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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让人点赞的精彩故事】(中短篇悬疑故事合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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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管是成名作家还是网络写手,很多都有很精彩很好看的中短篇小说!这次打算把我这些年所看到的一些精彩的中短篇悬疑故事陆续搬运到这里,不定期更新……各位,瞧好吧!


1楼2015-02-02 15:40回复
    那个陌生男人直躲在角落里喝龙舌兰,从十点到十点五十分,不歇气地喝,他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一开始还只是单纯地多看两眼,后来就变成全场紧盯。不少人过去跟约伯下注,赌他会不会直接喝死在这儿,约伯押不会,数额很大,差不多是他全部身家——是的,我们都知道约伯全部身家有多少。
    喝到第五十八杯,普通人应该早被送去急救了,那个男人连眼睛都没眨下,好不容易他停了下来,擦擦手,站在点唱机旁听了一首老歌,《Soundofsilence》,带着一种郁郁寡欢的神气。
    约伯放下手里的杯子,在全场瞩目下穿过人群和酒桌,问他:“哥们儿,你怎么了?”英文,标准的纽约上东区口音。
    他凝神望着约伯,望了很久,然后笑了笑,缓缓说:“没什么,只是快要死了,心情有点难受而已。”英文,标准的纽约上东区口音。
    大家都在想约伯这个乡巴佬到底上哪儿学的这一手,就见他很宽宏大量地点点头。“不管谁要死,都会有点遗憾的。”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杯威士忌,“请你喝吧。”
    在十号酒馆酒保约伯请人喝酒,一定是被请那个人出了或正要出大事,杀人也好,自杀也好,想变性也好,想变心也好。中了大奖正愁五千万现金往哪个床底下藏也好,约伯有种神奇的天赋,芸芸酒客之中,他总是能眼锁定那个有心事的人,然后在一杯免费威士忌的协助下,将那些秘密轻而易举地听个底儿掉。到底怎么做到如此精准制导精确打击我琢磨不明白,反正他永远能在那么巧合的时刻为当事人递上一杯OnHouse的酒。
    陌生人没有相关知识储备,因此不疑有,他很爽快地饮而尽,掏出一把现金塞给约伯,说多的就用来请在场全部人喝一杯龙舌兰。
    大家都看着这位朋友姿态优雅地离去,走进黑暗中的步伐轻盈无声,但一分钟后在离枣树大概半米的距离,他猛然直挺挺地倒下来,发出一声疑惑的呢喃,之后便晕死过去。
    没人去理他,在十号酒馆,个把酒客躺在泥地里不省人事,就像春天有野草生长一般自然而然。直到凌晨两点来临,所有人走尽,只留下我和约伯。
    “怎么样?”我问约伯。
    我今天晚上没有喝太多,希望可以保持一双稳定的手和清醒的眼睛。


    4楼2015-02-02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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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吧台上的东西都收拾干净,非常利落,而后和我一起走到室外。天气很好,透过枣树的浓荫,星光潇洒地漫布周围,照耀着露珠一颗颗凝结成形,夜虫低鸣——那是自然界此刻唯一的声音。
      我们蹲下来看那个陌生人。
      “有病?”约伯问。
      “肯定。”
      “身体的还是心灵的?”
      “估计都有,但前者比较致命。”
      “那么交给你了。”
      “又这样子吗?嗯,也好。”
      约伯帮我把陌生男人送到我的住处,离十号酒馆大约一公里,我们并肩走,他抓着男人的后脖子在地上拖,像拖一只睡着了的猫。那入身量很高,双脚在地上碰撞出单调低沉的回声,但无人注意。
      深夜的街道如同天堂,谁对谁都没有好奇心。
      他跟我聊天:“那么,那些手术刀之类的,随便收着也不会坏掉吗?”
      “当然不会随便收着的不过确实也不容易坏掉。
      “说的是,人们对寄托看过往回忆的纪念品,态度总是比较温和的。”
      “呸,你抒哪门子情,那不是纪念品好吧,我靠那个吃饭还得给你酒钱,对了,凭什么莱牌又涨价?”
      “原材料涨了嘛,不过,喂,你真的有给酒钱吗?我没关系的,只要老板不追究就好了,反正他也常常不在。
      我要掏出手机来给他看消费短信凭证,但话题不知不觉转到了其他地方,很快我家也到了。
      我住整一层带地下室的平房,在闹市区却四壁无人做伴,这房子早八百年就该拆了,可又一直没人来真的拆。


      5楼2015-02-02 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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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表示否认,“不对,AFK老板是嘉吉罗勒,女的,前天还接受重要财经节目采访.没听说董事会紧急换人。”
        约伯毫不动容,“你说的那个是AFK的高级管理层,我说的,是看不见的顶层。”
        那些泼天富贵的真正资产所有人,隐形在传媒与公众的耳目之外,俯视众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唯一帮草民们维系最后公平的是死亡。
        我凝视约伯的眼睛,不需说出心中疑问他已先发制人,“治好他,值一大笔钱。”
        大得你无法想象,就算你在最深的噩梦最凶险的关头想起,也会因之心情大悦,小宇宙以前所未有的能量燃烧起来勇斗恶龙。
        本来我以为约伯会跟我讲人生观和价值观,但事实证明他比想象中更了解我,既然他开门见山,我也就当仁不让:“对半。”
        分成的谈判总是比较艰苦,但时间这永恒的大杀器站在我的边。
        首先,那个男人躺在我家,十二小时内不接受超专业的治疗,就会变成一块死肉,有毒,成色很差,就算大量花椒麻辣也不能掩盖异味,不管十号酒馆的厨子木三技术多么厉害,我也敢打包票连狗都不会吃下他的肉。
        其次,天色很快就要暗了,人们陆陆续续进来,酒保约伯,随你有几份副业要做,酒馆有他的信徒不可怠慢。你最好确保今天的手撕牛肉够量,否则人们手里的打包纸袋会笼罩到你的脑袋上,伴随着狂风暴雨般的木棍。
        所以,不管这一票收得到多少酬劳,我们对半。


        9楼2015-02-02 1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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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站在门口的那位很斯文地开口说:“我想知道,有一位大卫.迪先生来过这儿吗?”声音低得简直不想让人听见。
          我忍住了回头和约伯对望眼的冲动,低下头去,今晚不知如何告终。
          他又问了一遍,一点儿也不着急,甚至也没有流露真的需要打探什么消息的意思,仿佛只是循例。
          就像警察要抓你时会念的:你说的话会成为呈堂证供。
          但他们的架势,不是来抓人的不是来立威的。当然,更不是来喝酒的。
          但愿这想法大错特错——我觉得他们是来灭口的。
          酒馆里沉默得足够久,约伯双目微闭嘴唇嚅动,念念有词,以我对他多年了解,他这会儿肯定在祈祷盼望老板突然杀回酒馆,拍着胸膛上前说哥们儿这地盘我的有事您找我。
          但老板此刻不知睡死在哪个娘儿们的胸膛上,而大家都以“你收钱你管事”的督促眼神望着约伯,没奈何,他只好挺身而出。
          “你们要干什么?什么大卫小卫啊?我们这儿都是本地人。”
          人们的心声大概都默默变成了:这位兄弟挂了白份子钱不知该随多少。
          那男人应声转向约伯,他眼珠灰黑,光泽犹如弹珠,声音还是低微,却字字杀伐不容抗拒:“请不要说谎,谎言无谓,我们没有太多耐心。
          约伯囧了一下,自从他十八岁之后,说的谎如同天上繁星,口水溅湿过无数人的衣袖,还是第一次得到这样义正词严的告诫。但他极速恢复自己混不吝的人生态度,耸耸肩,那么,我们就帮不到你了。”
          第一个人垂下眼睛,重复了一遍:“那么我们就帮不到你了。
          他走近约伯。
          其他两个人也开始动,走向离他们最近的酒客。


          11楼2015-02-02 1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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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们显然也被那块小小的冰镇住了。
            三人对望,四周一片死寂。
            差点死翘的约伯还是那副死蠢的样子。
            我知道这小子满世界哪儿都混过,他绝不是吓大的,自救一样没门,他也不是少林的。他站在那儿好像给吓傻了似的八风不动,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飞速扫视了一眼整个酒馆,在场的都是熟面孔,一个礼拜见最少四次。到底是谁神不知鬼不觉掷出那块冰,角度力度速度,都神到了像在上演科幻片的程度?
            莫非我不是唯一一个躲在十号酒馆浪费生命的人?
            这问题暂时没答案,杀手缓缓抽回刀,那块冰粘在上面。
            不,我说错了。
            不是粘,是有一部分嵌在了里面。
            冰块的边缘簌簌落下,或化为水滴。
            剩余部分在灯火下辉煌如钻,晶莹透亮,视钢刀如豆腐。
            那是一个字母。
            J。
            J字显形的瞬间,那人的脸色深深地变了,他垂下手臂,指尖轻轻一旋,长刀便不知所终,害我忍不住沉思默想这体积耳朵眼儿里必定藏之不下,莫非是往菊花里夹?
            三人背对门成掩护阵型退却,一面逐个打量在场众人,每眼都看得专注用力,像在脑子里绘神画影,以备来日捉拿。
            吱呀声响过,他们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13楼2015-02-02 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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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逻辑有点不清楚,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嗯。”
              “你救了我?”
              “嗯。”
              “就你?”
              这种赤裸裸的不信任我一早习惯了,耸耸肩,“单枪匹马,只手遮天,怎么样?”
              他缓缓下床,不敢置信地在地上轻轻走动,似乎在对自己的五脏六腑二百零三块骨头进行逐个检查。而后眉毛扬起来,又惊又喜,“我能感觉到饥饿和酸痛。”
              在常人来说这不算什么值得山呼万岁的事儿。
              但这位仁兄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在逐步丧失感官能力,失去嗅觉、痛觉,味觉,努力工作后毫不疲倦,其实能量已经消耗殆尽,身体顽强地运作着,有各方面的需要,但说到如何满足,就全靠自觉和估算。
              所以他能喝一大堆烈酒却没有醉的感觉,但酒精对身体带来的损害却一样都不会少。
              这样相当于把电器开关的保险全部关掉,家里于是随时会因为短路而失火。
              听完我以上分析他霎时间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我看过四十多个医生大多数人根本不相信我的症状,他们觉得是我的脑子出了问题。”
              “就算有人相信,开始治疗我,也不会有什么效果,稍有好转,随即就会恶化,变得更糟糕。”
              他苦笑着,“我向来饮食有度,起居有常,家庭基因传承也很好,真不明白为什么会得这种怪病。”
              我咂咂嘴,忍下了“因为有人希望你恶化嘛”这种肺腑之言,起身说:“感觉好一点儿了就继续休息吧,我也去睡觉了。”


              15楼2015-02-02 1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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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卫.迪对此视而不见,约伯则用:“孙子!被你抢了先手”的妒恨眼光瞄着我,出于纯粹的报复心理,他拨浪鼓一般摇头,“不行,酒馆得尽快筹钱重建,老板下个月会回来,要是给他看到这一幕断壁残垣,我唯一的下场就是魂归离恨天。”
                他干脆利落地瞪着大卫.迪,“你,得给钱!”
                我觉得这位一辈子也没被人逼债逼得这么惨过,但他好涵养,既不窘迫也不羞恼,只是诚恳地点点头,说出一句话就安了我们两人的心。“放心,你们要的东西,我一定会给。”
                但他的下一句话,就把我们俩全套进去了。“根据你们刚才所说,现在我被看成是死人一个,名下所有财产,包括这张卡,理论上都已经不属于我,一旦动用就会暴露我没死的事实,招来新一轮的追杀。你们也会被连累进去。”
                “呃,我靠,没错。”
                “事已至此,不如这样,既然你们有能力救活我,我相信你们也会有能力帮我找出我太太谋杀我的证据,事成我会付给你们一千万美金的报酬,成立小型基囘金会帮你们管理投资及收益。”
                “这个条件你们觉得如何?”
                我一言不发打开电脑做了一张模拟图,一千万美金凑一块那是多大一块绿砖啊,换算成越南盾什么的呢?就算泡NASA妞实力不够,长两条腿的应该都可以试试看了吧。
                但约伯没有露出和我一样的星星眼。
                他沉默地想了半天,看样子是在天人交战,所以一时怒目圆睁,一时如丧考妣,最后他对我断然一点头,“不行。”
                “昨晚那把刀可是差点砍中了我的脖子!”
                他夸张地比画了一下,“大动脉!”
                约伯站起来点点头,“你太太摆明了是要斩草除根的,买通了全世界最恐怖的专业杀手,你藏得了时藏不了一世,她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23楼2015-02-02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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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这是咪咪兄安排的线人!咪咪兄你路子太野了啊!
                  约伯上前一步,向玛利亚静静点头,不发一言,眼神深邃而宁静,被整个世界瞩目的女人在那一刻竟然屏住了呼吸。
                  那电光石火的工夫。我终于深深地明白过来。约伯在十号酒馆是怎么睡到一大把姑娘的。
                  好比炽天使突然降临,全身上下散发出无法言说的男性魅力,那种光芒能照亮瞎子的眼睛,撩动圣女的春囘情,让没到季节的玫瑰欣然怒放,比武则天还强。他到底怎么做到这一点对我来说永远是个谜,说句老实话,那瞬间连我都相信他真他囘妈是好菜坞第一号星探啊!
                  约伯就这样跟玛利亚搭上了。接下来一个月,他每天早出晚归,顺便花钱如流水,也不给个准信到底是在干些什么,考虑到他的实力,以及带路党大卫在后方的第一手情报支持,我相信他迟早是玛利亚的入幕之宾——这一点我们没让大卫知道,他于是一直很安心的在我家里宅着,定时给自己换药和叫外卖,期待身体大好,大仇得报。
                  至于我为了挣出生活费和约伯的泡妞费,不得已加入了咪咪的行列,帮各种各样的人治稀奇古怪的病,那真是一种冰火九重天的奇特经历,明明应该在绝对无菌的手术室动员七八个人的大手术,到咪咪这儿经常就是起居室里就地正法,他啥设备都有,但都相当山寨,比如说,本来某人的江湖名号叫神龙太保,可从咪咪这儿出去就变成了千足虫,倒是一样余勇可嘉。


                  33楼2015-02-02 1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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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现在,各有各忙的我们偷得半日闲,在墨西哥餐厅吃吃辣食以安慰思乡之苦。玛利亚一小时后就会来接约伯,据说去出席一个私家派对。
                    我问他:“我看你最近跟那小妞打得火热,怎么样,是要换主公吗?”
                    他白我一眼不出声,几口吃完手呈的辣卷饼,从外套里面翻出一张纸一支笔,铺在桌上就开始画,我凑过去看,东一个框框西一条线,随着时间的推移,纸张上渐渐呈现出的是一张相当复杂的人物关系图。
                    “干吗?改行写剧本吗?”
                    他摇摇头,手下不停,而且越来越快,“玛利亚身边的人际圈明细。”
                    图纸上至少有七八十个人名,互相之间用了好像无数根线连在一起。约伯正往每条线写具体关系备注,我大致看了一下,现情人、旧情人、偶尔有一腿、同性暖昧、前老板的秘密财务顾问、老婆的牙医……我得拿出看药物分子结构的劲头才能防止头晕,约伯你是靠猜的吗?
                    他很笃定,“板上钉钉,可能有漏,不会有错。”
                    “如果真是这样,对比起当酒保、你更应该去干双面间谍什么的吧。”
                    他埋头研究那张图,淡淡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没当过?”
                    手指在图上游弋,约伯双眼发亮,念念有词,好像在玩迷宫游戏.又像实在拉不出来,这说明他脑子里正在进行着一系列非常复杂的推算和演绎——这不是我的臆测,每回十号酒馆打烊算账,约伯就是这个德行。
                    最后他的手指落到相当边缘的个人名上,而后吐出口气,“这个人,有问题。”
                    我肃然,“愿闻其详?”
                    “玛利亚身边每个人都能跟他扯上关系,但唯独她自己,没有任何直接的接触。”
                    “这不是也很正常?你全家都是我的朋友,但你爸的前妻我可以完全不接触啊。”
                    “妈的,这是什么比喻!”


                    34楼2015-02-02 1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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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理我,将接收器中储存的音频转存入电脑,播放,开始是脚步声,忙乱喧闹,是护士把病人接进诊所,接着是例牌的急救操作,纷纷扰扰的,接着病人被分隔开来,一段沉默之后,玛利亚那把慵懒中带着性感的声音忽然响起,显然她见到了什么人,言语中带着压抑与恐惧:“斯特里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所有的朋友都生病了,症状和大卫都一样,你说过不会传染的。”
                      接她话的人估计是个大胖子,言语从胸腔中被压出来,还带着种嗡嗡的、不清洁的感觉,他明显迷惑不解,“微量元素中毒绝对没有可能传染,玛利亚,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从事这方面的研究多年……”
                      “你真的确认吗,你花了三年时间在他药里面下东西,你自己也说过调制药物的程序复杂,是不是添加了什么细菌?这个过程中真的没有出过什么纰漏吗?”
                      “玛利亚!!你要绝对信任我!”
                      “我怎么相信你??突然之间大卫经历过的症状全部出现在我身边的人身上,上帝啊,现在连我自己也开始了,我清楚地记得斯特里普,大卫的第一个症状就是呕吐和间歇性的昏迷,天哪,我会死的,我会跟大卫样死的。”
                      她开始有点歇斯底里,也许扑上去抓了斯特里普两爪子也不一定,医生陡然间怒气冲冲.吼叫起来:“没有可能,玛利亚,你别发疯好吗?你要我制造的是查不出的慢性中毒,不是病毒性的,不可能传染。”
                      女人尖叫起来,“那你怎么解释所有人的问题?”
                      把电脑关掉,接下来他们是全武行还是进入学术论证环节已经不重要了。
                      约伯看了看我,说:“我们先通知大卫?”
                      我表示赞同。
                      大卫在电话里听完那段录音,久久没有喘一口气,我深表同情乏余,感觉结婚这码予事的风险实在太大。怀着同仇敌忾的伟大友谊,我们耐心地等待他终于缓过劲儿来,颤颤巍巍地说:“那么一切都是真的!”
                      我和约伯谁也没说话,要给人家点适应残酷现实的时间嘛。
                      他在那边深呼吸,良久,苦涩地说:“我想马上回纽约,摩根医生,你觉得可以吗?”
                      我走之前给他采取了保守的家居疗法,可以保命,不能断根,但坐个飞机应该没什么问题的,不过——“我能保证你的身体,但不能确认你一定安全,说不定你老婆的黑道追杀团还一直盯着你呢。”
                      他古怪地笑了一声,似乎嘀咕了一句没关系,声音消失了。


                      38楼2015-02-02 1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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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伯不愧一场兄弟,立刻明白过来我的意思,“你担心没有治好他,他现在回来寻求玛利亚的帮助,希望解铃还须系铃人?”
                        朋友你真是冰雪聪明!没错,因为急急忙忙来纽约,我给大卫采取的就是保守疗法,他的病症肯定没好全。我跟他解释过这不是能力问题,而是时间问题,但他产生疑心也正常:世上哪有医生乐意说自己无能,何况是我这种明摆着见钱眼开的密医?”
                        约伯凝神想了想,摇头,“他不是因为这个跟玛利亚和好,他肯定对她有顾忌。“
                        他说得很笃定,一贯的。
                        但我没法去除那点儿怀疑,任何事我都愿意相信约伯的判断,除非事关我的专业。
                        现在局面很危险,大卫一成敌方,说不定所有情报已经底儿掉透给玛利亚,对我们来说这就是拿破仑的滑铁卢和希特勒的斯大林格勒,三十六计走为上,留着就把命搭上,但我为何有一种虽要死吾往矣的强烈冲动哪?
                        “我要去看看!!”我重复了一遍。很坚决。
                        约伯看看我,然后很平淡地说:“哦,那我陪你。”
                        我们背起两个旅行包,咪咪在其他地方上手术,我没法跟他痛哭拥抱告别,至于要托付他帮我做的事只能用一条短信交代,也不知道时间能不能对得上。
                        刚走到门口,一种像冰雪般凛冽的恐惧感就从头到脚包围住了我。
                        在我和约伯的面前,电梯门缓缓打开,三部电梯,每一部里都正走出一个人。
                        玛丽隔壁啊,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42楼2015-02-02 1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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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向你保证,我这辈子都没嚎得这么惨过,我终于理解了那些麻囘醉打一半就被咪咪按住动阑尾手术的病人是什么感受了。
                          她显然玩得挺高兴,但屠夫众则不满她的突然插播,在六只小眼睛的严厉逼视下拉丁美女悻悻然退开,临走不忘顺手炮制了约伯一把,这位小白脸比我有骨气,居然没哼出来,只是默默流下了两行清泪。
                          我们两个的脑子里都闪过大量无聊时候看过的日本恐怖漫画画面,怎么办?约伯用眼神和动作问我:“咬舌自杀行得通吗?”
                          我权威地摇头,“门都没有,不如被他们打死呢。”
                          刀光再现,我和约伯说时迟那时快被废了肩膀的另一边,从专业角度来说我知道这其实都只算是中度外伤,并不足以致命,问题是没说事情就可以这么算了啊。
                          但事情到这儿就这么算了。
                          因为有人在门外叹了一口气说:“你们这些废柴,杀人就杀人,非要搞这些有的没的形式主义,废柴就是废柴,怎么刷漆都成不了气候。”
                          我们全部人都往外望,我心里还想这是咪咪回来了舍生取义吗?
                          然后我的眼珠子就掉在了肚脐眼里。
                          门口站了个胖子,真胖,两只小眼睛完全像是被嵌在肉里,炯炯有神。两颗小珍珠被埋没了一样,大个子敦敦实实肥肉随着走动晃晃荡荡的,整个人简直就是憨直二字的图解化身。
                          那是熟人啊。
                          熟得不行的人,木三,十号酒馆的厨子,特别擅长做手撕牛肉但把其他切食物都做得比屎还难吃,他多年三高,痛风不断,经常请假以及旷工,老板有时要他帮约伯擦个桌子,他就能把桌子整个卸成八块以示抗议。


                          45楼2015-02-02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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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他风尘仆仆地站在那儿,还穿着那身厨师服,好像是从几万里之外跑步来纽约的一样,说完话就呼哧呼哧喘气。
                            我悄悄问约伯:“他没被砍成植物人?”
                            约伯翻了翻眼睛,“我压根把他给忘了,他经常玩失踪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边厢还在惊疑不定,但杀手们的动作全部静止了。
                            这种安静实在不祥,拉丁辣妹和光头黑哥慢慢走过来,和屠夫众站成一个相互呼应和掩护的扇面,拉丁辣妹从马裤下徐徐摸出黑色微型冲锋枪,手指非常稳定,但我没有错过她眼神中的丝慌乱。
                            木三摇摇头,语带讽刺,“真的吗?”
                            他看了一圈面前的人,几乎就在那眼神到达之时,我忽然感觉到一阵风,带着冬末微凉那种气息,穿过身边,柔和犹如情人抚摸,或婴儿呼吸,却快到无法想象。
                            屋子里更安静。
                            我和约伯看了看。拉丁辣妹的耳垂上多了两个洞,正适合挂耳环,光头黑哥脑袋上添了十六点戒疤,好一派佛相!至于屠夫众三位,没破相,但六处虎口,都在汨汨流血,以后再想拿刀难度就比较大了。
                            所有的伤口处都悬垂着一点儿晶莹。那是冰。
                            谁也没有恼怒,出声,或试图再反抗,所有人都被那神鬼一般的快镇住了——赚钱第二,保命第一,干哪行都得遵守这个原则!
                            杀手们作出了最明智的选择,那就是默默离去,在经过木三身边时他们都深深点头致意——杀手和医生一样,对高手存在着基本的敬畏之心。
                            我和约伯大喘了一口气,出溜到地上。木三蹲下来看看我们,确定我们不会死之后,对约伯说:“老板说了他一个月之后回来,如果十号酒馆没有跟以前一模一样好好地矗在那儿,他就要把你丁是丁卯是卯地剁了。”
                            说完他就走了,一个磕绊都没打,半分钟就不见人了,我缓过气爬起来找了东西给自己和约伯包扎伤口,问他:“木三就是杀手J?”
                            他点点头。我转念一想,立刻激动,“咪咪查出来了不告诉我!”


                            46楼2015-02-02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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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
                              一千万美金足够重建十号酒馆,以及治好所有植物人酒客——在我和咪咪的合力会诊下更是没有问题,另外还要给大家一点慰问金什么的,所以到最后酒馆重新开张的时候我和约伯又穷得叮当响了。
                              最后的装饰工程在屋子里叮叮当当进行,我和约伯坐在小院子的沙堆上喝啤酒太阳很好,亚囘热带的冬天温和怡人。约伯突然问我:“玛利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了他一眼,“终于能问了。”
                              他很坦然。“偶尔还会梦到她。”点了点胸口,“这里有点难过。”
                              我给他开另外罐啤酒,说:“我知道。”
                              “她有恐鱼症。”
                              “啥?”
                              “她不去海边,爱虚荣爱排场,却从不去纽约吃海鲜的餐厅。有一次她拍照时突然呕吐,上了社交版,我从照片里注意到是有人戴了鱼形的项链,你带她去BigFisH,她当场晕倒。这个病严重发作时会引起癫痛,心脏囘病突发,以及休克。足够杀掉她了。”
                              “就这样?”
                              “就这样。”
                              “犯了多重谋杀罪,严重伤害人身罪,诈骗罪,死有余辜,是不是,”
                              约伯这样问我。
                              我看看他,说:“是的。”
                              太阳照在他的侧脸上,穿上了傻乎乎的工作服,还有一顶毫无特点的棒球帽,他又变成了我熟悉的那个约伯。
                              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我承认:“如果她那样子没死的话,其实我就算了的。”
                              他点点头,说:“我也是的。”
                              我们都不是真正的坏人,所以,不适合去纽约那种人际关系太过危险的地方度日。
                              这儿才是我们的家园。
                              这罐啤酒喝完,再过一会儿老板就要回来验收了,今晚是开业大派对,所有酒客都会到场,约伯事先已经贴了广告说所有酒水免费,我没法想象今晚将会如何了局,可能那些没死于头部重击的都会死于酒精中毒也不一定吧。
                              在约伯准备干活之前他问了我最后一个问题:“那么,大卫你到底算治好了没有?”
                              我露出丝笑容,挺直了腰身。“YES!”
                              【THE END】


                              50楼2015-02-02 17:05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