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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小说】吸血侠达伦·山传奇(非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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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这一次我直接去了高先生那里,向他报告了R.V.的事。他仔细地听着,然后说:“你做得很好。”
“我也是迫不得已,”我说,“我并不感到得意。我不喜欢欺负人吓唬人,可是没有别的法子。”
“其实。你应该杀掉他,”高先生说,“这样他就不会对我们有任何危害了。”
“我又不是杀人犯。”我说。
“我知道。”他叹了口气,“我也不是。可惜没有一个小人跟着你。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砍掉他的脑袋。”
“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办?”我问。
“我想他不会造成太大的麻烦,”高先生沉思道,“也许他吓得不敢马上去报警。即使他去了,他们也找不到证据。会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是我们过去也和警方打过交道,我们能对付。
“我更担心卫生局。我们一上路警方就找不着了,可是卫生局的人只要嗅到你的气味,就会像猎狗一样跟上来。
“我们明天就走。”他决定道,“今晚有一场演出,我讨厌临时取消演出。卫生检察官最早也要到黎明时才能赶到,所以我们在黎明前拔营。”
“你没生我的气?”我问。
“没有,”他说,“这不是我们第一次与外界发生冲突。不能怪你。”
我替高先生向全团传播我们要出发的消息。所有的人都不大在意。大部分人似乎很高兴这么早得到消息,他们经常接到通知后一两个小时就要动身。
这一天我很忙,不仅要为演出做准备,还要帮人们准备撤离。我自愿要帮祖丝佳收拾行李,可是等我去的时候,她的帐篷已经空了。我问她怎么收拾得这么快,她只眨了眨眼睛。
暮先生醒来后,我告诉他早上拔营,他并不感到惊奇。
“我们已经在这儿待得够久了。”他说。
我要求不参加晚上的演出,因为我感觉不大舒服。
“我要早点上床,”我说,“好好睡一觉。”
“这没用,”暮先生告诫道,“只有一件事能让你好起来,你知道是什么。”
夜色渐深,不久演出就要开始了。人们又是蜂拥而至。路上两个方向都堵车了。团里每个人都忙得不亦乐乎,或是准备登台表演,或是帮人找座位,或是卖东西。
似乎只有我和埃弗拉两个人没有事情可做。他因为蛇病了,不用表演。他撇下它几分钟来看演出开幕。我们俩站在舞台一侧,看着高先生做开场白,介绍狼人。
我们待到了第一次场间休息,然后走出去看星星。
“我们走了以后,我会怀念这个地方的,”埃弗拉说,“我喜欢农村。在城里看不到这么多星星。”
“我不知道你还对天文学感兴趣。”我说。
“不是,”他说,“但我喜欢抬头看星星。”
我看了一会儿就感到头晕,只好坐下来。
“你感觉不舒服吗?”埃弗拉问。
我无力地微笑道:“不如以前。”
“还是不喝人血?”我摇摇头。他在我身边坐下。“你没对我说过你究竟为什么不愿喝,”他说,“我想它和动物血没太大区别吧?”
“我不知道,”我说,“也不想弄清楚。”我停了一下。“我怕如果喝了人血,我就会变得邪恶。暮先生说吸血鬼并不邪恶,但我觉得他们是邪恶的。我想任何把人看成动物的人一定是邪恶的。”
“可如果是为了让你活下去……”埃弗拉说。
“开始都是这样,”我说,“我会对自己说我是为了活命,我会发誓永远不喝超过必要的量。但要是我阻止不了自己呢?我在成长中对血的需要会增加。要是我控制不住我的饥渴呢?要是我杀了人呢?”
“我想你不会的,”埃弗拉说,“你不邪恶,达伦。我不认为一个好人会做邪恶的事情。只要你把人血当成药,就没有关系。”
“也许吧,”我说,但心里并不相信,“反正,我现在还没事,两三天之内还不需要做最后决定。”
“你会宁死也不喝吗?”埃弗拉问。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说。
“要是你死了,我会想你的。”埃弗拉悲哀地说。
“哎,”我不大舒服地说,“也许不会到那一步。说不定有其他办法可以让我活下去,暮先生要到别无选择的时候才会告诉我。”
埃弗拉咕哝了一声。他和我一样清楚没有别的办法。
“我要回去看我的蛇了。”他说,“你想来坐一会儿吗?”
“不了,”我说,“我最好去睡一觉。我太累了,明天还要早起。”
我们道过晚安就分手了。我没有直接去暮先生的帐篷,而是在营地上走了走,想着我和埃弗拉的对话,猜想着死亡是什么感觉。我“死”过一次,还被埋葬了,但那不是一回事。如果真的死了,我就永远活不过来了。生命将就此终结,我的身体会腐烂,然后……
我仰望星空,我会到那里去吗?宇宙的另一边?吸血鬼的天堂?
这是个心烦意乱的时刻,在家的时候我几乎从未想到过死,它是老年人才会遇到的事。可如今我却直接面对着死亡。
要是能有人替我做决定就好了。我应该考虑上学和参加本地足球队,而不是考虑是喝人血还是让自己死掉。这不公平,我还这么小,不应该——
我看见一个黑影从旁边的帐篷前经过,但没有留意。直到听见咯嘣一声,我才寻思那人会是谁。这儿不应该有人。参加演出的人都在大帐篷里。
难道是观众吗?
我决定去察看一下。
我朝黑影消失的方向走去。天很黑,转了几个弯之后,我就搞不清那人到哪儿去了。我正要放弃搜索时,又听见咯嘣一声,这次近了一些。
我迅速向四面寻视,确定了自己的位置。我立刻知道了声音是从哪里来的:狼人的笼子!
我深深吸了口气,镇定一下,打起精神朝那边跑去。


IP属地:云南74楼2013-12-13 1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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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草地湿漉漉的,踩在脚下没有一点声息。跑到狼人笼子前,也就是最后一辆大篷车前时,我停下来聆听着。
    有轻微的当啷声,仿佛有人在轻轻摇动沉重的链子。
    我从隐蔽中走出来。
    狼人笼子的两边都有微弱的灯光,我能看得清清楚楚。他表演完后被推回这里,像以前每晚一样。笼子里有一块肉,平常他会大嚼,但今晚没有。
    今晚他的注意力被别的东西吸引住了。
    狼人的笼子前有一个魁梧的大汉。他拿着一把大钳,已经绞断了笼子门上的一部分链子。
    那大汉试图解开链子,但没有成功。他小声诅咒着,举起钳子去绞另一节链子。
    “你在干什么?”我喊道。
    大汉吓了一跳,丢掉钳子,转过身来。
    不出我所料,果然是R.V.。
    他一开始显得心虚害怕,但发现我是一个人后,他的胆子壮了起来。
    “别过来!”他警告道。
    “你在干什么?”我又问。
    “解放这个可怜的受虐待的生灵。”他说,“我不会把最有野性的动物关在这种笼子里。这是不人道的。我要放了它。我已经给警察打了电话——他们早上就来,但我决定先自己做一点儿事情。”
    “你不能那样做!”我大惊,“你疯了吗?那家伙很残暴,如果你把他放出来,他会把方圆十里内的一切都杀光的!”
    “那是你说的,”R.V.嗤之以鼻,“我不相信。我的经验是,动物会根据受到的待遇做出反应。如果你把它们当做疯狂的野兽,它们就会表现为那样。如果你尊重它们,爱它们,对它们仁慈……”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我告诉他,“狼人不像其他的动物。在你还没有闯下大祸之前,赶紧离开。我们可以谈谈,可以——”
    “不行!”他尖叫道,“我不想再谈了!”
    他转过身去,继续绞那些链子。他把手伸到笼子里,把最粗的链子拽出了铁栅。狼人沉默地看着他。
    “R.V.,住手!”我大叫一声,冲过去阻止他打开笼门。我抓住他的肩膀。
    使劲儿想把他拉走,可是力气不够。我朝他腰间猛击几拳,他只哼了哼,手下却加紧了。
    我去抓他的手,想把它们从链子上掰开,可是有栅栏挡着。
    “走开!”R.V.喊道。他扭头冲着我嚷,眼神疯狂。“你无法阻止我!”
    他厉声叫道,“你无法阻止我履行我的职责。我要放掉这个受害者,我要伸张正义,我要——”
    他突然停止了叫嚣,脸色变得惨白,浑身发抖,然后僵住了。
    一阵咀嚼和撕咬的声音,我朝笼子里看去,发现狼人采取了行动。
    他在我们争论的时候从笼子那头跳了过来,抓住R.V.的双臂,塞进嘴里,把它们齐胳膊肘生生咬断了!
    R.V.惊恐地跌倒在地。他举起断残的胳膊,看着鲜血从肘根汩汩流出。
    我想把他的前臂从狼人的嘴里抢出来——要是能抢回来,还可以安上去。可是狼人动作太快,一下子跳到后面,大嚼起来。几秒钟内,两根手臂就被嚼烂了,我知道它们再也没用了。
    “我的手呢?”R.V.问道。
    我的注意力回到这个大胡子身上。他瞪着两截残肢,脸上表情很古怪,暂时还没有感觉到疼痛。
    “我的手呢?”他又问。“它们不见了,一分钟前还在的。哪儿来这么多血?我为什么能看到我的骨头?”
    “我的手呢?”他凄厉地高喊。
    “你必须跟我走,”我走近他说,“我们必须把你的手臂包扎一下,免得你流血过多死掉了。”
    “别过来!”R.V.叫道。他试图举手来推我,然后想起他已经没有手了。
    “都是你!”他喊道,“是你把我弄成这样的!”
    “不是,R.V.,是狼人。”我说。可是他不听。
    “都怪你,”他坚持说,“你拿了我的手,你是个邪恶的小怪物。你偷走了我的手。我的手!我的手!”
    他又开始尖叫。我伸手拉他,可是他把我推到一边,掉头就跑。他尖叫着在营地上狂奔,高举着被鲜血浸透的断臂,尖声狂叫着,消失在夜幕中。
    “我的手!我的手!我的手!”
    我想跟上去,可是怕他会攻击我。我动身去找暮先生和高先生——他们会知道怎么办,可是一声令人不安的嗥叫使我站住了。
    我慢慢转过身,狼人站在笼门边,门旋开了!他不知怎的弄断了剩余的铁链,自己跑了出来。
    我呆呆地伫立着,他站在那里龇牙狞笑,尖利的长牙在微光中闪烁着。
    他左右看看,伸手抓住两边的栅栏,然后蹲下身子,两腿紧绷。他一跃而起,朝我扑过来。我闭上眼睛,等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我听见并感到他落在我面前一米远处。我开始说临终祷词。
    然后,我听到他从我的头上飞过,意识到他跳到了我的身后。在恐怖的两秒钟里,我等着他的牙齿咬进我的后颈,把我的脑袋咬掉,但是没有。
    我迷惑地转过身,惊讶地发现他从我身边跑开了!我看到他前面有一个人影,在大篷车之间飞奔,这才知道他在追赶另一个人。他撇下我去追更美味的食物去了。
    我踉踉跄跄地追了几步,脸上带着微笑,心里暗暗感谢上帝。我简直不敢相信刚才死亡会离我那么近,当他跃起时,我以为——我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我停了下来。地上有一只包,准是被狼人追赶的那个人掉下来的。我这才开始琢磨那个人会是谁呢。
    我拾起那只包,是一只挎包,摸得出里面装满了衣服。我把包翻过来时。里面掉出一只小瓶子。我把它捡起来,打开瓶盖,闻到了一股冲鼻的气味……腌洋葱!
    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我开始疯了似的寻找包上的名字,一面祈祷腌洋葱不要意味着我害怕的事情。我的祈祷没有得到回答。
    我找到了,笔画工整,但没有连笔,是小孩的笔迹。
    “这只书包属于萨姆·格雷斯特,”底下是他的地址,最后是一句警告,“把手拿开!”联想到刚才R.V.的遭遇,这句话有点儿讽刺意味。
    但我没有时间为这个黑色幽默发笑。
    萨姆!他今晚偷偷溜到这儿来,也许是想躲在大篷车里让马戏团把他带走。他一定是看到了我,跟了过来。狼人的圆眼珠看到的是萨姆,他站在我身后。在营地上奔跑逃命的是萨姆。
    狼人在追赶萨姆!


    IP属地:云南75楼2013-12-13 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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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我不应该自己去追他们,而应该去喊人。一个人冲进黑暗中是疯狂的行为。
      可是他在追萨姆。想参加马戏团的萨姆,想做我盟兄弟的萨姆,温和友善、爱说话的萨姆,那个救过我的命的男孩。
      我没有考虑自己的安危。萨姆有危险,没有时间去喊人。我也许会送命,但我必须去追他们,设法搭救萨姆。我欠他一命。
      我迅速跑过营地。云层敞开了,我看见狼人消失在树丛中,急忙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去。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了狼人的嗥叫。这是个好迹象,表明他还在追赶萨姆。如果他抓到了他,就不会有工夫嗥叫了。
      我奇怪他为什么还没有抓到他,应该已经抓到了。尽管我从没见过狼人在野外奔跑,但我想他一定跑得很快。也许他在跟萨姆逗着玩,玩够了再杀他。
      夜晚潮湿的泥地上脚印很清晰,但就是光听声音,我也能够跟踪他们。在树林中奔跑很难不发出声音,尤其是在夜里。
      我们这样追跑了几分钟,萨姆和狼人远远地跑在前面,我看不见他们。我的腿沉重起来,但是我强迫自己坚持。
      我边跑边考虑追上他们之后怎么办。要一对一地打起来,我可不是狼人的对手。也许我可以用木棒什么的砸他的头,但不大可能。他强壮而敏捷,又尝到了人血的味道,是很难制止的。
      我能做的最多是挡在他的跟前,替萨姆去死。如果我牺牲自己,也许他会来抓我,萨姆就可以逃掉了。
      我不惜为萨姆去死。我为一个朋友放弃了做人,为另一个朋友放弃生命也不算太多。
      而且。如果我这样死了,倒是死得其所。我不用再为喝人血还是饿死而烦恼。我会在搏斗中死去。
      几分钟后,我冲进一片空地,意识到萨姆把我们带到了什么地方:那个废弃的火车站。
      他似乎头脑还很清醒。这是最好的地方,有许多藏身之处,还有许多物件——金属和玻璃,可以用做搏斗的武器。也许我们俩都不会死。也许我们有获胜的机会。
      我看见狼人在场地中央停下来,嗅了嗅。他又嗥叫起来,令人毛骨悚然。接着,他朝一节生锈的车厢走去。
      我从车厢的后面绕过去,尽量不发出声音。我听了听动静,但什么也没听见。我踮起脚向车窗里看去,什么也看不见。
      我猫腰跑到第三个窗户前,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我正踮脚朝下一个窗户里张望,忽然瞥见一根铁棍急速朝我脸上打来。
      我急忙扭身躲避,铁棍呼啸着从我脸旁扫过,擦破了一点皮,但不严重。
      “萨姆,住手,是我!”我低声说,一边扑倒在地。片刻寂静之后,萨姆的脸出现在圆圆的窗口里。
      “达伦?”他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跟你们来的。”我说。
      “我以为你是狼人呢。我想杀死你。”
      “差一点儿。”
      “对不起。”
      “哎呀,萨姆,别浪费时间道歉了。”我着急地说,“我们很危险,必须动动脑筋。你快出来。”
      他的脑袋消失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后,他出现在车厢门口。他张望了一下,确定狼人不在附近,然后跳下车来,溜到我身边。
      “他在哪儿?”萨姆问。
      “不知道,”我小声说,“但就在周围,我看到他过来了。”
      “也许他发现别的目标了,”萨姆满怀希望地说,“一只羊或一头牛。”
      “我觉得不大可能,”我咕哝道,“他不会追了这么半天,在最后一刻放弃。”
      我们紧靠在一起,萨姆监视右边,我监视左边。我感到他的身体在颤抖,我想他一定也能感到我在颤抖。
      “我们怎么办?”萨姆问。
      “我不知道。”我回答道,“你有主意吗?”
      “有几个,”他说,“我们可以把他引到警卫房。他可能会把朽烂的地板踩塌。我们可以让他掉下去。”
      “也许可以,”我说,“但要是我们掉下去了怎么办?那就无路可逃了。他可以随时跳下来把我们吃掉。”
      “那些椽子怎么样?”萨姆提议道,“我们可以爬到一根椽子中央,背靠背守在那里。我们可以带一些棍棒,他要过来就把他打退。那上面只有一条路。”
      “马戏团的人迟早会来的。”我思考着说,“可要是他决定把椽子的一头弄断呢?”
      “它们嵌在砖头里很深,”萨姆说,“我想他空手是弄不断的。”
      “那椽子经得起我们三个的重量吗?”我问。
      “我没把握。”萨姆承认道,“但如果我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至少可以死得快一点。谁知道呢,也许我们运气好,摔在狼人身上,有个缓冲,而他摔死了。”
      我无力地笑了一下。“你卡通片看得太多了。不过倒是个好主意,比我想到的好。就是在椽子上不容易挡住他,但会使他难靠近一些。”
      “你认为马戏团的人什么时候会来?”萨姆问。
      “要看他们什么时候发现出事了。”我说,“运气好的话,他们可能听到了他的嗥叫,过两分钟就会赶到。否则我们就要等到演出结束,那还有一个小时,或者更长。”
      “你有武器吗?”萨姆问。
      “没有,”我说,“我没时间拿家伙。”
      他递给我一根短铁棍。“给,”他说,“这是我备用的。不大理想,但比空手强。”
      “发现狼人了吗?”我问。
      “没有,”他说,“还没有。”
      “我们最好在他来之前行动。”我停了一下又说,“怎么到警卫房去呢?要跑很长一段路,狼人可能躲在路上什么地方。”
      “我们只有冲过去,抱最好的希望。”萨姆说。
      “我们要分开吗?”我问。
      “最好不要,”他说,“我想两人在一起好一些。”
      “我同意。你准备好了吗?”
      “再等几秒钟。”他说。
      我转过脸,看着他喘气。他脸色苍白,衣服在林中奔跑时被挂破弄脏了,但他看上去很镇定。他是个坚强的小男子汉……
      “你今晚又回来干什么,萨姆?”我轻轻地问。
      “参加怪物马戏团。”他说。
      “我跟你说了那些之后,你还是想参加?”
      “我决定冒一下险,”他说,“你是我的朋友。我们应该忠于自己的朋友,对吧?在我克服了开始的恐惧之后,你的故事更坚定了我参加的决心。我也许能帮助你。我看过关于性格病态的书。也许我能把你治好。”
      我禁不住笑了。“你是个傻瓜,萨姆·格雷斯特。”我说。
      “我知道。”他微笑道,“你也是,所以我们是一对。”
      “如果我们能逃出去,你就参加好了。”我对他说,”不用担心我会吃你:那是编出来吓你的。“
      “真的?”他问。“啊,”他擦了擦额头说,“现在我可以放心了。”
      “如果狼人抓不到我们的话。”我加了一句,“准备好了吗?”
      “好了。”他提了提裤子,准备跑步。“听我数到三。”他说。
      “一——”他开始数。
      我们面朝着警卫房的方向。
      “二——”
      我们做好起跑的姿势。
      “三——”
      他没有说完,一双毛茸茸的大手突然从车厢下伸出来——狼人藏在下面!我发现得太迟了。那双手抓住了萨姆的脚脖子,把他拖倒在地上。


      IP属地:云南76楼2013-12-13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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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几乎是在最后的一刻,一双手从黑暗中伸过来,抓住了狼人的嘴巴,制止了他的猛咬。
        那双手把狼人的头扭向一侧,他尖叫起来,从我身上滚了下去。
        来人骑到狼人背上,把他按在地下,一阵雨点似的拳头,看得我眼花缭乱。狼人昏死过去。
        那人站起来,把我从地上拉起。我抬头看见了暮先生那张带伤疤的红脸。
        “我用最快速度赶来,”吸血鬼喘着气说,一面轻轻左右转动我的头,检查我的伤势,“埃弗拉听到狼人的嗥叫。他不知道你和那男孩在这里,他只是想到这家伙逃出去了。
        “埃弗拉报告了高先生,他取消了剩下的演出,组织了一个搜索队。然后我想到了你。看见你的床空着,我四处寻找,发现了你们的脚印。”
        “我以为……我要……死了。”我哽咽地说。我浑身伤痕,惊魂未定。“我以为死定了。我想……没有人会来。我……”
        我用好手臂搂住暮先生,紧紧地拥抱着。
        “谢谢你,”我抽泣道,“谢谢你,谢谢你,谢谢——”
        我突然停住了,想起了我倒下的朋友。
        “萨姆!”我尖叫起来,放开暮先生,冲到那男孩躺着的地方。
        狼人撕开了萨姆的肚皮,把他一大部分内脏都吃掉了。奇怪的是。我走近的时候,萨姆还没断气。他的眼皮微微地颤动,尚有微弱的呼吸。
        “萨姆,你没事吧?”我问,这是个愚蠢的问题,但我破裂的嘴唇只说得出这一句话。“萨姆?”我轻轻抚摸他的额头,但他似乎听不到也感觉不到。
        他看上去很安详,至少从胸部以上是这样。
        暮先生在我身边蹲下来,检查他的身体。
        “你能救活他吗?”我问,他缓缓摇了摇头。“你必须救活他!”我喊道。
        “你可以使伤口愈合,我们可以叫医生来,你可以给他吃一种药,一定有什么办法——”
        “达伦,”他轻声说,“我们无能为力,他快死了。伤势太重,再过两分钟……”他叹了口气。“至少他已经没有感觉,没有痛苦了。”
        “不!”我大叫一声,扑到萨姆身上,失声痛哭。
        “萨姆!你不能死!萨姆!活下来!你可以参加马戏团,跟我们周游世界。你可以……你……”
        我说不下去了,垂下头,抱紧萨姆抽泣起来。
        在这个废弃的火车站上,狼人没有知觉地躺在我身后,暮先生默默地坐在我身旁。而在我身下,曾经是我的朋友,并且救过我的命的萨姆·格雷斯特静静地躺着,一点一点地滑入可怕的、过早来临的死亡的沉睡中。


        IP属地:云南78楼2013-12-13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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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过了一会儿,我感到左手的袖子被轻轻拽了一下,扭头一看,暮先生站在那里,看上去很难过。
          “达伦,”他说,“也许现在说不合适,但你必须做一件事,为了萨姆,也为了你。”
          “你说什么?”我擦擦脸上的泪水,抬头望着他,“我们能救活他吗?告诉我,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我们无法救活他的肉体。”暮先生说。“他正在死去,无可挽回。但我们可以为他的灵魂做一些事情。
          “达伦,”他说,“你必须吸萨姆的血。”
          我继续望着他,但眼里不再是希望,而是难以置信。
          “你怎么能?”我轻轻地问。“我的好朋友奄奄一息,你能想到的却只是……你真残忍!你是个残忍的、变态的怪物。你应该去死,而不是萨姆。我恨你,滚开。”
          “你不明白,”他说。
          “我明白!”我高喊道,“萨姆要死了,可你却只想让我吸血。你知道你是什么?你是个狼心——”
          “还记得我们谈到过吸血鬼能部分地吸收一个人的灵魂吗?”他问。
          我正要痛骂他一顿,但他的问题使我迷惑了。
          “跟这有什么关系?”我问。
          “达伦,这很重要。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轻声说,“那怎么样?”
          “萨姆正在死去,”暮先生说。“再过几分钟他就不在人世了。但如果你现在吸了他的血,在他死于狼人造成的伤口之前结束他的生命。就可以使他的一部分活在你身上。”
          我简直不能相信我的耳朵。
          “你想叫我杀死萨姆?”我叫道。
          “不是,”他叹息道,“萨姆已经被杀死了。但如果你趁他死于狼人咬的伤口之前结束他的生命,你就能够保存他的一些回忆和感觉。他会在你身上活下去。”
          我摇摇头。“我不能吸他的血,”我轻声说,“不能吸萨姆的血。”我低头看着那个瘦小的、被残害的身体。“我不能。”
          暮先生叹了口气。“我不强迫你,”他说,“但你好好想一想,今晚的悲剧会在很长时间里折磨着你。但如果你吸了萨姆的血,吸收了他的一部分灵魂,接受他的死就会容易一些。失去一个亲爱的人是痛苦的。这样做你就不会完全失去他。”
          “我不能吸他的血,”我抽泣道,“他是我的朋友。”
          “正因为他是你的朋友,你才必须这么做。”暮先生说,然后转过身去,让我自己决定。
          我低头看着萨姆。他看上去毫无生气,仿佛已经失去了那使他富有人性、活力和个性的东西。我想起他的玩笑和长句子,他的希望和梦想,要是这些都随着他的死亡而消失,该是多么可怕。
          我跪下来,左手按在萨姆的脖子上。“对不起,萨姆。”我哽咽道,然后把我尖利的指甲掐进了他柔软的皮肤,俯身将嘴巴对准了掐出的洞眼。
          鲜血涌进我的嘴里,我一阵恶心,几乎跌倒了,但我稳住自己,把它咽了下去。他的血又热又咸,像稠奶油一样流进我的喉咙。
          萨姆的脉搏逐渐减慢,最后停止了。但我继续吸着,吸下最后的一点一滴。
          终于把他的血吸干了,我转过身,像狼人那样对着夜空长啸。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惟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长啸——我已经变成一头黑夜中的野兽。


          IP属地:云南79楼2013-12-13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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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过了一会儿,高先生和马戏团的一些人(包括四个小人)来了。我坐在萨姆身旁,已累得没有力气,只呆呆地望着天空,感到他的血流进了我胃里。
            “怎么回事?”高先生问暮先生,“狼人是怎么跑出来的?”
            “我不知道,隆冬,”暮先生答道,“我没有问,也不想问,至少在一两天之内。达伦现在不宜回答问题。”
            “狼人死了吗?”高先生问。
            “没有,”暮先生说,“我只是把他打昏了。”
            “为小小的仁慈而感谢上帝。”高先生叹道。他打了个响指,小人把昏迷的狼人拴了起来。一辆马戏团的大篷车停了下来,他们把他塞进了车厢。
            我想要求把狼人杀死,但是又有什么用呢?他并不邪恶,只是天性疯狂。杀死他是残忍而无意义的。
            收拾完狼人后,小人们的注意力转到萨姆残存的遗体上。
            “等等,”他们要把他抬起、用小车推走时,我叫道,“他们要把萨姆怎么办?”
            高先生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我,啊,我想他们准备把他处理掉。”他说。
            我过了片刻才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他们要吃掉他?”我尖叫起来。
            “我们不能把他留在这里,”高先生解释说,“又没有时间埋葬。这是最简便的——”
            “不。”我坚决地说。
            “达伦,”暮先生说,“我们不应该干涉——”
            “不!”我喊道,大步走过去把小人推开,“如果他们要吃萨姆,先得吃了我!”
            小人们默默地瞪着我。绿眼睛里发出饥饿的光芒。
            “我想他们很乐意成全你。”高先生冷淡地说。
            “我是认真的,”我吼道,“我不能让他们吃掉萨姆。他该得到安葬。”
            “让虫子吃掉?”高先生问。我怒目而视,他叹了口气,烦躁地摇摇头。
            “听这孩子的吧,隆冬。”暮先生温和地说,“你可以跟其他人先回马戏团,我留下来帮着挖坟。”
            “好吧。”高先生耸耸肩,吹了声口哨,向小人们竖起一根手指。他们犹豫了一下,退下去围到马戏团老板身边,留下我守在死去的萨姆身边。
            高先生和他的助手们走了。暮先生在我身边坐下。“你怎么样?”
            我摇摇头,无法简单地回答。
            “你感觉强壮一些了吗?”
            “是的。”我轻声说。尽管我吸了萨姆的血没多久,但我已经感觉到一些变化。我的视力和听力都增强了,受伤的身体也没有原来那样疼痛了。
            “你很长时间里不用再吸了。”他说。
            “我不在乎。我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萨姆。”
            “你生我的气吗?”他问。
            “没有。”我叹了口气。
            “达伦,”他说,“我希望——”
            “我不想谈这个!”我打断他说,“我又冷又痛,伤心孤独。我想一个人想想萨姆,不想跟你废话。”
            “随你的便。”他说,开始用手指挖土。我默默地跟他一起挖了几分钟,然后停下来看着他。
            “我是真正的吸血鬼助手了,是吗?”我问。
            他悲哀地点点头。“是的。”
            “你觉得高兴吗?”
            “不,”他说,“我觉得羞耻。”
            我困惑地望着他,这时一个身影出现了,是那个瘸腿的小人。“如果你想来抢萨姆……”我举起一只沾满泥土的手警告他。但话没说完,却见他跳进挖出的浅坑中,把他那宽宽的灰手插进泥里,大把大把地抓起土来。
            “他在帮我们?”我疑惑地问。
            “好像是。”暮先生说,一只手放在我的背上。“去休息一下吧,”他建议道,“我们挖得很快。到埋葬你的朋友的时候,我会叫你的。”
            我觉得有道理,就点点头,爬了出去,在迅速挖成的坟墓旁躺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我走开去。坐在老火车站的阴影中等着。只有我和我的思想,还有萨姆深红色的血液留在我的唇齿之间。


            IP属地:云南80楼2013-12-13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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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我们把萨姆放进坟中,然后把坟墓填好,没有什么仪式——我想不出合适的话可说。我们没有把坟墓掩蔽起来,这样警察会发现他,给他正式安葬。我希望他的父母能给他举行适当的告别仪式。但这个临时的坟墓能够使他不受野兽(以及小人)的侵袭。
              我们要在天明前拔营。高先生通知大家要长途跋涉。萨姆的失踪会引起麻烦,我们必须走得越远越好。
              临行时我想到了R.V.,不知他怎么样了。是不是在树林里失血死了?
              还是及时找到了医生?还是仍在奔跑呼号:“我的手!我的手!”?
              我不大关心。尽管R.V.是想做好事,但他铸成了大错。如果他不去动狼人笼子上的锁,萨姆就不会死。我并不希望R.V.死掉,但我也没有为他祈祷。就把他交给命运好了。
              马戏团出发了,埃弗拉和我坐在一辆大篷车的后面。他要说什么,又止住了,清了清嗓子,然后把一个包放在我的腿上。“我找到了这个,”他轻声说,“你也许需要。”
              透过模糊的泪眼,我看到“萨姆·格雷斯特”的名字,不禁泪如雨下,捧着包放声大哭。埃弗拉紧紧地搂住我,跟我一起哭泣。
              “暮先生都跟我说了。”最后埃弗拉止住哭泣,擦擦面颊说,“他说你吸了萨姆的血,好让他的灵魂活下来。”
              “表面上是。”我无力地回答,并不相信。
              “听我说,”埃弗拉说,“我知道你多么不愿意吸人血,但你这是为了萨姆,是好事,不是邪恶的事。你不应该为吸了他的血而难过。”
              “我想是吧。”我说,然后继续哀悼哭泣。
              白天渐渐过去。怪物马戏团继续前行,但我对萨姆的思念却无法丢下。夜幕降临时,我们开到路边歇息。埃弗拉去找点心和饮料。
              “要给你带点什么吗?”他问。
              “不用,”我把脸贴在玻璃窗上说,“我不饿。”
              他转身要走。
              “等一下。”我把他叫了回来。
              我嘴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萨姆的血在我嘴唇上还是热的,带着可怕的咸味,但这不是引起我舌根的味蕾兴奋的原因。我想要一种我以前从未想要过的东西。一开始我不知道它是什么,然后我弄清了这种奇怪的欲望。
              无力地笑了一下。我在萨姆的包里搜寻,但那只瓶子一定是丢在营地了。
              我抬头看着埃弗拉,擦擦眼泪,舔了舔嘴唇,用很像我认识的那个好奇的、神气活现的小男孩的口气问道:
              “有腌洋葱吗?”
              卷二 吸血鬼的助手 完


              IP属地:云南81楼2013-12-20 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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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 吸血魔
                引子
                ……血腥味令人恶心。银钩上挂着几百具僵硬的尸体,凝固的血闪着光。我虽然知道它们只是些动物——牛、猪、羊什么的——但总是忍不住觉得它们是人。
                我小心地向前迈了一步。头顶强烈的灯光把周围的一切照得像白昼一样明亮。我必须小心前行,藏在那些动物尸体的后面,慢慢移动。血水弄得地板滑腻腻的,使前进更加困难。
                就在前面,我看见他了,那个吸血鬼,那个暮先生。他像我一样悄悄前进,眼睛死死地盯着前面那个离他很近的胖子。
                那个胖子,就是他使我来到了这个冰冷的屠宰场。他就是暮先生要杀的人,是我要救的人。
                胖子停下脚步,查看挂着的一爿肉。他戴着干净的塑料手套,两颊红扑扑的。他爱抚地拍了拍那些僵死的动物——尸体晃动的时候,钩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然后开始吹口哨。他又迈步走了,暮先生跟着他,我也紧跟在后面。
                埃弗拉不在这儿,我让他待在外面。没必要我们俩都冒生命危险。
                我加快速度,慢慢地靠近,他们俩都没察觉。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在暮先生采取行动,而我被迫反应之前,他们是不会知道的。
                胖子又一次停了下来,弯腰查看什么。我迅速后退一步,担心他会看见我,但就在这时,暮先生逼近了他。该死!没有时间躲躲藏藏了。如果这是暮先生选择的进攻时间,我必须靠得更近些。
                我冒着被听见的危险,向前蹿了几米。幸运的是,暮先生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胖子身上。
                现在我在那吸血鬼身后只有三四米远。我操起一直顺在身旁的那把长长的屠刀,不错眼珠地盯着暮先生。在他行动之前,我什么也不会做——我要给他机会,证明我可怕的怀疑是错的——但紧接着,我看见他绷紧了身体,准备跳出。
                我紧了紧手中的刀。一整天我都在练习劈杀,我很清楚要砍杀的确切位置:在暮先生的喉咙上迅速地一割,就是这样,再不会有吸血鬼,尸体堆里又多了具尸体。
                漫长的几秒过去了。我不敢看那胖子在查看什么。难道他再也不打算起身了吗?
                终于,胖子费力地直起腰来。暮先生发出嘶嘶的声音,准备前冲。我摆好架势,绷紧了神经。胖子站直了。他听见了什么,向天花板看去——方向错了,笨蛋!——暮先生纵身一跃。吸血鬼跳起来的时候,我也跳了起来,大叫着,挥刀向他砍去,一心要杀死……


                IP属地:云南82楼2013-12-20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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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那可怕的声音和锐利的刀锋使我浑身都僵住了,但暮先生却一点也不在意。他轻轻地把刀从喉咙上推开,又把那十字架掷还给我。
                  “盖伏纳,盖伏纳,盖伏纳,”暮先生叹息道,“总是这样,你还在半英里外,我就听到你了。”
                  “不可能!”那声音恼怒地说,刀子从我脖子上拿开了,“你不可能听见的。”
                  “为什么不可能?”暮先生说,“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的呼吸比你的重。就算我蒙着眼,也能在上千个人里把你挑出来。”
                  “总有一晚,拉登,”那陌生人嘟囔着,“总有一晚,我会抓住你,到时候再看看你有多聪明。”
                  “如果有那么一晚,我会背负着耻辱退隐。”暮先生咯咯地笑着说。
                  暮先生挑起眉毛,很有兴味地看了我一眼。我余悸未了,身体僵硬,虽然我知道我们的生命并没有危险。
                  “真丢人,盖伏纳·波尔,”暮先生说,“你把这孩子吓着了。”
                  “看起来,这就是我擅长的把戏,”陌生人咕哝着,“吓吓孩子和小老太太。”
                  我慢慢转过身,终于和那个叫做盖伏纳·波尔的人面对面了。他不高,但很宽,体格像个摔跤手,穿着条普通的牛仔裤和一件口袋似的白色套头毛衣。他的脸上满是疤痕和黑斑块,眼睛周围非常黑,棕色的头发剪得短短的。他咧嘴一笑,黄色的牙齿闪闪发亮。
                  我瞥了一眼他的指尖,看见了十道伤疤,这才意识到他是个吸血鬼,大多数吸血鬼都是这样产生的:割开指尖的嫩肉,把吸血鬼的血输进去。
                  “达伦,这是盖伏纳·波尔,”暮先生介绍说,“一个可信任但有点笨拙的老朋友,盖伏纳,这是达伦·山。”
                  “很高兴认识你。”那吸血鬼握了握我的手,“你没听见我过来,是吧?”
                  “没有。”我老实地回答。
                  “瞧!”他兴高采烈,骄傲地说,“瞧见没有?”
                  “恭喜,”暮先生干巴巴地说,“如果让你偷偷溜进一个幼儿园,应该没有问题。”
                  盖伏纳做了个鬼脸。“看来时间没把你变得甜蜜点,”他评价道,“说话还是那么不饶人。多长时间了?十四年?十五年?”
                  “到二月份就十七年了。”暮先生迅速回答。
                  “十七年!”盖伏纳吹了声口哨,“比我想的长多了。十七年,还是那么个坏脾气。”他戳戳我的肋骨。“他早上起来的时候,是不是还是像个坏脾气的老太太那样,抱怨个没完?”他问道。
                  “是的。”我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不到三更半夜,他说不出一句好话。有一次,整整四个月,我不得不和他共用一口棺材。”回忆让他颤抖了一下。“我生命中最漫长的四个月。”
                  “你们共用一口棺材?”我难以置信地问道。
                  “没办法,”他说,“有人在抓我们,我们只好待在一块。当然我不会再这么干了,我宁愿在太阳下烧死。”
                  “难道就你有理由抱怨,”暮先生嘟囔着,“你的鼾声几乎把我逼得去直面太阳了。”他的嘴唇牵动着,我肯定他一定在费力地忍住笑。
                  “为什么有人要抓你们?”我好奇地问道。
                  “别说了。”盖伏纳还没回答,暮先生就抢着说,同时瞪着他的老伙伴。
                  盖伏纳做了个鬼脸。“都快六十年了,拉登,我没觉得这是绝密消息。”
                  “这孩子对过去没兴趣。”暮先生强硬地说(我非常肯定我有兴趣!)“你在我的地盘上,盖伏纳·波尔。我要求你尊重我的意愿。”
                  “老顽固。”盖伏纳嘟囔着,但还是点点头,屈服了。“那么,达伦,”他问道,“你在怪物马戏团做什么?”
                  “一些杂活,给小人们找食物,帮演员们做准备——”
                  “小人还跟团旅行吗?”盖伏纳插嘴问道。
                  “比以前更多了,”暮先生回答说,“现在有二十个。”
                  两个吸血鬼心领神会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没再说下去。我肯定盖伏纳很烦恼。他皱着眉,脸上的疤都结到了一块儿,看上去很凶恶。
                  “将军们怎么样?”暮先生问道。
                  “老样子。”盖伏纳说。
                  “盖伏纳是一名吸血鬼将军。”暮先生告诉我。这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听说过吸血鬼将军,但没人确切地告诉我他们是些什么人,是干什么的。
                  “对不起,”我说,“什么是吸血鬼将军?他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盯着这样的混蛋,”盖伏纳捅了捅暮先生,一边哈哈大笑,“确保他们不干坏事。”
                  “将军们监督吸血鬼一族的行为,”暮先生补充说,“以保证没谁滥杀无辜,或者用我们的能力做邪恶的事。”
                  “他们怎么做呢?”我问道。
                  “他们如果发现一个吸血鬼变坏了,”暮先生说,“就杀了他。”
                  “哦。”我瞪着盖伏纳·波尔。他看上去不像个杀手,但那些疤痕……
                  “多数时候,这活儿很烦人,”盖伏纳说,“我更像乡村警察,而不是一个战士。而且,我从不喜欢‘吸血鬼将军’这个名号。太夸张了。”
                  “将军们消灭的不仅是邪恶的吸血鬼,”暮先生说,“他们还负责管束愚蠢或虚弱的吸血鬼。”他叹了一口气。“我一直在等待你的光临。我们能不能到我帐篷里去谈谈?”
                  “你在等我?”盖伏纳看上去很吃惊。
                  “纸里包不住火,”暮先生说,“但我没有试图藏起这孩子,或者隐瞒真相,请注意这一点。在审判我的时候,我会用这一点为自己辩护。”
                  “审判?真相?孩子?”盖伏纳完全糊涂了。他低头看了一下我的手,看到了我指尖上吸血鬼的印记,他的下巴都掉了下来。“这孩子是个吸血鬼?”他尖叫道。
                  “是的,”暮先生皱了皱眉头,“当然你是知道的。”
                  “我一点也不知道有这种事!”盖伏纳抗议说。他盯着我的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他身体里的血很弱,”他若有所思地说,“他是个半吸血鬼。”
                  “当然,”暮先生说,“让我们的助手变成全吸血鬼,不符合我们的传统。”
                  “让孩子做我们的助手,也不符合传统!”盖伏纳断然说,听上去比刚才有权威多了。“你在想什么?”他问暮先生,“为什么不告诉别人?”
                  “一年半以前,我给达伦换了血。”暮先生说,“我为什么这么做,说来就话长了。至于我为什么没告诉别人,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容易一些: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同类。如果没有先遇到将军,下一次议会我会把他带去。现在没必要了。”
                  “该死的,有必要!”盖伏纳咆哮起来。
                  “为什么?”暮先生问道,“你能审判我的行为,并给予裁决。”
                  “我?审判你?”盖伏纳大笑起来,“不,多谢了。还是把你留给议会吧。我最不想干的就是卷到这种事里头。”
                  “对不起,”我又插嘴道,“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你们谈到审判?议会是什么玩意儿?它是做什么的?”
                  “我以后再告诉你。”暮先生说,便把我的问题抛在了一边。他好奇地审视着盖伏纳。“如果你不是为这孩子,那你为什么来这儿?我想上一次我说得很清楚,我再也不想和将军们打交道了。”
                  “你说得非常清楚,”盖伏纳表示赞同,“也许我这次来,只是想谈谈旧日的时光。”
                  暮先生讥讽地笑了。“在你抛下我,让我自生自灭十七年后?我可不这么认为,盖伏纳。”
                  将军谨慎地咳嗽了两声。“可能会有点麻烦。跟将军们无关,”他赶忙补充说,“是私人问题。我来这儿是因为我觉得有些事情你应该知道。”他闭嘴不言了。
                  “接着说。”暮先生催促他。
                  盖伏纳看看我,清了清嗓子。“我不反对在达伦面前说,但刚才我们谈论过去的时候,你似乎很着急,不想让他了解某些事情。也许我必须告诉你的也不适合他听。”
                  “达伦,”暮先生马上说,“盖伏纳和我要在我房内继续我们的谈话,就我们俩。请去找一下高先生,告诉他今晚我不能演出了。”
                  我很不高兴——我想听听盖伏纳要说什么。他是除了暮先生之外我遇到的第一个吸血鬼——但从暮先生严厉的表情来看,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我转身走开。
                  “还有,达伦,”暮先生又把我叫了回去,“我知道你天性好奇,但我警告你:别试图偷听。如果你偷听,我会很生气的。”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说,“好像我是……”
                  “达伦!”他喝断我,“不许偷听!”
                  我点了点头,郁郁不乐。“好吧。”
                  “高兴点,”我沮丧地走开时,盖伏纳·波尔说,“只要拉登一转身,我就告诉你。”
                  暮先生猛地转过身来,眼里燃烧着怒火。将军迅速地举起手,笑着说:“只是个玩笑!”


                  IP属地:云南84楼2013-12-20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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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我决定自己跟八脚夫人——暮先生的蜘蛛——一起表演。我能很好地控制它,而且,能取代暮先生的位置是非常有趣的。我跟他上台表演已经有好多次了,但每次都是他的跟班。
                    我在神手汉斯之后上场——汉斯能在八秒钟内用手跑完一百米——玩得很开心。观众的喝彩声都快把我掀翻了。之后,我把成堆的糖蜘蛛卖给了那些大呼小叫的观众。
                    表演结束后,我和埃弗拉四处闲逛。我把盖伏纳·波尔的事儿告诉了他,并且问他是否知道有关吸血鬼将军的事。
                    “不多,”他说,“我知道有吸血鬼将军,但到现在我一个也没遇到过。”
                    “那么你知道议会吗?”我问道。
                    “我想那是个大会,每十年或十五年举行一次。”他说,“一个非常大的集会,吸血鬼们聚到一起,讨论事情。”
                    他所能告诉我的就是这些。
                    黎明前几个小时,埃弗拉正在照顾他的蛇,盖伏纳·波尔从暮先生的大篷车里——吸血鬼们喜欢睡在大楼的地下室里,但旧磨坊里没有合适的地方——走了出来,让我跟他一起走一会儿。
                    将军走得很慢,摸着脸上的疤痕,很像暮先生思考时的惯常动作。
                    “你喜欢做半吸血鬼吗,达伦?”他问道。
                    “不是很喜欢,”我老老实实地说,“我已经习惯了,但我做常人时,更加快乐。”
                    他点点头。“你知道,你衰老的速度只是人类的五分之一?你得度过很长的少年时期?这使你烦恼,是吗?”
                    “是的,”我说,“我曾经非常期望长大,可现在要花那么长时间,我很烦恼,但我对此也无能为力。我毫无办法,不是吗?”
                    “是的,”他叹息道,“这就是换血的问题所在:没有办法把吸血鬼的血再抽出来。所以,我们不给小孩子换血:我们只要那些人,他们知道所要面对的一切,自愿放弃他们的人性。拉登不该给你换血。这是个错误。”
                    “这就是他为什么说要接受审判,是吗?”我问道。
                    盖伏纳点点头。“他得为他犯的错误负责。”他说,“他得向将军和王子们证明,他的所作所为对他们没有伤害。如果他不能……”盖伏纳的脸色很严肃。
                    “他会被杀死吗?”我小声问道。
                    盖伏纳笑了。“我想大概不会。拉登非常受人尊敬。他会受到责罚,但我想没人会要他的脑袋。”
                    “你为什么不审判他?”我问道。
                    “所有的将军都有权审判没有官品的吸血鬼,”他说,“但拉登是我的一个老朋友。法官最好没有偏见。就算他真的犯了罪,让我审判他也很困难。而且,拉登不是普通的吸血鬼,他曾经也是一名将军。”
                    “真的吗?”我瞪着盖伏纳·波尔,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位。”盖伏纳说,“他辞职时,就要当选吸血鬼王子了。”
                    “王子?”我怀疑地问道,很难想像暮先生戴着王冠、披着皇袍的样子。
                    “这是我们对领导者的称呼。”盖伏纳说,“他们人数很少,只有最高贵、最受人尊敬的吸血鬼才能当选。”
                    “而暮先生差点就成了一位王子?”我问道。盖伏纳点点头。“那发生了什么事?”我又问,“为什么后来他跟马戏团一起旅行?”
                    “他辞职了。”盖伏纳说,“一连两三年,他都逃避任命——我们把挑选王子的过程叫做任命——一天晚上,他说他厌倦了这种事,再也不想跟将军沾边。”
                    “为什么?”我问道。
                    盖伏纳耸了耸肩。“没人知道为什么,拉登从不多说。也许他只是厌倦了打打杀杀。”
                    我想问问将军们得和什么作战,但此刻我们已走过了镇上的最后一座房子,盖伏纳·波尔微笑着伸开双臂。
                    “起飞。”他高兴地咕哝着。
                    “你要走了吗?”我问道。
                    “得走了。”他说,“将军的时间表排得很满,我只是顺路来看看。我很想留下来,跟拉登聊聊以前的时光,但我不能。另外,我想拉登自己很快也要走了。”
                    我的耳朵竖了起来。“他要到哪儿去?”
                    盖伏纳摇摇脑袋,咧嘴笑了。“对不起,如果我说了,他非把我活剥了不可。我已经说多了。你不会跟他说我告诉你他曾是将军,是吧?”
                    “如果你不想让我说,我就不说。”我说。
                    “谢谢。”盖伏纳俯下身,跟我面对面,“拉登有时候让人很难受;他总是守口如瓶,想从他那儿打听消息,就像要撬开一条鲨鱼的牙齿。但他是个好吸血鬼,最好的之一,你不可能再期望有更好的老师了。相信他,达伦,你不会走弯路的。”
                    “我尽力吧。”我笑了。
                    “对于吸血鬼来说,这个世界可能是个危险的世界,”盖伏纳柔声说,“比你知道的要危险得多。跟拉登待在一起,你就比我们中的很多人有了更好的存活条件。你已经掌握了不少小把戏,但如果不多学些,你不会活到他那样的年纪。”
                    “他到底多大了?”我问道。
                    “我不是很肯定,”盖伏纳说,“大约一百八十岁或两百岁吧。”
                    “你多大了?”
                    “我是个小青年。”他说,“一百刚出头而已。”
                    “一百岁!”我轻声尖叫起来。
                    “这对一个吸血鬼来说算不了什么。”盖伏纳说,“我第一次换血的时候,还不到十九岁,二十二岁成为全吸血鬼。如果吸血鬼上帝允许,我能整整活到五百岁。”
                    “五百……!”我没法想像那有多老。
                    “想想,吹熄五百岁蛋糕上的蜡烛!”盖伏纳咯咯地笑起来,然后他直起身,“我必须走了。天亮前,我还得赶五十公里的路呢。我得加速快跑了。”他做了个鬼脸,“我讨厌掠行,掠行后我总是不舒服。”
                    “我能再见到你吗?”我问道。
                    “也许,”他回答,“世界是很小的。我肯定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们的道路会再次交叉的。”他握了握我的手。“再见,达伦·山。”
                    “下回见,盖伏纳·波尔。”我说。
                    “下回见。”他改口道,然后他出发了。他深吸了几口气,开始慢跑。过了一会儿,他便开始冲刺。我站在原地看着,直到他达到了掠行的速度,眨眼之间消失了。我转过身,向营地走去。
                    我在暮先生的大篷车里找到了他。他坐在窗边(窗户全用黑胶条蒙住了,以挡住白天的阳光),茫然出神。
                    “盖伏纳走了。”我说。
                    “知道了。”他叹了口气。
                    “他没待多长时间。”我说。
                    “他是名将军,”暮先生说,“时间不是他自己的。”
                    “我喜欢他。”
                    “他是个好吸血鬼,一个忠实的朋友。”暮先生表示赞同。
                    我清清嗓子。“他说你可能也要离开。”
                    暮先生怀疑地看着我。“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我赶忙撒了个谎,“我问他为什么不多留一会儿,他说没必要,因为你可能很快也要走了。”
                    暮先生点点头。“盖伏纳带来了不好的消息,”他小心地说,“我得暂时离开马戏团。”
                    “要到哪儿去?”我问道。
                    “到城里去。”他含糊其辞地回答。
                    “那我怎么办?”我又问道。
                    暮先生若有所思地挠挠那条伤疤。“这正是我一直在考虑的事。”他说,“我不想带你去,但又可能必须带着你,我可能需要你。”
                    “可我喜欢这儿,”我抱怨道,“我不想离开。”
                    “我也一样,”暮先生打断我,“但我必须走,而你得跟着我。记住:我们是吸血鬼,不是马戏团演员。马戏团只是藏身的地方,不是我们的家。”
                    “我们要离开多长时间?”我闷闷不乐地问。
                    “几天,几个星期,几个月,我也说不准。”
                    “如果我不走呢?”
                    他威胁地审视着我。“一名不遵从命令的助手就没有价值。”他淡淡地说,“如果你不合作,我只能采取措施结束我们的关系。”
                    “你是说要炒我的鱿鱼?”我苦涩地笑了。
                    “对待一个不听话的半吸血鬼,只有一个办法。”他回答说。我知道那方法是什么——尖桩穿心。
                    “这不公平,”我嘟囔着,“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你整天睡觉,我干什么呢?”
                    “你是一个常人的时候你干什么?”他问道。
                    “那不一样,”我说,“那时我有朋友,有家人。如果现在我们离开,我又要孤零零一个人了,就像我刚跟你在一起时一样。”
                    “是很难受,”暮先生深情地说,“但我们没有选择,我必须在黄昏时动身——要不是马上就要天亮了,我现在就想走——而你必须跟着我。没有别的……”
                    他突然住了口,好像想到了一个主意。“当然,”他慢吞吞地说,“我们可以多带一个。”
                    “什么意思?”我问道。
                    “我们可以让埃弗拉跟我们一起去。”
                    我皱着眉考虑了一会儿。
                    “你们俩是好朋友,不是吗?”暮先生问。
                    “是的,”我说,“可是我不知道他愿不愿离开,而且还有他的蛇:我们怎么安排它?”
                    “我肯定会有人照顾那条蛇,”暮先生说,对这个想法很热心,“埃弗拉会是你的好伙伴。还有,他比较聪明,能在我不在的时候,让你不做错事。”
                    “我可不需要保姆!”我愤愤地说。
                    “是啊,你不需要。”暮先生并没反对,“但一个监护人可不能出岔子。你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招惹些麻烦。还记得你偷了八脚夫人的事吗?还有我们和那人类男孩之间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叫萨姆还是叫什么来着?”
                    “那不是我的错。”我嚷嚷起来。
                    “是啊,确实不是,”暮先生说,“但它发生在你一个人的时候。”
                    我拉长了脸,没说话。
                    “要不要我去跟埃弗拉说?”暮先生追问。
                    “去跟他说,”我说,“你可能会逼着他去。”
                    “那就你自己去说吧。”暮先生站起身来,“我去跟隆冬说。”那是高先生的名字。“天亮前回来,我跟你简单交待一下——我想确保在夜晚来临前,做好出发的准备。”
                    埃弗拉考虑了很长时间。他不想离开马戏团的朋友们——还有他的蛇。
                    “这不是永别。”我告诉他。
                    “我知道。”他还是犹犹豫豫。
                    “就把它当成一个假期吧。”我提议。
                    “我喜欢这个主意,”他承认说,“但如果知道要去哪儿,会更好些。”
                    “有时惊喜更有趣。”我说。
                    “可有时不是。”埃弗拉嘟囔道。
                    “暮先生整天都在睡觉,”我提醒他,“我们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观光,看电彩,游泳,什么都成。”
                    “我还从来没游过泳呢。”埃弗拉说,咧嘴笑了,我知道他决定去了。
                    “我告诉暮先生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去?”我问,“然后让他找人照看你的蛇?”
                    埃弗拉点点头。“反正它也不喜欢冬天,”他说,“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太棒了!”我心花怒放,“我们会玩得很开心的。”
                    “最好如此,”他说,“不然,这就是我最后一次陪你去‘度假’。”
                    那天余下的时间,我忙着收拾行李,包裹包好了又打开,打开了再包上。我只能带两个小包,一个是我的,一个是暮先生的。除了我从不离身的日记,我不停地改变主意要带什么。
                    然后我想起了八脚夫人——我不能带它一起去——赶紧去找人帮忙照顾它。神手汉斯答应照看它,但说绝不会把它放出笼子。
                    终于,忙碌了几个小时之后——暮先生轻轻松松地待在一边,这只狡猾的老山羊——夜幕降临,该动身了。
                    暮先生查看了一下行李,稍稍点了点头。我告诉他,神手汉斯同意照看八脚夫人,他又点了点头。我们去接埃弗拉,跟高先生和其他人道了别,就朝背对营地的方向走去。
                    “带着我们两个,你能掠行吗?”我问暮先生。
                    “我没准备掠行。”他说。
                    “那我们怎么走呢?”我问道。
                    “坐汽车和火车。”他回答。看见我一脸惊诧,他哈哈大笑。“吸血鬼和常人一样,也能使用公共交通设施,没有法律禁止这一点。”
                    “是的,我想没有。”我笑了,一边心里琢磨,如果其他乘客知道跟他们一起坐车的人中有一个是全吸血鬼,一个是半吸血鬼,还有一个是蛇娃,他们会怎么想。“那么,我们动身吧?”我问。
                    “行。”暮先生简短地回答。我们三人向着小镇中心进发,去赶最早的一趟火车。


                    IP属地:云南85楼2013-12-20 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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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事实证明我根本就没必要紧张,黛比的父母,杰西和唐娜,跟她一样善良——他们不让我称呼他们赫姆洛克先生和赫姆洛克太太,让我一进门就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你好!”我们进起居室的时候,杰西先看见了我,“这是谁呀?”
                      “爸爸,妈妈,这是达伦,”黛比说,“是安妮的朋友。我看电影时恰巧碰到了他,就请他回来了,没关系吧?”
                      “当然没关系。”杰西说。
                      “是啊,是啊,”唐娜接口说,“我们正准备吃晚饭,你也吃一点吧,达伦。”
                      “如果不麻烦的话。”我说。
                      “一点也不麻烦。”她容光焕发,“你爱吃炒蛋吗?”
                      “那是我最爱吃的。”我告诉她。事实上我不怎么爱吃炒蛋,但我想这样说礼貌些。
                      吃饭的时候,我向他们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我自己。
                      “上学吗?”杰西问道,黛比之前也问过这个问题。
                      “我爸爸以前是个老师,”昨天我已经想过这个问题,因此撒谎道,“他教我和埃弗拉。”
                      “再来点鸡蛋吗,达伦?”唐娜问道。
                      “好的,谢谢。”我说,“味道好极了。”炒蛋的味道确实很好,比以前吃过的都好吃,“里面放了什么?”
                      “几种特殊的调料,”唐娜骄傲地笑了,“我以前当过厨师。”
                      “我希望旅馆里有你这样的人,”我叹息道,“那儿的伙食可不太好。”
                      饭后,我主动要求洗碗,但杰西说他来洗。“辛苦一天后,我靠它休息休息。”他解释说,“再没什么比洗碗、擦水槽和吸尘更让我喜欢的了。”
                      “他在开玩笑吧?”我问黛比。
                      “不,是真话。”她说。“我们上楼去我的房间好吗?”她问。
                      “去吧,”唐娜说,“可是别聊太久了:我们还有两章《三个火枪手》要看呢,记得吗?”
                      黛比做了个鬼脸。“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她呻吟道,“真激动人心啊——我可不这么认为。”
                      “你不喜欢《三个火枪手》吗?”我问她。
                      “你喜欢吗?”
                      “当然,那电影我看了至少八遍。”
                      “但你从来没读过书吧?”{福www哇fval小cn说}
                      “是的,不过我看过一本漫画版。”
                      黛比跟她妈妈交换了一个瞧不起的眼神,俩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每天晚上都得读一点所谓的经典,”黛比抱怨道,“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知道这些书有多无聊。”
                      “我很快就下来。”她告诉她妈妈,然后带我上了楼。
                      她的房间在四楼,很大很空,有个很大的内嵌式衣柜,几乎没什么图片和装饰。
                      “我不喜欢拥挤的感觉。”她看见我四处张望,就解释说。
                      房间角落里立着棵光秃秃的人造圣诞树。起居室里也有一棵,而且在上楼的时候我注意到其他房间里也有。
                      “为什么要那么多树?”我问道。
                      “爸爸的主意。他喜欢圣诞树,所以我们在每间房里都摆了一棵。装饰品都在地上的那个小盒子里,”——她指指树底下的小盒子——“圣诞前夜我们把盒子打开,开始装饰圣诞树。这种方式很好,晚上很快就过去了,人累得精疲力竭,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听上去很有趣。”我热切地说,想起了在家时跟家人一起装饰圣诞树的情景。黛比静静地看着我。“圣诞前夜你可以来我家,”她说,“你和埃弗拉,还有你爸爸,你们可以帮我们装饰圣诞树。”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你是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我得先跟爸妈商量一下,但我认为他们不会反对。以前我们也有朋友来帮忙,这种事人越多越好。”
                      我很高兴她邀请我,但还是很犹豫要不要接受。
                      “要我去邀请你爸爸和哥哥吗?”
                      “我不知道我们圣诞节时是不是还在这里。暮——爸爸的安排无法预料,只要工作需要,他随时都会离开,也不知去哪儿。”
                      “不管怎么说,我发出了邀请。如果你们在,就太好了。如果,”——她耸耸肩——“我们自己也能应付。”
                      我们谈了谈圣诞礼物。“你准备给埃弗拉买CD机吗?”她问。
                      “是的,外加几张CD盘。”
                      “那只剩下你爸爸了。”她说。“你准备送他什么?”
                      我考虑了一下暮先生会喜欢什么。我什么也不打算送他——他对礼物只会嗤之以鼻——但想想送什么还是挺有趣的。到底有什么东西会让吸血鬼感兴趣呢?
                      我笑了。“知道了,”我说,“我会送他一盏太阳灯。”
                      -奇-“太阳灯?”黛比皱了皱眉。
                      -书-“这样他能晒黑些,”我哈哈大笑,“他不怎么晒太阳,太苍白了。”
                      -网-黛比不懂我为什么笑得那么厉害。我很想让她知道——买盏太阳灯,看看吸血鬼脸上厌恶的表情,完全值得——但是不敢。
                      “你的幽默感很奇怪。”她困惑地嘟囔着。
                      “相信我,”我说,“如果你了解我爸爸,你就知道我为什么笑了。”我回去会把这个点子告诉埃弗拉,他肯定能理解。
                      我们又聊了一小时左右。我该走了。
                      “嗯?”我起身时,黛比说,“不来个晚安吻别吗?”
                      我想自己就要瘫倒了。
                      “我……嗯……我说……那……”我变成了一个结巴的废物。“你不想吻我吗?”黛比问。
                      “想!”我气喘吁吁,“只是……我……嗯……”
                      “唉,算了吧,”黛比耸耸肩说,“吻不吻都没关系。”她站了起来。“我送你出去。”
                      我们快快地走下楼梯。我想跟杰西和唐娜道个别,但黛比没给我机会。她径直走向前门,把门打开了,我还在费劲巴巴地穿大衣。
                      “明天我能来吗?”我一边一个劲儿找寻着左袖子,一边问道。
                      “当然,如果你想来。”她说。
                      “瞧,黛比,”我说,“很抱歉没有吻你,我只是——”
                      “给吓坏了?”她笑着问。
                      “是的。”我承认。
                      她哈哈大笑。“那好吧,你明天可以再来,我希望你来。只是下次勇敢点,好吗?”然后她关了门。


                      IP属地:云南90楼2013-12-28 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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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跟踪暮先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头一个晚上,几分钟后我们就跟丢了;他蹿上一个防火梯,等我们爬到顶上,他已经不见踪影了。我们在城里走了好几个小时,希望能偶然碰上他,但整个晚上连他的影子也没见着。
                        我们吸取了经验。第二天暮先生睡觉的时候,我去买了两部手机,和埃弗拉在天黑前试了一下,效果很好。
                        那天晚上,暮先生又跑到了房顶上。由于埃弗拉没法跟上我的行动,他——留在地面上。我一个人跟着吸血鬼,然后把消息传给埃弗拉,让他在地面上跟着。
                        即使一个人跟踪还是很困难,暮先生的速度比我快。幸运的是,他不知道我在跟踪,所以并没有全速前进,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
                        那一晚,我跟踪了三个小时,之后他回到地面上,转了几个弯就不见了。第三个晚上,我跟踪他直至黎明。以后的晚上,跟踪的时间长短不定:有时一小时内他就不见了;有时我能跟着他一直到早晨。
                        我跟着他的时候,他什么也没做。有时,他长时间待在屋顶上,静静地观察下面的人群(在挑选下一个猎物?)。有时,他一刻不停地四处搜巡。他的路线不定:有时连着两三天走同一条路,有时每晚的路线都不同,根本无法预料。
                        埃弗拉每晚都累得精疲力竭——我总是忘了他没我这么强壮——可他从不抱怨。我告诉他如果需要,他可以歇几个晚上,但他总是摇摇头,坚持要跟我一起去。
                        也许他觉得,我一个人会杀了暮先生。
                        也许他是对的。
                        除了那屋中的六具尸体外,再没发现新的尸体。后来的消息证实了受害者的确被吸干了血,而且他们都是普通人:两个男人、四个女人,全都很年轻——最大的不过二十七岁——来自本城的不同地区。
                        听说受害者是普通人,埃弗拉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他们是吸血鬼,事情就容易多了。
                        “医生能区别人类和吸血鬼吗?”他问道。
                        “当然。”我回答说。
                        “怎么区分呢?”
                        “两者的血液不同。”我告诉他。
                        “可他们的血被吸干了。”他提醒我。
                        “两者的细胞也不一样。吸血鬼身体内原子的运动很奇怪——这就是吸血鬼不能照相的原因,而且吸血鬼有出奇坚硬的指甲和牙齿。医生能辨认出来,埃弗拉。”
                        我试图不要先入为主,对事情做出过分武断的结论。我们跟踪的时候,暮先生没有杀人,这是一个很有希望的迹象。但从另一方面看,也许他只是在等待消息平息,然后再攻击——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晚回家,警钟马上就会敲响。
                        又或者在我们跟踪的时候,他也许也杀了人。他可能知道我们在跟踪,因此只有在确定已经甩了我们之后才会下手。这种情况不太可能,但我并不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如果需要,暮先生会变得很狡猾。我不能放过任何可能。
                        虽然白天的时间多在睡觉——为了晚上保持清醒——我还是设法在日落前和黛比待上几小时。通常我会去她家,待在她房里,听听音乐,聊聊天——我要为夜晚的跟踪保存体力——但有时候,我们还是会出去走走,或者逛逛商店。
                        我下定决心不让暮先生毁了我和黛比的友谊。我喜欢和她在一起,她是我第一个女朋友。我知道我们越早分开越好——我没有忘记我的身份——但我不愿意缩短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我已经牺牲了夜晚来跟踪暮先生,不愿再牺牲我的白天。
                        “为什么你晚上再也不来了呢?”一个星期六,我们看完下午场电影出来,黛比问道。那些日子为了与她共度白天,我比平时起得早。
                        “我怕黑。”我装出哭哭啼啼的样子说。
                        “严肃点。”她说,掐了一下我的胳膊。
                        “爸爸不想我晚上出来。”我撒谎道,“他白天不在,觉得有点内疚。他希望晚上能陪我和埃弗拉坐坐,听我们讲讲白天的事。”
                        “你偶尔出来一下,他应该不会介意吧。”黛比抗议说,“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他让你出来了,不是吗?”
                        我摇摇头。“那回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我说,“他发现后,简直气疯了,关了我一星期。所以到现在我也没带你去见他——他还在生气呢。”
                        “他听上去像个老守财奴。”黛比说。
                        “他就是,”我叹息道,“但我能怎么办呢?他是我爸爸。我只能跟着他。”
                        我讨厌对她撒谎,但没法告诉她事实。我傻笑着,想像着告诉她真相时的情景:“那个人是我爸爸?他不是。他是个吸血鬼,而且我认为就是他杀了那六个人。”
                        “你笑什么?”黛比问道。
                        “没什么。”我赶忙说,一边抹去脸上的笑容。
                        这是种奇怪的双重生活——白天是正常的男孩,晚上是吸血鬼的致命追踪者——但我很喜欢这样的日子。如果是一年前,或者更早的时候,我会非常困惑;我会在梦中翻来覆去,担心明晚会发生什么;胃口也会受影响,我会变得非常沮丧;我也许会集中心思只干一件事,不再和黛比约会。
                        但现在不会,与暮先生和怪物马戏团在一起的经历已经改变了我,我能同时应付两个不同的角色。事实上,我喜欢这种角色的变换:晚上追踪吸血鬼使我感到自己很重要,很伟大——达伦·山,沉睡城市的保护者!——而下午与黛比的约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普通的人类男孩。两个世界的生活都很棒。
                        这样的生活在暮先生盯上下一个猎物——那个胖子——后结束了。


                        IP属地:云南93楼2014-01-04 1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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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暮先生在跟踪人。他只是在一条繁忙的商业街上徘徊,待了近一个小时,研究那些购物者;然后毫无预警地爬到他倚着的屋子的顶上,开始飞檐走壁。
                          我给埃弗拉打电话。他从不给我打,因为担心吸血鬼会听见。“他又移动了。”我小声说。
                          “正是时候,”埃弗拉咕哝道,“我不喜欢他停下来,你不知道傻站在底下有多冷。”
                          “去弄点东西吃,”我告诉他,“他移动得很慢,我想你能歇个五到十分钟。”
                          “你肯定?”埃弗拉问道。
                          “我肯定。”我说,“如果有什么事,我会通知你的。”
                          “好吧,”埃弗拉说,“我想要个热狗外加一杯咖啡。要我给你带上点什么吗?”
                          “不了,谢谢。”我回答,“我会保持联系的,待会儿见。”我关掉手机,跟上吸血鬼。
                          在跟踪暮先生的时候,我不想吃热狗、汉堡、薯条之类的东西:那种强烈的气味,他一下子就能闻到。我啃干面包片充饥——面包片基本没味——喝装在瓶里的自来水解渴。
                          几分钟后我觉得事情有点蹊跷。其他晚上,他要么待在一个地方,要么就没有方向地四处搜巡。这回他有了目标。
                          我决定靠近些。这很危险,尤其现在他移动得又不快,更有可能发现我,但我必须看看他要干什么。
                          我把我们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三分之一——这是我敢尝试的最近距离,看到他把脑袋探出屋檐外,凝神看着下面的街道。
                          我向下瞥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大街,看不出他在跟踪谁。他停在一盏路灯的上方时,我才注意到灯下有个胖子在系鞋带。
                          这就是了!暮先生在跟琮这个胖子!这完全可以从暮先生的样子看出来。他瞪着胖子,等着他系好鞋带继续开路。胖子终于起身继续前行。果不出所料,暮先生跟上了他。
                          我后退几步,通知埃弗拉。
                          “怎么啦?”他问道。听得出他正在嚼热狗,通话中有咀嚼的声音。
                          “行动了。”我简短地说。
                          “哦,该死!”埃弗拉抽了口凉气。我听见他扔掉热狗,推开身后的人,跑到个安静点的地方。“你肯定吗?”他问。
                          “非常肯定,”我说,“猎物已经出现。”
                          “好吧,”埃弗拉叹了口气。他听上去很紧张。我没责怪他——我自己也很紧张。“好吧,”他又说,“告诉我你的位置。”
                          我读出街道的名字。“别跑,”我告诉他,“他们走得很慢。跟他们保持几条街的距离,我可不想让暮先生看见你。”
                          “我也不想!”埃弗拉哼了一声,“随时给我消息。”
                          “没问题。”我把手机关了,跟着追击的吸血鬼。
                          暮先生尾随胖子来到一座大楼前。胖子走了进去。暮先生等了半个小时,然后慢慢地绕楼走了几圈,检查了一下门窗。我保持距离,尾随其后,准备如果他进去的话,就快速跟上。
                          他没有进去。在彻底检查完后,他退到附近的一个楼顶上——从那儿他能很清楚地看到所有出口——坐下等着。
                          我告诉了埃弗拉发生的一切。
                          “他只是坐在那儿?”埃弗拉问道。
                          “没错,只是坐等。”我肯定说。
                          “那是什么地方?”
                          我跟着暮先生时,看到了墙上的名字,也往窗户里瞥了几眼,但光凭那令人恶心的动物血液的味道,就可以知道那楼里在干什么。
                          “是个屠宰场。”我轻声说。
                          长时间的静默,然后埃弗拉提出:“也许,他只是为了取点动物的血?”
                          “不可能。如果是那样的话,他现在就可以进去。他不是为那些动物来的,是为那个人。”
                          “我们没法确定,”埃弗拉说,“可能他要等关门后再进去。”
                          “那他可有的等了,”我笑了,“屠宰场整晚都开着。”
                          “我就过来,”埃弗拉说,“我来之前,千万别行动。”
                          “不管你在不在,暮先生行动,我就行动。”我说,但埃弗拉已经关了手机,没有听见。
                          几分钟后,他来了,满嘴胡椒和洋葱的味道。“从现在起,啃干面包。”我低声说。
                          “你认为暮先生会闻到吗?”埃弗拉问,“也许我该下去——”
                          我摇摇头。“他离屠宰场太近了,”我说,“血腥味会盖掉其他味道的。”
                          “他在哪儿?”埃弗拉问。我指了指。埃弗拉歪着头偷偷张望着,终于看见了那吸血鬼。
                          “我们得保持绝对安静,”我说,“一丁点儿声音都可能使他攻击我们。”
                          埃弗拉抖了一下——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想到会遭受袭击——坐了下来。之后我们俩几乎没说话。
                          我们双手互握成杯状,把口鼻凑在上面,以此掩盖哈出的白气。如果下雪就好了——雪能盖住白气——但那是个清朗寒冷的夜晚。
                          我们就那么坐着,直至凌晨三点。埃弗拉的牙齿直打战。我刚要让他回去,免得冻死,那胖子出现了。暮先生马上跟上了他。
                          等我意识到暮先生要从我们面前经过时,已经太晚了,已经没时间藏起来了。他会看见我们的!
                          吸血鬼向我们走来,光脚稳稳地走在冰冷的屋顶上。我确信他会看见我们,但他只是不错眼珠地看着胖子,从我们面前五米处走过——他的影子像可怕的幽灵一样从我们身上扫过——离开了。
                          “我以为我的心脏都停了。”埃弗拉颤抖地说。听到蛇娃那熟悉的心跳,扑通,扑通(他的心比普通人跳得慢),我笑了。“没事了。”我安慰他。
                          “我还以为我们完了。”埃弗拉颤声说道。
                          “我也是。”我站起身,看了一下吸血鬼走的路线。“你最好下到街上去。”我告诉埃弗拉。
                          “他走得不快,我能跟上。”埃弗拉说。
                          我摇摇头。“我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加速,胖子可能会打的或搭便车。而且,刚才只是侥幸逃脱,我看我们最好还是分开:这样,就算一个被抓,另一个还能回到旅馆,假装没有参与。”
                          埃弗拉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就从最近的防火梯上爬了下去。我尾随着吸血鬼和胖子。
                          胖子沿来路返回,经过我第一次看见他、但现在空空荡荡的街道,来到一栋公寓楼前。
                          他住在六层中央的一套房里,暮先生等屋内的灯熄火后,便坐电梯上去了。我跑上楼梯,在楼梯平台的尽头观察着。
                          我本以为暮先生会开门进去——开锁对吸血鬼来说不是问题——但他只是察看了一下门窗,然后转身回到电梯里。
                          我飞奔下楼,紧随着慢悠悠离开的吸血鬼。我告诉了埃弗拉发生的事以及吸血鬼前进的方向。几分钟后,他跟我会合了。我们一起跟踪着在街上漫步的暮先生。
                          “他为什么没进去?”埃弗拉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说,“也许里面还有别的人;也许他打算以后再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是上去送信的。”
                          过了一会儿,我们绕过拐角,走进了一条小巷:一个女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暮先生伏在她身上。埃弗拉倒吸一口凉气,准备冲上去。我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回来。
                          “你干什么?”他嘶声道,“你没看见吗?他攻击了!我们得拦住他,在他还没有——”
                          “没事,”我说,“他没杀人,只是在进食。”
                          埃弗拉停止了挣扎。“你肯定吗?”他怀疑地问道。
                          我点点头。“他从那女人的手臂上吸血,而那些尸体都是脖子被割开了,记得吗?”
                          埃弗拉犹豫地点点头。“但如果你错了……”
                          “我没错。”我安慰他。
                          几分钟后,吸血鬼抛下那女人,继续前进。我们赶紧跑去察看。正如我所料,她只是昏迷了,但还活着,左臂上有一道新疤,那是唯一的痕迹,表明她曾被吸过血。
                          “走吧,”我站起身来,说道,“她几分钟后就会醒,我们最好赶快离开。”我看看天,计算了一下还有多长时间天亮。“他今晚不会杀人了,”我说,“时间不够。他现在很可能正往旅馆走呢,我们得快点一如果不能在他之前回去的话,就得向他解释到哪儿去了,那可真好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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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第二天太阳还没下山,埃弗拉便到公寓楼去盯着胖子,而我则待在家里好跟踪暮先生。如果吸血鬼去公寓楼,那么我和埃弗拉就能会合。如果他去别的地方,我们就会商量一下,看埃弗拉是否继续留守岗位。
                            太阳一下山,吸血鬼马上就起了床。他看起来很高兴,虽然他还是不适合在葬礼以外的场合出现。
                            “埃弗拉哪儿去了?”他问,一头扎进我为他准备的食物里。
                            “买东西去了。”我回答说。
                            “他一个人?”暮先生顿了一下。那一刻我还以为他起了疑心,但他只是在找盐瓶。
                            “我想他是去买点圣诞礼物。”我说。
                            “我还以为埃弗拉不会搀和到这种傻事里头呢。嗯,今天几号?”
                            “十二月二十。”我回答说。
                            “圣诞节是二十五号?”
                            “是的。”我说。
                            暮先生沉思地摸着脸上的疤。“那时候,我的事应该已经做完了。”他说。
                            “是吗?”我努力使自己听上去一点也不好奇或激动。
                            “我本打算事一办完就走,但如果你想留下过圣诞节,我们就多待一些时候。旅馆的服务人员好像在张罗什么庆祝活动。”
                            “是的。”我说。
                            “你想参加,是吗?”
                            “是的,”我奋力挤出个微笑,“我和埃弗拉在为彼此买礼物。我们打算跟其他客人一起去参加晚宴,放烟花,大吃一顿火鸡。你如果想来,也可以参加。”我努力使自己听上去好像真希望他也能参加。
                            他笑着摇摇头。“我对这样的蠢事不感兴趣。”他说。
                            “随你便。”我回答。
                            他走了,我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径直把我带到了屠宰场,这使我很奇怪——也许他真的对胖子没兴趣:他盯上的可能是别的什么事——或者别的什么人。
                            我和埃弗拉在电话里讨论了一下。
                            “是很奇怪,”埃弗拉同意说,“也许他想在胖子上下班的时候动手?”
                            “也许吧。”我迟疑地说。事情看起来有点奇怪,吸血鬼并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行动。
                            埃弗拉留在原处,跟着胖子。我选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在一根热水管旁边,那里可以驱掉一点寒气。我看屠宰场的视角没有昨晚那么好,但我能清楚地看见暮先生,而这才是最重要的。
                            胖子准时到达,埃弗拉随后而至。看见胖子来了,我移到屋檐边,准备如果暮先生行动的话,就跳下去干涉,但吸血鬼一动不动。
                            一整晚就这样过去了:暮先生坐在房檐边;我和埃弗拉蹲在另一处;工人们在屠宰场里忙碌着。凌晨三点,胖子走出来回家。暮先生又跟着他,而我们跟着暮先生。但这一次暮先生没有上楼,这是唯一的一点变动。
                            第二天晚上又是这样。
                            “他到底想干什么?”埃弗拉问。寒冷刺骨,他抱怨腿都冻得抽筋了。我让他先走,但他决定要坚持。
                            “不知道,”我说,“也许他要等一个特殊的时候行动,比如说月亮在某个位置什么的。”
                            “我以为狼人是唯一受月亮影响的怪物。”埃弗拉半开玩笑地说。
                            “我也这么想。”我说,“但我也说不准,关于全吸血鬼的事,暮先生有很多没告诉我。那些事你都可以写本书了。”
                            “如果他攻击的话,你准备怎么办?”埃弗拉问,“动起手来我们有机会吗?”
                            “如果公平较量,我们肯定不是对手。”我说,“但如果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我掏出一柄锈迹斑斑的长长的杀猪刀,让埃弗拉看了看,然后又把它塞回到衣服下。
                            “从哪儿搞来的?”埃弗拉倒抽了口冷气。
                            “今天我到屠宰场里转了转,熟悉一下地形,看见这把刀在后院的一个箱子里。它锈得太厉害了,我想是没用了。”
                            “你要用这个?”埃弗拉小声问道。
                            我点点头。“我要割断他的喉咙,”我轻声说,“等他行动时,我就……”我咬紧牙关。
                            “你认为你能做到吗?他动作很快。如果失手,就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了。”
                            “他没有准备,”我说,“我会成功的。”我看着埃弗拉,“我们说好了一起行动,但到时候,我想一个人去。”
                            “不行!”埃弗拉嘶声道。
                            “必须这样。”我说,“你没法跟我那样快速移动,如果跟来,只会碍事。而且,”我补充道,“如果事情不顺利,我失败了,你还能有机会再对付他:等到白天,在他睡觉的时候杀了他。”
                            “也许这是最好的办法,”埃弗拉说,“也许我们俩都该等等。我们到这儿来的主要原因只是证明他是凶手。如果他真杀了胖子,我们就有了证据。我们为什么不等到——”
                            “不,”我轻声说,“我不能让他杀那个人。”
                            “你对他一无所知。”埃弗拉说,“记得我说的吗:那六个人可能是罪有应得?也许这家伙也是个坏蛋。”
                            “我不管,”我固执地说,“我同意跟着暮先生,是因为他说他并不邪恶,他并不杀人。但如果他是那个凶手,那么我,一直相信他帮助他的我,就也成了帮凶。我没法阻止那六场谋杀——但我能制止第七场,我一定会。”
                            “好吧,”埃弗拉叹了口气,“按你想的做吧。”
                            “你不会插手?”
                            “不,我不会。”他发誓说。
                            “即使在我遇到麻烦,看上去需要帮助的时候?”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好吧,即使在那种时候。”
                            “你真是好朋友,埃弗拉。”我紧握他的手,说道。
                            “你这么认为吗?”他苦涩地笑了,“待会儿事情砸了,你被暮先生抓住,尖叫着喊救命,而我只是袖手旁观。那时候,再看你会认为我是怎样的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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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我打电话到黛比家,是杰西接的。我问是否能跟黛比通话。他笑了。“如果她起来了,就没问题。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我看了一下表:还有几分钟才到七点。“噢,”我沮丧地说,“对不起,我没意识到。吵醒你了吗?”
                              “没有,”他说,“我得到办公室去,所以跟平时一样。事实上,你刚巧逮住我——我刚要出门,电话就响了。”
                              “明天就圣诞了,你还要工作?”
                              “苦命人没休息。”他笑着说,“我只去几小时,在圣诞前把工作扫扫尾,有充裕的时间,不会耽误晚饭。说到晚饭,你会来吗?”“会的,”我说,“所以我打电话来,想告诉你们。”
                              “太好了!”他听上去真的很高兴,“那么埃弗拉呢?”
                              “他不能来。”我说,“他还是不舒服。”
                              “太遗憾了。哎,要我叫醒黛比吗?我能——”
                              “不用了,”我赶忙说,“只要让她知道我会去就行了。两点可以吗?”
                              “没问题。”杰西说,“那么回见,达伦。”
                              “再见,杰西。”
                              我挂上电话,径直上了床。刚才暮先生和我的长谈让我的脑袋现在还乱哄哄的,但我迫使自己闭上眼睛,想些好事。过了一会儿,我疲乏的身体飘了起来,进入了梦乡。我沉沉地睡到了下午一点,被闹钟叫醒了。
                              起床时肋骨还是很疼。肚子上莫劳撞的地方青一块紫一块,满是伤痕。走几分钟后没那么疼了,但我还是很小心,不做突然的运动,而且尽量少弯腰。
                              我好好洗了个澡,擦干身子后,又在浑身上下喷了些除臭剂——下水道的气味很难去掉。我穿上衣服,拿起一瓶葡萄酒,那是暮先生买的,让我带到黛比家去。
                              我按照暮先生的教导,去了黛比家的后门。唐娜打开门。“达伦!”她吻了吻我的两颊,说道,“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我回应说。
                              “你为什么不敲前门呢?”她问。
                              “我不想弄脏地毯,”我一边说,一边在门内的垫子上擦了擦鞋,“我的鞋上都是烂泥。”
                              “你太傻了,”她微笑着说,“好像有人在圣诞还会在乎地毯似的。黛比!”她冲楼上喊,“这儿有个英俊的海盗要见你。”
                              “嘿,”黛比从楼上走下来,跟我打了个招呼。她也吻了我的两颊。“爸爸告诉我你打过电话。包里是什么?”
                              我拿出那瓶酒。“晚餐时喝,”我说,“我爸爸让我带来的。”
                              “噢,达伦,太好了。”唐娜说。她拿过酒,冲杰西喊道:“看达伦带来了什么。”
                              “啊,酒!”杰西的眼睛亮了,“比我们以前的都要好。真是请对了人。以后该常常请他来。启瓶器在哪儿?”
                              “等一会儿,”唐娜大笑着说,“晚饭还没准备好呢。我去把酒放到冰箱里。你们先去起居室待着,饭做好了,我就叫你们。”
                              在等的时候,我们玩了一会儿纸牌。黛比问我爸爸有没有决定离开。我回答说他已经决定今晚就动身。
                              “今晚?”她看上去很失望,“没人在圣诞前夜旅行,除非是回家。我真想到旅馆去,把他拖出来,然后——”
                              “我们就是回家去,”我打断她,“妈妈和爸爸打算在圣诞节团聚,款待我和埃弗拉。他们本想给我们一个惊喜,但早上我在他打电话时听到了。所以我才那么早就给你打电话——我太激动了。”
                              “哦。”我看出这个消息使黛比心烦意乱了,但她做出一副勇敢的样子。“那太好了。我想这是你能期待的最好的圣诞礼物了。也许他们能解决矛盾,重归于好。”
                              “也许吧。”我说。
                              “那么这是你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下午了,”杰西说,“命运使小情人们不得不分开了。”
                              “爸——爸!”黛比呻吟着,掐着杰西,“别说这种话!太羞了!”
                              “这才是爸爸的作用,”杰西坏笑着,“我们的工作就是让女儿在男朋友面前丢脸。”
                              黛比冲他做了个鬼脸,但我能看出她喜欢受到这种关注。
                              晚饭棒极了。唐娜充分发挥了她多年的经验。火鸡和火腿简直入口即化;烤土豆又脆又香;蔬菜像棉花糖样甜。每样东西看上去都好极了,尝起来就更棒。
                              杰西说了几个笑话,我们忍不住哈哈大笑。唐娜表演了她的晚会绝技:在鼻子上顶一个小圆面包。黛比含着一口水,唱完了《平安夜》。然后轮到我表演了。
                              “晚餐太棒了,”我叹息说,“我甚至能把餐具也吃了。”在大家哈哈大笑时,我拿起一把勺子,把勺头咬下来,嚼成碎片,咽了下去。
                              三双眼睛几乎暴出了眼眶。
                              “你是怎么做的?”黛比尖叫道。
                              “巡回推销的时候,可不是光吸了点尘土。”我说,冲她眨眨眼。
                              “那勺子是假的!”杰西叫嚷着,“让他试试我们的。”
                              “把你的给我。”我告诉他。他犹豫了一下,试了试自己的勺子,确定是真的,然后把勺子递给我。我很快把它吞了下去,吸血鬼坚硬的牙齿做这事轻而易举。
                              “难以置信!”杰西倒吸了一口气,疯狂地鼓掌,“让他再试试汤勺。”
                              “住手!”杰西伸手去够长柄汤勺时,唐娜喝道,“这是成套餐具,很难配的。下回你就要让他试我祖母留下的名贵瓷器了。”
                              “有什么不好?”杰西说,“我从来都不喜欢那些旧盘子。”
                              “小心着,”唐娜拧着他的鼻子,警告说,“不然我会让你把这些盘子吃下去。”
                              黛比微笑着,身体前倾,捏了捏我的手。
                              “吃了勺子后,我觉得很渴,”我站起身来,开玩笑说,“我想是我的葡萄酒上场的时候了。”
                              “太好了!”杰西欢呼起来。
                              “我去拿。”唐娜站起身来说道。
                              “不用,”我说,轻轻地把她推回座位里,“一下午你都在忙,现在作为交换,该让别人为你服务了。”
                              “听见了吗?”唐娜满脸笑容,对那两位说道,“我要考虑用黛比去换达伦。他可有用多了。”
                              “那好!”黛比哼着鼻子说,“明天没你的礼物。”
                              我笑着把酒从冰箱里拿出来,撕掉瓶口的锡箔。启瓶器在水槽里,我把它洗了洗,然后打开了酒瓶。我闻了一下——我对酒知道得不多,但这酒很好闻——找了四个干净的玻璃杯。我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然后调弄了三个杯子,倒上酒,回到桌边。
                              “万岁!”看到我出来,杰西高叫着。
                              “你怎么呆这么长时间?”黛比问道。“我们都打算派出一支搜索队去找你了。”
                              “拔塞子的时候花了点时间,”我说,“我不怎么会弄。”
                              “你可以直接把瓶口咬掉。”杰西开玩笑说。
                              “我没想到,”我严肃地说,“下次我会这么做的,谢谢你的建议。”
                              杰西怀疑地看着我。“我差点就相信了!”他突然哈哈大笑,摆动着一根手指,“我差点就相信了。”
                              他的动作让我一时想起了吸血魔,但我很快把这念头赶了出去。我举起酒杯。
                              “请允许我向赫姆洛克一家敬一杯,”我说,“他们的名字虽然是毒药,但他们的好客绝对无与伦比。干杯!”我早先已经演练过这段祝酒词。就像我预想的那样,效果很好。他们先是呻吟,然后大笑着跟我碰杯。
                              “干杯。”黛比说。
                              “干杯。”唐娜说。
                              “一口喝干!”杰西咯咯笑着说。
                              我们一饮而尽。


                              IP属地:云南102楼2014-01-30 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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