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放人
夜里，冯美人刚刚摒退了宫女，上床准备休息，却无意间摸到枕边的一张字条。她悚然一惊，立刻将字条握在手里，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打开字条。此时屋子里已经熄灯，冯美人不敢点灯，生怕惊动了其他人，于是悄悄走到窗边。今夜月色正好，照在地上一片明晃晃的耀眼。冯美人将窗子打开一条缝隙，借着月光看手中字条的内容。字条上只写着四个字：“明早开口。”冯美人暗暗记下，关了窗子，回身将字条放进茶杯中，用杯子里的残存的茶水将字条泡烂，然后捞出揉捏烂了，这才放心睡下。
翌日一早，凤慈宫。
众妃嫔按照惯例来给皇后请安。康妃来得不早不晚，同往常一样。周锦妃一见康妃进来，忙拉着她道：“你有何打算了？”
康妃一笑，“姐姐放心，一会儿就会有转机的。”
周锦妃见康妃那笑中带着三分森冷，五分阴寒，还有两分的杀意，心里也是一凛。她好久没有见过康妃这般吓人的笑容了。
上次见到康妃这样子笑，还是康妃小产那会儿。那一次所有人都以为康妃会使尽手段为自己没出世的孩子报仇。谁知她却什么手段都没使，只是终日以泪洗面，看得皇上心疼不已。康妃小产，加上心思郁结，没过多久就病势沉屙。皇上得知情况后大怒，严令宫正局彻查，最终查出谋害皇嗣的人是董贤妃。皇上得知后立即下旨令董贤妃自裁，家族接流放边疆。自此，众人才知道，康妃在皇上心中是真正有位置的。
那件事之后，康妃一直深居简出，万事不上心。皇上又为此发了雷霆之怒，对康妃的宠爱更胜从前。周锦妃知道，康妃所用的手段，其实就是女人自身最大的资本。康妃看起来并不十分柔弱，但是她想要令人心疼之时，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无法例外。康妃平日在皇上面前绝不露自己脆弱的一面，才使得那时的她如此打动皇上。
“再好的计谋也不能多次使用。”当周锦妃在宫里一味的大砍大杀失了孩子之后，康妃便是这样告诉她的。所以周锦妃现在也不再像从前那般万事不让。小亏吃些也无妨，不过予人些好处罢了。大事上面得了便宜，那便是连本带利都讨回来了。谁胜谁败，要看最后的结局。
“看到你这样笑，我就知道又有人要倒霉了。”周锦妃夸张地叹了口气。
康妃看着她：“姐姐可愿意再次帮我？”
周锦妃摇摇头。“帮你嘛，这次我是不干的。不过……青烨丫头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帮她，我自然是不会推辞。”
康妃笑了。拍了拍周锦妃的手，两个人走到各自的座位坐好。
郑贵妃一向来得早，此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康妃言笑晏晏的表情。“康妃妹妹不担心你的丫头吗？”昨日杨琼被抓进执刑司的事虽然秘密，却也逃不过郑贵妃的耳目。
康妃淡淡道：“多谢贵妃姐姐关心。我相信皇后娘娘自有定夺，断不会冤枉了青烨的。”
郑贵妃笑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和康妃的交情仅止于此，多说多问，反倒会引人反感。
等了一会儿，皇后出来了。今日皇后穿着暗金色的宫衣，显得端庄华贵。
众人行礼后落座。
皇后的目光在众人脸色扫了一圈，途中落到冯美人身上。“冯美人，你怎么了？”
随着皇后的问话，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冯美人身上。但见冯美人的双眼红肿，一张美丽的小脸也泛着惨白。尽管用脂粉遮掩了，也难以掩盖面上的憔悴之色。这明显是哭了一夜留下的痕迹。
冯美人被皇后一问，立刻低下了头。“回皇后娘娘，臣妾昨夜不慎，偶感风寒，没什么大事。”
这么明显的谎话，众人自然都不信。皇后道：“冯美人，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就直接告诉本宫。本宫自然替你做主。”
“臣妾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并没有受什么委屈。只因臣妾昨夜梦见了已故的柳淑妃，夜里惊醒，甚是害怕，这才导致今日有失仪态，请皇后娘娘恕罪。”冯美人说着，已经站起身走到正殿中央跪地请罪。
皇后先命冯美人起身，然后奇怪道：“你为何会梦到柳淑妃？”
冯美人道：“回皇后娘娘，只因当日柳淑妃负责彻查霍婕妤小产一事时，几次三番来找臣妾问话。臣妾都是据实相告。可是柳淑妃坚决不信，一定要让臣妾承认谋害霍婕妤小产的罪名。臣妾不从，她便威胁臣妾说，若是臣妾再不按照她要的结果说下去，就将臣妾抓进执刑司严刑拷打。先毁了臣妾这张脸，到那时就算臣妾被查明是冤枉的，得以昭雪，也无法侍候皇上，就只有被打入冷宫一途。”冯美人说到此处，害怕得浑身都在颤抖。

众人看了皆有些不忍。皇后皱眉道：“还有这等事？她要你说什么？”
“她……”冯美人犹豫了一下才道：“她要臣妾说碧函的润心香是康妃娘娘所赐，还说康妃娘娘曾经秘密授意臣妾故意弄掉霍婕妤的孩子。”
此言一出，众人的视线又都看向了康妃。康妃的脸色挂着早就知情的笑意。
皇后也看着康妃问：“康妃，你怎么说？”
康妃道：“回皇后娘娘，柳淑妃、陈昭仪和霍婕妤三人已经被证实是一党。她们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目的就是要上位。如今已有定论，臣妾无须再说什么了。”
康妃简单一番话，似乎什么都没说。但是明眼人都听得出来，康妃的意思是柳淑妃为了帮助陈昭仪上位故意威胁冯美人陷害她。而且现在已经得到了证明，柳淑妃也已经伏法。这件事早已经盖棺定论，没有人可以再拿出来做文章了。
皇后问冯美人：“此事发生了这么久，你为什么才说出来？”
冯美人露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回皇后娘娘，正如康妃娘娘所言，此事已有定论，臣妾不想被人说成是落井下石之人，这才一直没有说。若非昨夜突然梦见了柳淑妃，臣妾已经将此事渐渐遗忘。今日臣妾本也不打算说出来，实在是皇后娘娘关心臣妾问起来，臣妾才不能不答。”
这一番话说得皇后胸口堵得发慌。合着所有的问题都出在自己身上。这个冯美人竟然一推二六五，把她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她的目光又看向了康妃，康妃此时也抬起头看着皇后。这两个宫里最有影响力的女人就这样对视着，所有的背后缘由都在这样的对视里得到了解答。
皇后移开了目光，转头唤过身边的彩绢，耳语了几句。彩绢领命出去了，皇后又看了康妃一眼，对方却已经不再看她。
皇后安慰了冯美人几句，又数落了柳淑妃、陈昭仪和霍婕妤几人，这才命众人都散去。
康妃起身要走，却被皇后身边的宫女彩绫叫住。康妃便没有动。周锦妃看了康妃一眼，康妃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周锦妃这才离去。
待众人都离开了，皇后命一干宫女都退了出去。康妃也打发身边的如娟和千灵到殿外等候。
皇后走到康妃身边的座位坐下，缓缓道：“本宫没想到，你会留了这一招暗棋。”
康妃道：“臣妾只是见招拆招。若皇后娘娘不动，臣妾自然不会动。”
皇后转头，“你恨本宫吗？”
康妃摇头。“臣妾要谢谢皇后娘娘。”
“哦？”皇后不懂。
“家贫出孝子，国乱显忠臣。若非经过执刑司这一劫，臣妾始终无法全然信任她。”
皇后道：“你怎么知道青烨没有出卖你？”
康妃好笑地转头看着皇后。“若是她出卖了臣妾，皇后娘娘还会按兵不动吗？”
皇后叹了口气。“是啊，那丫头是个忠义之人。无论如何都不肯认罪。你有了一个好帮手。”
“那也要多谢皇后娘娘手下留情才行。”康妃的语气淡淡的。
“你又知道？”皇后问出口才发觉自己是多此一问。
康妃起身拂了一礼。“执刑司的手段臣妾还是清楚的。若非皇后娘娘留她一命，此时臣妾去收尸都嫌晚了呢。”
“你这一礼本宫受了。今次算本宫欠你的，日后……”
“皇后娘娘何出此言？你我共事一夫，就算做不成姐妹，也没有必要算得这般清楚。”康妃笑吟吟地转身，出了正殿。
皇后看着正殿的门开了又关，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康妃此番是不会轻易罢手的。
回珑华宫的路上，康妃一行人就遇到了来报信的小太监。说青烨已经被送回来了。康妃心里着急，面上却是不显，只是催促抬步辇的太监快一些。

第85章 治伤
回到珑华宫，元香已经守在杨琼的房间里。原本杨琼升任正四品女官，应该自己住一间房的。但是杨琼嫌搬来搬去太麻烦，她和千灵也是住惯了的，就没有搬。康妃进来一看杨琼的样子，心里顿时翻了几翻。杨琼此时趴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表情很平静。但是那张白得吓人的脸却说明了一切。
“快传太医！”康妃心里虽然有了准备，却还是心疼万分。说出来的话都有些发颤。
元香道：“娘娘，奴婢看青烨伤得太重，就自作主张先去请了太医，此时应该快到了。奴婢逾矩之处，请娘娘责罚。”
康妃点头。“你做得好。本宫该赏你。”
“娘娘不怪罪奴婢就好，奴婢不敢领赏。”元香身为管事宫女，处事知道轻重缓急。杨琼被抬回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昏迷的。她是习武之人，一看那样子就知道要不好。于是也不等康妃回来，直接以康妃的名义去请相熟的李太医过来。
康妃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掀开了被子。但见被子下一片血污，也看不清楚是哪里受了伤。等康妃看到杨琼的手，倒吸了一口气，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千灵、如娟等人不明情况，都看向元香。元香摇了摇头，示意此时不要打扰康妃。
这时门外有了动静，李太医来了。众人急忙让路。
康妃一见李太医，也站了起来。还没等李太医见礼，就直接挥手免了礼数。
李太医也知道事情紧急。他在宫中多年，知道这位康妃娘娘心思最淡。若是她看重一个人，那便是最最在乎的。于是李太医到了床边，先看了看杨琼的脸色。这一看，就是一皱眉。刚要说什么，就听康妃道：“本宫只告诉你，本宫要她活着。需要什么药材你只管说，只要这宫里有的，本宫都会给你。”
李太医一听这话就知道，治不好青烨，自己也别想好过。立刻点头道：“微臣一定尽力而为。”
康妃不再说话，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李太医医治。
因为知道要治疗的是宫女的外伤，所以李太医带了一个叫芳菲的女徒弟来。此时他命芳菲将杨琼的手自被子里拉出来，方便他诊脉。
芳菲一看杨琼的手，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掩住了嘴，这才没有惊呼出声。李太医看了也是一惊。他回头看了一眼康妃，见康妃只是看着，并没有什么激动的表情，这才放下心来。诊过脉，李太医命芳菲取来药箱，从里面取出一颗药丸，用水化开给杨琼灌了下去。看着杨琼将药喝进去，李太医这才松了口气。
“芳菲，你先为她处理外伤。”李太医吩咐完，同康妃一起来到离这里最近的书房。
“青烨她怎么样？”康妃让李太医坐下回话。
李太医坐下道：“回娘娘，青烨女官脉象微弱，看起来不大好。不过微臣已经给她服用了一颗人参续命丸。方才看她还能咽下，就说明人还有救。她现在最麻烦的是身上发着高热。等芳菲将她身上的外伤处理干净，微臣再开张清热的方子，相信青烨女官的命还是能够保住的。”
康妃点点头。皇后不会下死手，青烨保住命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李太医，青烨的手怎么样？”
“这个……”李太医皱着眉。“方才微臣看了一下。应该是夹棍所致。好在骨头没断，不过似乎伤到了筋脉。治好应该没有问题。只是……”李太医踌躇着不敢说下去。
“李太医，有话但说无妨。”
“是。娘娘，青烨女官是习武之人，最讲究手上的分毫把握。微臣只能担保她日后干活取物不成问题。但是……用剑、写字、女红这些精细活，微臣就不好说了。”李太医多年和康妃打交道。知道这个娘娘不是不讲理的人。有什么话最好讲在当面，只要合理，她也不会过分为难自己。
康妃脸上的神情微微变化。清冷的眸子眯了眯，嘴角微微牵起一丝弧度。看得李太医背脊发凉。“娘娘，微臣……”

康妃打断他道：“李太医，你的医术本宫是放心的。否则也不会请你来了。只要你尽力而为，本宫就不会怪罪于你。青烨的伤势，还要仰仗你了。”
“娘娘说这话岂不是要折煞微臣了。微臣自当竭尽全力。”李太医急忙拱手。
两个人就杨琼的伤势又聊了一些，这时如娟红着眼睛进来道：“娘娘，青烨的伤都处理好了。她的手也都被固定了。芳菲说，她的手不能再受到一点儿伤害。现在整个都被缠上了。”
康妃和李太医一同回到杨琼的房间里，杨琼还在昏迷，只是已经被包扎好，又换上了干净的里衣。康妃看着她的手，此刻已经被包扎成粽子一般，完全看不出手的模样。
芳菲满头大汗，正接过千灵递过来的帕子擦汗。
康妃道：“芳菲姑娘辛苦了。来人，赐座。”
芳菲急忙道：“娘娘，奴婢是医女，救人是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康妃笑了笑，“青烨的伤这般沉重，日后几天少不得劳烦你。本宫是不想你太累。若是你累倒了，谁去给她看伤换药？”
芳菲有些为难地看着李太医。李太医道：“既是娘娘赐座，你就坐吧。”
“是。”芳菲谢过康妃，这才坐下。
李太医又为杨琼诊了次脉，微微点头道：“这脉象已经比方才好了许多。青烨女官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看来很快就会痊愈的。”
康妃也跟着稍稍放心。看着杨琼被汗水打湿的脸，又问道：“她何时能醒过来？”
李太医想了一下道：“大约要到明日一早才会请来。”
康妃点点头。
李太医又道：“娘娘，微臣这就开张方子，您让人取来药煎好后，立刻给她服下。”
“好。”康妃命千灵留下来照顾杨琼。这里本来就是她们两人的房间，留她下来比较方便。又让嫣巧去跟着李太医写方子取药。
待李太医写好了方子，便跟康妃告辞。并将芳菲留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芳菲被安排在杨琼房间的隔壁。那原本是另外两名宫女的房间，被康妃命令改成了临时的客房。那两名宫女暂时搬到了别的房间里去。
安排好一切后，康妃又回到了杨琼的房间。千灵正在用帕子细细地帮杨琼擦着额上的汗水。见康妃进来，千灵退到一旁。
康妃坐到床边看着杨琼的脸，此时已经现出不正常的潮红，是高烧所致。康妃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心疼，有自责，有愧疚，有欣慰，也有一丝决绝。
“千灵，从现在起，你什么差事都不用做了。专门照顾青烨。另外本宫再给你配一个三等宫女，协助你照顾她。再加上芳菲，你们三个人目前的唯一任务就是照顾好青烨。事后本宫自然会记得你们的好。不过若是青烨出了事，本宫决不轻饶。”康妃的话非常平淡。
千灵却知道，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以她和杨琼的交情，就算康妃不说这番话，她也会尽心竭力地照顾好杨琼的。“是。奴婢遵命。”
康妃又对如娟说：“你负责青烨的药材，不要给人钻了空子。你立刻去换嫣巧回来，本宫找她有事。”
“是，娘娘。”如娟出去了。
元香看康妃似乎有些疲惫，便轻声道：“娘娘，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康妃点点头。在元香的搀扶下回到寝殿。元香为康妃重新换了一件宫衣。原本那件沾了血气，自然是不能再穿了。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娘娘，奴婢嫣巧。”
康妃示意元香叫嫣巧进来。嫣巧进了门，施礼后站在一旁听候康妃的吩咐。
“嫣巧，知道本宫为什么叫你来吗？”康妃倚在湘妃榻上，神色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嫣巧试探道：“娘娘是要奴婢去打探消息？”
“不错。冯美人身边有个宫女叫碧函的，你认识吧？”
嫣巧点头。“奴婢认得。”
“去替本宫打听她是否还在执刑司。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康妃道。
“是。”
嫣巧出去后，元香不解道：“娘娘您这是……”
康妃叹了口气。“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是皇后娘娘。本宫自然不能去找她的麻烦。但是……青烨平白无故受了刑罚，总要有个说法。你说是不是？”
元香心疼道：“陈昭仪的风波才刚刚结束，娘娘您一直殚精竭虑，如今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您也该歇歇了。”
“本宫也不想这般算计，平白拉低了身份。可是……你以为青烨为什么会被抓？她一个小小宫女，抓她做什么？”康妃冷笑道：“还不是冲着本宫来的？青烨既然替本宫受了苦，本宫就该还她一个公道。”
元香听着，不敢再多说什么了。显然，如今的情况是，康妃真的生气了。
有些人生气会暴跳如雷，有些人生气会忍气吞声，也有些人生气会立刻反击。但是康妃不同，她若是真生气了，就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但是，在她没有得手之前，对方却完全觉察不到。即便是注意了，也完全觉察不到。

第86章 清醒
杨琼喝了李太医开的药，身上的高热渐渐降了下来。千灵去禀告了康妃，康妃也非常高兴。
下午，周锦妃也过来看杨琼，等看到杨琼被包成粽子一般的手时，她立刻就火了。进了书房就道：“这执刑司也太无法无天了！青烨好歹也是正四品女官，怎么就被打成这个样子？这才过了一天，人就快没命了！就算是审案子，也不能一上来就把人打死吧！”
康妃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了。“姐姐先坐下缓缓气。皇后到底还是留着情面的，要不青烨早就死了。”
“哼！也就你还替她说话。要是我，早就去凤慈宫质问她了。”周锦妃忿忿不平道。
“质问她又能如何？今天我与她各退了一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不管怎么说，青烨被主动送回来了。她还给我留下了救人的时间，我该感激她的。”
康妃说的倒是实话。皇后的聪明就在于此。她利用杨琼试探康妃的底线，所以在无法确定康妃下一步如何走之前，她是不会要了杨琼的命的。所以，只要康妃还能拆招，皇后就不会将事情做绝。
“我不明白，皇后这么做的目的何在？让青烨指认你？就算青烨会指认你，别人也不会相信的。皇上更不会相信，她这么做完全没有道理啊！”周锦妃想了一上午，也没想明白。
“姐姐，其实你将事情想复杂了。”康妃拉着周锦妃坐下。“其实皇后她只是要动一动我身边的人，杀杀我的气焰，让我心疼一下罢了。”
“啊？”周锦妃还是不懂。“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康妃耸耸肩。“若是换做其他人，确实没有什么意义。但是你别忘了，这是我和皇后之间。我们两个人这么多年来还不都是如此。说争斗，也不全是争斗。说合作，也不全是合作。就这样亦敌亦友的关系僵持着，却也能维护后宫这种微妙的平衡。之前陈昭仪那件事我拿她做刀，帮我解决了麻烦，她自然气不过。所以还是陈昭仪那件事，她却要反手拿来对付我。尽管她也知道这样毫无作用，但是伤了青烨，能让我心疼，就是她的目的。”康妃与皇后两个人，从最高段的后宫争斗，到最低段的负气报复，什么都有可能。这听起来可笑，却也是实情。
“你们俩啊！真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周锦妃听了这背后缘由也只能无奈地摇头。“可怜那青烨丫头了。为了皇后的一口气，就丢了半条命，真是不值。”
康妃笑笑。“姐姐这下不会担心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是如此，青烨也是如此。你们这一对主仆啊，哪一个不是让人担心的？”周锦妃说着说着，也跟着笑了。
第二天一早，康妃起床梳洗更衣，准备去凤慈宫给皇后请安。还没等出门，就见千灵一脸喜色的进来禀告：“娘娘，青烨醒了！”
康妃大喜，立刻带着人去了杨琼的房间。就见杨琼趴在床上疼得呲牙咧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你醒了！”康妃来到床边，俯身细看杨琼的样子。
杨琼见康妃来了，多少还是要装一下的。勉强忍住剧痛，仰起头道：“娘娘，我没事了。”
康妃笑中带泪。“没事就好。你好好养着吧。本宫去凤慈宫请安了，回来再来看你。”
一见康妃离开，杨琼又呲牙咧嘴地“嘶嘶”倒吸着冷气。千灵见杨琼疼得额头又在冒冷汗，急道：“这可怎么办啊？”
医女芳菲也在一旁照顾，见状道：“昨天师父开了阵痛的方子，赶快将药煎了给她喝下去。”
千灵急忙去煎药。杨琼一听心里更凉。中草药本来就见效慢。这下等到镇痛药见效，她大概都被疼死了。

不过有药总比没药好。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更疼吧。说实话，杨琼也是受过伤流过血的人。不过在现代总还有麻药、止痛针什么的。在这里她就只能硬挺着，这简直比受刑还要命。而且她现在臀部受伤，只能趴在床上。双手又被包成了粽子，身体连支撑都没有，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她绝对会向千灵哀嚎一下来缓解心中的郁闷。这到底叫什么事儿啊！莫名其妙的抓进去，又莫名其妙的放出来。好像就是为了打她一顿似的。此时杨琼并不知道，她无意中猜对了事实的真相。皇后此举，就是为了打她一顿。
镇痛药喝了，却没见起什么作用。杨琼此时也死心了。趴在床上，像条死鱼一般。她见千灵都快成熊猫眼了，就知道千灵肯定是为了照顾她一夜没睡。于是故作轻松地劝千灵去休息。千灵自然不肯，杨琼就开始耍赖，说你不去休息，我就不喝药了。千灵没办法，只好到隔壁客房里休息。杨琼又劝芳菲去休息，芳菲也跟着忙活了一夜，最终也被劝走。然后杨琼的目光落到特意分配来照顾她的小宫女依云身上。
依云急忙道：“青烨姐姐，她们两个都去休息了，我可不能走。否则娘娘回来定会责罚我们的。”
杨琼看依云的气色不错，并不像熬夜的样子。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依云道：“我是今早上刚来的。千灵姐姐和芳菲姐姐没用我守夜。”
“哦，那你留下吧。”杨琼见依云一直站着，又道：“你自己找地方做，别总是站着。”
依云踌躇了半天，这才坐下。
杨琼疼痛难忍，只好和依云聊天转移注意力。“依云，你多大了？进宫几年了？”
依云道：“我过了年就十六了。去年才进宫的。”
“那你现在才十五，去年就是十四，为什么这么小就进宫了？你父母也舍得？”
依云听了这话眼圈一红。“我父母都死了。我被叔叔卖给人牙子。人牙子说我生得好，打算卖到大户人家里做丫鬟。后来碰上宫里的一个姑姑，我就被带进宫了。”
杨琼听了也觉得这个依云很可怜。虽然自己的出身也不怎么样，但是总没有被卖来卖去。“依云，珑华宫是个不错的地方。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好了。”
依云一听惊喜道：“谢谢青烨姐姐。”
杨琼咧着嘴笑了笑，“我渴了。”
“哦。”依云立刻倒了杯温水喂给杨琼。杨琼只喝了两口润润喉咙，就不喝了。
“怎么只喝这么点？”依云生怕自己侍候不好，惹杨琼生气。
“你别瞎想，我是不敢多喝。我现在行动不便，手又被包成这副德行。万一喝多了水，要去解手怎么办？”杨琼看看自己这副样子，估计上厕所是个大难题。
依云一想杨琼这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康妃回来的时候，杨琼喝的镇痛药刚刚起效。确实减轻了一点疼痛。加上依云一直陪着她聊天，她整个人已经比早上刚醒过来的时候精神多了。
康妃进来看的时候，杨琼瞪着明亮的眸子，已经可以朝康妃扮鬼脸了。康妃本来还很担心杨琼的伤势，一看她这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都这个样子了还不老实，本宫看打得还轻。”一句话，把愁云惨雾了一天一夜的众人都逗笑了。
笑过之后，众人依着康妃的吩咐，都出去了。该休息的休息，该干活的干活。杨琼这个样子还要持续很长时间，大家都累倒了可不行。
众人离开了，康妃敛起笑，伸手摸着杨琼的脸颊，问道：“是不是很痛？”
杨琼十分用力地点点头。“不知道她们怎么弄的，我总觉得比刚挨完打那会儿还疼。”
康妃道：“执刑司那些人整日里专门研究这些摧残人的法子。进去的人先挨上一顿板子，抬回去越待越疼，很多人都没用过第二堂就招了。”
杨琼暗道：都是高手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挨了什么内力的攻击呢。
康妃心疼道：“难为你了。”
杨琼摇摇头。“她们还行，没给我用烙铁什么的，我最怕那种东西，闻着焦肉味就恶心。”
康妃恨道：“都这副德行了，还说这些话逗本宫。”
“不逗娘娘不行啊，我看您这个样子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娘娘，我的身上已经很疼了，您再让我心疼，我就真的疼死了！”
康妃一听到“死”字立刻板起脸。“说什么胡话呢？你再说本宫生气了！”
杨琼立刻妥协道：“好好，我不说了。”
“她们要你说什么？”
“她们要我承认是陈昭仪的同谋。说我事先得知了陈昭仪策划行刺之事，借机表现，立下大功。”杨琼说出来这话都觉得可笑。她是疯了才会拿自己的命去立功。当时她能不能活下来，谁都不清楚。就算皇上肯把皇位让给她，也要她有命在才行。
康妃听了也觉得好笑。“她们到真是异想天开。这般蹩脚的理由也想得出来？”
“还有呢，后来她们逼我承认您也是知情者。”杨琼现在想来都觉得头大。如果说自己同谋还有利可图的话，那么康妃同谋就完全是赔本赚吆喝了。如此牵强附会真的不怕闹出笑话吗？杨琼后来完全是东拉西扯，既然大家都不怕拉低智商，那么咱就比比谁装傻更厉害。

第87章 考验
康妃却是知道执刑司为什么这么做。反正皇后也知道，就算杨琼完全按照她们的意图招供，这些供词也扳不倒康妃，甚至毫无用处。那么就索性再荒唐一些。换句话说，皇后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借机陷害康妃，而是通过伤害杨琼，达到伤害康妃的目的。就算伤害不了，借机找回点面子也是好的。既然谁都吃不掉对方，那么搞点小摩擦，就算怡情了。
“你也是的。明知道这些理由荒唐，又何必硬撑着？按照她们的意思老实招供不就得了，哪里用得着受这样的刑罚？”康妃看着杨琼的手，心里一阵阵抽痛。
杨琼此时却收了玩笑的表情，严肃道：“娘娘，我知道就算我招供了，那些供词也陷害不了您。可是在您心里，我杨琼就会变成一个贪生怕死之人。为了不受刑，就会出卖您的人。娘娘，我不是那样的人。就算死在她们手里，我也不会承认我没有做过的事，也不会陷害您。”
康妃听了突然将脸扭到一边，杨琼看不见她的脸，只能通过她抖动的双肩判断，她此时是在哭泣。
“我……我又说错了什么？”杨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康妃哭了一会儿，才转过头。“你从来就不是个蠢人。你都知道的是不是？本宫其实当天就可以把你救出来，可是本宫没有。本宫明明知道执刑司那种地方就是吃人的魔窟，可是本宫还是让你在那里过了一夜。你心里都明白对不对？”
杨琼很想去擦康妃的眼泪。可是看看自己哆啦a梦一样的手，只能作罢。“秋华，你说得没错。我都知道……”
康妃却没有再听她的下文，激动道：“你很失望是不是？你那般对我，我却这般对你。我沈秋华就是这样的女人！我的心是冷的，你做再多的事也捂不热的！”康妃激动得近乎失态。眼泪流得更凶了。
杨琼此刻真恨自己动不了，不然也不会看着康妃这样而无能为力了。
“秋华，我几时失望过？你能不能冷静点听我说？”一句话吼得急了，杨琼顿时觉得眼冒金星。
康妃看到杨琼的神情不太对，急忙过来道：“你怎么样？”
“你要是肯乖乖听我说话，我想我会好过一点。”杨琼有气无力地说。
康妃这下老实了。坐在床边。“你说吧，我听着。”
杨琼终于在康妃面前雄起了一把，感觉非常好。“我知道你有能力救我却没有及时救我，也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考验我。秋华，我并没有失望。相反的，我身上虽然很疼，心里却是高兴的。”
“为什么？”康妃看着她不解地问。
杨琼喘了几口气，她此时身体虚弱，实在不适宜说这么多话。可是她也知道，如果不趁着现在气氛正好把话说清楚，自己日后还得有苦头吃。
“跟在你身边这么久，我总算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为人。你对很多事都是淡淡的，完全不上心。就连皇上的宠爱，皇后的位置，你都不在乎。甚至……有时候连我都不确定，你是不是真心在乎我的。秋华，你说你的心太冷。我知道你其实是不敢将心给一个人。你怕所托非人，痴心错付。你肯考验我，说明你在乎我。在乎我是不是那个你可以交心的人。我说得对不对？”
康妃从来都不知道杨琼将她的感情看得这么透彻。在她眼里，杨琼不蠢，但是并没有心思剔透到这种程度。
杨琼看着康妃吃惊的表情，摇头道：“秋华，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付诸自己全部的智慧。我用全部的智慧看你的那点心思，应该还是能看透的吧。”
康妃叹了一口气。“原来你一直在想这件事，难怪旁的时候笨了些。”
杨琼撅嘴，暗道康妃一定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事，这是在找回脸面呢。
康妃好笑地戳了戳她撅起的双唇，警告道：“可不许再咬我。”
杨琼无奈，刚才说了那么一大通话，她现在跟只濒死的鱼没什么两样，哪里还有力气去咬康妃？
康妃左右看了看，再次确定屋子里没人后，低下头红着脸在杨琼的耳边说了一句话。杨琼听完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康妃。“娘娘您说的是真的？”
康妃的脸更红了，微微点了点头。
“这次不会又玩我吧？”杨琼不得不问清楚。
康妃柳眉一竖，眼看着要翻脸，杨琼急忙讨好道：“我说着玩的，娘娘您别生气。”

康妃这才给了好脸色。“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吧？”
杨琼挥了挥手臂，“好好养伤，早日痊愈。”
康妃看着她的手，心里还是很担心。“你的手……”
杨琼已经从芳菲那里知道了伤势的严重性。“娘娘，只要您不嫌弃就好。”
“又说胡话！本宫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了？”康妃忍不住又炸毛了。
杨琼急忙安抚，“是是，我又说错了。来，咱们玩石头剪子布，输了给你打一下。”
康妃一见杨琼伸手，立刻就笑了。“你就是知道逗本宫开心。”
杨琼暗道：“谁让我爱上你了。你开心我才开心啊！”
康妃又待了很久，后来看杨琼昏昏欲睡，她才离开。康妃走了没多久，杨琼就睡着了。
康妃进到隔壁房间，千灵等人都在这里守候，见康妃进来，急忙施礼。康妃免了礼，坐下道：“本宫看着青烨的精神还好。这都有劳你们的悉心照顾。这一功本宫记下了。”
千灵急忙道：“娘娘过奖了。奴婢们只是尽了本分，不敢居功。”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康妃点头。“青烨伤势沉重，还要靠你们照顾。尤其是她的手，能不能恢复如初本宫不知道。她是习武之人，若是日后无法持剑，对她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所以还有赖大家的努力。”
芳菲道：“请娘娘放心，奴婢们一定竭尽全力。”
康妃满意地笑了。带着如娟和元香回到自己的寝殿里。“本宫看得出来，千灵和芳菲都很尽心。元香，记着吩咐下去，千灵、芳菲和依云的饭食以后都送到房间里去。别让她们跑来跑去了。还有，你记着督促她们自己也要记得休息，别累倒了。”
元香点头应了。如娟笑道：“娘娘真是上心呢。”
康妃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淡淡的，却让如娟背脊一寒。“奴婢……说错话了。”
“不，你说的没错。”康妃看着如娟和元香。“你们两个人对食，自然看得出本宫和青烨的关系。本宫不怕你们知道，即便你们日后生了异心，本宫也有法子让你们闭嘴。”
如娟和元香吓得立刻跪倒在地，齐声道：“请娘娘恕罪。奴婢们绝不敢私自窥探主子的事！奴婢们绝不敢生异心！”
康妃道：“看把你们吓的。都起来吧。你们知道了也好，本宫与青烨的关系总是无法瞒过所有人的。但是，也仅限于我们四人知道。如果本宫发现有第五个人知道了这件事，决不轻饶。”
“是，奴婢知道。”如娟和元香急忙点头。
康妃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一般。但是如娟和元香此刻却是感觉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知道主子的秘密，绝不是一件好事。就算两个人从未生过背叛之心，也知道日后自己必须谨言慎行，否则将被康妃怀疑。
“嫣巧回来了吗？”
如娟回道：“已经回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康妃吩咐道：“让她进来。”有转头对元香道：“你事情多，去忙吧。我这里有如娟就够了。”
元香道：“是，娘娘。”
元香出去后，如娟引着嫣巧进来了。见过礼后，康妃问：“可有什么发现？”
嫣巧回道：“回娘娘，奴婢通过宫正局的一个姐妹打探到，碧函现在还在执刑司里。”
康妃满意道：“好。你又立了大功一件。”说着朝如娟使了个眼色。如娟转身去内室里取出来一个小木盒，拿到康妃面前打开，康妃看着里面的东西点了点头。如娟这才将小木盒交到嫣巧手中。
“这是本宫赏你的。”康妃示意嫣巧打开看看。
嫣巧打开小木盒，见里面是一串碧玺手链。珠子各个浑圆通透，一看就知道是上品。少说也值个三五百两银子。嫣巧有些不敢收，质疑道：“娘娘，这……”
“既然是赏你的，便没什么不敢收的。本宫赏你的东西，总不能太不入眼吧。”
嫣巧听了这一番话，才敢收下。康妃说得对，她的东西怎么会有不好的？这手链在自己眼中是难得的珍品，也许在她那里，已经是最便宜的东西了。
打发了嫣巧，康妃总算有时间休息了。如娟提醒道：“娘娘，您还没吃东西呢。”
“本宫不饿。”康妃有些疲惫，倚在湘妃榻上闭目养神。
如娟看了轻轻摇摇头。自家主子这个样子看着让人心疼啊！原本风平浪静，不想却闹了这么一出。看娘娘的意思，是不打算轻易罢手了。也是，如娟只是冷眼看着，就看出娘娘和青烨的诸多小动作。自家娘娘是何等自持之人，能做到这般，已经是将青烨放到心里了。如今青烨又是因为她受刑，她怎么能不生气？而康妃生气的后果，一向是很严重的。

第88章 生气
中午用了午膳，皇上来了。康妃迎了圣驾进来，温柔地递上一杯茶。皇上喝了一口，赞道：“果然只有爱妃这里的茶最清心凝神啊。”
康妃笑道：“臣妾哪里就有那个本事了？皇上又取笑臣妾。”
皇上拉着康妃的手坐下。“朕刚刚听说你的那个女官被执刑司的人用了刑。”
康妃道：“是用了刑，不过也没什么大碍。她是习武之人，挺一阵子也就好了。”
皇上皱眉，看着她道：“爱妃，朕知道你很看重那个女官。此番是皇后不懂事，你就看在朕的面上，不要计较了。”
康妃立刻起身施礼道：“皇上说这话是要折煞臣妾吗？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哪有臣妾可置喙的地方。此事系执刑司的人所为，臣妾怎么敢将这笔账算到皇后娘娘身上？”
皇上笑道：“好了好了，爱妃快快免礼。来，咱们今日不提这些。”
康妃自然顺着皇上的意思。转了话题，与皇上聊起别的。
皇上日理万机，在康妃这里待了小半个时辰就走了。康妃倚门而立，目送皇上的銮驾离开。
“娘娘，皇上这次前来……”如娟很担心。她听出来皇上是来说和的。但是康妃明显不给面子。
康妃眸色清冷。“皇上怕本宫和皇后对上。其实他多虑了，本宫从来不会与皇后作对。”康妃说完将唇角上弯，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晚饭前，康妃又来看杨琼。杨琼几乎又睡了一天。由于长时间趴在床上，她感到气闷。而且身体有些部位已经开始发麻。芳菲此时正在给她按摩。千灵在一边边看边学。
“有没有好一点？”摒退了众人，康妃关切地问。
杨琼笑了笑。“没什么事。现在也不像早上刚醒来的时候那么疼了。”
“不许哄我。”康妃心疼地拿着帕子替她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
杨琼见康妃如此温柔，真的很想将她拉进怀里。可是看看自己的手，心里忍不住哀叹。
康妃见杨琼总是很在意她的手，轻声道：“你放心吧。本宫会让你的手好起来的。”
杨琼笑道：“娘娘您就别哄我了。在执刑司里，她们给我上夹棍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们是想废了我的手。可惜我不会欧阳霆的那种内功，否则怎么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康妃并不知道，在执刑司里，杨琼被上夹棍的时候，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智慧。能拖一时是一时，能赖一刻是一刻。她几乎是在一分一秒的拖时间，就是希望保住自己这双手。她很清楚，那个离烟明显是不敢要她的命，但是把她打残却是敢的。而且，离烟似乎就是这个打算。
如果在现代，她倒是不怕骨折什么的。反正都能接上。可是在这里不行。她对于太医们的医术一点都信不着。一旦自己十指被夹断接不上怎么办？可是费劲心力也就是这么个结果。指骨没断，但是好像都错位了。杨琼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当时是昏迷的。否则芳菲给她正骨的时候她估计得疼死。
“总会有办法的。”康妃的纤指划过杨琼的额头。“本宫不会让你白受苦的。”
杨琼一听这话就知道康妃是真生气了。劝道：“娘娘，很多事还要从长计议。您别冲动。”
康妃柔柔一笑。“你觉得，本宫是冲动之人吗？杨琼，你是本宫的人。既然她们伤你是冲着本宫来的，那么本宫就让她们知道，我珑华宫的人她们是伤不得的。”
“可是皇后那里……”

“皇后那边本宫自有主张。这些都不是你目前该考虑的事情，好好养伤。别让本宫担心。”康妃的手指插入杨琼的长发里面，温柔地帮她梳理着有些凌乱的头发。
杨琼挥了挥自己的粽子手，笑道：“如果能让娘娘这么待我，便是天天受伤也值得。”
康妃的动作停住了。“你啊，就是喜欢胡说八道。说得像本宫平日里苛待你一般。”
“哪有？娘娘待我是最好的。否则我怎么会爱上娘娘呢？”杨琼笑得皮皮的。
康妃的脸又红了。“刚捡条命回来，又说这等犯忌讳的话。若是哪天你因为这个被抓进执刑司，本宫可不救你。”
杨琼虽然知道康妃是在开玩笑，还是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差咬着小手绢装柔弱了。看得康妃“扑哧”一笑，再也绷不住脸了。
入夜，如娟侍候康妃上床休息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元香比她回来得还晚，一进来就带入一股寒气。如娟打了个哆嗦，下床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元香。“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元香见如娟只披着一件单衣，忙道：“你快回被子里去，当心着凉。”
如娟却道：“着什么凉？我哪里就那般娇贵了？你快来烤烤火，驱驱身上的寒气。”说着接过元香的夹袄，叠好放在一边。
元香边在火盆边烤火边问：“今天在娘娘面前，你怎么说了那句话？”
如娟道：“我是看娘娘一个人太辛苦了。其实说与不说都一样。娘娘怕是早就知道我看出来了。我此时说出来，倒显得光明磊落，没有贰心。”
“可是当时那种情况，真把我吓到了。”元香心有余悸道。
如娟窝进元香怀里。“娘娘待我们恩同再造，看着她那般自苦，我如何忍心？青烨是个忠义之人，待娘娘也是一片真心。咱们娘娘这些年不容易啊！皇上虽然宠着，却是不能交心的。如今有了青烨，总算能给娘娘一些慰藉。”
元香也点头。“是啊。娘娘在青烨面前，总是很开心的。不过看青烨那手，怕是要落下病根的。”
两个人想到此不禁都是一叹。
第二日一早，众人在凤慈宫请安的时候，冯美人当众向皇后询问自己的宫女碧函的事情。称自己既然脱罪，是否能将碧函放了。众人这才注意到冯美人的宫女碧函居然还在执刑司。
皇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会责令执刑司查察。
一旁的周锦妃却笑道：“皇后娘娘说的是。不过这执刑司事忙，等查完了再回复皇后娘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碧函和霍婕妤的宫女友儿被同时带进执刑司已经有段时间了。友儿已死，这碧函的情况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周锦妃说到这里看着皇后道：“这执刑司办事的效率，可是有目共睹的。”
皇后道：“那么依锦妃的意思，当如何呢？”
周锦妃道：“捡日不如撞日。依臣妾看，便是今天吧。既然执刑司事忙，就让冯美人自己去要人好了，皇后娘娘您给个恩典就好。”
皇后想了想觉得这件事不妥。她看了康妃一眼，顿时明白了。此事直指执刑司，分明是康妃借着碧函的事发难。她现在不用调查也可以想象碧函的现状。若是让冯美人去领人，还是要闹出风波来的。
“锦妃说得有道理。不过执刑司那种地方，妃嫔去了不合适。冯美人还是回去等吧。本宫即刻下旨，命执刑司将人送回芊柔苑。”说完，也不待众人反应，当众下令，责成执刑司放人。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冯美人也无话可说。众人纷纷散去，周锦妃和康妃并排走出了凤慈宫。
“你倒是真敢干！就这么直接发难，也不怕连累冯美人。”周锦妃道。
康妃笑得莫测高深。“姐姐你看着吧，我不仅不会连累她，还会帮她谋个好前程。”
“当真？”
“若非如此，她为什么帮我？”康妃挑眉道：“冯美人并不简单。能够审时度势，当机立断。日后还有得看呢。”
周锦妃奇道：“能得妹妹如此评价的人可不多。”
康妃淡笑不语。两个人上了步辇，行到岔路，各自回宫。
杨琼身体底子好，这才两天，就可以自己在床上瞎扑腾了。千灵很无奈，“我的女官大人，您就不能老实点养着吗？这万一把伤折腾得更重了，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可担待不起。”
杨琼理直气壮道：“你以为我想啊？换你这么一直趴着试试？我的腰都快折了。再不动弹动弹，我就难受死了。”
“好好好，你有理行不行？”千灵说归说，还是坐在床边轻轻按摩着她的腰。
康妃进来时就看到这副场景。杨琼被按摩得很舒服，眯着眼睛像一只吃饱的猫一般。
“娘娘，您来了。”依云看到康妃进来，急忙施礼。
康妃免了礼，道：“都下去歇会儿吧。本宫和青烨说说话。”
众人闻言都出去了。
杨琼看着康妃冷着一张小脸，似乎在生气。问道：“谁惹娘娘您生气了？”
康妃坐到床边的椅子上，看着杨琼趴在床上，脸已经被压得红了一块。“让本宫看看你的伤。”
“哎！别别，娘娘您饶了我吧。伤的地方不好，怕污了您的眼。”杨琼吃力地将身子向里面挪了挪。
康妃被杨琼笨拙的样子逗乐了。“你就这么怕本宫看？”
杨琼别扭道：“关键是一点都不好看。”
“行了，你还真当本宫愿意看啊。也不看看自己被缠成什么样子了。”话虽这样说，康妃还是起身替他掖好被子。“快到年关了，天越来越冷。你自己注意些。”
“我知道。”杨琼此时做什么都有心无力，只能用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康妃，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第89章 吃酒
康妃睨了她一眼，道：“都这样了还不老实？可见你平日里动手动脚的惹了老天震怒，才有了这一番劫难。”
“娘娘，我都这么惨了，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杨琼说完软声道：“我的腰又酸又疼。”
康妃无奈摇头，却伸出双手帮她按摩。“方才看千灵按你的腰，本宫还以为你又在欺负她呢。”
“我哪敢呢？”杨琼的腰被康妃按摩了几下，感觉好多了。“这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康妃笑。“怎么？着急了？”
“自然。娘娘您可是许了我一个大好处呢。”杨琼看着康妃笑得一脸算计。
康妃红了脸，按摩杨琼的手使劲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几时才能正经些？”
杨琼夸张地惨叫一声。“娘娘，您这是借机报复。”
康妃不理，又在她的腰上掐了几下，这才解恨。杨琼挥舞着哆啦a梦手抗议着。康妃笑道：“几时你的手能动了，再动那些歪心思吧。”
杨琼眼神晶亮晶亮的，康妃也许不知道，她此时笑得多美。不再是平日里清清淡淡的笑容，只是嘴角上翘，却连眸子里都是笑意。原来她开心的样子是这般动人。犹如稚龄少女，无忧无虑。
“怎么了？”康妃见杨琼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却不说话，不禁奇怪道。
“我愿抛世事繁华，只换你倾心一笑。”杨琼从来都不是个文艺青年，但是这样的话就这么自然地说出口了。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说出口了。
康妃的笑收起，坐回到床边，拉起杨琼的手。“杨琼，就算这双手残了，我也要你陪在我身边。日后生死祸福难料，但就算是死路，我也要你陪我走到底。执手年华，相携白首，你可愿意？”
“秋华，从我为你挡下那致命一剑开始，我这一生，就只会为你生，为你死。”杨琼的表情前所未有的郑重。
康妃的眸子里含满雾气，却倔强地不肯落泪。她俯下身，在杨琼的额头上落下轻柔的一吻。轻得如羽毛般划过，却在杨琼的心里落下重重的烙印。
康妃见杨琼委屈地快哭了的样子，奇怪道：“你又怎么了？哪里疼？”
杨琼扁嘴道：“你是坏人。明知道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偏这样诱惑我。啊啊啊啊！我更难受了！”说着，当真哭了出来。
康妃皱着眉头，此刻深深地后悔，方才那般深情的话真不该说出来。瞧她这副样子，真是给自己丢脸。
杨琼偷眼看着，仍是一脸委屈的模样。可怜巴巴地在这博取同情。
康妃却不为所动，起身道：“罢了，你自己哭吧。本宫要走了。”
“娘娘。”杨琼继续挥着自己的哆啦a梦手，“我会好好养伤的，这手一定能够重新握剑。娘娘身后的那个位置，只能是我杨琼的。”
康妃已经起身向门口走去，听了这话，回眸一笑。当真是倾国倾城，迷醉的春花秋月，万千繁华。
康妃走后，千灵进来看杨琼一副死鱼样子，问道：“方才听你惨叫了一声，怎么了？”
杨琼似乎所有的精气神都用来和康妃说话了，此刻半死不活地开口：“没事。趴得久了，心里郁闷，喊一嗓子泄泄怨气。”
千灵一听这话就知道她在胡说八道。“你就跟娘娘这般没大没小的。我可提醒你，如今你得宠，做什么都是得娘娘眼的。可万一哪天娘娘不宠你了，你这些事就都成了罪过。青烨，我劝你还是收敛一些好。你虽然不是奴婢了，但是和主子终究还是不同的。”
杨琼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千灵见杨琼并不往心里去，眼神有些暗淡。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由于千灵、芳菲和依云的悉心照料，加上杨琼的积极配合，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过年的时候，就能一瘸一拐地下地行走了。臀部的外伤也都结痂了。手上的绷带也少了一些。看起来不再像哆啦a梦了。
在这段时间里，执刑司的人将碧函送回了芊柔苑。虽然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但是碧函好歹是活了下来。只是似乎受了太大的刺激，整个人痴痴傻傻的，连句正常话都说不出来。而且距离冯美人开口要人已经过去了七天的时间。

七天，已经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冯美人见碧函这个样子，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时常流泪，感慨碧函命苦。因为碧函痴傻，所以平日里就关在芊柔苑里，不许她出去。怎料她回来的第三天，竟然趁人不备跑了出去。好巧不巧的，竟然冲撞了皇上的仪仗。这下篓子捅大了，层层追查下来，冯美人被带到御前。
冯美人表面上看着柔弱，实际上也是个伶牙俐齿的。一面替碧函请罪，一面替碧函喊冤。皇上奇怪之下细问缘由，才明白这个碧函已经傻了。于是免了碧函的罪过，却也不让她继续留在芊柔苑，而是打发她去了太宜宫。此事就此作罢，不过也有传言说，皇上后来去了凤慈宫，对于执刑司的所作所为很是不满。为此皇后只能撤去离烟的执事一职，改由其他人担任。
因为碧函的事，皇上对冯美人心存怜惜，多留宿了几晚，倒也生出许多宠爱。冯美人后来居上，一跃成为最受宠的美人。
“撤了离烟，你也算替青烨报了仇。”周锦妃今天是特意来看青烨的。
“我却嫌不够。”康妃将泡好的茶递给周锦妃。
“你啊，还是不要做得太过。毕竟离烟是皇后的人，你若是下了狠手，就等于和皇后直接对上了。”周锦妃喝了口茶，觉得齿颊留香。
康妃自己也喝了一口。“此事皇后理亏在先，我不过是要讨个公道。不过姐姐你放心，既然皇后留下青烨一条命，我也不会要离烟死的。”
没过几日，离烟干活的时候摔断了腿，由于照顾的人不上心，导致腿伤迟迟无法痊愈。皇后一向不养无用的人，所以离烟被迫也搬去了太宜宫。这一件青烨受刑案，才算告一段落。
大年夜，阖宫家宴。康妃带着元香和如娟去了。千灵留下来继续照顾杨琼。由于杨琼的伤势大有起色，前几天芳菲就已经回去了。如今只有千灵和依云负责照顾杨琼。千灵人已经瘦了一圈，却依旧每日兢兢业业，毫无怨言。杨琼看了感动，纵使是亲人也不过如此吧。
“今儿个过年，娘娘赏了好多吃食。你伤好了很多，这些东西吃了也无碍的。”千灵打发依云回自己房间过年了。她张罗了一些小菜，还温了一小壶酒。在她的床上放了一张小炕桌，和杨琼一起吃饭过年。
“行了行了，你就别忙活了。”杨琼见千灵忙来忙去，自己完全帮不上手，很过意不去。“你看我这个样子，也吃不了什么。”
千灵喝了一杯酒，小脸红红的，愈发温婉可人。“谁用你动手了？不是还有我吗？”说着，夹了一块鱼肉，精心地剔了鱼刺，然后送到杨琼嘴边。
杨琼张嘴吃了，虽然鱼肉味道很好，但是这么吃饭太别扭了。虽然之前吃饭喂药都是如此，但并不觉得这般亲密。
“千灵，你别只顾着我，你也吃啊。看你整个人都瘦成什么样了。”杨琼用手腕将自己面前的菜向千灵的方向推了推。
“好。我也吃。不过，你要先吃了这杯酒。”千灵说着，将酒杯送到杨琼面前。
杨琼喝了，只觉得一股辛辣的感觉入喉，喝了之后，倒也不觉得非常难受。
千灵见杨琼喝了酒，这才开始自己吃菜。不过依旧时不时喂杨琼几口菜。
大约是心情好，杨琼一时多喝了几杯。她没有酒量，喝的时候倒不觉得，喝完之后才感到头昏脑胀，分外的难受。
千灵的酒量比杨琼好，一见杨琼直打瞌睡，笑道：“怎地这般不济事。才吃了几杯酒就醉了。”她见杨琼确实醉了，便将杨琼扶回自己的床上。安置杨琼躺好，又替杨琼脱了外衣，最后盖上了被子。
千灵忙活完这些，自己回到小炕桌边，看着桌子上的酒菜，叹了口气。“你不陪我，这酒菜也难以下咽了。”说完，又喝了两杯酒，已经有了五分醉意。她撤下残席，自己梳洗了一下，也倒在床上睡着了。
康妃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虽然喝了酒，却不多，加之她的酒量不错，因此头脑还是十分清醒的。回到珑华宫，院子里到处都是红灯笼，将整个院子都照得通亮。
“你去看看青烨的情况。”康妃吩咐如娟道。自己则在元香的搀扶下回了寝殿。
“娘娘。”康妃刚刚脱了外衣，如娟很快就回来了。“青烨和千灵都已经睡了。奴婢闻到酒气，想是她们吃了酒，所以都睡得很沉。”
听说杨琼已经睡了，康妃也就放心了。在元香和如娟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待绞干了头发后，对二人道：“大年夜，你们两个也回去休息吧。今日就数你们二人最辛苦，明日一早，本宫定会封个最大的红包给你们。”
如娟和元香笑着离开了。

第90章 新年
康妃坐在床上，想睡却睡不着。又是一年辞旧迎新，自己在这宫里的生活即将迈入第九个年头了。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很多时候康妃并不愿意回忆过去。她总是觉得过去太多苦痛，容易让人沉湎其中，无法自拔。世人皆爱作茧自缚，她却明白，唯有抛开枷锁，才能看到未来。
正想着，门开了一条缝，一个身影一瘸一拐地蹦跶进来。康妃一见那笨拙的样子，就想扶额叹息。“你不是已经睡了吗？”
敢不敲门就进来的，自然是杨琼。她披着一件斗篷，连带子都没系。当然，指望着她现在的手系带子，实在有些困难。
“大年夜，怎么可能这么早就睡？我看着千灵一直劝我喝酒，我若是不装醉，就真的爬不起来了。”杨琼说着，已经走到床边。“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独自过年？”
康妃心里暖暖的。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快进来吧，当心着凉。”
杨琼等的就是这句话，钻进康妃的被子里，带进来的寒气让康妃哆嗦了一下。
杨琼的斗篷被康妃收到旁边的矮几上。康妃回头看看杨琼一脸热切的表情，摇了摇头。“你不用这般看着本宫。即便本宫任你予取予求，你又能做什么？”
杨琼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娘娘，你不能这么伤害我啊！”
康妃轻轻一笑。灯光下，竟然是无限的娇媚动人。看得杨琼色心大起。
两个人今天都喝了酒，屋子里笼的火盆暖暖的，酒意便成了一种催情的药物。别说杨琼，连康妃都有些情不自禁了。
杨琼的手还不能动，只好用手臂圈住康妃的纤腰，逼得对方的身体贴近自己的。
康妃娇颜酡红，眼含春水。娇嫩的唇瓣主动贴上杨琼的薄唇。甫一相触，两个人都是一颤，对方的甜美完全超乎了自己的想象。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张开嘴，让对方的舌长驱直入。
康妃难得地主动让杨琼很不适应。一直以来，她都是这种事情的主导者。突然之间，康妃大有反客为主之意，这令杨琼大感意外。
不知不觉间，康妃的手臂已经缠上杨琼的脖子，整个人也完全贴在杨琼身上。两个女子都是脸热心跳，愈发地情动。
结束了这**的一吻，杨琼却哭丧着脸。“娘娘，我的手……”
康妃失笑，她的唇贴到杨琼的耳边道：“让我来。”
杨琼被康妃呼出的热气逗弄的哆嗦了一下。康妃轻声笑着，伸出舌头舔了杨琼的耳垂一下。
“啊！”杨琼哪里尝过这种滋味？顿时全身就变得软绵绵的，使不出半点力气。
“杨琼……”康妃的声音打着颤，软软地传进了杨琼的耳朵。
待到气氛培养到最浓之时，杨琼看着自己的手，完全分不开的五指，不由得欲哭无泪。康妃此时也被杨琼撩拨得情难自控。停在这里，两个人都是不上不下的难受。
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啊！康妃心里叹道。“这次不是我不肯，是你的问题。”康妃喘着气，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三分春意。
杨琼一脸的郁闷。低头看着身下艳色无边，却也不肯放过。低头继续亲吻，在康妃身上落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除夕夜，就在两个人的各自无奈中度过了。天快亮的时候，杨琼溜回了自己的房间。康妃则笼着自己的里衣，暗自埋怨杨琼下嘴没轻没重，这般模样若是侍寝，肯定会被皇上发现的。好在她早做了准备。康妃从床头小匣子里取出一瓶药膏，倒了一些在手上，用手指粘了慢慢涂抹。涂完了药，康妃这才放心地睡上一会儿。

天刚蒙蒙亮，如娟就准时过来侍候了。今天是大年初一，妃嫔们都要到凤慈宫给皇上皇后请安。这是大事，半点马虎不得。康妃昨晚一夜未睡，此时不免有些困乏。于是梳妆的时候在脸上多扑了层粉，遮盖了倦色。
到了凤慈宫，已经算晚的了。大年初一，众人妃嫔们都穿了上新衣，各个面上喜气洋洋的。皇后也是一脸和气，跟自己身边的彩绢和彩绫说着什么。康妃今日虽然也穿着新衣，却仍是月白色，显得素了些。好在她平日里就爱这样的颜色，也没人指责她什么。
周锦妃穿着玫红色的宫装，竟也穿得大气沉稳。郑贵妃穿着暗紫色的宫衣，显得庄重非常。一直不大显眼的谷昭容今日也穿了一件洋红色的宫衣，倒是使她整个人娇媚了很多。因为今日是新年，所以连平日里不大出门的李充仪也来了。她自从被刺客伤了脸之后，几乎就不再露面了。她那个样子，当然是不可能受到皇上的宠幸。如今不过是挂着充仪的名分，其实过得远不如那些美人、才人们好。
美人中孙美人一如既往的偏爱红色，江美人选了一件碧色宫衣，与旁边穿青色宫衣的杜美人显然有着同样的心思，打算在一片红花当中以绿叶引人注目。冯美人穿了一件杏黄色的宫衣，整个人显得娇俏可爱。康妃见这四位美人的衣裳，也看得出她们四人明争暗斗得厉害。同是美人，难免比较。谁若能率先被封为婕妤，或者九嫔的位置，那么就是高人一等了。
想自己入宫就是康妃，倒是完全没有这种想要爬上高位的体会。
周锦妃拉了拉康妃的手，“怎么看你精神不好，昨晚上没睡好？”
这本是无心一问，却让康妃想到了昨晚上的荒唐。忍不住微微脸红，她急忙拿着帕子擦了擦脸，用以遮掩自己的失态。“昨晚上吃了几杯酒，本以为能睡个好觉。谁知道竟然做了些离奇的梦，一夜都没睡好。”
周锦妃奇道：“什么梦？”
康妃叹气：“就是没记住啊。”
周锦妃点头。“你啊，就是平日里思虑太多，夜里才会做梦。”
“姐姐说的是。我想我是该歇些日子了。”康妃低声道。
正说着，外面太监高声道：“皇上驾到！”
皇后连同众人一齐出门迎接。皇上一身明黄龙袍万分的威风。和皇后身上明黄色的凤袍相得益彰。康妃见皇后与皇上并排而立，不禁感慨，皇上身边的那个位置，确实只属于她罗萧女的。
迎接了皇上进入正殿，一众妃嫔向皇上皇后请安，拜年。皇上依次赏赐了礼物。作为一元复始，过年的礼物自然是丰厚的。康妃今年得到的是一袭华彩霓裳。她看着皇上的赏赐，有些摸不透皇上的心思。这华彩霓裳明明是件舞衣，本该赏给擅舞的孙美人，万万没有给她的道理啊。
不管康妃心里如何想，皇上赏赐是不能有异议的。她让如娟收好，转头时却看到孙美人不友善的目光。
待皇上赏赐完礼物，大家谢了皇上的恩典，便都纷纷回宫了。
此时太阳已经逐渐发挥了它的威力，很多平日没有融化的积雪，都在此刻融化了。如娟见满地的泥泞，生怕抬步辇的人再次滑倒，这万一摔了康妃，杨琼又不在，可怎么是好？
元香此时拉着如娟的手握了握，笑道：“你真的忘了我吗？”
如娟听了也笑了。“我都快忘记你也是个高手了。”
元香不满道：“就说你偏心了。”
如娟道：“哎呀，我的好姐姐，您就饶了我吧。”
元香见如娟眸中带笑，只好道：“下次不许这么偏心了。你总想着青烨，我会吃醋的。”
如娟啐道：“大白天就没正经的，也不怕让娘娘听见。”
元香到底是持重的，这才不说话了。
回到珑华宫，康妃照例也赏了众宫女太监每人一个红包。虽然里面的银钱不多，但是也够吃上两回酒的。因此众人都很高兴。杨琼收到十两银子，算是宫女中比较高的了。千灵也收到了五两的红包。
众人手里面有了钱，宫里又连续三天允许太监宫女在不当值的情况下四处走动，联络感情。因为像嫣巧这样的早就没影了。杨琼见千灵并没有出门的打算，便道：“千灵你不用陪在我这，我的伤已经好了很多，能够照顾好自己的。”
千灵道：“我只是不想出门而已。”
“哦。”杨琼看着千灵，觉得她实在是很怪。不在主子面前争宠，也不喜欢热闹。似乎天生就是这般恬淡的样子。“你为什么不出去呢？外面多热闹啊。”
千灵摇摇头。“我只想做好自己的事。那些热闹，我既不喜欢看，也不喜欢参与。”
杨琼觉得千灵的话里含有深意，便定定地看着她。
千灵笑道：“这宫里面的关系复杂得很，我不想搅合进去。我这一辈子，没有什么大的梦想，只想着能够清清白白做人，干干净净做事。”她看着杨琼，道：“我劝你也少搀和宫里的这些热闹。”
杨琼这才明白，千灵不出门是为了少惹麻烦。
“我啊，才没兴趣搀和什么热闹呢。我的手这样，怎么恢复才是我目前最需要考虑的问题。”杨琼望着自己的手，兀自沉思。

第91章 舞谱
此时的康妃也在寝殿里沉思。皇上赏赐下来的华彩霓裳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已经久不跳舞，赏赐她舞衣做什么？
“自从收到皇上的赏赐，娘娘您似乎就有了心事。可是因为这赏赐？”如娟试探道。
“皇后平白无故赏赐本宫舞衣做什么？”康妃问。
如娟道：“大概是皇上想看娘娘跳舞了。娘娘的舞姿可是天下少有呢。”如娟和元香都是沈家送进宫的，自然在沈家听到了一些关于这位大小姐的传闻。
沈家大小姐舞姿绝伦，天下少有。自当年其兄沈明华的一句金莲花戏言后，竟然不再跳舞。改工诗词书法，着实令很多人扼腕叹息。
“跳舞已经是本宫儿时的事了，多年不练习，哪里还舞得出来？皇上此举却是难为本宫了。”康妃想来想去，也唯有这个理由。却不知道皇上为何如此行事。
当天午后，皇上带领百官祭祀了社稷，才回宫就特意转了个弯，来到珑华宫看康妃。
“爱妃是否在想朕为何赐你一件舞衣？”皇上见华彩霓裳就放在桌子上，便知道康妃心中所想。
康妃笑道：“皇上说得是呢。臣妾确实不明白圣意。”
皇上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康妃。“你看了信便明白了。”
康妃疑惑地看了皇上一眼，这才打开信。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原来这封信竟然是失踪多年的陆倾娘所写。当年的教坊第一舞姬曾令多少人沉迷，然而她却在盛年时归隐，后来更是不知所踪，成了一个谜。如今再见故人手书，怎能不令康妃吃惊？
“这件华彩霓裳也是陆倾娘托人交到朕的手上，让朕转赠与你的。”皇上缓缓道。陆倾娘虽然只是教坊一名舞姬，早年却和皇上的生母交好。因此皇上对她带有一种不同旁人的亲切。也一直留意着她的动向。
“师父她……”康妃一出口就觉得说错了话。但话已经出口再无法更改，于是急忙下跪道：“臣妾隐瞒与陆倾娘的关系，未能对皇上言明实情，请皇上恕罪。”
皇上笑道：“朕几时怪过你？好了，快起来吧。地上凉。”说着搀扶起康妃。“其实朕早就知道你是陆倾娘的入室弟子。而且朕还知道，你是她最得意的弟子。”
“皇上谬赞了。”康妃淡淡一笑。她五岁时认识陆倾娘，被选作入室弟子，学习舞技。康妃身体修长，柔韧性极佳，是学习舞蹈的好苗子。陆倾娘阅人无数，一眼就看中了她。之后数年，陆倾娘一直倾心教导，这才使得康妃小小年纪，已经能够跳出金莲舞。后来康妃不再跳舞，陆倾娘也就离开了沈家，游历各地，继续教授舞蹈。这一别，就再也没有相见。
“陆倾娘与太后关系匪浅。太后临终前，还曾嘱托朕要照顾好她。如今她要回到帝都，朕很高兴。”
康妃道：“臣妾与皇上是一样的心思。能够再见师父，臣妾都不敢相信了。”
皇上笑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说着，又从身边小太监手里拿过一本册子交给康妃。“你这个师父可不是好见的。她说自己穷三十年之功创出这天炽舞，希望你能够将它跳出来。”
康妃接过天炽舞谱，翻看了几页，皱眉道：“好复杂的舞步，臣妾怕……”
皇上道：“陆倾娘可对朕说了，如果你不能跳，那这天底下就无人能跳了。”
康妃本想到了孙美人。她也是陆倾娘的弟子，而且舞蹈底子确实不错。但是转念一想，既然是师父的交代，那必然是她的意思。自己实在不应该推脱。
“既然是师父的意思，臣妾就尽力一试。”
皇上听了高兴道：“朕也十分期待爱妃的舞蹈。”他见康妃似乎有所顾虑，便道：“爱妃放心，届时观看你跳舞的只有朕和陆倾娘，不会有其他人在场。”
康妃这才笑道：“臣妾多谢皇上体谅。”
皇上拉着康妃的手道：“不必多礼。朕最近朝政繁忙，难免冷落了你。让你受委屈了。”
康妃柔柔地偎在皇上身边。“臣妾不委屈。只要皇上不嫌臣妾任性就好。”
送走了皇上，康妃一下午都没动地方，仔细看着陆倾娘记录的天炽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