的建筑群集结在最高第九层上的那个方圆约两里的大草坪上,里面居住着宋阀的核心人物,楼阁峥嵘、建筑典雅,俱以木石构成,缕工装饰一丝不苟,以各种匠心巧妙的细节营造出了充满南方文化气息的雄浑气派,明明白白地展示了宋阀在南方举足轻重的地位。
                              宋师道驾轻就熟地在亭台楼阁、花木林园中穿梭行走,先回到他自己的院子里略略整理了一番,这才来到了位于山城最高处的磨刀堂门外。
                              磨刀堂中,一人背门立在堂心,他的身上不见任何兵器,体态像标枪般挺立,身着青蓝色垂地长袍,屹然雄伟如山。乌黑的头发以红带绕扎成髻,两手负于身后——这就是宋缺,单单看他的背影,就能感受到独属于“天刀”的那种睥睨天下的磅礴气概。
                              宋缺缓缓地转过身来,目中神采熠熠,静静地看着他唯一的儿子——他们父子俩的容貌有六七成相似,是以每次看到宋师道,宋缺总会由心而生一种难以明说的感慨,或因血缘羁绊,又或者还有其它的缘由。
                              看到了宋师道,自然也看到了他身后背着的那把从不离身的黑鞘窄刀,饶是宋缺心如古井,也不禁感慨万分——他最初根本就没打算指导儿子练刀,甚至是直接将教导儿子的责任推给了他使剑的弟弟宋智。但令宋缺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个儿子心智极其坚定:自宋师道下定了决心要练刀之后,根本就不为外物所动——即使完全得不到宋缺的指导。
                              宋师道的勤奋坚持和宋缺的“狠心”两相对比之下,就连向来以大哥马首是瞻的宋智都看不过眼了,忍不住反复劝他的侄子弃刀练剑——但宋师道依旧坚持己见:莫看宋师道外表温和儒雅,其实他极有主见,脾气一点儿都不软,几乎是说一不二,除非错在于他,否则绝不会轻易被人说动。
                              下定了练刀的决心之后,每日天未亮时,仅七八岁的宋师道就举着那把与他差不多高的刀勤练基础刀法,风雨无阻,如此一练数年。
                              宋缺很清楚,当初为了宋师道练刀的问题,他的弟弟和妻子都对他颇有微词,所以宋缺也曾十分严厉地告诉了他的儿子:他是绝对不会给出指导的,劝宋师道还是死了练刀的心、去练剑算了——宋智的剑法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他肯定会对侄儿倾囊相授,所以也不算埋没了宋师道了。
                              但宋师道只是沉静而坦然地看着宋缺,说:“我之所以练刀,只是因为我选择了刀,而刀也选择了我;这和我的父亲是谁,没有半分关系,也不需要有半分关系。”
                              宋缺心下大震,从此宋阀上下再无人反对宋师道练刀了,而宋智也转而尽心尽力地为侄子收集天下各路刀法秘籍,还将刀剑相通的地方统统传授给了宋师道——他对于这个敢于公然“顶撞”宋缺的侄子,可真是欣赏和敬佩极了。
                              又过了几年,犹是少年、刀法初成的宋师道开始持刀上磨刀堂挑战宋缺,那时,面对宋缺的冷脸和气势,宋师道毫不胆怯、十分平静地说:“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刀法和‘天刀’相比究竟差了多远,为求真知,输赢生死都不重要。”只这一句话,就令宋缺无法不应战。
                              而宋师道的心机也在这句话中表露无遗——他确实一直在对宋缺使心机,这一点,他甚至不介意被宋缺察觉,只因他对刀道的追求是真正坚定而不含杂质的:刀性烈如火,可以是喷薄而出的烈焰,还可能是深藏于心的暗火……总而言之,只要是练刀练出“道”来的高手,都必定是霸气天成的——无论那种霸气是外放张扬还是内敛深藏,所以说,刀如皇者心!
                              至于宋师道,他绝非原版的那个温和公子:剑心似君子,剑不适合他。再者说来,身为“天刀”宋缺的儿子,宋师道又怎么可能近宝山而不取?无论是因为梵清惠、还是因为专一刀道而使宋缺不愿意教子练刀,但宋师道难道就会束手无策了么?对外该做个怎样的少阀主,而在宋缺面前又该做个怎样的儿子,宋师道其实早有谋断。
                              宋缺的武功有多高,宋师道甚至知道得比宋缺自己还要清楚——在这个世界里,最厉害的武学境界被称为大宗师境,而江湖公认,天底下共有三位大宗师:即雄霸西域的“武尊”毕玄、高丽“奕剑大师”傅采林,以及中土的道家的第一高手“散真人”宁道奇——他们都已年近百岁,均领悟了玄之又玄的“道”,甚至常常闭关、向破碎虚空的至高境界冲击,基本很少现世。
                              而事实上,宋缺和石之轩也已达到了大宗师的水准,只是论年纪,他们均比三大高手低了一辈有余,且宋缺低调、石之轩神秘,故而两人的成就都被江湖中人给低判了。但宋师道又如何能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后的将来”,为阻宋阀进军中原,他家老爹的旧情人、慈航静斋斋主梵清惠特别请了宁道奇来对付宋缺——当是时,前情尽断,梵清惠是真的想要宋缺的命了:然而结局却大出天下人的意料之外,宋缺居然和宁道奇打成了平手!而且若非宋缺有所顾虑、刀下留情,宁道奇必死,而宋缺或许仅会受伤而已……
                              生来就有了这样一个强悍的老爹,宋师道倘若还不知道该怎样“利用”这天赐的优势,岂不是脑袋里塞满了草?
                              甚至可以说,从小到大的每一步该怎么走,宋师道都已在心中事先排演过很多遍了……他这辈子的人生,虽然会有辛苦,却极为充实:既然宋师道想要成功,不付出心血是不可能的。
                              年少时挑战天刀的结果,一如宋师道所料,是痛并快乐着……
                              纵使宋师道说出了“输赢生死不重要”这样洒脱的话来,但宋缺自然也不可能杀掉宋阀唯一的继承人,不过伤痛都是在所难免的——宋师道的心机不可能完全瞒得过宋缺,外露的那部分已给了宋缺足够的理由来好好地教训他这个不怎么听话的儿子了,所以在那段时间里,除了挑战宋缺,宋师道基本都在养伤……但有了宋缺于打斗之中无声的指点和无意识的经验传授,宋师道的实力自然是突飞猛进,年纪轻轻就已逼近宗师水平,绝对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宗师比大宗师低一个档次,他们拥有纯熟的心法,还触摸到了“道”的边缘,是以被称为宗师;如果能够完全领悟“道”,则将成为大宗师。天下人都以为宋缺只是宗师,殊不知他已经默默地突破了。而宗师往下则是一流高手,他们往往都已领悟了独一无二的心法,只要再能对“道”有一点点感悟,就能进阶宗师了,宋师道如今就卡在“道”的这一关上。
                              但这已足够令宋缺对他的儿子刮目相看了——宋师道的心机、毅力、悟性以及习武天赋都是卓越不凡的,再加上这些年来宋师道不着痕迹的“努力”和“影响”,宋缺实在无法不对他这个儿子感到满意。
                              只是温情不适合宋缺,他始终都只能做个严父。
                              宋师道却是对这样的父子关系非常满意——宋缺不是普通人,他心坚如铁、对“刀道”无比执着,妄图用撒娇来讨好他或是用温情来打动他,都只会徒劳无功;唯有像宋师道这样,对宋缺敬而不畏、彼此相处不远不近,更展露出了可与宋缺媲美并肩的强者个性和潜力,才能让宋缺高看一眼,而越发加深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
                              这种另类的父子感情,甚至可以说是强者之间的互相欣赏,而与孺慕无关。
                              迎着宋缺的目光,宋师道也看向了他的这位了不得的父亲,目光沉静,一如当年:此时宋缺已年届六十,两鬓添霜,但却并不会让他显得衰老虚弱,反给他增添高门大阀的贵族气派,再加上他那渊亭岳峙的身姿,着实有种顶尖高手的迫人风范。
                              “父亲,孩儿回来了。”宋师道的语气虽然恭敬,却也带着几分随意,在这世上还真没有几个人敢对宋缺“随意”,但偏偏宋师道从小到大都是以这样的态度来对待宋缺的,宋缺也习以为常。
                              “路上的事我都知道了,”宋缺语气同样是淡淡的,但他的目光却十分锐利,沉声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宋师道早就知道他的行动瞒不过宋缺,而他本来也没打算隐瞒——这不过是一个让他“偶遇”双龙的理由罢了,如今宋师道既已达成了目的,就更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了。
                              宋师道只微微沉吟了片刻,正待说出他的计划,却不料宋缺已然等不及,径自说道:“从面相上,我已看出你气血有亏;再加上你周身的气机也有了破绽——明显是受过伤,且尚未痊愈。”他的语气很肯定,还带着几分沉重的怒意,低喝道:“不要吞吞吐吐,更不要妄图欺瞒,立刻教我得知,是谁敢伤我宋缺的儿子?!”


                              15楼2017-06-22 19:44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