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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李珥看了表，六点一刻。
林祉前些日子说今天也来给林琳上坟，人影是一刻未见着。李珥到也并非有意要等他，只恰逢自己近来杂事缠身，少则半月未曾来看过林琳，难免有些心头话和叙旧情想同她说，如此倾囊而述，时间就似捉迷藏的孩童，在双眼未见到的地方偷溜，溜着溜着就盈日西沉。
李珥朝四下看去，先前不曾注意林琳周围几近添满新坟。死人的坟同活人的房一样，不论是精神层面还是物质层面都一般讲究，林琳这段是块风水宝地，坐地起价高出不少，乐意买的人虽多，但不见得囊中阔绰，可这眼看近年关，不知是死去的人多了还是死去的人中富户多了，这块儿“独栋别墅”也几欲售空。不过仔细瞧来，论装点的得当和修饰的花样，还是眼前这方更胜一筹。
林祉一手操办的东西往往稳妥得当，若资源充裕更甚锦上添花。李珥心下正想到林祉，抬起头来就看见远处有个白色的人影，踏着大理石的阶梯往上来的，正是林祉。他捧了花束香烛拎三两袋瓜果，到俨然没有平日里的凶戾诡谲，李珥从这上方向下端详他的容貌，脑中陡然冒出一句“艳若桃李，冷若冰霜”，这是《聊斋志异》里头形容人容貌无双和心性凉薄不相称的异态，可用在这林祉身上到两相和谐了。
李珥看了表，六点一刻。
林祉前些日子说今天也来给林琳上坟，人影是一刻未见着。李珥到也并非有意要等他，只恰逢自己近来杂事缠身，少则半月未曾来看过林琳，难免有些心头话和叙旧情想同她说，如此倾囊而述，时间就似捉迷藏的孩童，在双眼未见到的地方偷溜，溜着溜着就盈日西沉。
李珥朝四下看去，先前不曾注意林琳周围几近添满新坟。死人的坟同活人的房一样，不论是精神层面还是物质层面都一般讲究，林琳这段是块风水宝地，坐地起价高出不少，乐意买的人虽多，但不见得囊中阔绰，可这眼看近年关，不知是死去的人多了还是死去的人中富户多了，这块儿“独栋别墅”也几欲售空。不过仔细瞧来，论装点的得当和修饰的花样，还是眼前这方更胜一筹。
林祉一手操办的东西往往稳妥得当，若资源充裕更甚锦上添花。李珥心下正想到林祉，抬起头来就看见远处有个白色的人影，踏着大理石的阶梯往上来的，正是林祉。他捧了花束香烛拎三两袋瓜果，到俨然没有平日里的凶戾诡谲，李珥从这上方向下端详他的容貌，脑中陡然冒出一句“艳若桃李，冷若冰霜”，这是《聊斋志异》里头形容人容貌无双和心性凉薄不相称的异态，可用在这林祉身上到两相和谐了。
许弋到的这地方，从外面看来是个仿民国洋楼修成的宅院，园中的树木花草大多光裸，不过仍然有些晚秋残香，闹市中有这处别院本来怡然，但陈旧之色却先于仿建的精美一步映入眼帘，不过若说破旧未免辜负这内部富丽沉厚的装潢。
载着猎物的车子只作起头的罢，后边还跟了几车，都是这车走出几里以后，从不知哪个腌臜角落蹿溜出来的。
窗边坐的人率先跳下车来，再伸手揪住许弋往外拽，他脚接了地就朝人撞去，绞尽脑汁想着往来路逃，车里的人赶忙跟了后脚下来，三两手脚将他按在地上，再出来的一人手头握上粗麻绳，把许弋双手压在身后捆得结实，许弋挣不过，也犹然瞪着汗湿刘海后头的眼睛，咬牙切齿：“你们放开我，找林祉关我屁事。”这一句出口就挨了一嘴巴子，这一嘴巴打得狠，裂了许弋口眦，那人蹭着粗厚手掌上的血沫，嘴边还骂咧不休：“日你奶的这小玩意儿，早该拿东西捆着他，还该把嘴堵了。。。啊操你妈你咬老子，狗日的东西这么凶。”许弋又因此挨了拳脚，但到一眼瞥见这栋建筑，应该是旧改时候翻新的，留皮换瓤，一般人哪里买得起，心头更笃定邀他来的人十有八九和林祉有过节。
载着猎物的车子只作起头的罢，后边还跟了几车，都是这车走出几里以后，从不知哪个腌臜角落蹿溜出来的。
窗边坐的人率先跳下车来，再伸手揪住许弋往外拽，他脚接了地就朝人撞去，绞尽脑汁想着往来路逃，车里的人赶忙跟了后脚下来，三两手脚将他按在地上，再出来的一人手头握上粗麻绳，把许弋双手压在身后捆得结实，许弋挣不过，也犹然瞪着汗湿刘海后头的眼睛，咬牙切齿：“你们放开我，找林祉关我屁事。”这一句出口就挨了一嘴巴子，这一嘴巴打得狠，裂了许弋口眦，那人蹭着粗厚手掌上的血沫，嘴边还骂咧不休：“日你奶的这小玩意儿，早该拿东西捆着他，还该把嘴堵了。。。啊操你妈你咬老子，狗日的东西这么凶。”许弋又因此挨了拳脚，但到一眼瞥见这栋建筑，应该是旧改时候翻新的，留皮换瓤，一般人哪里买得起，心头更笃定邀他来的人十有八九和林祉有过节。
忽而头顶上有粗糙的嗓音喊：“别打了，日妈的，八爷要的是醒着的，一会儿打晕了你他妈给哥几个担啊？！”拳脚骤然停了，换做上海土话参半的咒骂二三，但到底是一路磕绊跌撞把人送进屋里去，一群人就停了脚步，只换做里头几个穿着黑衫的带着许弋上了二楼。二楼正对是个长廊，深红的地摊踩上去酥软，两侧各开三门，正对楼梯的尽头还有一间，对开式木门，上漏了方形的空，补的是巴洛克玫瑰琉璃。黑衫的人进去前先跺脚三下再抬手敲门，门一开，正对一副水洗红色皮质披绒沙发，于深色地毯上扎眼，沙发前头是90年代流行至今的老板办公桌，桌上摆了金属玩饰和一个花哨的笔筒，桌的两侧各有旧式台灯一盏，灯光澄黄，这桌因此显得并不像办公所用，否则该坏了眼睛。桌后站的男人看着许弋便笑了，他本有一双大眼，如今这眼睛笑弯了，眼光却还凛利，不似月牙反似弯刀，透着资本家的狡猾和刽子手的冷漠。
这双眼睛许弋到认得，眼前这个人叫顾儒成。
林祉等人都称他顾八爷，称呼已久，其中原由已不得知晓，顾八爷做走粉的生意，做这行黑的白的都需多加提防，故而长久不得，顾八爷却尤其精明狡猾，知进退晓分寸，成就了个风生水起业界良心，黑道走私货多少都得通他这条道。
这双眼睛许弋到认得，眼前这个人叫顾儒成。
林祉等人都称他顾八爷，称呼已久，其中原由已不得知晓，顾八爷做走粉的生意，做这行黑的白的都需多加提防，故而长久不得，顾八爷却尤其精明狡猾，知进退晓分寸，成就了个风生水起业界良心，黑道走私货多少都得通他这条道。
当然，这些都是林祉在床榻边上的闲扯胡吹。许弋与顾八爷的初见是在赌桌上。明白的人还私下津津乐道：许弋、林祉、顾八这若是凑一桌，那就是黄、赌、毒。
黑衫的人说：“八爷，人给您带来了。”八爷犹笑道：“人是带来了，但你得给人松了绑再走，这叫礼节，不然，祉哥要说我招待不周。”黑衫人维诺道是，松了绑便退身出去。许弋活动了手腕，径直走到顾八桌前先发制人道：“放我走，林祉和你要有什么过节那也不关我的事，你找他去，你们要玩游戏，老子没义务陪着。”
顾八闻言脸色到也不见转变，道：“许兄弟你急什么，我又不是不晓得你脾气，祉哥说什么事儿你都不依他，恨不得反着道来，”顾八语句一顿，笑意忽然转变，“听说有次你差点把他那话儿给咬掉了。”许弋听来这句便火冒三丈高，切齿道：“我操你妈！我和你拼了！”脸色带红不知是气是羞，抬手便要同顾八干一仗，唬得顾八赶忙往后退逃，手脚麻乱口中慌忙：“许兄弟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别动手！我的意思是你不依他，所以这次没他的事儿，是咱两的账！咱两的！我找的是你，不是别人！”许弋三两步上前，拎了顾八的领逼道：“好，你说你找我，找我来这里羞辱我？”顾八此刻也心如悬鼓，鼓点还未能踩上节奏，眼见这局势已乱掌控不得，只得怯怯地放进人来，把许弋制服了才心安，他心一安便又是一副笑脸，打量了一番许弋，又不犹得在心里面痴念。
黑衫的人说：“八爷，人给您带来了。”八爷犹笑道：“人是带来了，但你得给人松了绑再走，这叫礼节，不然，祉哥要说我招待不周。”黑衫人维诺道是，松了绑便退身出去。许弋活动了手腕，径直走到顾八桌前先发制人道：“放我走，林祉和你要有什么过节那也不关我的事，你找他去，你们要玩游戏，老子没义务陪着。”
顾八闻言脸色到也不见转变，道：“许兄弟你急什么，我又不是不晓得你脾气，祉哥说什么事儿你都不依他，恨不得反着道来，”顾八语句一顿，笑意忽然转变，“听说有次你差点把他那话儿给咬掉了。”许弋听来这句便火冒三丈高，切齿道：“我操你妈！我和你拼了！”脸色带红不知是气是羞，抬手便要同顾八干一仗，唬得顾八赶忙往后退逃，手脚麻乱口中慌忙：“许兄弟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别动手！我的意思是你不依他，所以这次没他的事儿，是咱两的账！咱两的！我找的是你，不是别人！”许弋三两步上前，拎了顾八的领逼道：“好，你说你找我，找我来这里羞辱我？”顾八此刻也心如悬鼓，鼓点还未能踩上节奏，眼见这局势已乱掌控不得，只得怯怯地放进人来，把许弋制服了才心安，他心一安便又是一副笑脸，打量了一番许弋，又不犹得在心里面痴念。
许弋生得如同造化恩赐，连长处和缺陷都互补得当，就好比东家之女，让人望之止渴，却又馋得欲咬上几口。打量到满足就对着喊“放开我”的许弋道：“弋兄弟，人都要讲和气，我是和你谈事的，你要动手，那我也没法了，”继而叹了口气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知道你是不想和我们这帮人混在一起，祉哥带你来也是强求，但你到底是被带来了，还和我玩了牌不是，既然玩了就得守牌桌上的规矩嘛，所以，欠的账你是不是该补上？”顾八话音未落就身子一让露出个箱子，箱里满溢女人的衣服。
许弋见了脸色又带了愤懑，一字一句道：“不可能。”这说来是那日许弋输了牌，顾八爷不要他拿钱算账，倒也不似林祉一样要求钱债身偿，就硬逼他换上各式女人衣服来同顾八照相。
顾八摇头道：“那可不行，你输了，你要愿赌服输啊。”许弋抬头看着顾八，不知是否出于对穿女人衣服的厌恶，眼神还有那么些认真：“我输了可以还你钱啊，你说要多少，我想办法还上，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欠人钱了。”顾八闻言又笑开，走过许弋身边去说道：“许兄弟你欠的那笔钱，好像不是你自己还上的吧，我听说你还让你女人给你还过钱，你何必搞什么曲线救国啊？直接献身报国，否则长着这张脸不是浪费了？”说完他又直了直腰杆，背过身去，声音里平添了诸多冷酷：“不过，你要好说歹说都拗不过，那我也只好粗暴一点了。”
许弋见了脸色又带了愤懑，一字一句道：“不可能。”这说来是那日许弋输了牌，顾八爷不要他拿钱算账，倒也不似林祉一样要求钱债身偿，就硬逼他换上各式女人衣服来同顾八照相。
顾八摇头道：“那可不行，你输了，你要愿赌服输啊。”许弋抬头看着顾八，不知是否出于对穿女人衣服的厌恶，眼神还有那么些认真：“我输了可以还你钱啊，你说要多少，我想办法还上，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欠人钱了。”顾八闻言又笑开，走过许弋身边去说道：“许兄弟你欠的那笔钱，好像不是你自己还上的吧，我听说你还让你女人给你还过钱，你何必搞什么曲线救国啊？直接献身报国，否则长着这张脸不是浪费了？”说完他又直了直腰杆，背过身去，声音里平添了诸多冷酷：“不过，你要好说歹说都拗不过，那我也只好粗暴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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