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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衫杏子红(中)
与尔朱罗罗一道长大的时光,并不是多么舒坦的日子,然而习以为常了仿佛也没多大问题。
苏流光安安静静地在窗下绣花,日光从朱樱繁密如云的花簇里漏下,牵着丝丝缕缕的金线,照得锦帕上两只歇息海棠丝蕊中的碧凤蝶鳞翅幽幽闪亮。身后不大的矮榻上挤着四五个女孩,或有低声说笑的,或有挑挑拣拣磕起果仁的。往常午后大伙要么习武,要么演艺,可偏巧坊主与几名管事外出,坊中没了管束,年纪小的就躲懒起来。
七秀坊中女子各有所长,乐舞剑技自是必修,如天资所限或兴趣所向,也可在织锦、刺绣、制茶中择一。苏流光喜好寂静安宁,便选了刺绣,如此正能磨砺心性。想着,她瞥了榻上还在嬉笑的尔朱罗罗一眼,暗道师姐性情古灵精怪,倒不妨一起试试,只是……
尔朱罗罗正在石榴纹琉璃碟里拨拉杏脯,那是她最爱吃的小食,旁边有人道:“罗罗,听说爹娘给你定亲了,明年过了元日就要出嫁,咱们得好好恭喜你一番呢!”
尔朱罗罗拈起一枚果脯,似笑非笑望着那同门,“哟,还当贺喜什么呢!这个算不上好事。”
“男婚女嫁,人之大伦,怎么不是好事?”
“瞧你说的,”尔朱罗罗作势将果脯朝她眉间一掷,“女子这辈子,非得嫁人还生儿育女不成?我一人过得就高高兴兴的,管旁人作甚么,不回去总不成能把我捆到夫家去。”
尔朱罗罗最近因仓促订婚而对父母没有好颜色,全坊弟子都知道,那同门笑着往旁边一滚,“不为人妻为人母,那你想当什么?”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79楼2015-08-25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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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流光抚摸着光滑温润的手镯,描摹着那流云似的纹路,心觉过意不去,又不好拂了对方心意,只得讷讷道:“那……我收下了,不过银钱……”
    尔朱罗罗捶她一拳,噗嗤笑道:“是贵啊,你一时间肯定攒不出的,不过……”
    她揽过苏流光肩臂,小声道:“我送你也别有用心的呢!”
    “什么……”
    “流光,我才不成亲呢,你我一起过一辈子可好?这就是聘礼呢……”
    苏流光面色通红,“师姐,你又张口就胡说!”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83楼2015-08-25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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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红杏子(下)
      尔朱罗罗说到做到,那年初冬便传来了男方退亲的消息,也不知是她使得什么法子。然而麻烦总是一桩接着一桩,随之而来的自然有种种猜疑,最为难听的则是尔朱罗罗言行不检点,或许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被未来夫家厌弃。对此她却只是一笑了之,如常一般与同门相处,七秀坊好歹是名门正派,并没学来市井妇人的恶毒言语,众人却也安然待她,并不多问。年节将至,坊内如此平和气象,似乎预示着未来日子会依然宁谧安详。
      苏流光私下曾问:“师姐,有些话……实在不太好,你真不打算解释吗?”
      细白指尖轻抚一络米珠穿缀的鬓唇,肌肤有着胜过珍珠的光泽,尔朱罗罗淡淡望了铜镜里自己的模样,“说就是,我还是我,他们乐意也罢。”
      苏流光只默默解散她的发髻,尔朱罗罗反手搭住少女腕子,“哎呀,一向都是你帮忙,这回让我替你梳头好么?”
      苏流光放了梳篦,笑容天真无邪,“好啊!”
      她们偎依在软榻,因为抬手不便,尔朱罗罗让苏流光躺下,头枕在自己膝上,拿那角梳将鸦色的细柔发丝打理通坦。她的手法极轻,梳齿刮过头皮,掠至发尾,却没有多少触感。苏流光合着眼,骤然开口道:“师姐,你是不是……和易家的大公子结识了?”
      尔朱罗罗手势一顿,片刻后平缓道:“他上回和弟弟一来看望刘师姐,拾到了我落下的鬓饰花。”
      苏流光睁眼,窗外依然明光不减。
      “师姐喜欢……那样的人?”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84楼2015-08-26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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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尔朱罗罗微微一笑,“喜欢?不,我只是好奇……听说易家大公子结识名门淑媛、江湖侠女甚多,却一直未遇合心之人,所以相交一阵便不再有干连。”
        “嗯,我也知道这个,好似他对那些女子以礼相待,所以纵然分离,也不会遭人埋怨。”
        尔朱罗罗一哼,“如果真是一个好人,那又何必与未嫁姑娘不清不楚?姑娘若对他无怨无悔,又怎会因离合而对其不理不睬?我可晓得,好些当年相识的女子从不提及和易秋铭的一段往事,旁人若讲起便缄默不语,也不回应……”
        苏流光好奇地抬起头,“这……大约是因为伤心?”
        尔朱罗罗拿梳背飞快敲敲她头顶,嗔道:“躺好呀,又乱成一团麻线了。”
        她不提易秋铭,漫声道:“你这头发生得好,扯断几根也可惜呢。”
        苏流光回忆往事,掩面低笑,“师姐当年的剪子下得好的缘故吧!”
        尔朱罗罗噗嗤一声,“跟谁学来油嘴滑舌的?!”
        苏流光笑笑不语,又道:“师姐,你唱首小曲吧,好久听见你的歌喉了。”
        尔朱罗罗淡淡道:“开心时候才能欢歌笑语,不开心……”
        她却倏然停住,斟酌半晌,“也好,听着罢……”
        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自从别欢来,奁器了不开。头乱不敢理,粉拂生黄衣。
        子夜歌,声哀苦,哀苦里别有浓情,苏流光虽在未解儿女事的年纪,心内也莫名惆怅。而看尔朱罗罗却只怔忡注视榻边由凝而散的淡白香雾,亦是魂不守舍的神情。
        苏流光碰碰她手臂,“师姐,怎么回事?”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85楼2015-08-26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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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流光茫然注视她,似乎没明白那话里含义,尔朱罗罗挽起散落的耳畔垂发,轻言细语道:“易秋铭邀我赏他别苑新开的春花,我去了那宅子觉得异样,冷僻不说,连侍候仆人都寥寥数名。席间只我与他在,他半路忽然离席,我觉得酒水气味不正——呵,我家世代可是经营香料药材生意的——就找借口支开佣人偷偷跟去。
          “原来易秋远不晓得何时来到山庄,易秋铭冲他哈哈大笑,说我好似高不可攀,其实只一个装模作样的蠢笨小丫头,一下就中计。我心底冷笑时,易秋远道这丫头眼里只有兄长,我曾有意搭线也不理我,如今让兄长先尝,露水姻缘也是满她痴心一片了。易秋铭说他爱护小弟,这头筹应该让易秋远拔,那畜生又阴恻恻笑道睡熟虽乖巧却也寡趣,最好得美人半梦半醒之间更有趣味……”
          苏流光煞白了一张脸,神色木然,似乎明白了这些污秽言语的意思,又似乎全然不知。尔朱罗罗咬紧贝齿,怒气与杀意弥漫在那双微红的眼眸里,“他……他问易秋铭这回过后,再找哪个更有趣的对象来玩。易秋铭居然说……你虽然姿色不是最好,想来床……更是楚楚可怜,别有风味……易秋远提醒他刘瑛也是七秀弟子,在熟人里下手多了不好。易秋铭居然说易家可是名门正派,本来我在七秀坊名声不好,闹起来只让刘瑛说我是勾引不成心生恨意,这边无人会信。”
          “我回到酒桌把酒杯对调,待易秋铭回来时装作头晕。他以为得计防范大减,我哄他喝下了那杯酒。等他醉倒后五花大绑,拖进邻近的池塘里泡着,这厮倒有些功底,冷水一激便醒了,刚想叫救命,就给我兜头按进水里淹了个半死。后来他破口大骂我怎么害人,我就问他为何喝了自己一口酒就倒了……”
          苏流光连连摇头,呼吸急促,“师姐,别说了,别说了!”
          尔朱罗罗沉静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不相信?坊内我或许会用玩笑的谎话捉弄别人,可对你……我永远说的是实话。”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87楼2015-08-26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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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你是知道的。”
            苏流光依旧茫然,尔朱罗罗倏然一把紧揽住她,把少女牢牢拥在怀中,“我真怕呀!如果他们先对你起了歹念,你这般纯良,怎会猜得到那些恶毒念头?如果……如果不幸是……那会……会怎么样?”
            苏流光唯大睁着两眼,她的神思尚在那些令人震惊的语句里徘徊,没有完全留意尔朱罗罗此刻的神情。她甚至不曾留意到,对方柔软如花瓣的唇瓣在自己面颊细腻肌理上短暂擦过。
            月光依旧是冷的,白瓷上那清冷的光一般,一如尔朱罗罗瞬时凌厉的眸光。
            “一定不会的,”她松了手,扬起下颌轻哼,“我会在之前……杀光他们!”
            苏流光如梦初醒,连忙抓住尔朱罗罗手臂,急切道:“师姐,这就说得通那些姑娘为何了断与易秋铭关系后如此反常态度,不能让他们继续祸害无辜女子!我们告诉坊主,让她……”
            尔朱罗罗安静地望着她许久不语,之后骤然道:“谁会信?”
            苏流光又怔住了,尔朱罗罗徐徐道:“你信此事,是因你信我。可坊主纵然聪慧,却是不知内情的外人,无凭无据,如何能做断定?”
            苏流光深吸一口气,咬紧了牙关,摇摇头道:“秀坊不是祖师婆婆们为了天下女子不受欺辱才建起的么?坊主一向心好,不会不管的……”
            尔朱罗罗面露伤感,幽幽叹道:“对遭殃的女子来说,易家兄弟受惩或不受惩,终归一桩丑事,已有婚嫁的更不愿重揭疮疤。若将事情抖露,她们不会感激,只会恨你入骨。”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88楼2015-08-26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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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唇畔忽然浮起一丝讥嘲意味的浅笑,“虽然有些只是一时被蒙蔽,但想必之中如刘瑛那样的目盲之辈也数不胜数,不辨是非栽了跟斗,可怪不得旁人。她们现下怎样,我根本不关心,只要你我周全就好,管闲人做什么?”
              这些言语一一入耳,苏流光的内心的怒火也随之逐渐冷却下来,化成一堆了无生气的灰烬,而更让她心寒的却是尔朱罗罗的念头。
              “可师姐你能应对……”苏流光牵住她的袖角,目光恳切,“毕竟那些姑娘可怜……”
              尔朱罗罗睇视于她,“那我呢?我险些受害,只是没有成实,你就觉得我不可怜,要我去经受风浪?”
              苏流光瞠然,尔朱罗罗侧首,低低道:“我念着你,你却不念我……”
              “师姐,我不是那意思……”
              可尔朱罗罗一言不发,将衣袖瞬时抽走,旋即转身离去。
              她且行且语,“到了这样状况,你还是那般傻……她们的结果,与我何干。”
              那夜后两人关系倏然冷淡,苏流光再是愚钝,经此一事也觉出二人关系的异样。尔朱罗罗恍如无事,照样在同门中言语尖刻谑笑,然而再未与她亲近,偶尔相遇也只目不斜视擦肩而过。
              暂时的疏远,或许是为了日后的复合,然而最终机会失去了。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89楼2015-08-26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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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形的谣言生出翅膀,不留痕迹地盘旋与于人世。易家大郎病倒,尔朱罗罗再未踏进易府,也不再与他打交道,种种的猜测终于汇集出一个好似符合常理的结果。易家不但自己在江南武林有几分名望,亦有姻亲来自藏剑山庄,往来的人里自有伪作正义的好事者与真正忿忿之辈。重视声名的正直侠客不免慨叹易大公子真心错托浮浪轻薄的女子,相思成疾,更鄙夷尔朱罗罗这等水性杨花的做派。传言总会被增添入许多虚妄的成分,秀坊内尚好,室坊间却尽是对她的污言秽语。
                尔朱罗罗数月闭关内坊演练剑术,出关时被有交情的同门告知事态,并委婉提醒她最好探望一回那受了情伤的郎君。
                尔朱罗罗一手轻抚软剑锋刃,淡淡道:“我晓得了。”
                来年初春的一夜,浅雪未融,青草未生,一样的冷月,一样冷风,尔朱罗罗像那回一般无声无息出现苏流光房外。惊醒的少女启户便见她月下娉婷身影,一袭杏红衫裙,像初识的温暖色彩。
                “别出来,”她用二人交谈时娇俏而温柔的嗓音轻道:“我身上不太好。”
                苏流光手持纱灯,只见得她裙摆与袖角有好些赭色斑点,正待细瞧,尔朱罗罗又退开几步。
                苏流光不动,尔朱罗罗温然道:“好些时候不见你,真的快成大姑娘了。”
                “师姐,有事吗?”
                “我得出趟远门,来和你道别,本来说等你过了十六生辰再走……现在恐怕是……”
                “一定要……这样急?”
                “世事总是难料,但见到你,我也能心安了。”
                尔朱罗罗倏然收声,旋身往院门急步行去,将至月洞门时又倏然回头。
                “流光,日后你若喜欢上任何人,都得留心,情谊哪怕是半分虚的也不能要。不求富贵高位,只要一心一意地待你,倘若他做不到……”
                “我便替你杀了他!”
                她说罢身形一闪,便隐入门外的黑暗中,徒留苏流光在残冬最后的一丝寒凉中伫立许久。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90楼2015-08-26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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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文章没人看吗???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91楼2015-08-26 2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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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看的话,麻烦你留个言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92楼2015-08-26 2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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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
                      无骨花灯,周身并无竹篾构成的骨架,只用纸片粘贴拼接。倘使仅仅这般也不足为奇,但纸片上有许多细小洞眼,皆是巧手工匠用绣花针穿刺而成,卢奕手上这盏形若欲绽花苞,上头也刺出了桃花盛开的图案。
                      灯纸淡绯,透出的光自是染上了浅浅的粉色,尺寸大小女子双掌足以拢住。这玲珑轻巧的桃花灯若提在俏丽姑娘手头自是人面桃花相映成趣,但在两个大男人手里被推来搡去就着实奇怪。摩肩接踵的观灯人流里不住有百姓探头探脑,而何实知先给卢奕的做派骇了一跳,本能抬手就挡,根本不顾旁人异样目光。卢奕被拒自然尴尬,起初还举灯愣愣站了会儿,兜售花灯的半老头子为招揽生意,这时也来凑趣,扯起大嗓门高叫:“各位父老乡亲,好日子都来买盏花灯讨个吉利!买了我的鲤鱼灯,年年有余粮满仓!买了我的元宝灯,富贵逼人金子来!买了我的桃花灯啊……”
                      他伸长脖子叫卖时看见了没有走太远的卢奕与何实知,只见二人貌似拉拉扯扯,于是又大喊道:“买了我的桃花灯啊,佳人自来会檀郎!你看,那两位郎君刚买走了最好看的那盏,这时候不是为争我的宝灯都抢起来了!”
                      无数道视线齐刷刷落在两人面上,何实知登时也不推辞了,一手拽了卢奕胳膊,一手提起桃花灯,闷头往前小跑。就算这样,那大叔鸣锣般的嗓子还是传进耳里,“孔夫子就说啦,桃之夭夭,什么……什么其华……后头那啥的,反正是姑娘看一眼就一见钟情嫁给你,小伙子想开年撞桃花的……”
                      何实知一头走,还是忍不住轻嗤,“什么时候诗经成孔夫子写的?拿个歪诗不就想哄人买东西,啰嗦!”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96楼2015-08-30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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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未被挤到的几名出游的艳妆歌伎用牡丹团扇半遮了面庞,又是窃笑又是讥讽,“真是臭啊……哎呀,你别染上虱子了。”
                        何实知在连串的笑骂中随人潮走到了稍微僻静的角落,槐榆成列,树木的阴影恰到好处遮去他一半的脸。
                        小乞丐的举动不是无缘无故,撞击间他把一张纸条塞进何实知手里。在已显得微弱的光芒下查看字迹,何实知末了倏然捏紧拳头。
                        卢奕与他还是走丢了,此时动身也方便,那……
                        事不宜迟,这就去吧。
                        纵然这样的热闹的夜晚,却仍有宏伟的灯轮、灯树无法照亮的偏僻角落,隆盛风景的映衬下,格外凄凉荒芜。不过偌大的长安,却总有些不为世俗所容的人,夜里偏爱于此安身。浪荡子、乞丐、游侠、盗贼……他们只能在这片土地能获得片刻安息。
                        何实知拉高领子掩住面孔,破败的庙宇里同样散发出一股股的恶臭,仿似那小乞丐身上的味道,然而细细一嗅,更为中人欲呕,像是……
                        他当年西行路上遇到过这种气味,那些迁徙者们肿胀发黑的尸体未被乌鸦秃鹫啄食干净时,就是这样浓烈的臭味。后来纵使到达丰饶的绿洲,当信徒们殷勤捧上甜美多汁的水果,与香味诱人的食物时,鼻腔仍充盈那种气息,使得他连连几天吃不下任何东西。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98楼2015-08-30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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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住处,黄伯一家人还没睡,正团坐堂屋围炉吃酒唠嗑,说笑声一阵阵从温暖明亮的屋子里传来。很久以前,何实知也曾如此的度过上元之夜,那些早已是尘封之下悄然腐朽的往事。
                          到卧房前,他方有些吃惊,熟悉的影子映在窗纸上。他还没睡,等着自己。
                          何实知自问为何会与此人结缘,明明脑子也不笨,却总是一副老实古板的模样。有时候一争执起来,全然是脑筋转不过弯,为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执拗,常常令自己或者生气或者嘲笑。可细细一想,那时又是最安心的时刻。
                          大概因为……可以信赖,可以依仗,可以谑笑,可以打闹。
                          可以毫无顾忌。
                          虽然双方经历诸多波折,和缓平静的生活曾被撕裂过,卢奕却依然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卢奕。
                          门开了,卢奕笑着道:“这么大了还跑丢,你学小孩子闹脾气呀!”
                          何实知歪歪头,咧嘴道:“我现在能把拐子打得满地找牙,你要不来试试?”
                          卢奕嗤嗤两声,何实知道:“还笑?”
                          卢奕转头道:“不早啦,进来休息了。”
                          何实知随他步入时,卢奕却莫名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真不长大,这样相处的时光也不坏。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301楼2015-08-30 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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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
                            未近小亭,何实知已闻女童清亮的笑声,他沉吟半刻,停住前进的步履。
                            春阳暖融,阶下细草如茵,延绵至远处池畔,豢养来装饰庭院的白鹤带着新生雏鸟在近水泽地间觅食。亭子里头悦意被安俱罗搂坐膝头,眨巴着眼瞧那对母子伸展细长的腿脚,涉水逐波而行。
                            安俱罗瞥了那里一眼,不禁微微一笑,“又想你娘了?”
                            悦意忙巴巴地道:“师父,走的时候娘说养好病就来接我,可都几年了……”
                            安俱罗没有答话,轻柔抚摸悦意微卷的黑发,沉思半晌才道:“怎么,觉得师父这里不好?”
                            悦意睁大两眼,拼命摇头示意不是那个意思,“不!不!师父很好,但……师父最近也常常出去很久……我……”
                            女孩垂下头,稚气娇嫩的小脸竟有了几分成人一般的颓丧,“师兄一样不来了,没人陪我……”
                            安俱罗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深沉的情绪,他旋即无事般笑道:“师父近来的确忙,所以你更要听话懂事。等过上一两年尘埃落定,便不用大家总是天南海北,你娘……一并会接来长住。”
                            他并不打算给悦意多提这些话的由头,自怀中取出一方小巧的玉青锦盒,“来,瞧瞧我这回出门给你带来了什么?”
                            孩童好奇心自然重,锦盒做工又细巧精致,猜得出里头东西亦不一般,悦意不及思量方才安俱罗话里真假,连声答着接过来就开启。瞧清那什物的形貌,不觉惊讶地哇地喊一声,“师父,真好看呀!”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307楼2015-09-18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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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手里的水精项链正照阳光下,漾出道道璀丽的晕华,百颗剔透珠子映物随颜色,仿若将池水的碧翠、天空的湛蓝一并融入其中。另外四五枚水滴状吊坠乃用中原罕见的紫瑛和瑟瑟琢磨成形,以黄金莲瓣扣做托,系挂在珠链上。安俱罗轻轻把水精链从啧啧称赞不已的悦意手里抽走,“喜欢就让师父替你带上。”
                              悦意早将之前忧愁抛在脑后,等安俱罗移开手后,便一脸欣喜地把弄胸前垂挂的小巧玲珑的坠子。安俱罗淡淡一笑,“本说等你生辰时再送的,不过又得出趟远门……”
                              悦意顿时又笑不出来,耷拉嘴角,闷闷道:“又走吗?”
                              “傻丫头,这样哭脸做什么?不过两三月而已,等我回来你就长了一岁,得像个大姑娘才好。”
                              悦意疑惑地问:“跟那些师姐们一样么?”
                              “嗯……”
                              女孩一脸认真地用力点头,顿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会的,师父你等着,倒时候我要比她们还厉害。”
                              安俱罗莞尔,“那是何必,我盼望你能平平顺顺过罢一生便好,何必想着什么丰功伟业?等我,不,教宗在中原……”
                              他倏然收口,自嘲道:“……但愿吧。”
                              两人再言语一阵,悦意笑嘻嘻从师父膝上滑下,沿着池边小径一路跑了。何实知静候良久,估摸时候差不多了,才放重脚步从遮蔽的花木后绕出。靠过去时,安俱罗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不经意似地问:“谈得如何?”
                              何实知平和道:“皮迦沙让我们直接帮忙救人,穆师兄与他周旋半日,只承诺了路上出手,但不会与天策军直接冲突,这胡商倒是同意了。”
                              “皮迦沙真想得美,那些道上的生意,我们得些小利也罢,搭上性命就不值了。谁叫他兄弟囤积抬价也罢,连拐带中原女子逼迫为妓、贩卖私盐这买卖都敢做,又偏是在天策府眼皮底下。呵,那伙人可不认钱的。”
                              安俱罗思索着回道:“穆素做的与我本意不离,很好。倘若我出面,皮迦沙索要的恐怕更多。”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308楼2015-09-18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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