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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民间传说之 南宋幽冥录 故事是从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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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2-10-06 20:58回复
    第一折:临安妖宅
    十年后。
      这里是临安城,紫醉金迷的奢华之都。富足的生活让这里的人们几乎忘记了那丢失的半壁江山。
      人们耽于享乐,所崇拜的也不再是一剑风华动九州的英雄,而是一掷千金的豪商。说起富豪,整个临安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叶家。
      临安城分内城和外城,内城为皇宫之所在,若在云中俯瞰,外城之中最大的建筑在西湖畔,为一座园林,其间楼阁鳞次栉比,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大有跟皇宫内城争锋的气势。此处便是大宋首富叶正程的府邸,月光如一层瑰丽的轻纱,笼罩着叶府,唯有冉冉飘过的浮云,偶尔会将轻纱筛得七零八落,露出府内各种斑驳交错的阴影。
      太常寺李大人在叶府做客,与叶正程相谈甚欢,喝得有些醉了,在侍儿的搀扶下走出叶家大门,上了马车,轻摇折扇,嘴里吟诵着刚才借着酒兴而作的一首《苏幕遮》,颇为自得。
      车轮轧到了石子儿,抖了一下,停了下来。李大人用扇子挑起帘子:“三竹,怎么不走了?”
      外面没有人答话,他将脑袋伸出去,看见一个穿官服的老者,朝他拱手行礼:“李大人,别来无恙。”
      “原来是张大人。”李大人笑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怎么身边一个随从都没有?”
      “李大人,现已经三更天了,明日还要上朝,您现在回府怕是来不及了,我家就在前面,不如到我府上去歇息一晚,明日好一同上朝。”
      “三更天了吗?”李大人心下暗酌,五更天便要上朝,如今回府确实来不及了,“既是如此,便叨扰张大人了。”他醉醺醺地下车,临安大街上空无一人,两旁的房屋门前都挂着白色的灯笼,昏惨惨如鬼魅。
      “李大人,请。”张大人朝一扇洞开的大门一指,李大人正欲往里走,衣袖忽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他回头一看,是个年轻女孩,光线太阴暗,看不清她的容貌,依稀可以看见她梳着丫鬟才会梳的丫髻。
      “不要去,去了就回不来了。”那个少女说。
      “你是谁?”李大人有些不快,“我去何处,与你何干?”
      “大人,快仔细想想。”少女说,“张大人究竟是谁。”
      “张大人嘛,是……”他愣了一下,酒顿时醒了一半,对啊,张大人是谁?朝中的确有好几位姓张的大人,可是这位,他并不认识啊。奇怪,看到他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地认为他是自己的同僚,可他却想不起他的相貌。
      “你再看看,这位张大人是谁。”
      李大人转过头,看见站在门口的那个老者虽然身着官服,容貌确是一副枯骨,吓得大惊失色,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李大人。”幽幽的声音从洞开大门中传来,仿佛很多人在里面呼唤,“来吧,快来吧。”昏惨惨的灯光中,无数幽白的骷髅从门中钻了出来。李大人吓得大叫,少女将他一推:“快,快跑回车上去。”
      李大人不敢怠慢,转身飞奔,马车离他很近,可他觉得自己跑了很久都没跑到,而身后却有很多东西在狂追不舍。
      近了,更近了。
      他大叫一声,扑进车内,猛然醒了过来。
      “大人,你没事吧?”赶车的三竹在外面问。李大人浑身冷汗,挑起竹帘,街上偶尔还有行人,两旁的屋子也挂着红灯笼,窗内亮着灯。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静谧安宁。
      “三竹,刚才有没有人叫我?”李大人有些恍惚,三竹摇头,他又问:“几更天了?”
      “才刚过二更。”
      原来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么?可是太真实了,真实得就像发生在眼前。
      “快马加鞭,赶快回府。”
    叶府之内,月光静好。花丛中的夜光白开得正艳,一个梳着丫髻,穿着粉色衫子的少女从园子里快步走来,刚穿过一座月洞门,便听一个声音道:“你又死到哪儿去了?”
      少女步子一顿,垂首道:“霜落姐姐。”
      “芸奴,你怎么整天都不见人影?”一个女孩拨开花丛走过来,冷着脸教训她,“这都几更天啦?大公子还没用夜宵呢,还不快去厨下端些糕点过来。”
    


    3楼2012-10-06 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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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美坊乃临安城最大的烟花巷,香风拂动,艳影纷飞,到处都是莺莺燕燕,****。仁美坊内最有名的勾栏院名叫倾国馆,大门前挂了四盏大红灯笼,牌匾黑里飞金,气势十足,几名龟公和艳女在门前拉客。即使这些沦为下等的龟公艳女,亦姿色不凡,比得上别家的红牌了。
        叶景胤刚一踏进倾国馆的门,老鸨便迎了上来:“哎哟,这不是叶家二公子吗?您可有一段时日没来了,可想死我的姑娘们了。”
        芸奴皱了皱眉头,站在门外不肯进去,叶景胤回过头来道:“杵在那里干什么?想去拉客吗?就你那姿色,别污了倾国馆的名声。”
        “二公子,这位是……”老鸨上下打量芸奴,叶景胤道:“这是我的丫鬟。”
        老鸨颇有些惊讶,她入行几十年,还第一次看见有人带着丫鬟来逛窑子的。
        “还不快进来,这是命令,你敢不听?”叶景胤露出一副凶相,“是不是想明天就被带出去配小子?”
        芸奴踟蹰万般,最后还是进来了。叶景胤很满意,对老鸨道:“云卿和如玉呢?本公子好久没见她们了,想得紧,今晚她俩我包了。”
        老鸨有些尴尬:“二公子,不瞒您说,她俩现在有客人呢。”
        “哪个没眼力的敢跟本公子抢女人?”叶景胤冷着脸,径直往内阁而去,老鸨拦也拦不住,芸奴吓得脸色骤变,二公子这是要去跟人打架么?身为叶府公子竟然逛窑子,逛窑子也就罢了,还为了窑姐跟人打架,最重要的是她还跟在他身边,要是让二夫人知道了,会不会认为是她挑唆他来的?
        “二,二公子,请您冷静。”她冲上去,被叶景胤推到一边。倾国馆红牌如玉的房中点着安息香,门上挂着薄纱帘子,能够听到娇笑声,他一脸不爽,一把掀开帘子:“那个谁,如玉和云卿是本公子的,识相的就赶快给我滚。”
        屋内暗香浮动,一名年轻公子锦袍高冠,左拥右抱,淡淡笑道:“是哪个不识相的来打扰本公子的好事?”
        叶景胤和芸奴这一主一仆看见那位公子都不禁愣了一下。他的容颜非常俊美,五官精致如同神造,可谓眉目如画。见到他,叶景胤这个阅人无数的少年才知道,原来世间还有这般男子,仙气绕身,虽沉醉于花丛中,却如此雅致出尘。
        芸奴惊讶于此人的声音,如果她没记错,他应该就是那个马车里的公子吧?
        真是冤家路窄啊。
        “这位公子高姓大名?”叶景胤难得用敬语,那俊美公子道:“在下白谨嘉,区区白丁,让叶二公子见笑了。”
        “白公子气度不凡,在下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叶景胤道,“不知在下是否有这个荣幸,能与白公子共饮?”
        “共饮自然没有问题,只是这两位美人深得我意,可不能让给叶二公子。”白谨嘉用扇子轻轻点了点如玉的唇,如玉娇笑不已,仰头在他脸边轻吻一记:“白公子最坏了,老是捉弄人家。”
        芸奴后背嗖嗖发凉:“二公子,我,我先回去了。”
        “站住!”叶景胤喝到,“过来倒酒。”
        不是有妓女在么,为什么还要我倒酒啊。芸奴在心里嘀咕,不敢说出来,踌躇着不肯进屋,白谨嘉看了看她:“这位姑娘是……”
        “是我家的丫鬟。”
        “公子家的丫鬟倒是清秀可人,惹人怜爱呢。”
        “白公子真爱说笑。这蠢婢一无是处,连端茶递水都嫌笨。”叶景胤道,“还不快过来倒酒。”
        芸奴只得过来,拿了白银酒壶,为两位公子的银杯中斟满美酒。宋代一度十分流行金银器,据说连街边的酒铺,用的都是白银酒器,可见宋代的繁华富足。
        “白公子是何方人士?”叶景胤饮了一杯酒,笑问,白谨嘉道:“汴京人士,自小四方游历。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叶景胤。”
        “哦?原来您就是叶家二公子,久仰大名。您年纪轻轻便已在商界崭露头角,未来必定前途无量。”
        “您过奖了。”
        两人相谈甚欢,酒逢知己千杯少,不觉间已到二更天,叶景胤醉得一塌糊涂,嘴里还在喊:“白公子,来,再喝。”
        “二公子,再不回去咱们府上的二门就要关了。”芸奴扶起他,向白公子告辞,芸奴身材纤细,如何能扶得住身材高大的叶景胤,刚踉踉跄跄走了两步,齐齐摔倒在地。白谨嘉看着笨拙的芸奴,将折扇往手心里一拍:“姑娘,我有马车,不如我来送二公子回府吧。”
        “多谢白公子,不必劳烦了。”芸奴用力将叶景胤拉起来,这位年轻公子连站都站不稳了,白谨嘉起身,将他抗在肩上:“姑娘就不必跟我客气了。”
        “白公子,您今晚不留宿吗?”如玉和云卿楚楚可怜地拉着他的衣摆,他用扇子拍了拍她们的头,亲昵道:“美人儿们,明日我再来找你们。”
        两位美人泪眼婆娑地望着他:“白公子,明日可一定要来啊。”
        “放心吧。”白谨嘉推开窗户,芸奴惊到:“白公子,大门在那边。”
        “这是捷径。”说罢,纵身跳下楼去,一辆马车正停在楼下,芸奴见他身姿轻盈,知他武功不弱,心内松了口气,要是二公子摔坏了,二夫人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姑娘,跳下来吧。”白谨嘉将叶景胤放进车内,抬头说,“我接住你。”
        芸奴想了想,男女授受不亲:“多谢公子好意,我还是走大门吧。”绕了一大圈,终于上了白谨嘉的车,车轮辘辘,芸奴用丝绢给二公子擦汗,白谨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她脸颊泛红:“白,白公子,您,您在看什么?”
        “请教姑娘芳名?”
        “芸奴。”
        “那么,我就称呼你为芸姑娘吧。”白谨嘉凑过来仔细看她,“芸姑娘,你……”话还没说完,车轮似乎碾到了什么,抖了一下,车子停了下来。
        白谨嘉和芸奴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年轻公子挑开帘子,外面赶车的马夫已经不见了,长街空寂,万籁俱静,楼阁高锁,白灯笼高挂,宛如死域。
        


      6楼2012-10-06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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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路?”芸奴说,“这里不是定民坊么?”
          “芸姑娘不必害怕。”白谨嘉道,“有我呢。”
          芸奴张了张嘴,忍住了没说话,缩回车内,叶景胤睡得迷迷糊糊,嘴里还在喃喃说着什么。
          只希望,二公子在此时不要醒过来的好。
          “白公子。”长街上不知何时出现一位穿官服的老者,朝白谨嘉长揖道:“老朽在此等候多时了。”
          白谨嘉脸色一冷,将手中折扇收拢:“你是何人?”
          “在下张安然。”官服老者道,“曾是江安县丞。久仰白公子大名,对白公子的才情倾慕不已,不知白公子可否赏脸,到舍下一聚?”
          白谨嘉冷眼看着他,忽然笑道:“既是张大官人相请,在下怎能推却?”
          “白公子,不可。”芸奴一把抓住他的宽大衣袖,“最近市坊传闻,定民坊内闹鬼。”
          白谨嘉笑得诡异,一把将她搂在怀中:“既然小娘子担心我,不如和我一同去吧。”身形一起,须臾间已来到张府门前,这次门内没有那些骷髅怪出现,乍看之下与普通宅舍没有差别。
          “白公子……”芸奴还想说什么,白谨嘉用扇子点在她的唇上:“嘘——既然闹鬼,我们就捉鬼去。”
          芸奴一惊,难道这位白公子……
          张安然很热情,带着二人来到花厅之内,宴席早已摆好,满桌的山珍海味,白谨嘉在芸奴耳边道:“什么都不要吃,什么都不要碰。”说罢,端起酒杯,与张安然把酒话明月起来。这位白公子才学甚高,那张安然是个雅士,请他填词,不过两杯酒的工夫,他便填了一首《蝶恋花》,平仄十分工整。张安然大悦,酒过三巡:“白公子,你家中可有妻室?”
          “在下父母双亡,孑然一身,并未定亲。”
          “我有一小女,年方二八,品貌端正,不知公子可愿娶她为妻?”话音未落,内院便传来环佩之声,片刻间,一名妙龄少女在众婢的簇拥下走进厅来,有倾国之貌。白谨嘉轻摇折扇,叹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果然佳人。”
          少女朝他嫣然一笑,转身而去,张安然乘机道:“既然白公子有意,不如今夜就成其好事。至于那些繁文缛节,来日方长。”
          “既是如此,小婿便多谢丈人好意了。”白谨嘉起身,芸奴连忙拦住他:“公子,不可,那女子是……”
          “那女子乃世上少有的佳人,芸姑娘不可坏我好事。”也不听劝,径直跟去,白谨嘉一走出花厅,原本亮堂的厅内立刻暗下来,芸奴环视四周,张安然已经不见了,桌上的珍馐美味全都是石头泥土,兼有蜘蛛蟑螂等毒虫,只那壶里的酒是清水,还能入肚。花厅的墙壁也斑驳了,角落里生满了蜘蛛网,门前有荒草丛生,简直就是座早已荒弃的废院。
          看白公子的模样,似乎会些道法,不过,以他的力量,能够对付这些妖魔鬼怪么?
          思来想去,始终放心不下,芸奴匆匆跟过去,穿过一座杂草高及膝盖的庭院,只见一座厢房还亮着灯。她来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条小缝,屋内只有一张破床,四壁斑驳。白谨嘉躺在床上,那少女浪笑连连,迫不及待地脱他的衣服。
          “小娘子真是性急啊。”白谨嘉笑道。
          借着昏黄的灯光,芸奴看见那少女的脸,竟然是木头所雕刻而成。
          “白公子,小心!”芸奴推开窗户大喊,正好少女将白谨嘉的上衣扯开了,露出他的胸膛,然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白谨嘉的胸膛上缠着白布条,一圈一圈,将他胸前两团浑圆的肉勒住。
          女,女的!
          白谨嘉是女人!
          芸奴惊得说不出话来,不知不觉间,一只木头做的手已经从背后伸过来,搭在她的肩上。
        车上的叶景胤醒了过来,醉醺醺地挑开车帘,看到眼前空寂的街道,酒立刻醒了一半。这是哪儿?他记得芸奴扶自己上了白谨嘉的车,芸奴和姓白的哪里去了?
          他侧过头,看见一扇洞开的大门,门内黑漆漆的,门楣上挂了一块牌匾,上书‘张府’。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他心底冒了出来,他摸了摸腰间,那里挂着一柄一尺长的鱼肠剑。大宋重文轻武,他出身商人世家,为免麻烦,很少佩戴长剑,而这把鱼肠剑,是他多方寻觅而来,据闻是上古传下的宝物,锋利无比,不仅能吹毛断发,还能降妖伏魔。
          他握紧剑柄,难不成他入了鬼蜮?


        7楼2012-10-07 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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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公子,您要带我去哪儿啊?”
            青布马车辘辘前行,叶景胤端着银质台盏,这是一种酒器,成水仙花状,造型优美,做工精致,盛着琥珀色的酒汁。他喝了一口酒,抬头看了看一脸忧虑的芸奴:“你怎么苦着一张脸?不愿意跟我出来?”
            “二公子,我还有很多活儿没做完呢。”
            “你明明是大哥屋里的大丫头,怎么还做这么多粗活?”
            芸奴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银酒壶:“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就是因为你这个脾气,跟温吞水似的,难怪她们欺负你。”叶景胤将台盏递过去,“你也喝一杯吧。”
            “我,我不会喝酒。”芸奴慌忙摇头,叶景胤斜了她一眼:“真是个不懂风月的女人,怪不得大哥不喜欢你。”
            芸奴将头垂得更低,叶景胤一挥手:“算了,不逗你了。你看,到了。”他掀开青布,下了车,芸奴看见一块熟悉的牌匾:张府。
            “这不是……”
            “对,这就是昨晚的张府。我叫人打听过了,朝廷南迁的时候,的确有一位张县丞带着家人来到临安,买了这座庭院居住。后来张县丞犯了事,被朝廷投入狱中,没多久就死了,留下一家孤儿寡母,家道更为艰难。后来不知道是哪里的匪盗,听说张家还有些名贵字画,入室行凶,将一门孤寡全都杀死了,洗劫一空。从那之后就有闹鬼的传闻传出,无人敢来居住,一直荒废下来。”叶景胤侧耳听了听,“里面似乎有什么声音,走,进去看看。”
            二人走进内院,见白谨嘉站在廊下,几个力夫正在走廊尽头的那堵墙下挖掘。
            “叶二公子。”白谨嘉朝他微一拱手,“昨夜可曾睡好?”
            “不过几个木头怪,怎么能吓得住我?”叶景胤笑道,“白公子这又是在做什么?”
            “待挖出东西来,叶二公子一看便知。”
            芸奴偷偷打量白谨嘉,看来二公子还不知道她是女儿身,究竟要不要告诉他呢。
            “公子,挖出一个盒子。”力夫从墙下捧出一只木盒子来,打开一看,竟是数枚木偶,雕工粗糙。白谨嘉拿起一枚,用小刀划开它的脖子,有猩红的血流出:“看来,作怪的就是这盒木偶无疑了。也不知是谁埋在这里的,天长日久,竟成了精怪。”她抬头对力夫们说,“继续挖。”
            力夫们又挖了一阵,忽然炸了锅一般跳开了,原来那泥土之下,竟然还有几具骸骨。白谨嘉叹息:“这应该就是那几个失踪的人了,可惜啊可惜,贪念美色,遭此大祸。”说罢,令力夫们报官,请临安府尹来看过,在院中生了一堆火,将骸骨和木偶尽数焚毁。
            忙完了一切,已是下午,叶景胤道:“白公子,我在临安最有名的春风楼设下了酒宴,不知可否赏脸?”
            “不瞒二位,在下还得往中书舍人秦大人家去一趟。”
            叶景胤立刻来了兴趣:“莫非是去驱邪的?”
            “秦大人的爱妾额头上长了一个肉疮,请遍了名医也不能治好。他怀疑是邪魔作祟,遂请了我上门查看。”白谨嘉看了看双眼放光的叶景胤,又看了看满脸好奇的芸奴:“不如一起来?”
            叶景胤自然满口答应,令芸奴在街边的店铺里买了些可口的饭菜,在马车上匆匆用过午餐,车已到秦府门外。
            通禀之后,一位穿圆领襕衫的中年男人迎出门外,白谨嘉恭敬行礼:“秦大人。”
            “白先生不必多礼了。”秦大人道,“快,快,里面有情。”
            叶景胤低声对芸奴道:“中书舍人亲自出大门迎接,看来这是位要紧的姬妾啊。”芸奴心想,做姬妾能做到让主子这么宠爱,也算是不虚此生了。
            中书舍人的府第中满是奇花异草,秦大人领着三人绕过九曲回廊,来到一间厢房,侍女将门打开,秦大人关切地问:“香儿还好么?”
            “姨奶奶躲在纱橱里,不肯出来。”
            秦大人连忙进去,隔着绣缠枝纹的浅蓝色纱幔说:“香儿啊,你没事吧?”
            “走开!”香儿在里面喊道,“我不想看见你!走开!”
            秦大人陪着小心:“香儿,我请了白先生来给你看病了。”
            “我不看了,都看了这么多大夫了,都说我治不好了,你还是让我死了吧。”香儿呜呜咽咽地哭起来,秦大人心疼得紧:“小姑奶奶,这位先生可不一样,他是位方士,术法高超,一定能治好你。”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秦大人朝门外的白谨嘉招了招手,“白先生,请。”
            白谨嘉朝纱幔之内拱了拱手:“请夫人掀起纱幔,让在下看了看您的病情。”
            香儿朝身边的侍女点了点头,侍女挑起纱幔,一位披散着头发的年轻女子缓缓抬头,叶景胤和芸奴都吃了一惊,女子的额头上长了一颗婴儿拳头般大的瘤子,瘤上青筋暴起,奇丑无比。少女的容貌本来很美,只是这瘤子让她看起来面目十分狰狞。
          


          9楼2012-10-07 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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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秦大人殷切地问,“香儿的病还有救吗?”
              白谨嘉凑过去,仔细看了看那肉瘤,用扇子轻轻碰了一下,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她微微点了点头,似乎了然于胸:“夫人勿忧,在下能将您治好。”
              “真的吗?”香儿高兴地说,白谨嘉从怀里抽出小刀,秦大人吓得不轻:“白先生,你,你这是干什么?”
              “香夫人,您得忍着疼。”
              香儿咬着下唇:“你动手吧,与其丑陋地活着,我宁愿死了,这点痛怕什么?”
              白谨嘉用小刀刺进瘤内,香儿痛得全身发抖,死死抓着床单,不发一言。小刀缓缓割开肉瘤,口中念念有词,香儿忽然大叫一声,瘤内钻出一颗蛇头来,秦大人吓得双腿发软,叶景胤连忙将他扶住:“大人,别害怕。”
              白谨嘉张开手,那蛇缓缓爬到她的掌心中,盘成一团,她用力一捏,蛇立刻碎成了碎片,四散无踪。香儿捂着自己的额头,在床上尖叫翻滚,秦大人想要过去,被叶景胤拦住:“秦大人,请您相信白公子。”
              白谨嘉用扇子在她身上一拍,她仰起头,大叫一声,然后委顿在床,不再动弹。
              “香儿。”秦大人扑过去,焦急地将自己的妾室扶起,“你没事吧,香儿!”
              “大人放心,香夫人已经好了,不信你看。”
              秦大人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已经完好如初,依然是羞花闭月,沉鱼落雁。
              “好了,香儿,你好了!”秦大人喜不自禁,朝白谨嘉深深一拜,“多谢白先生。”
              “不必客气。”白谨嘉回礼,“不耽误大人了,在下告辞。”
            “看来你除一次魔,赚得不少啊。”叶景胤拿起酒壶,往白谨嘉的酒盏中倒了一杯,“来,这是从西域送来的美酒,尝尝看。”
              “果然好酒。”白谨嘉赞道,“我除魔,不过是赚点血汗钱,哪比得上叶公子你一趟生意便是千万?”
              “做生意哪有驱邪除魔有趣?”白谨嘉挑起窗帘,“正好,春风楼就在前面,今晚我做东,请你尝尝临安最有名的菜肴。”
              “恭敬不如从命。”
            春风楼不愧为临安最有名的酒楼,芸奴抬头看着房梁上所绘画的花鸟虫鱼,以及雕工精巧的窗棂,脸窗纱都是用的上好的玲珑绡,黄铜镂花香炉中点的是瑞龙脑,墙壁上挂着一把牡丹琵琶,屏风上绘的是鼎鼎有名的《韩熙载夜宴图》。
              “此图虽为赝品,但画师画工了得,竟与原画相差无几。”白谨嘉道。
              “原来白公子对画也有研究么?”
              “略知一二而已。”白谨嘉抬头看了看侍立在一旁的少女,“芸姑娘,来一起坐吧。”
              “奴婢只是婢子,怎能跟主人坐在一起?”
              叶景胤侧过头去:“既然白公子让你坐,你就坐吧。去为白公子倒酒。”
              芸奴无法,只得在白谨嘉身旁坐定,为他斟酒,白谨嘉笑道:“芸姑娘为我斟的酒,我可得多饮几杯。”
              酒过三巡,白谨嘉喝得兴致正浓,取下墙上的琵琶,抱在怀中,五指一弹,筝宗一声,曲调气势如虹,她高声唱道:
              旌旗蔽天光
              曾是宝马邀金鞍
              弦歌按 鼓声壮
              重楼皓雪掩云关
            谁家少年郎
              铁骑八百裂胡狂
              弯弓满 定穹苍
              长歌万里锁河山
              这首词所唱的是赫赫有名的大将霍去病,她唱得劲健雄浑,若不是曾无意中看到她的身子,芸奴怎么都不敢相信她是女子。
              女子,怎会有这般霸绝天下的气势?
              “好,好,好,好一个‘长歌万里锁河山’。”雅间门外忽然响起掌声,芸奴和叶景胤都吃了一惊,芸奴还不慎打翻了一只瓷杯,碎成一地青翠。
              水晶门帘响起珠翠撞击之声,一道洁白的身影缓缓步入,那是一位身穿白袍的年轻公子,袍上以泥金色丝线绣流云野鹤,头上并未戴巾冠,而是束着一只碧玉箍子,以玉簪一枚穿过,面容俊美,温润如玉。
              “大公子。”芸奴连忙起身行礼,叶景淮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笑道:“原来二弟也在这里。只是我房里这位大丫头,怎么也在这里?”
              “奴婢……”
              叶景胤打断她:“大哥,是我带她来的。”
              “哦?二弟你屋里的丫鬟无数,怎么偏偏带我屋里的人出来?也不知会一声。”
              “我已告诉霜落,让她转告。”叶景胤翘着二郎腿,以筷子敲着瓷碗:“何况你的丫鬟、我的丫鬟,不都是叶府的丫鬟?我们是兄弟,何分彼此?”
              “说得好,兄弟自然不必分彼此。”叶景淮的目光落在白谨嘉的脸上,白谨嘉却看也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地弹着轻柔的小调,与刚才的雄曲完全不同。
              “白先生别来无恙,今日我本是来与白先生叙旧,谁知竟有意外收获。”叶景淮在桌边坐下,“白先生竟然与我二弟相谈甚欢,真是让我惊讶万分啊。”
              叶景胤愣了一下:“大哥与白公子认识?”
              “认识也说不上,前些日子为兄在城东的得月楼招待几位方士,被白先生搅了局。我倒没什么,只是那几位方士很不服气,请了师父来,要向白先生请教请教。”叶景淮击掌两下,一位长须老者在一群方士的簇拥下涌了进来。


            10楼2012-10-07 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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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谨嘉。”其中一人喝道,“上次你羞辱我等,这次我师父在此,你还不快快跪下求饶。”
                白谨嘉笑道:“我不过喝了你们的酒,何必如此气愤?大不了我赔你们一坛好了。”
                “酒是小事!”一个方士喊道,另一个方士说,“你在我们面前炫技,让我们在叶大公子面前难堪,就是大事。”
                老者举手止住众人,朝白谨嘉一拱手:“听闻白先生在临安甚为有名,在下侯橘,想向白先生讨教。”说罢,口中念了‘咄’,手往前一指,白谨嘉手中的琵琶竟变成一条赤色的大蛇,缠在她的身上,嘶嘶吐着信子。
                “白公子!”叶景胤和芸奴同时大呼,白谨嘉神色未变,淡淡笑道:“侯先生太客气了,讨教实在不敢当。”她抓住大蛇七寸,往墙上一扔,蛇又变回了琵琶,好好地挂在墙上。
                老者神色微变,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刀,将一枚西瓜子塞进肉中,片刻之间,肉中竟长出藤蔓,藤蔓上结了一颗西瓜。
                芸奴大惊,冲口而出:“侯先生,这不过是同道之间切磋方术,何必下此毒手呢?”
                话一出口她就呆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了解这则方术,只是看见了,心里就想到了,一旦这位侯先生将瓜砍落,白谨嘉的头颅也会应声而落,是极为凶狠的方术。
                叶景淮饶有兴味地看着芸奴,若有所思。
                侯橘冷笑一声,举刀砍断瓜蔓,瓜应声而落,而白谨嘉的头颅却好好地长在脖子上。众方士大惊,白谨嘉徐徐站起,端起酒盏,来到那幅《韩熙载夜宴图》前:“有酒无妓,实在是乏味啊。”喝了一口酒,往屏风上一喷,图中那五位吹笛的美女缓缓走下来,坐在角落开始弹唱。白谨嘉在桌旁坐了,和着笛声,用玉箸轻轻击打杯盏,怡然自得。
                侯橘脸色惨白,四周的方士们还想说些什么,他朝白谨嘉拱了拱手:“技不如人,在下服输。我们走!”
                方士们鱼贯而出,雅间内只剩下四人,芸奴立在一旁,手足无措。
                “大哥。”叶景胤说,“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了方术?”
                “临安方术盛行,我对它有兴趣很奇怪吗?”叶景淮道,“芸奴,过来倒酒。”
                芸奴过来拿酒壶,叶景胤伸手挡住:“且慢,大哥,你屋里那两位美艳绝伦的大丫头不是说她没有资格给你端茶递水吗?”
                叶景淮抬起眼睑,冷冷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她配不配端茶递水,只有我说了才算。芸奴,倒酒!”
                芸奴将他的台盏斟满,他端起来一饮而尽:“白先生,上次那坛酒还可入口么?我的酒窖中还有更好的酒。”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叶景胤问。
                “那日我宴请方士,将窖中所藏的南海珍珠酒取来,拍开封泥,坛内却空空如也,我们正在诧异,白先生在雅间外说,多谢我的酒。”叶景淮笑道,“白先生的方术果然了得,在下佩服、佩服。”
                “雕虫小技,让大公子见笑了。”白谨嘉朝歌姬们泼了一杯酒,歌姬们纷纷回到屏风上,宛如一场梦境:“酒足饭饱,在下也要告辞了。”
                “且慢。”叶景淮道,“在下十分钦佩白先生,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能请白公子到叶府住几天,请教方术?”
                “大公子好意,在下心领,只是明日还要去开封府尹郭大人府上驱邪,不便打扰。”白谨嘉经过芸奴身边时,停下步子,笑意盈盈道:“芸姑娘,明日再见。”
              年轻的方士走后,叶景胤道:“哥,把芸奴让给我,我用我屋里的藤萝换。”
                “藤萝可是爹亲自给你挑选的丫头,色艺双绝,你舍得?”
                “换不换?”
                叶景淮抬头看了看紧张无措的芸奴:“用个又蠢又丑的丫头换个色艺双绝的美人,看起来倒像是划算的生意。不过……”他顿了顿,笑道,“这丫头跟了我十年,我还真舍不得呢。”他站起身,“芸奴,走。”
                “大哥,你并不喜欢这丫头,让给我又如何?”
                叶景淮转过身,沉默了片刻,幽幽一笑:“二弟,我不是什么都能让给你的。”
                叶景胤神色一变,望着他的背影,思绪被拉回十年前,父亲南渡,因宠爱身为侧室的母亲,哪怕冒着天大的危险也要带着他们母子二人走,反而将正室和嫡子扔在汴京。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大哥的眼神,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里弥漫着绝望与愤怒,像刀刻一般留在他心中。
                从那以后,大哥不会把任何东西让给他了。


              12楼2012-10-08 1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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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则:夜半归魂
                  夜雨倾盆,风驰雷疾,灵堂之上挂着满目的白色,一群人跪在灵位前,哭得天昏地暗,一名老妇拄着拐杖,扑在灵前,哭喊道:“大郎啊,你怎么就抛下为娘去了啊。”
                  听到这话,往火盆里扔纸钱的年轻女人哭得更厉害了,她生得十分美艳,此时虽披了孝服,依然掩盖不了闭月羞花的美貌。
                  “娘。”一名同样穿孝服的年轻男子上前将老妇人扶住,“您身子不好,若是悲伤过度,伤了身子,大哥在天之灵也会不安心的。明日我就启程,去涪州把大哥的遗体接回来,让大哥入土为安。”
                  “我可怜的大郎啊。”老妇人捶着供案,“早知道就不让你去蜀中行商了,没想到你这一去,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她颤巍巍地转过身,握住年轻人的手,“小乙,我现在就只剩下你一个了。”
                  “娘,您放心,我一定会继承大哥的遗志,将家业打理好的。”
                  “老夫人,夫人!”一个小厮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他太过惊慌,都没有打伞,淋得浑身湿透。年轻人不悦地说:“小四儿,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高声喧哗么?”
                  “二老爷息怒。”小四儿往大门方向一指,“主人回来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年轻人怒道:“你这奴才,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大哥在涪州落水丧生,同行的商人已回来说得明明白白,怎么能回来?”
                  “真的,小的没看错,主人就在门外。”
                  老妇人浑浊的眼中又燃起希望:“走,随老身去看看。”
                  美艳女子连忙起身,扶着她往外走,丫鬟们连忙上前打伞。一行人来到大门口,门子将大门打开,徐徐打开的门外,果然站了一个年轻人,浑身湿透,没有戴巾帽,蓝色的发带贴在脸上,看起来面容憔悴,脸色苍白。
                  “大郎,真的是大郎。”两个女人迎上去,老妇人捧着他的脸,“我不是在做梦吗?你真的回来了。”
                  “娘,儿子回来了。”
                  看着这个落魄潦倒的主人,年轻的二弟和美艳的妻子眸中露出奇异的色彩。
                  雨,下得越发大了。
                芸奴跪在梧桐树下,膝下垫着磁瓦子,雨水顺着她垂在耳边的发丝滴落,雨太大了,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随大公子回府,刚踏进门,瓢泼大雨便开始下,就像天漏了一般。大公子瞧也不瞧她一眼,径直回屋去了,片刻之后,碧烟和霜落便出来教训她,让她垫了磁瓦子跪在梧桐树下,并说,大公子说了,以后若再跟二公子出去,回来了还要跪,让她也明白明白,究竟谁才是她真正的主人。
                  芸奴又冷又饿,头昏昏沉沉,树中又传来低低的声音,略带嘲讽:“他们欺负你,你难道不知道反抗吗?再这么下去,会死的哦。”
                  芸奴捡起一块石头,往梧桐树一扔,树枝摇动,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她就这么跪着,直到夜更加深,雨更加大。就像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将她身体的温度一丝一丝抽离,当她的身体完全冰冷,头痛如裂,终于支持不住,跌倒在地,溅起几朵小小的水花。
                  清泠轩内万赖俱寂,屋里的灯火也熄灭了,只有雨还在哗哗下个不停。
                天亮的时候,雨停了,叶景胤踏着濡湿的青石板路而来,见清泠轩前一个小丫头正坐在廊下嗑瓜子,遂喊道:“喂,去把芸奴叫来。”
                  小丫头连忙行礼:“二公子万福。今日芸奴身体不适,恐不能伺候二公子了。”
                  “身体不适?”叶景胤天资聪颖,立刻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怎么,她病了?”
                  “是啊,淋了雨,风寒体虚,正在床上躺着呢。”小丫头笑道,“二公子,等她病好了,您再唤她伺候吧。”
                  “淋雨?”叶景胤脸色一沉,“昨晚那场雨是戌时二刻才下的吧?大哥和芸奴不是酉时三刻就回了府吗?怎么会淋到雨?”
                  小丫头有些慌张:“呃……可能是昨晚伺候大公子晚膳,去厨房端饭菜的时候淋到的吧?”话未说完,叶景胤忽然抓住她的手腕,脸色阴冷:“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丫头吓得脸色发白,膝盖一软,跪在他脚下道:“二公子饶命,昨晚芸奴被罚跪到半夜,晕倒了。”
                  叶景胤大怒,手像铁钳,差点将小丫头的手腕捏断:“她在哪儿,带我去。”小丫头不敢忤逆,一边哭一边带他来到下人房,芸奴躺在床上,衣服还是湿的,发丝黏在额头上,陷入了昏迷,嘴里还在喃喃呓语。
                  “芸奴。”叶景胤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芸奴,你醒醒。”
                  芸奴浑身冒虚汗,嘴里的呓语低不可闻,叶景胤脱下外套,将她一裹,一把抱起,急匆匆往外走,经过院子时,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二弟,你要带我的丫头去哪儿?”


                13楼2012-10-08 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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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奴吓得手一抖,糕点跌落在地,叶景胤捡起来,脸色有些黑:“都发霉了你还吃?你是存心让人说我们叶家虐待下人,给下人吃发霉的糕点?”
                    “我只是觉得丢了可惜。”
                    “有什么可惜?你都进府十年了,怎么还像个逃难的难民?”叶景胤满脸不快,“我叶家的下人,哪怕是三等仆妇也比别人家的姑娘强,你也该学点贵家做派,免得惹人笑话。”
                    芸奴垂下头,这些年她虽然名为大丫头,其实比叶家最低等的丫鬟都不如,所吃的食物只是没有馊,所穿的衣物只是没有破罢了,这些糕点很名贵,是大夫人生日时候赏的,她自然舍不得扔。
                    “好了,快随我出去。”二公子说,“去看看白兄今天在驱什么魔。”
                    “二公子,奴婢今天还有些事没做……”话还没说完,就被叶景胤打断:“你是怕回来后又被大哥罚?我已经跟大哥说过了,他答应我不再罚你。”
                    芸奴这才松了口气,她对幻术也颇有兴趣,说不定那位白姑娘能帮她查明体内这怪异法术的来历呢。
                    她偷偷看了二公子一眼,他似乎还不知道白谨嘉是女人。但她不能告诉他,她有种奇怪的预感,如果让别人知道了白姑娘的身份,她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白谨嘉的居所在中和坊,离仁美坊很近,是一处小院落,听说以前闹鬼,夜半三更总能听到女人的哭声,无人敢居住,她到临安之后便以极低的价格买下,从此之后再也没人听到鬼哭了。
                    主仆二人从车上下来,见一个男子在门前徘徊,似乎有些犹豫。叶景胤道:“这位小哥,可是来找白公子?”
                    男人忙拱手行礼:“在下的确有事想请白先生帮忙。”
                    “既是如此,为何不进去?”
                    男人犹豫了一下:“这件事……实在难以启齿。”
                    “那便等足下想好了再来吧。”叶景胤正想进门,男人连忙道:“在下已经想好,还请公子帮在下引荐。”
                    三人踏进白家的门,园子里甚是空寂,满地杂草,开满了雪白的小花,一片一片,仿若满地的积雪。‘雪堆’中有一条只容一人走过的小径,幽径深处,有瓦屋几间,长廊一条。一袭白衣坐在廊下,靠着廊柱,身旁放了一只银质酒壶,手握台盏,正赏花饮酒。
                    “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他高声道,“芸姑娘,来得正好,过来为我倒酒。”
                    芸奴连忙过去,在她身旁坐了,叶景胤笑道:“白兄,我们明明是三个人,为何你只看得见芸奴一人?”
                    “我不看美人,看你们这两个大男人作甚?”白谨嘉用扇子轻轻托起芸奴的下巴,“你怎么一脸病容?染了风寒?”
                    “偶感风寒,已无大碍。”
                    白谨嘉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个纸包:“这是养身的药,拿去补补,才几天不见,你就瘦了。”
                    芸奴接过来,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谢谢白公子。”
                    白谨嘉让她去屋内取了两只垫子,让两个男人坐了,侧过头去看那个陌生年轻人:“这位小哥如何称呼?”
                    “在下姜,单名一个经字,在家中排行老二,人都称呼我为姜小乙。”年轻男人说,“实不相瞒,在下此次前来,是想求白先生帮忙。”
                    “看小乙哥印堂发黑,妖气缠身,恐怕是家中有妖孽为患吧?”
                    5


                  15楼2012-10-08 1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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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小乙迟疑了一下:“此事实在难以启齿。我家大哥名叫姜致,人称姜大郎,是行商,一年前与人结伴前往涪州做生意,其间有托人带过几封家书。三个月前,与大哥同行的商人回来了,带回了大哥的行李,说大哥在回来的路上不慎落水身亡。尸身已经打捞起来了,还停在涪州。我们本来为大哥设了灵堂,准备好去接大哥的尸身回来,可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大哥回来了。”
                      叶景胤奇道:“莫非是魂魄归来?”
                      “刚开始我也以为是大哥的鬼魂,但他的身子是温的,白天也不怕光。他说那日他的确落了水,但并没有死,被渔民救了起来。我本来打算找那位同行的商人对质,但那位商人已经出去行商去了。”姜小乙皱紧了眉头,“本来看到大哥回来,我们全家都很高兴,但我觉得,回来的这个大哥,已经不是我的大哥了。”
                      “这话怎么说?”
                      “大哥以前本来是个很温和的人,从来不爱寻花惹草。但他回来后性情大变,常常流连烟花之地不说,还买了几个美婢,也不做生意了,只每日在家玩乐。”
                      白谨嘉饮了一口酒:“人都是会变的。”
                      “最奇的是,连大嫂也变了。”说起大嫂,姜小乙的眼中浮现关切和悲伤,“以前她和大哥的关系很好,是邻里称赞的好夫妇。但自从大哥回来后,大嫂连看都不看大哥一眼,还从卧房搬了出来,在别院居住。”
                      “说句不恭的话,尊兄蓄养美婢,尊嫂生气也是常理。”
                      姜小乙眼中的悲伤和疑惑更加浓郁:“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是一个月前,我记得那是个新月的夜晚,大哥的婢女们尖叫着从卧室里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喊‘杀人了’,我和小厮儿们拿了武器闯进去,看见,看见……”他抓紧了自己的袖子,“看见大嫂把大哥的胸膛剖开了,手中捧着大哥的心脏,正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啪。”白谨嘉的洒金折扇在手心中一拍,“后来呢?”
                      “众目睽睽,我不得不把大嫂送官,娘受了惊吓,至今还卧病在床。”姜小乙的眉头几乎打了个大疙瘩,“我给了女牢的牢头几贯钱,请她照顾大嫂,谁知道几天前牢头突然来告诉我,说我大嫂已有了一个月身孕。”
                      芸奴和叶景胤都吃了一惊,白谨嘉却若有所思,唇角浮现淡淡的笑意:“原来如此。”
                      “我起初以为是大哥的,可算起日子来,受孕的时日当是大哥被杀那几日,这其中的蹊跷,我实在想不通,也不知是不是我大嫂被什么妖魔鬼怪上了身。”姜小乙朝白谨嘉深深一拜,“白先生,请你务必要救救我大嫂啊。”
                      芸奴看了看这个年轻人,他对大哥的死似乎并不在意,反而更在乎大嫂,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
                      “我明白了,小乙哥请回吧。”
                      姜小乙脸色微变:“白先生不肯帮我?钱不是问题,多少我都愿意出。”
                      “小乙哥误会了,这桩怪事,我接了。”白谨嘉轻摇折扇:“三日之后,定给你一个交代。”
                      姜小乙走后,叶景胤急不可耐地说:“白兄,此人与其嫂必有隐情,说不定是他们勾结,谋财害命。”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白谨嘉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色尚早,不如我们去得月楼寻点乐子,听说来了个出色的行首(美妓),其姿色才艺,比起当年的汴京名妓李师师,亦不遑多让啊。”
                      


                    16楼2012-10-08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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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谨嘉仿佛听到呼唤声,举头四望,挖坟的力夫忽然道:“胤公子,白公子,挖出来的。”
                        两人过去,看了看坑里的红木棺材,白谨嘉道:“打开棺材盖。”
                        棺材用二十四根大铁钉钉死,这两个力夫是叶家最为得力的,没费什么劲儿便将盖子起开,叶景胤用火把往棺内一照,脸色骤变。
                        棺材里,竟然没有尸体!
                        “难道回来的那个姜致,真的是鬼魂吗?”
                        白谨嘉捡了根木棍,挑开棺材里的陪葬物,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良久,她俯下身,将一件东西从棺材里捡了出来。
                        那是一只老鳖,大概成年男子手掌大小,已死去多时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白谨嘉微笑颔首,用白布将老鳖包了,以折扇拍了拍棺材盖:“把墓填好吧。”
                        叶景胤依然一头雾水:“白兄,这老鳖究竟有何玄机?”
                        “天机不可泄露。”白谨嘉神秘兮兮地将老鳖放进袖中,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芸奴呢?”
                        叶景胤举头四顾,哪里有芸奴的影子,心下顿时大惊,吩咐那两个力夫道:“阿木,赶快分头找,一定要把芸奴找回来。”
                        “且慢。”白谨嘉拦住众人,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小树丛中:“奇怪,这墓地精怪如此之多,那里竟然一个也没有。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我和你一起去。”叶景胤拔出剑,正色道,“既然我们称兄道弟,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白谨嘉看了看这位正气凛然的胤公子,心头一热:“也罢,有个人帮忙也好。”两人扒开树丛,顿时大惊。
                        那是一处墓穴,被挖开了,棺材盖子扔在一旁,芸奴则躺在棺材里,双眼紧闭,面容惨白。
                        “芸奴!”白谨嘉连忙将她扶起来,摸了摸她的脉搏,脉象平稳,暗暗松了口气,在她几个穴道上轻拍几下,少女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芸奴,你没事吧?”叶景胤关切地问,“你怎么躺在这里?”
                        芸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白谨嘉,愣了足足一盏茶的工夫,才叫道:“棺材里有个男人!”
                        两人侧过头去朝棺材里看了看,里面只有一具已经化为骸骨的尸体。
                        “男人没有,男尸倒是有一具。”叶景胤奇道,“莫非你见鬼了?”
                        “不是鬼,那是个活人,我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芸奴急忙解释,脸涨得通红,“他还……”她顿了顿,将后面的话又吞回肚子里,她蓦然想起那人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你要是敢说出去,你和你的家人,都得死。”
                        那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能够吸走她的真气,此人的法术非比寻常,若是他起了杀人灭口之心,叶府诸人和白公子都有危险。
                        “他还什么?”叶景胤追问。
                        “我,我也记不清了。”芸奴低下头,“就像一场梦。”
                        她不会说谎,脸颊绯红,好在夜色已深,两人没有发现,白谨嘉温柔地说:“既然想不起来,就不用想了,以后要多加小心。”
                        芸奴连忙点头。
                        “天色不早了,芸姑娘也受了惊,回去歇着吧,明日还有一事,要劳烦姑娘。”
                        三人乘马车,沿山路而去,留下两个力夫将坟墓填好,树木葱茏之中,某根树枝之上,坐了一个人,目光追随着辘辘而去的青布车,若有所思。


                      19楼2012-10-08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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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无话,第二天芸奴起了个大早,将自己份内的事做完,才随胤公子出来,马车刚在白家门前停稳,便看见姜小乙骑马疾驰而来,或许是跑得太急,到白家大门前时,枣红马前蹄跪地,马上人顺着马头滚下来,幸而叶景胤手快,抓住他后衣领,将他下落的速度阻了一阻,才不至于受重伤。
                          “白先生,白先生呢?”姜小乙顾不得满脸的尘土,急切地喊。
                          “出了什么事?”白谨嘉立在门前,手摇折扇,“小乙哥为何如此着急?”
                          “白先生,救命啊。”姜小乙扑倒在她的面前,“我大嫂今日便要处斩了。”
                          叶景胤闻言惊道:“按照我大宋律例,怀有身孕的女子不能处斩,须等子嗣产下,才能行刑。尊嫂刚怀孕月余,何来行刑一说?”
                          “叶公子有所不知。”姜小乙急得满脸涨红,“秦相公(宋朝只有宰相可称相公)听说了我兄嫂的案子,说我嫂子杀夫挖心,又与人通奸,乃十恶不赦之大罪,奏请官家(皇帝)下了旨,将我嫂子即刻处斩,此时已押往刑场了。”
                          秦桧!叶景胤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牙齿咬紧,这个佞臣刚刚被官家提拔为宰相,把持朝政,主张对金议和,吏部晏敦复晏大人曾对父亲说过,此人面生奸相,只怕大宋将内忧外患了。
                          白谨嘉继续摇着折扇,神情悠闲:“既是如此,咱们便去刑场看看。”
                          按照惯例,处以死刑的犯人会坐囚车游街,最后在行刑处施以刑罚。临安的百姓们听闻这杀人挖心的恶妇处刑,都来夹道围观,小孩们一边追着囚车跑一边朝车内扔石头,那妇人却一直很沉默。
                          到达刑场后,她被押上刑台,人群中的姜小乙满脸焦急,低声哀求身旁的白谨嘉:“白先生,求求您,求您救救她吧。”
                          白谨嘉叹了口气:“我虽然懂得方术,却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刑场将人救走啊。何况,劫法场的罪名,我哪里担得起?”
                          姜小乙虽然焦急,却也知道她说得没错,忍不住落下泪来。
                          “犯妇李氏。”监斩官高声道,“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李氏抬起头,大声说:“我无罪。”
                          “这话还是去阎王爷面前说吧。”监斩官看了看时辰,抽出一根令牌,往下一扔:“行刑。”
                          刽子手端起酒碗,大喝一口,喷在刀上,阳光明晃晃地照在刀身上,泛着一层阴冷的光。
                          手起,刀落。
                          姜小乙觉得那一刀仿佛砍在自己的身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双膝一软,差点跪倒,白谨嘉将他扶住:“小乙哥节哀顺变,快去将尊嫂的尸身讨回要紧。”
                          姜小乙擦去眼泪,强撑着收尸去了,叶景胤低声说:“白兄,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白谨嘉侧过头,看了看芸奴,露出一道神秘莫测的笑:“芸姑娘恐怕也看出来了吧?”
                          芸奴抬起头,与她相视而笑。叶景胤一头雾水:“喂喂,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叶兄若想知道后事如何。”白谨嘉朝姜小乙的背影一指,“随小乙哥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20楼2012-10-08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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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庄之中,灯火阴暗,映照着不断被风鼓起的破蚊帐,峭楞楞如鬼魅,糊窗户的白纸已经破损,风一吹便发出低沉幽怨的声音,令这寂静的庄子更加阴森可怖。
                            姜小乙坐在火盆旁,往里面扔着纸钱,双眼通红,却忍住不哭出来:“大嫂,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是冤枉的,一定有什么缘故,你和大哥那么恩爱,不会无缘无故……”
                            “你这么伤心,要是让别人看到,会以为你是奸夫。”
                            姜小乙一惊,抬起头,看见白谨嘉三人进来,连忙起身:“白先生,叶公子。”
                            叶景胤看了看四周,他还是第一次来义庄,颇感稀奇。姜小乙说:“让各位见笑了,家母不允许将嫂子的棺木接回家,我只好停在这里。”
                            “甚好。”白谨嘉来到棺材边,轻轻拍了拍棺材盖,“在这里才好,省得麻烦。”
                            姜小乙不明所以:“白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白谨嘉用力往盖子上一拍:“李夫人,该出来了,不然对腹中的孩子恐怕不好啊。”
                            姜小乙和叶景胤都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不可能发生的一幕。棺材盖子动了,缓缓地移到一边,那个原本应该已经被砍头的人坐了起来,头颅还好好地长在脖子上。
                            “大,大嫂。”姜小乙好半天才说出话来,“你,你果然是妖怪吗?”
                            “这不是妖术,是幻术。”白谨嘉说,“难道你没听说书人讲过?卖艺人将自己的小孩砍成几瓣,扔进箱子里,过一会儿将箱子打开,小孩又好好地出来了。这就是几百年前盛行于唐朝的幻术,只是现在失传了。李夫人应该就是这些古老幻术师的传人吧?”
                            李氏从棺材里出来,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我所做的一切,只为保住他一点血脉。”
                            “大嫂,杀夫掏心,究竟是怎么回事?”姜小乙激动地问,“你告诉我,亲口告诉我,大哥不是你杀的,对不对?”
                            “郎君早在涪州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李氏眼中噙着泪,“回来的那个,不是他。”
                            “那是谁?”
                            白谨嘉从袖中取出纸包,层层打开,露出那只老鳖:“这就是从涪州回来的那个姜大郎。令兄一定是不慎将血滴到了河岸上,又恰巧被一只有些修为的老鳖舔舐。老鳖舔舐了人血,就会变成人,令兄之所以会落水身亡,估计也是它搞的鬼。”
                            姜小乙仔细看了看老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那……孩子从何而来?”
                            李氏眉间爬上愁容,欲言又止,白谨嘉道:“我曾听闻,千年前的楚国有一项巫术,巫女能以男子之血与自己之血融合,从而化生出子嗣。所谓的杀夫掏心,其实是将被老鳖所吃的那滴血,取出来施行巫术吧?”
                            李氏幽幽长叹:“此术逆天,将来我必遭天谴,不过,只要能产下他的孩子,哪怕我死后坠入无间地狱,我也绝不后悔。”
                            她朝姜小乙盈盈一拜:“二叔,你对妾的恩情,妾只能来世再报了。”说罢,也不多言,快步走出门去,姜小乙连忙追出去,门外冷风萧萧,哪里还有嫂子的行踪。
                            他望着空寂的夜空,怅然若失。
                            “缘聚缘散,都是命中早已注定,该来的,躲不过,该走的,留不住。”白谨嘉以折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姜小乙,好自为之吧。”
                          “李氏将来会如何?”回去的路上,叶景胤问,白谨嘉沉默良久:“对她来说,未来怎样,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
                            一直沉默的芸奴忽而道:“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说的便是这样的女人吧。”
                            叶景胤微微吃惊:“你读过《诗经》?”
                            芸奴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经常打扫大公子的书房,偷偷看的。”
                            年轻的方士唇角带笑,身子一歪,倒在芸奴的膝上,端起青瓷莲叶杯,高声唱道:“红衣佳人白衣友,朝与同歌暮同酒。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唱罢,将杯中美酒饮尽,竟闭目睡去。
                            芸奴一脸诧异,如此狂傲随性,白公子还真有几分魏晋风骨。
                            无意间抬头,她看见胤公子正盯着白谨嘉的脸,看得很专注。她忍不住轻声喊:“胤公子?”
                            叶景胤没反应。
                            她又喊了一声,叶景胤才回过神来,假咳两声:“白兄醉了,送他回家吧。”
                            注:‘红衣佳人白衣友,朝与同歌暮同酒。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为现代诗人的诗句,因为十分喜欢,就用到小说里来了。


                          21楼2012-10-08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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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则:盛夏夜谈
                            树荫浓郁,夏日悠长,叶府中的楼台高阁倒映在池塘之中,波光粼粼。水晶所串成的帘子在微风的吹拂下轻摇,发出叮叮咚咚的清脆响声。架子上的蔷薇花开了,香味浮动,将满园子都染上了一层醉人的馥郁。
                              “你听说了吗?咱们园子里的那口井闹鬼。”两个扫地的小丫头小莲、小果低声说,“听说二夫人那边的小玲夜里去井里打水,看见一个白衣女鬼从井里爬了出来,吓疯了,今天早上二夫人赏了她父母十几贯钱,让领回去了。”
                              “是啊,我还听说,那女鬼专吃人的魂魄,小玲就是被它吸了魂魄才疯的。”
                              “那咱们可要小心啊,夜深了能不到水井那边去就别去。”
                              两人正说着话儿,看见芸奴正在给花儿浇水,自从上次胤公子和大公子为她吵过之后,大公子对她不闻不问,依然不许她进主子的屋子,胤公子也好几天都没找她了,这两个丫头心中暗想,看来这胤公子也不过是一时兴起,兴致过了就把这又丑又蠢的丫头给忘了。
                              既是如此,不如去戏耍戏耍她。
                              “芸奴。”小果笑道,“今日怎么没跟胤公子出去啊。”
                              小莲接过话茬:“或许胤公子还是觉得藤萝比较好呢。”
                              “是啊,要说起那个藤萝,她的舞姿可是数一数二的呢,用丝帛缠着双足,比起前朝的窅娘也不遑多让呢。”
                              “胤公子可喜欢她了,每晚都看她跳舞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兴起,芸奴却没理她们,花儿浇完,拔腿就走,两人碰了个软钉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看她呀,简直就是天聋地哑,几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胤公子会喜欢她才怪呢。”
                              “你还不知道大夫人的丫鬟们叫她什么吧?”
                              “叫她什么?”
                              “傻大姐!”
                              两个女孩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随着午后的和风一起飘到芸奴耳中。她经过黄桷树下,树中人低低笑道:“她们叫你傻大姐呢,你恨吗?为什么你要任由她们欺负呢?为什么不让她们见识见识你的厉害?”
                              芸奴连看也不朝树中看一眼,直直地走过去,树中了无人声。
                              入夜了,下人房中却人声鼎沸。小衣抱着一个包袱进来,脸上满是喜色:“你们快来看,这是二夫人赏给我的。”
                              众丫鬟连忙围过去,看着她将包袱缓缓打开,里面是满满一包衣服,大都是绫罗绸缎,众人一片艳羡。小衣得意地说:“这些虽然是旧衣服,但都很名贵,你们看这件,是白螺绸,就这一件,就值我们一年的工钱呢。”
                              丫鬟们摸着衣裳,都爱不释手:“你做了什么啊,二夫人赏你这么多东西。”
                              “你们这些傻子,今日是二夫人的生日啊,木兰阁那边还在给二夫人庆生呢,老爷送了几百匹各色绸缎给二夫人裁衣裳,二夫人一高兴,把平日里不怎么穿的旧衣服都拿出来赏人了。”
                              众丫鬟闻言,都想往外跑,小衣叫住她们:“不用去了,都分完了,哪里还等得了你们?”
                              女孩们只得捶胸顿足,只怪自己消息闭塞,没去木兰阁凑热闹。小衣又拿芸奴打趣:“芸奴啊,二公子没有赏你点什么?今天我可看见藤萝得了桃花纹的金簪了,那可是真金啊。”
                              芸奴本来在发愣,被她一叫才回过神来:“呃,藤萝得了赏赐啊,很好啊。”
                              众人大笑,芸奴这才回过味儿来,脸有些红,低着头不说话。
                              梆子敲过二更,夜已深,众人都睡下了,天气很热,女孩们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也不知过了多久,小衣忽然推了一下小果:“喂,陪我去如厕。”
                              “别烦我,我要睡觉。”
                              “陪我去嘛,厕所在水井那边,我一个人害怕。”
                              小果眼睛一转:“要我陪你去也行,你得送我一件衣服。”
                              小衣在心里暗暗骂她,怎奈确实内急,只得到:“好啦,我答应你就是了。”
                              两人轻手轻脚下了床,拿出一盏灯笼点上,推门出去了。
                              遥远的地方有打梆子的声音传来,三更了,小莲推了推旁边的女孩:“小果她们出去快半个时辰了吧?怎么还不回来?”
                              


                            22楼2012-10-08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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