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bel 18
风雨中的守林人小屋,被泾渭分明地分隔开来。生存或消亡,喧然或寂静,放肆或抑压。
隔着窗拍打的暴雨,远山外如泼墨样的天空,被风压抑身躯的树木。仿佛受了委屈开始肆意毁灭周遭的孩童。
而本应是温暖避风港的小屋,却带山雨欲来风满楼前的沉抑,在场的人心中各自都存在着——一片并不存在的乌云笼罩,眼中都带着一种名为焦灼的情绪聚焦在平躺在手术台上呼吸渐微的苍白少年。
暖色灯光盈盈流转,流淌在无意识放大的酒红色眼瞳,是为数不多活着的证明。永远都要比前一刻更加苍白的面色和逐渐冷下去的体温,更让人存疑:所做的一切,真的不是在修补一具已经早已灵魂消逝的躯体。
“如果他死了的话,在场的各位:你们…以及我,恐怕都会难以见到明天的太阳”身后男人的“适时提醒”,让已经如芒在背的可怜随军医们更加雪上加霜。
“药棉”
将已经蘸饱血的棉花换成新的。扔进一旁已经盛满的铁桶。为自己倒吸了一口凉气,主刀者攥紧了手里寒芒微闪的刀具。只撇了一眼身后的人。典型的日耳曼人,鼻梁高挺让人感觉威压十足。
“您也一样,请不要为我的属下增加不必要的压力。守林人先生!”他努力拿出自己看出最疾言厉色的态度回敬,实际上怎么样他也没底:虽然患者身上扎进去的刀伤大多都不深,但枪伤的弹道残片感染、肋骨骨折导致的肺挫伤…光是出血一样就够可怕的了…
好!就像已经做了无数次那样:切开子弹创口、用扩张钳二次扩张、取弹、清创,最后用烙合止血,自我鼓励着镇定。被加热得透红的烙铁烙在血肉上“嗞嗞”作响,虽然烫伤的二次伤害不可避免,但总比失血死亡好得多。
随着最后一处缝合线被剪断的“咔嗒”声。
主刀人心中暗自念道——
“结束了!”
日耳曼人环视站在手术台前的随军医,已经开始收拾械具,手术刀、止血钳投进消毒的酒精里,将无色的液体染成殷红,装着医疗**的小桶里大都是浸饱血的棉和纱布,本来白色的医装也多了点点血渍…
“肺挫伤,大大小小的刀伤,感染,你到底能不能活下来呢?少年。”日耳曼人碧色眼瞳里映出的少年颜色苍白,像白玉似的冰凉人偶。
“全看你自己了,少年人。”男人如休闲小憩的旅人,疲倦地微阖双目。听滴滴血浆从玻璃瓶中滴落,流至血管流向全身,成为为数不多的补给养料。
先暂且休息一下吧!却没指名是对谁。
可以听到风的声音的地方,青草的味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却不会觉得喧闹。如同碧蓝海洋的缓缓睁开,从维雅伊斯布鲁克宫向外延展的风景依旧。草木葳蕤,莺歌燕语。煦风日和的情景与记忆里惨烈苦战恍若隔世。但是,有什么东西,就像从手心里缓缓流失一样怅然若失。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医院里再普通不过的病人,套着天蓝色的宽大条纹病号服,披着件暖色的保暖外衫。手臂上打着骨折的石膏,带子被吊在颈上,左手上缠得老厚的纱布。不方便打理的金发被人系在颈后。他抬手看看缠着纱布的左手苦笑。
逼近极限的自我拯救,让年轻人费尽了气力沉眠。再次醒来时却是更加难以逆转的悲怆——
“暴雨把现场的痕迹冲刷的一干二净,胶印、血迹、斗争痕迹,什么也…查不出来了。包括少尉的行踪。”
他那带着无比决绝神色的年轻人,离开了。他不知道会是哪种意义上的,但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再也看不到他了——海涅 · 维特根斯坦因。
但是…还可以感到脸上丝丝的痛意,就说明一切并不是虚无缥缈,而是真实存在过的。无论是痛楚还是其他。
“要是…”维克多将手停在门前,踌躇着如何是好。却听见门内再熟悉不过——唤他进门的声音:
“进来吧,维克多。”
推开门,依旧是笑意盈盈的笑脸迎接他。难得闲适放松地靠坐在椅背。穿着简单的白色棉衬衫黑长裤。不像往日复杂盘扣装饰的军礼服。平时梳的一丝不苟的长发却简单地在背后吹散着。整个人都在落地窗的金色浅阳笼罩。却不知为什么,似乎脆弱的像是会轻易剥离开来,在阳光下消散,随风而逝。
“我自己不会梳嘛!”他看着维克多的奇异目光微笑。然后下一刻:就像招呼呆立在门口的小时候的自己。
“过来坐,我有好多事想说。”
从门口到办公桌的距离很短,可似乎前所未有的长。落在大理石地面的脚步声很轻很轻,桌上什么都没有,他记得以前,桌上总是堆得满满的,认识的、不认识的文字…
“要好好听哦!”故作顽皮地冲维克多歪头。
再收获了困惑与心疼的目光中,如纸色一样干涸的嘴唇微启:“受伤了呢!都是爸爸的错”摩挲着与自己相仿的擦伤侧脸。“爸爸,可能…没有办法一直陪着你了,以及还有很多将来必须要做的选择和必须要收拾的烂摊子。这是必须要做的事,可能会有很多人死去,可能会选择你不想做的事,成为你所厌恶的人…”
他亲眼看着相似的碧蓝色目光里一点点流露出尚且稚嫩的恐惧与不安,随着口中倾吐的话语流出,海岸逐渐决堤的深邃蓝海。
维克多 · 冯 · 古兰兹莱赫,十七岁。无关乎选择,无关乎责任,只是在被所谓“命运”推着前行。
“不要哭了,不要总说爸爸是爱哭鬼,你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