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中)
自他和伴侣分离以来便积压于胸的怒火不可控制地爆发了出来。想象着喷溅在身上的滚烫血液是来自弗利萨的,他将双掌深深地打入了敌人温热的肉体中。与此同时,一小部分的他又在喃喃自语:他撕扯着的,既不是弗利萨,也不是利库姆,而是在将自己的一些组成生生撕离。他想要屠戮的,不过就是那头能对自己的伴侣痛下杀手的恶心怪兽。
他回想起在王殿的每一个画面。碍于他主子的胁迫,布尔玛不得不恳求他来结束她的性命。一边是杀手的形象在嘲笑着他的踟蹰,另一边,他心中的懦夫又是多么抗拒去杀死她啊。他可以在脑海中看见争斗的两人——真切得就如同确实存在过一样。他们其中的一个强壮而无畏,另一个却是虚弱而卑微。他们都深深地望向倒地的女人的蓝色凝眸。身为她的刽子手,身为她的爱人——他不能回头,亦或是道别。
温暖的呼吸吹拂在他的脖颈上,这是她正从身后用胳膊环住了他隆圌起的肩膀。令人安适的话语飘进他的心中,滤去了愤怒,也抚圌慰了他痛苦的灵魂。脑中的玻璃碎片开始变得不那么锐利,使他的疼痛也减轻了。渐渐地,贝吉塔恢复了足够的神志,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跪在什么潮乎乎的东西上面,还略微有些黏。他低头看去,发现双手深深地陷进了利库姆的胸腔,而他的拳头还紧紧地攥着男人的器官。随着他理智的恢复,布尔玛的形象便在他的感官中淡去了,这让他脑中的尖锐疼痛又发作了起来。他慢慢起身,从那具扭曲的尸体前退后几步。此时,利库姆身下的土地已被血液浸透,他的脸庞充斥着痛苦,震惊,和害怕,扭成了一副几乎不可辨认的面具。
贝吉塔困惑地盯了尸体一会儿。他记得利库姆告诉自己,他是来那美克星寻宝的,但是之后,贝吉塔的思维就断片了,而那些原本该有记忆的留白处,则全被纯粹的黑暗所填满。他听说过有战士会因为战斗太过激烈而陷入癫狂,但却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是这种弱点的受害者。柔和的呢喃声穿透了他的脑海,紧随而来的便是刺骨的疼痛——那些金属渣子又在他的脑袋里震来晃去了。他龇着牙,用手按住头的一侧,以便能缓解颅骨内攀升的压力。
贝吉塔一边低头端详自己,一边把血迹斑斑的护甲和手套穿戴好。他感觉自己的脸上被糊了温热潮圌湿的一层,接着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一直淌到下巴,然后滴到了地上。贝吉塔注视着脚边的猩红液体,那明亮的色泽在深绿的草叶中尤为醒目。身后,他听到一阵窸窣的移动声,便转过身去,朝着最近的危险目标怒声咆哮。
那个之前和利库姆打斗过的绿色人形呆呆地站在原地。内鲁是个骄傲的战士,面对战斗自然不会退缩,但他亦不蠢。那名高个战士的实力远远强于他,就在他要杀死自己的霎那,这个有着火焰形头发、穿着相似盔甲的男人挡在了他们之间。现在,这名小个子的男人转向了他,警告地咆哮着,还用那双无情的墨瞳将他钉在了原地。内鲁完全相信,站在自己身前的并非是人,却是一个靠双脚直立行走、伪装成人的野性凶兽罢了。而一旦激怒他的后果,即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实打实的地将那个更魁梧的战士撕成了碎片。自我的保护意识让内鲁保持着静止,他不再朝面前这个精干的战士做出任何有威胁之意的移动。
在贝吉塔意识到此人对自己并无威胁后,才放松了身体。他在自己的袖口找到了一处干净的布料,用它将脸上的血污拭去,然后走向了那个紧张的男人。此时,绿色的战士双脚打颤地退后一步,又抬起了拳头,准备以此来抵抗入侵者。贝吉塔在距离他几步的地方停下,随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他傲慢地命令道。起初,男人犹豫地侧了侧身子,但很快他的脸上便浮现出了顽固的神情。面对男人的倔强,贝吉塔只得挫败地将咆哮咽了回去。在他刚想走近男人时,她的声音就飘进了他的脑海:和谐相处。这让他不得不强压下想对面前的男人屈打成招的本能,并毫不掩饰地冷笑起来。男人呛咳了一下,然后狠狠地盯着他。对于这个人的勇气,贝吉塔感到了一丝欣赏——哪怕这种勇气实际是源自无知。
“让我猜猜。他们是打着弗利萨大人的名号,来这里寻找龙珠的吧?”男人的双眼睁大了几分,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然后你们拒绝向他们投降,他们就开始屠圌杀、或是抓走你们的人。”男人再次犹豫地点了一下头。
“他们拿到了多少颗龙珠?”贝吉塔不悦地问道。在选择回答之前,男人又向贝吉塔投去了一个深思熟虑的表情。其他那些为龙珠而来的战士并没有长久的耐心提问,但是这个人却耐住了性子。他杀死了他的进攻者,救了他的命,也没有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举动。内鲁是他星球上的最后一名战士了,他的绝大多数同胞都已死亡。所以除了合作以外,他别无选择。
“他们有五颗,现在都被带回了他们的飞船。”男人以极低的嗓音答道。贝吉塔双手叉于胸前,邪气地笑了起来。男人被他冰冷的墨瞳中所闪过的恨意给震慑住了,于是不由自主地从对面这个浴血恶魔的身前后退了一步。
“很好,这样我就省事了。”贝吉塔用他冷酷的双眼锁定了男人,他的周圌身由内而外地散发着残忍的气息。“现在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最后两颗在哪儿?”他的声线很柔和,却又带着尖锐而犀利的尾音,似是预示着不回答问题的可怕后果。男人摇了摇头,贝吉塔的眸光变得更为阴暗,让男人禁不住颤抖起来。贝吉塔向前行了一步,在听见她对自己的低诉后又停了下来。不要把这个可怜人给吓坏了。随着她的声音在脑海中的波动,痛感就减缓了,他感到了短暂的轻松,但是,在她的形象消失的瞬间,那种痛苦更加强烈地朝他袭来,让他差点跪了下去。然而,贝吉塔终究还是在另一名战士面前维持住了站姿,仅有的痛苦流露也不过是他墨瞳中的一闪。
“我知道你在对我说谎。”贝吉塔厉声说道,他觉得自己若是说得再大声一点,也许头就炸裂了也未可知。内鲁拒绝再向这名危险的战士提供更多的线索。他决意要守护龙珠,便摆出了战斗的姿势。贝吉塔一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边把目光飘向了地平线。他短暂地走着神,在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赛亚人几乎是不会生病的,然而他颅内的疼痛却是那么剧烈。也许,他是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被人下了毒吧。可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他总能听见她的声音。他微微晃动着身子,将这些困惑的想法压了下去。
没有了贝吉塔冷眸的瞪视,内鲁感觉好像有千斤重的东西从他的胸口被卸了下来。他终于可以大口地吸上一口空气了,但是很快,他又屏住了呼吸,因为就在下一秒,他再次被那种目光锁定了。贝吉塔森冷地盯着男人,眼中燃烧着复仇之火。
“你要不选择帮我,要不我就袖手旁观,然后看着他们找到剩下的龙珠。我肯定,用不了多久,你们的人就会在他们的搜索途中被屠个干净。”听到贝吉塔的实话实说,恐惧之意在男人的全身蔓延开来。为了给他们的主子取得龙珠,那群战士肯定会不惜扫荡星球上剩余的居民区,然后将每一个人杀害。他想阻止这样的浩圌劫,可是他知道,自己没有同基纽特战队一斗的实力,他还知道,那个王子却有。贝吉塔看出了男人的举棋不定,他毫不客气地强调了自己的观点。“不要做出错误的选择。今天总会有人要许愿的。而对你来说,最好情况即是,许愿的人是我,不是弗利萨。”
内鲁看向贝吉塔的护甲,注意到它和地上那血肉模糊的一滩是相同的款式。“可你也在为弗利萨效命啊。”听到男人所说的话,贝吉塔暴力地嘶吼起来。年轻的战士又后退一步,让彼此间保持着更远的距离。这个那美克星人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才提出了他的下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