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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转》民间传说之 南宋幽冥录 故事是从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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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孩嘴里嘟哝了一下,翻了个身,又睡着了。小莲很是担心,却又没有勇气出门,正在担心,忽然看见芸奴披衣下床,忙问:“你去做什么?”
  “我去找她们回来。”
  她从柜子里找出一盏白灯笼,用笔在上面画了一个怪异的图形,出门去了。
  院子里很静,静得只能听见沙沙的树叶声,连平日里吵得人睡不着觉的虫鸣都不知哪里去了,空气都凝为止水。
  芸奴将灯笼举起,四周更暗了,脚下仿佛出现了一条路,一条窄小而弯曲的路,她顺着小路而去,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看见小衣提着灯笼在花圃中瞎转悠,嘴里喊着小果的名字,声音带着哭腔,似乎吓得不轻。
  “小衣。”芸奴跑过去,小衣像看见了救命稻草,哭道:“芸奴,救我,我在这里走了好久,一直走不出去。”
  “别怕,你还在园子里,只是被魇住了。”芸奴连忙安慰道,“小果呢?”
  “我去如厕,让她在门外等我,可我出来的时候,她就不见了,我找不到她,也出不去。”小衣用衣袖拭着眼泪,“我是不是遇到鬼打墙了?小果是不是被女鬼抓去了?”
  芸奴思酌了片刻:“跟我来。”
  “去哪里?”
  “去找小果。”芸奴紧紧攥着她的手,二人走了一会儿,她忽然步子一顿,将灯笼高高举起,黄桷树下,一位穿墨绿色衫子的女孩亭亭玉立,正抬着头,看着树冠之中,像在诉说,又像在聆听。
  “是小果。”小衣大叫,忽然,她听到树冠里传出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你很不甘心吧,小衣她哪里比你强?为什么总是得赏赐?她就是你的绊脚石,如果没有她,那些赏赐都该是你的。你母亲病重,正需要那些赏赐呢。”
  芸奴大惊:“小果,不要和他说话!”
  “你说得没错。”小果幽幽地说,“那些都该是我的,她是绊脚石,我要除掉她。”说罢,她猛地转身,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目露凶光,朝小衣扑过来。
  芸奴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小果,不要听它胡说!它是妖怪,你不能被它蛊惑!”
  小果像听不见她所说的话一般,拼命挣扎,芸奴无法,只得将她用力一推,乘她摔倒在地时夺过她手中的刀子,朝树冠用力扔过去。
  树冠内响起一声尖锐的惨叫,爆开一蓬红雾,之后便了无声息。小果像在一瞬间内被抽干了力气,软软地倒在地上。芸奴摸了摸她的额头:“没什么大碍,小衣,快来帮我把她扶回房去。”
  小衣吓得浑身哆嗦,脸色煞白,一动也不敢动,芸奴只得背起小果,让她提着灯笼。她太过害怕,才走了两步便摔了一跤,灯笼刷地一声烧了起来,芸奴脸色大变:“你,你怎么把灯笼烧了!”
  “对,对不起。”小衣忍不住呜呜哭起来,芸奴头痛如裂:“算了,你紧跟着我,我们还是能回去的,只是要费一番功夫。”
  “是妖怪啊。”小衣哭着朝她身后一指,“我们回不去了。”
  芸奴觉得后脊背发凉,缓缓回头,看见一口水井,白色的雾从井内弥漫开来,透着彻骨的寒气。
  “我们绕了半天,又回到这里了。”小衣哭着说,“一定是女鬼找替身,她会把我们的魂魄都吸走,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谁在这里说不吉利的话?”冷冷的男声从身后传来,两个丫鬟齐齐回头,看见一身素袍的年轻公子缓缓走来,目光落在芸奴身上,语气立刻浮现一丝玩味:“原来是你,深更半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大公子。”小衣哭喊着说,“有鬼啊,有女鬼啊!”
  叶景淮脸色一沉:“住口!妖言惑众,是不想活了么!”
  话音未落,芸奴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井里出来了,脸色骤变:“大公子,快走!”
  一颗黑乎乎的头颅从井里钻了出来,双目闪着冰冷猩红的光。
  “不是女鬼,是大蛇!”芸奴惊呼,将背上的少女推给叶景淮,“大公子,快带小衣和小果走!”


24楼2012-10-09 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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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则:胭脂泪•相留醉
    眉目如画,是镜里空花。
    纤纤素手从木制漆妆奁中取出一只玉盒,盒上雕刻鸳鸯戏水。青铜蝴蝶镜中映出美丽的容颜,为少女敷上一层柔软的金色。少女打开玉盒,盒中有满满的浅红色口脂。她用小指头在盒中沾了沾,涂在唇上,小巧的樱唇娇艳欲滴,令少女的面容更加光彩夺目。
      少女正在欣赏自己的美貌,但那镜中竟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悄无声息地飘到她的身后。她悚然一惊,看见那人影微微俯下身,凑到自己的耳边,映在镜中的脸变成了两张,那张不知从何而来的脸白如宣纸,又大又黑的眼睛中流下一滴泪来。
      那滴泪,是猩红的。
    七月下旬,叶府又到了分发妆粉胭脂的时候,每个丫鬟都有份例,只是根据身份有所不同。碧烟、霜落等人得的自然是上等胭脂,三四等的小丫头只能得些市面上常见的物事。芸奴虽说仍是大丫头,月钱也没有短过她,但平日里分派的果子、胭脂、头花之类,她便只能跟小丫头差不多了。
      这次她得了一盒口脂,名叫‘石榴娇’,颜色娇嫩,看起来甚为可爱,忍不住对着镜子,画了一抹,便听见小衣在身后笑道:“芸奴啊,你就不用画了,底子不好,再怎么画也是枉然。”
      芸奴心中一痛,眼神灰暗,将口脂盒盖上,找来手绢将唇上擦了,转身去院子喂鸟,碧烟正在逗鸟,用上好的粟米扔着让鸟儿啄:“不用喂了,去扫地吧。”
      芸奴答应一声,正要走,忽然听见那八哥叫道:“丑八怪,丑八怪。”碧烟笑得花枝乱颤:“这鸟儿真机灵,还能认人了。”
      芸奴低着头,回房换了身衣裳,径直来到偏门,叶景胤已经在车内等候多时了,微微有些不悦:“不是说好巳时三刻么?怎么迟了?”
      “今日府里派妆面,所以耽误了些时候。”
      年轻公子不屑地笑了一声:“那些东西都是便宜货,你要是喜欢,我带你去临安城最有名的浅妆居去买些上好的胭脂水粉。”
      芸奴垂着头:“不用了,我只是个粗使丫头,平日里也用不上。”
      车子驶到白家,房门紧闭,无人应门,叶景胤道:“他肯定又找乐子去了,咱们去仁美坊,肯定能找到他。”
      果然不出他所料,青布马车驶进仁美坊,得月楼的老鸨便颠颠儿地跑过来,跪地磕了个头:“胤公子,贱婢给您请安了。上次贱婢不知道您就是咱们的少东家,多有怠慢,还请恕罪。”
      少东家?芸奴心中暗暗吃惊,原来得月楼竟是叶家的产业么?
      “闲话少说,白公子在哪里?”
      “白公子就在咱们楼里,听苏小姐唱曲呢。”老鸨谄媚地笑道,叶景胤下车入楼,苏小姐的房内暗香浮动,俊美非凡的白谨嘉斜倚在罗汉床上,身下垫着白色羽纱褥子,以手支着额,面色慵懒。苏怡然也坐在罗汉床上,两人正在下棋。
      “白兄,来得正好。”白谨嘉招呼他,“快来陪我下一局。”
      苏怡然乖巧地让开,去拿自己的琴,此时隔壁房间有歌声传来,声音清亮,煞是好听,只是过于妩媚妖娆:“两只脚儿肩上搁,难当……口口声声叫我郎。舌送丁香娇欲滴,初尝。非蜜非糖滋味长……”
      芸奴歪着脑袋在听,白谨嘉问:“你听得懂吗?”
      “词句是懂的,只是不知道这词到底说的是什么。”
      白谨嘉暧昧地笑,压低声音道:“小娘子今夜到我府上过夜,我可以将这词里说的好好教给你。”
      叶景胤假咳两声:“白兄,你就不要逗芸奴了。”芸奴也听出其中意味,羞红了脸不说话。苏怡然朝她瞧了瞧,眼中有羡慕也有不屑,弹起轻柔的小调。
      黑子白子一颗颗落在棋盘上,叶景胤道:“今日白兄来得月楼,恐怕不仅仅是找乐子吧?”
      白谨嘉脸上浮起笑容:“其实我是在等叶兄,等你来求我。”
      “白兄真是我的知己。”叶景胤笑道,“既是如此,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三日前,得月楼里出了一桩人命案子,虽是报了官,但临安府尹毕竟是审人的官儿,恐怕审不了鬼。”
      白谨嘉折扇轻摇:“要我帮忙不是不可以,一来,要出得起价钱,二来,要这案子能让我感兴趣。”
      “你肯定会感兴趣。”叶景胤喝了一口芸奴端来的参茶,“得月楼内有位红牌,名叫韶芳,以其娇艳欲滴的樱唇闻名。三日前,她在自己的房里被杀,右手被砍掉。服侍她的使女秋月说,她听到房内有响动,进去查看,发现一个白衣女鬼在窗外一闪而过,消失无踪。”
      “我听过类似的故事。”白谨嘉抬起身子,“一年前,李家的三小姐也被人以同样的方法杀害,她的使女也说曾见过一个女鬼。那女鬼脸色苍白,脸颊上有一滴血泪。”
      叶景胤往前微微倾了倾:“你说,那真的是女鬼,还是有人假扮?”
      


    26楼2012-10-09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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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谨嘉沉默片刻:“且先带我去韶芳房中看看吧。”
        那是后院一间独立的小阁楼,韶芳生性孤僻,很挑客人。临安的达官贵人们似乎就喜欢这样自视甚高的行首,她的门前可谓车马不绝。
        闺阁中浮动着淡淡的檀香和胭脂香味,血迹还在,飞溅的血点在铜镜上开出一串妖艳的花。
        “得月楼主事儿的是我家的管家,原本死一个妓女是不必上报的,但惊动了府尹,就必须报到我父亲那里。爹命我跟进此事。我就让老鸨把这阁楼封起来了,只等白兄你来查看。”叶景胤道。
        桌上摆满胭脂妆粉,韶芳死前应该在化妆,白谨嘉的目光在妆粉中扫过,停在一只玉盒上。她拿起玉盒,盒子底部刻着‘浅妆居’三个字。
        她打开盒盖闻了闻,侧过头去问侍立在一旁的丫鬟秋月:“这是你家小姐的?”
        “是御史大夫陈大人家的衙内送给小姐的。”秋月朝盒子里看了看,“奇怪,这是小姐死前头一天送的,怎么用去这么多了。”
        “叶兄,你确定韶芳死后就没人进来过了?”
        叶景胤道:“这是自然。”
        “这么说来,除了韶芳之外,还有一个人用过这盒口脂。”
        叶景胤惊道:“那个白衣女鬼?”
        “真稀奇。”白谨嘉笑道,“女鬼也会涂脂抹粉?”
        芸奴道:“我听说书人说过一个故事,说鬼怪为了化作人形,吃人骨肉,会杀死一个女人,将她的皮剥下来披在身上,扮作美人。只是那皮上的五官容易花,需要常常描画。”
        白谨嘉点头:“是有这个说法。秋月,你且过来看看,那女鬼还动过别的东西没有?”秋月过来看了一阵:“回公子,没有。”
        “这就奇了,为何那女鬼单单只画这口脂呢。”
        秋月想了想,回道:“也许是这口脂特别名贵。听陈衙内说,这东西叫‘点绛唇’,是浅妆居店主精心研制的,每年只能制成一盒,他费尽了心思才买到。”
        “一年。”白谨嘉轻轻念着这两个字,沉思片刻,忽而笑道:“叶兄,看来我们得去浅妆居拜访拜访这位店主了。”
      说起浅妆居的这位店主,整个临安城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叫房采蓝,三十多岁,是个读书人,只是没能考中功名,家中代代制作胭脂水粉,在北边时就很有名气,只是其父不善经营,家道败落了。他南渡之后,开了家小脂粉铺子,名为‘浅妆居’,经过十来年的经营,已闻名遐迩。
        三人来到浅妆居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位身穿盛装的少女在使女的搀扶下出来,那是一位很美丽的女人,翠绿的长衫子,掩映着浅红色的合欢裙,如同一朵向下盛开的绝美花朵。
        大公子房里的美女数不胜数,但和这位姑娘比起来,都只能算是杂草了,芸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的女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真是美人啊。”白谨嘉由衷赞叹,那女子上了一辆马车,辘辘远去,叶景胤道:“她是给事中乌大人的女儿乌凌珑,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与渤海郡王已有婚约,是未来的渤海王妃。”
        


      27楼2012-10-09 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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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贵人都亲自来买脂粉,浅妆居果然名不虚传。”三人走进门去,立刻便有一位四十多岁的婆子迎上来:“两位公子是来买胭脂送心上人的吧?我们这里有刚做好的‘露华白英粉’,擦面是最好的,还有这‘眼儿媚’胭脂……”
          “你们东家可在?”叶景胤打断她,她笑道:“原来二位是来找东家的,二位请稍等,我这就去禀报店主。金贵,快来奉茶。”
          白叶二人在太师椅上坐了,一个小厮儿端了好茶上来。二人喝着茶,见旁边有一间小屋,挂着湘妃竹做的帘子,里面有女人的说话声。
          白谨嘉叫住小厮:“那里面的是何人。”
          “公子您有所不知,咱们这浅妆居,聘了几个手艺好的婆子,专给上门买脂粉的姑娘梳头化妆。”
          白谨嘉看了看侍立在侧的芸奴,露出一道促狭的笑容,从袖中拿出一张钱引:“带我这丫头进去,好好给她画一画,各色脂粉都用最上等的。”
          “这使不得。”芸奴惊惶道,“白公子,我这张脸,怕是画了比不画还要难看。”
          “好主意。”叶景胤也跟着起哄,“让我看看你们浅妆居,能不能化腐朽为神奇。”
          小厮接了钱引,满脸笑意,不由分说便将芸奴拉进小屋。正好传话的婆子出来了:“两位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二人随婆子进了里屋,一个身穿短衣裳的男子正在盘中调制朱砂和紫草,阳光从窗户映照进来,将他的脸衬得有些苍白。
          模样还是很好的,只是眼中有丝丝郁结的疲惫。
          “两位公子见谅,这盒胭脂是渤海郡王府上定制的,今晚必须赶出来。”房采蓝抬起头,温良的脸上浮现一丝歉意。
          “是我们打扰了。”叶景胤道,“我们这次上门拜访,是想问店家买口脂。”
          “不知二位看中了哪一种?”
          “点绛唇。”
          房采蓝手一抖,用来调和药材的青瓷葵瓣口盘跌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抱歉。”他有些慌乱,忙唤婆子进来打扫,“这些日子眼睛不太好了,老是打碎东西。实不相瞒。这点绛唇每年只能制成一盒,今年已经制成,不过几日前卖出去了。二位还是等明年吧。”
          叶景胤说:“是不是缺了什么珍贵药材?我去寻来便是。”
          房采蓝面有难色:“这药材……寻不来的。”
          “不是我自夸,只要是这世上有的东西,我便能找来。”叶景胤家大业大,自然口气也大,“店家但说无妨。”
          房采蓝默然不语,白谨嘉忽然道:“在下曾见过贵店的点绛唇,说句冒犯的话,在下发现,里面加了人血。”
          房采蓝大惊,将她上下打量,良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位公子是行家,我在你面前也就不遮掩了。我在北边时曾有一位夫人,甚为贤惠,我与她相敬如宾,很是恩爱。那年南渡,拙荆身子瘦弱,在路上得了重病,而我的盘缠又恰好用完了,请不起大夫,贻误了病情,她就这么撒手去了。”他动了情,眼圈渐红,“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思念她。当年我为她做过一盒口脂,她十分喜爱,起名叫‘点绛唇’,这十年来,我每年都要做一盒口脂来纪念她。去年有位道士告诉我,我因为太过想念拙荆,相思淤积在血液中,伤身伤心,恐折寿,让我每年的仲夏在心口上割一刀,放出一盏血来,既可以排解思念之毒,又可以将血加入‘点绛唇’中,做出绝世的口脂来。”
          “竟有这等事。”叶景胤奇道,“既然是做来纪念尊夫人,为何要将它卖出去?”
          “本来是不卖的。但自从我用相思血做出绝世的‘点绛唇’后,觉得这样的物件如果让它永远待在仓库中蒙尘,实在是暴殄天物,拙荆想必也不会高兴,便将它卖给有缘人了。”
          白谨嘉摇着洒金折扇,目光落在房采蓝的鞋子上,那只是一双很普通的皂靴:“原来其中有这个缘由,倒是我们兄弟冒犯了,还望店家海涵。”
          “两位千万别这么说,折煞我了。”
          二人拱手告辞,走到门边,白谨嘉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店家,请问您这双鞋是在哪位裁缝做的?”
          房采蓝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是问那位道士买的。去年的这个时候,他提了这双鞋到我店里来卖,我看他衣衫破烂,很落魄,便买下了,就当接济他。”
          白谨嘉笑吟吟道:“你可知道他的名号?”
          “这个……倒没有多问。”
          从里屋出来,叶景胤问:“你怎么突然对他的鞋感兴趣?”白谨嘉笑得很意味深长:“其实我是对那位道士感兴趣,若能见上一面,倒要向他讨教讨教。”
          “两位公子。”小厮跑过来,笑容满面,“已经画好了。”


        28楼2012-10-09 1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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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么。”两人饶有兴味地说,“快叫她出来。”
            “我,我不敢……”竹帘后的少女战战兢兢,叶景胤没什么耐心,冲过去掀开帘子,将她拉了出来。
            然后,他愣住了。
            肌如雪,眉如黛,唇似朱,身穿合欢裙,头梳随云髻,姿色平庸的少女经过一番打扮,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她并没有突然变得很美,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秀丽如初春的阳光般动人。
            白谨嘉抚掌大笑:“好,好,好。浅妆居名不虚传,这丹青妙手,将芸姑娘的美都画了出来,有赏!”
            小厮和婆子接过钱引,笑得合不拢嘴。
            叶景胤发现自己失态,尴尬地望了望天:“点唇涂颊之下,谁人不是美人?看来平日里我们所见的那些美女,都是化妆化出来的,以后若是娶妻纳妾,还是要见过对方的素颜才好。”顿了顿,对芸奴道:“上次我赏你的梳子呢?”
            芸奴从怀里掏出锦囊,二公子取了梳子,替她插在发髻之中:“这样才像个富贵人家的大丫头。”
            芸奴羞红了脸,只是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白谨嘉用扇子托起她的下巴:“叶兄,你真的不肯把她让给我?”
            “别妄想了,我都没要到手呢。”
            芸奴脸颊更红,蠕蠕道:“两位公子,求你们不要再拿我打趣了。”
            “小娘子生气了。”白谨嘉笑道,“这样吧,为了庆祝芸娘子今日娇艳动人的妆容,晚上我做东,去尝尝竹筠楼的大闸蟹。”
            三人并没有发现,一双眼睛盯着芸奴,目露凶光。
          这一日芸奴回清泠轩时,天色尚早,算算时辰,该去喂鸟,便往长廊而来。却没想到竟碰上了大夫人,她穿一件沉香色对襟衫子,带了个丫鬟,径直而来,芸奴躲避不及,只得欠身行礼:“拜见大夫人。”
            大夫人将她上上下下打量几遍,疑惑地说:“你是芸奴?”
            芸奴点头。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芸奴依言抬头,大夫人脸色一沉:“你打扮得这妖妖娆娆地给谁看?”芸奴吓得赶紧跪下磕头:“大夫人息怒,奴婢以后不敢了。”
            大夫人瞥了她一眼:“都入叶府十多年了,该知道分寸。你向来老实本分,怎么今天倒学起那些狐媚子来?”
            “奴婢再不敢了。”芸奴磕头道,“请大夫人原谅奴婢。”
            “好了,起来吧。”大夫人看见她头上的包金梳子,皱起眉头,“这头饰是从哪里来的?”
            芸奴不会撒谎,照实说:“是上次二夫人生辰赏的。”
            大夫人眼中满是不悦,但她向来以贤明自诩,不便发火,只是冷冷道:“你倒机灵,知道风往哪儿吹,就往哪儿倒。整日里分内的事情不做,就赶这些巧宗儿去了。”
            芸奴被骂得不敢说话,连忙将那梳子拔了:“奴婢以后不戴了。”
            大夫人冷哼一声,面色阴沉地走了,芸奴连忙去井边打水将妆容洗去,她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眼睛有些酸痛模糊,温热的东西滴下去,漾起层层涟漪。
            她只不过是个丫鬟,就应该本本分分地过日子,不该有什么幻想的。
            可是,心痛得好难受。
            她只不过,做了几个时辰的美梦罢了。
          这个晚上芸奴睡得很早,熏炉中袅袅烟雾升腾而起,小小的屋子里传出女孩儿们轻微的鼾声。
            万赖俱寂,不知从哪里来的光,映照在纱窗上,一道人影飘然而至,从窗外无声无息地飘过,门,轻轻地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穿白衣的人,长长的头发被微风勾起,他来到床边,俯下身摸女孩子们的头,一个一个摸过去,像在地里挑拣西瓜。直到摸到了芸奴的头上,这位少女立刻睁开了眼睛,大喊道:“谁?”
            白衣人转身便走,速度极快,芸奴睁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
            他并不是在跑,而是在飘,他白色的衣服下,没有脚!
            是女鬼!
            女孩们被芸奴的叫声惊醒,看见一晃而过的白衣女鬼,吓得连连惨叫,一时间屋中炸开了锅。女鬼从窗户逃出去,芸奴本想追赶,但身边全是眼睛,她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忽然间,她听到了一声惨叫。
            芸奴连忙扑到窗边,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百步之外,穿青袍,手拿大弓,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冷霜。
            大公子?
            离窗户不足十步远的地方,躺着那个白衣女鬼,一支长箭从正面射入,贯穿了他的胸膛,将他钉在地里。
            


          29楼2012-10-09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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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奴开门出去,迫不及待地掀开女鬼的头发,那浓密的青丝竟被他扯了下来,竟然是假的!借着月光,她仔细看那女鬼的脸,那眉眼,她认识。
              是浅妆居的小厮金贵!
              难道那个连害两条人命的白衣女鬼,就是这个小厮?叶府戒备森严,连苍蝇都飞不进二门,他又是怎么进来的?难不成他还是武林高手?
              或者,他本就是鬼?
              芸奴掀开金贵所穿的白衣,他的脚上穿着一双皂靴,鞋是黑色,也难怪在黑暗之中会看成无脚鬼魂。她摸了摸靴子,有些厚,这个天气穿这么厚的鞋子,真是太奇怪了。
              “他会飞。”大公子走过来,冷冷说道。
              会飞?芸奴像是想到了什么,正想将那双皂靴脱下,上夜的婆子丫鬟们都赶了过来,一时间闹得不可开交,到处都点了灯,将叶府照得明晃晃宛如白昼。
              “大,大公子。”一个主事的婆子战战兢兢地看着地上的尸体,“这人……”
              “这贼人胆大包天,竟敢入我叶府行窃,已经被我射杀了。”叶景淮看也不看芸奴一眼,“告诉管家,把尸体抬出去,明天一早送官。”
            此事本该禀报大夫人,但大夫人房里的丫头回话说夫人已睡下,不便惊动,让明日再报,闹了一场,到四更天的时候各又睡下。芸奴剪了个纸人,幻化出自己的模样,睡在被中,悄悄出来,往前院而去。
              小厮的尸身暂时停在柴房中,芸奴身姿轻盈,小心地躲开巡夜的婆子,经这小贼一闹,内院的戒备更加森严,巡夜人也多了一倍不止。翻过围墙,芸奴轻轻巧巧地落在柴房的青瓦上,往下张望,却一下子愣住了。
              两个看守直挺挺地站着,一动也不动,连蚊虫在他们脸上乱爬也不自知。
              难道……
              她略一思酌,纵身跳下,那两个看守仿佛看不见她,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她伸手在二人面前晃了晃,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糟了,她来晚一步!
              芸奴推门进屋,尸体还好好地躺在那里,只是脚上光秃秃的,皂靴已经不见了。
              有人偷走了它!
              一双手从身后伸过来,悄无声息,芸奴机警地闪开,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胤公子?”
              “芸奴,你怎么在这里?”叶景胤朝门外瞥了一眼,“外面那两个人……是你干的?”
              芸奴急忙摇头:“不是我,我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这样了。”
              “我听说清泠轩里进了一个贼,打扮成女鬼的样子,煞是吓人。”叶景胤看了看死尸的脸,“原来是他。”
              柴房内的烛火黯然,被风晃动了一阵,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叶景胤沉默一阵:“你怎么看?”
              “奴婢在想,他到下人房来做什么。”
              “是啊,真是让人费解。”叶景胤皱眉道,“他若真是那个杀人断臂的凶手,清泠轩的下等丫鬟们根本买不起‘点绛唇’,他进下人房干什么?”
              “他进房之后挨个摸姐妹们的头发。”芸奴说,“好像在找什么。”
              叶景胤微微愣了愣,顿时大悟:“他在找那把包金梳子!”
              “梳子?”
              “昨日我当众为你戴上梳子,被他看在眼里,想必当时他已打定了主意要来偷。”叶景胤愤愤道,“好一个小贼!”
              好看的发髻并不是人人会梳,临安的平民女人们逢年过节喜欢请手艺好的婆子上门梳头,为了让发髻在头上多留几天,女人们睡觉时也不拆开,任簪钗留在头上,若这小厮真是来偷金梳的,也说得过去。
              “不过,这小厮看起来也不像会武功,为什么能在我叶府自由来去?”
              “禀公子,如果奴婢没猜错,他所穿的鞋子是用青耕鸟的羽毛所制成。”
              叶景胤侧过脸来看她:“青耕?《山海经》中所提到的那种可以预言瘟疫的鸟?”
              “正是,传说古时曾有个猎户猎杀青耕鸟,吃掉肉之后,觉得青耕鸟的羽毛柔软,便用它做成了一双鞋,谁知道穿上那鞋之后竟能飞檐走壁。”芸奴看了看死者的双脚,“我原本只是怀疑,如今看来,十有八九了。”
              叶景胤又是惊疑又是好奇:“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芸奴一愣,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好像生来它们便在我脑中一般。”
              叶景胤思酌片刻:“你能把那两个奴仆叫醒吗?”
              芸奴点头,叶景胤道:“你且将他们叫醒,我有话要问。”
              少女躲到院门外,口中念念有词,朝那二人一指,两人蓦然醒转,其中一个一把抱住叶景胤,叫道:“小娘子别跑,来,陪哥哥再喝一杯。”
              “放肆!”
              两个家奴吓了一跳,连忙跪下磕头:“胤公子恕罪,我们,我们只是打了个盹儿……”话未说完,又朝屋里看了看,尸体还在,二人松了口气,正欲辩解,便听叶景胤道:“我问你们,刚才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没有,绝对没有。”两人赌天发誓,叶景胤冷笑道:“你二人平日里守夜是最得力的,今日怎么也打起盹儿来了?”
              二人互相看了看:“说来也奇怪,不知怎么就睡着了,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哦?梦见了什么?”
              一个奴仆嘿嘿笑道:“那梦很是香艳,小的梦见跟着个道士来到了仙境,亭台楼阁,煞是好看。其中还有美女佳肴,我在那里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另一个奇道:“怪了,咱俩做的梦怎么一样?”
              又是道士!叶景胤心中一动:“那道士长什么模样?”
              二人想了半天:“记不得了。”
              叶景胤心下了然,训斥了二人一顿,转身出得院来,对芸奴道:“你且先回去休息,明日一早便随我去见白兄。”
              


            30楼2012-10-09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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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第二天她还没有睡醒,就被几个婆子从被窝里拎了出来,一直拖到清泠轩内,大夫人高坐在堂上,几个婆子大丫鬟侍立在侧,气势汹汹地瞪着她。大公子坐在一旁,把玩着一把宝刀,刀上镶嵌了珠宝,在烛火之下闪动耀眼的光。
                “奴婢参见大夫人,大公子。”芸奴心中忐忑,朝上面磕了个头,大夫人猛地一拍太师椅的扶手,怒道:“说!你是如何与那窃贼里应外合,引狼入室的!”
                芸奴闻言大惊,忙不停磕头:“大夫人明察,奴婢绝没有干下这等勾当。”
                “还敢狡辩?”碧烟将小衣拉过来,“说,你昨晚看到了什么?”
                小衣怯怯地说:“昨晚大公子将那小贼射杀之后,是芸奴第一个跑出去查看,似乎对那个小贼非常关心。”
                碧烟得意地说:“大夫人,您都听到了吧?这个丫头平日里为人怯懦,下人房里的丫鬟们,哪个不比她强?为何别人都不敢出去,她却胆子突然大起来?可见她与那小贼,必然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大夫人冷冷地看着她,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不停地喊冤磕头。叶景淮依然在把玩那把宝刀,一言不发。
                “已经派了人去报官,公差很快就到。”大夫人说,“你有冤情,就到临安府大堂上去喊吧。来人,把她带下去,先押起来。”
                两个婆子过来拉他,却听一个声音道:“且慢。”
                众人一惊,连一直专心致志把玩宝刀的叶景淮也抬起了头。众目睽睽之下,叶景胤大步走进厅来,朝大夫人拱手行礼:“大娘安好。”
                “原来是胤哥儿。”大夫人淡淡道,“你不会是来为这丫头说情的吧?”
                “大娘误会了。我只说理,不说情。”
                叶景淮笑道:“二弟有什么理,但说无妨。”
                “芸奴不可能是内应。”叶景胤道,“这丫头在府内十几年,对府内各处最为了解。清泠轩的书房藏有不少珍宝,且夜间无人看守,芸奴时常打扫书房,又怎会不知?若她是内应,那小贼又怎么会去下人房里?”
                大夫人愣了一下:“这……也有道理。”
                “其实这小贼我是见过的。”叶景胤继续道,“昨日我带芸奴出去,曾到过浅妆居,此人便是浅妆居的仆人。想必是此人见芸奴性情怯懦和顺,头上所戴的首饰又颇值几个钱,便生了歹意,乘夜深人静,入叶府来偷。”
                大夫人有些迟疑,侧过头来看叶景淮:“淮哥儿,你看呢?”
                叶景淮低头看刀:“还是听母亲的。”
                叶景胤连忙说:“大娘向来贤明,这临安城内,谁不说我叶府当家主母是菩萨心肠,又怎么会冤枉一个小小的丫鬟呢?何况芸奴要是入了官府,少不得要上刑,她这柔弱的身子骨,哪里经得起折腾?要是死了残了,那也是一条人命。何况大哥的丫鬟里应外合偷府里的东西,传出去也不好听,有损叶府名誉啊。”
                大夫人先是被他一通马屁拍得飘飘欲仙,后来听到‘名声’二字,顿时醍醐灌顶,惊出一身冷汗。她为人最看重名声,自然不肯让人笑话自己御下不严,忙说:“罢了,罢了。既然有胤哥儿替她作证,我便信她一回。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罚你三个月月俸,下去吧。”
                碧烟本还想说什么,被霜落拉了拉,只得作罢。
                芸奴磕了头,谢了恩,跟叶景胤出来,长长地松了口气:“胤公子,今日多亏你……”
                “不用谢了,若不是我让你把梳子拿出来,又怎么会招来这场祸事?”叶景胤摆手。虽然他这么说,芸奴还是将恩情记在了心中。
                二人坐车到白府,白谨嘉依然在廊下喝酒:“恭喜叶兄,贺喜叶兄。”
                “何喜之有。”
                “听闻昨晚贵府抓住了一个会飞的夜贼。”白谨嘉高声道,“想必那青耕鞋已入手了吧?”
                “青耕鞋没到手,死尸倒是到手了一具。”叶景胤将来龙去脉仔细一说,白谨嘉抬头看满园的六月雪,清风拂过,将花瓣卷起,漫天飞舞,宛如雪景,不由得嘴角微微上勾:“又是道士,这个道士真是神通广大啊。”
                这时,院门外忽然传来车马声,随即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请问白先生在家吗?”
                “请进。”
                穿紫色衫子的女人缓缓而来,衣服上绣着缤纷的白花,与这园子倒也相称。她朝白谨嘉盈盈一拜:“白先生万安,我家主人想请先生过府一叙。”
                “你家主人是?”
                “这个……”女人迟疑了一下,“不便说明,先生随我去了便知道了。”
                “若不言明,我白兄又如何能随你去?”叶景胤插嘴道,白谨嘉用扇子一拦:“要我去自然可以,不过要带上我这两位朋友。”
                女人有些为难:“我家主人只请了先生一人,这两位恐怕……”
                “你家主人请我,也不过是降妖除魔、驱邪避凶,我这两位朋友也有些能耐,可以助我一臂之力,若不把他们也请去,可是你家主人的损失。”
                女人思酌了一会儿,终于松口:“既然如此,三位请跟我来,马车已经备好了。”
                那辆马车蒙着青布,竟然没有窗户,一路驶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车终于缓缓停下,女人掀开帘子,恭敬地道:“三位请下车,随我来。”
                那是一座清幽的小院,院中开满了芍药牡丹等富贵花,都是珍惜品种,其中一款‘盛丹炉’尤为珍惜,连叶景胤这样的富家公子,也不由得赞叹:“住在此处的,必然是达官显贵、皇室贵胄罢?”
                花圃深处有一座房屋,女人来到房门前,谦卑地道:“主人,白先生到了。”
                “怎么来的是三个人?”屋内传来一个棉柔软糯的女声,只听这声音,便可知道是个绝世美人。
                女人将来龙去脉一说,屋内女子道:“既然来了,便都请进来吧。”
                立刻便有一个小丫鬟过来打帘子,三人走进屋去,屋内陈设清雅,一水儿的酸枝木家什,墙上挂着名人字画儿,都是名品。西面有个小隔间,用湘妃竹制成的帘子隔开,依稀可以看见里面坐了个年轻女子,身姿婀娜,举止优雅。
                “在下白谨嘉,拜见小娘子。”白谨嘉恭敬一拜,“不知小娘子怎么称呼?”
                “在下姓乌。”


              31楼2012-10-09 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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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景胤一惊:“莫非您就是给事中乌大人的千金,渤海郡王未过门的妻子,乌凌珑乌娘子么?”
                  “大胆!”侍立在侧的一名侍女喝道,“你怎敢直呼我家主人的名讳?”
                  叶景胤自知失礼,连忙行礼道:“在下冒犯了。”
                  “不妨事。”乌凌珑说,“三位请坐,金兰,给三位看茶。”
                  叶白二人在椅子上坐了,芸奴自然不敢坐,只侍立在二公子身后,用了一盏茶,乌凌珑道:“我这次请白先生来,是有一事相求。”她朝身旁的使女使了个眼色,使女出得帘来,将一只玉盒举到三人面前,三人脸色骤变。
                  那盒中鲜艳欲滴、光彩夺目的口脂,正是‘点绛唇’!
                  “敢问乌娘子,这口脂从何而来。”白谨嘉道。
                  “这是渤海郡王送给我的。”乌凌珑说,“原本这点绛唇每年只能制成一盒,但御史大夫陈大人家的衙内和郡王都要买,他两边儿都不敢得罪,便将一盒分成了两盒。得月楼里的人命案子我已听说了,此次请白先生来,是希望白先生能够捉住那女鬼,保我周全。”
                  叶景胤说:“乌娘子不如将那盒口脂退回去,岂不省事?”
                  “郡王所送之物,怎敢随意退回?”使女捧了一只木托盘出来,上面摆着一排金锭,乌凌珑道:“这是定金,若白先生能在三日之内抓住女鬼,还有重谢。”
                  白谨嘉自然乐得接受,随便拣了两个给芸奴,芸奴本不想接,却听年轻的方士低声道:“还有用得上你的地方,这是你的份例。”
                  “乌娘子,若是让在下抓女鬼不难,不过要借娘子的小院一用。”
                  “你的意思是。”
                  “守株待兔。”
                芸奴穿上绣百鸟的衫子,浑身不自在,她还是第一次穿这么豪华的衣裳,生怕给人家弄脏了。使女给她梳上乌凌珑常梳的发髻,让她坐在断纹小漆床上,将缠枝莲蚊帐放下,叶景胤手中提着长剑:“芸奴,别害怕,有我在。”
                  “我没关系的,胤公子,你要保重。”芸奴害怕把衣服给穿皱了,正襟危坐,十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这是白谨嘉的计策,让她化妆成乌凌珑引蛇出洞,不知道今夜那个女鬼会不会来?
                  “叶公子。”使女将玉盒轻轻放在梳妆台上,“这盒‘点绛唇’乃郡王所送之物,不能让芸娘子涂抹,还请见谅。”
                  芸奴点了点头,未来渤海王妃的东西,她也不敢用,会折寿的。
                  “我就埋伏在花圃里,如果有什么事,就大声叫。”叶景胤嘱咐两句,转身出门去了,偌大的屋子,只剩下芸奴一人。
                  长夜漫漫,烛火晦暗,微风卷起床幔,如波浪般起伏,也不知等了多久,遥远的地方传来梆子声,这几日芸奴都没能睡好,倦意袭来,忍不住靠着床的立柱打盹儿。
                  迷迷糊糊之中,她看见纱幔翩飞,四周有薄薄的烟雾弥漫,她在纱幔中穿行,这里是哪儿?她为什么在这里?
                  “你是何人。”重重纱幔之后,有一个颀长瘦削的身影,一副道士打扮,却看不清样貌,“为何要多管闲事?”
                  芸奴一惊:“莫非你就是那个偷走青耕鞋的道士?”
                  “青耕鞋原本就是我的东西。”道士说,“那小厮私盗我的鞋,也该他有这一劫。”
                  “那个女鬼呢?”芸奴问,“难道她也是你招来的?”
                  “贫道是在替天行道。”道士高声说,“想必你也是修道之人,莫来坏贫道好事,否则,别怪贫道不念同道之情。”说罢,一挥浮尘,芸奴蓦然醒转,床边的蜀葵盆景忽然折断,跌落在地。
                  她俯身将蜀葵捡起,折断处很平整,是那个道士在警告她,若她不走,便砍掉她的头吗?
                  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将窗户猛地刮开了,砰砰砰乱响,她起身关窗,身后忽然有阴风扫过,她悚然一惊,回过头去,身后一无所有。
                  她缓缓走到梳妆台前,刚拿起口脂,恍然间看见黄铜镜中映照出一张惨白的脸,顿时大惊,猛地回头,看到一张惨白幽怨的容颜。
                  芸奴低呼,潜伏在花圃中的叶景胤一跃而起,撞破窗户闯了进来,一剑砍向女鬼。女鬼身体轻盈,仿佛没有一丝重量,连剑砍在身上亦不觉痛。一时间,阖府都惊动了,家奴们手执武器跑过来抓鬼,无数火把跳动不休。
                  芸奴看着那四处飘荡的女鬼,心中忽然一动,高声大喊:“二公子,快让开!”她抓起烛台,朝女鬼扔过去,女鬼一遇到火,立刻熊熊燃烧起来,烧尽之后化为一团黑灰,在空中四散开来。
                  叶景胤伸手接住一片烟灰:“这不是纸灰吗?”
                  “那不是什么白衣女鬼,是纸人。”芸奴皱起眉头,“是幻术的一种,将纸、稻草等物做成人的模样,便可变化成人。”
                  “这么说来,白衣女鬼,其实是幻术?”略顿了顿,年轻的二公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我们中计了。”
                  


                32楼2012-10-09 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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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楼2012-10-09 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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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奴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迎面扑来,将她往后一推,便猛然坐了起来。
                      原来,她靠在黄桷树下睡着了。
                      “你这小蹄子,又在偷懒。”霜落远远地呵斥,她却没有精力去打理,丢下扫帚,往二公子的见贤阁跑去,半途便见到了同样紧张的叶景胤,二人忙乘车往白府而来。白府院落中的白花翩飞如雪,芸奴顾不得礼数,提了裙子快步跑来,见白谨嘉坐在廊下,靠着廊柱,双眼紧闭,沉睡不醒。
                      “白公子!”芸奴扑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肩膀,急切地喊道,“白公子,你没事吧?快醒醒!”
                      白谨嘉一动未动。
                      芸奴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掏空了,颤抖着伸出手,探向她的鼻息,忽然,她的手被抓住了,俊美的白公子睁开眼睛,露出倾倒众生的笑容,将她一把抱进怀中,调笑道:“芸娘子这么关心我,莫非对我芳心暗许?”
                      芸奴喜极而泣,顾不得脸红,哭道:“白公子,你吓死我了。”
                      “抱歉,让芸娘子担心了。”白谨嘉笑道,“我还真是罪孽深重啊。”芸奴转过身,对叶景胤道:“二公子,白公子没事,她没事,太好了。”
                      此时的叶景胤,呆立在六月雪中,脸上挂着两行清泪,白谨嘉道:“叶兄,你在哭吗?”
                      “哭?”他惊慌地拭去腮边的泪水,“谁,谁在哭?明明你家的白花迷了我的眼。”
                      “花也能迷人的眼睛?”
                      “怎么不能,古人有诗为证:乱花渐欲迷人眼。”叶景胤胡诌道,“你这小子,醒了便早说,平白让芸奴担心。”
                      “是,是,我错了。”白谨嘉倒也不与他争辩。他皱了眉,问道:“那道人如何了?”
                      “被他跑了,此人的法术犹在我之上,或许我与芸娘子联手,能胜他一筹。”白谨嘉挥手道:“罢了,罢了,以后总有见面的时候,到时再将此人拿下吧。”
                      芸奴略想了想,问道:“白公子,那肉铺割了人家的手臂作甚?难道是当做猪肉卖给路人么?”
                      白谨嘉目光深远:“芸娘子有所不知,那年月百业萧条,前有大江,后有虏兵,逃难的时候,粮贵钱贱,有那么些黑店,花几贯钱,买了别人家的儿女来,做成吃食高价卖出去,挣昧心钱也是有的。”他轻轻叹道,“易子而食,你们恐怕只在书里见过吧?那交换了的孩子,只不过是锅中的一块肉啊。”
                      芸奴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如果当年她的叔叔婶婶不是把她卖给寺院,而是卖给这些黑店,后果如何,她不敢去想。
                      白谨嘉用折扇托起芸奴的脸:“啊呀,我们芸娘子的俏脸被泪水给弄花了,走,去脂粉店梳妆一番。”
                      芸奴忙退到一边,轻声说:“我再也不涂这些胭脂水粉了。”
                      白谨嘉笑道:“这才叫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呢,既是如此,今日阳光明媚,花也开得好,我们便在此饮酒作词,不醉不归如何?”
                      “我只怕你醉得三日也醒不过来。”叶景胤道。
                      “谁输谁赢,还说不准呢。”
                    叶景胤大醉了三天三夜。


                    36楼2012-10-09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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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奴闹出那么大的乱子,管事婆子自然不会让她再去前头伺候了,便在厨房里帮忙,一直忙活到天黑,才总算得了个空儿,回清泠轩休息一会儿。她一身烟味,手也有些脏,不敢碰那衫子,只用布细细包了,带回房藏好。
                        今夜的月色很美,园中的牡丹开了,一团一团,全是上品夜光白,这种花花朵硕大,如雪晶莹,夜晚之中尤为明丽,宛如一盏盏白灯笼,因此又名昆山夜光。芸奴坐在黄桷树下,欣赏满园子的花,心想若能天天见到这般美妙的景色,便是一直被欺负也值得了。
                        忽然暗香浮动,白衣翩飞,有人在她耳边轻轻呵气:“芸娘子好兴致。”
                        “白,白公子?”芸奴惊道,“您是怎么进后院的?”
                        “别说是叶府后院了,就是皇宫大内,有何处是我不能去的?”白谨嘉笑道,“何况我今日还是叶老爷子的客人。”
                        芸奴忙起身,给他让座:“白公子不去前面喝酒,来此作甚?”
                        “自然是想念芸娘子了。”白谨嘉笑道,“你独自一人在这里赏花,无乐无酒,甚是无趣啊。不如,让在下为娘子歌舞助兴?”说罢,身形一起,跃于花上,花枝竟纹丝不动。
                        白衣公子且舞且唱: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她舞姿轻盈,全无女子媚气,反而满是男子英气,唱到最后一句时,她纵身而起,从天而降,落在芸奴面前,捧起她的脸,深深望着她的眼睛,喃喃念道:“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啊。”
                        “公,公子……”芸奴心中怦怦直跳,脸颊飞起红霞,白谨嘉以食指轻轻点在她的唇上,缓缓低下头,仿佛要吻上去似的。
                        猛然间,一道冷风迎面而来,白谨嘉神色一变,以折扇一挡,长箭断落,被她一脚踢开。
                        “谁?”
                        “白先生。”一位青袍男子缓缓而出,手拿大弓,唇角带笑,“你不在前面饮酒,来此调戏我的使女,怕是说不过去吧?”
                        “原来是叶大公子,失敬失敬。”白谨嘉欠身行礼,“公子误会了,在下只是见芸娘子独自一人,好生寂寞,才来相陪,不敢有非分之想,还请大公子明鉴。”
                        叶景淮冷笑:“这么说来,刚才是我看走眼了?”
                        白谨嘉似乎并不想再多做解释,哈哈轻笑两声,望向筵宴的方向:“似乎渤海郡王在传我呢,告辞。”说罢,身形一起,二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已无影无踪,只剩下几枚白色花瓣在空中飞舞。
                        好法术。芸奴在心中赞叹,却又想到叶景淮还在,连忙垂首行礼:“大公子……”
                        “不知廉耻。”叶景淮冷哼,将长弓一扔,转身便走,待他走远,芸奴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红霞翻飞。
                        白公子是女的啊,她……这不算男女授受不亲吧?
                        


                      38楼2012-10-09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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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晚,不知郡王召唤在下,有何贵干?”
                          家仆恭敬地道:“此事不便明言,先生随在下去便知道了。”
                          白谨嘉略一思酌,欣然应允,上车而去,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家仆请她下车,已到了一处幽静的庭院,园中有山有水,种满棣棠,颇为风雅。庭院深处有一座小楼,家仆将她领到阁楼外,朝楼内拱手道:“郡王,我已将白先生请来了。”
                          “请进。”
                          白谨嘉走进屋去,沿着楼梯上楼,楼上乃一书房,渤海郡王坐在雕刻着云龙纹的红木书案之后,正在擦拭一把五弦阮:“白先生来了,请坐。”
                          白谨嘉在旁边的交椅上大咧咧地坐了:“不知郡王深夜将在下招来此处,有何吩咐?”
                          “你的神通,我略有耳闻。”渤海郡王擦得很仔细,仿佛怀中抱的不是一件乐器,而是一位二八美人,“近日我府上出了一件怪事,想请先生替本王排忧解难。”
                          “我白谨嘉做的便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郡王有吩咐,在下哪敢不从?不知是什么样的怪事?”
                          渤海郡王高声道:“出来吧。”
                          两名少女自屏风后出来,垂首立于二人面前,白谨嘉细看二女,容颜妩媚,身段婀娜,缠足纤细,应是舞女,只是眼中并无一分光彩,眉目间全是倦怠之意。
                          “这两位是我府上最优秀的舞女,飞天舞跳得最好。不过这几日她二人别说跳舞,就是走几步路都累得气喘吁吁。我自问对府中歌姬舞女都很好,许她们吃饱睡足,实在不知她们为何如此疲倦。更奇的是,她们每夜睡后,哪怕房子烧起来都不会醒。”渤海郡王道,“我已请了大夫来看过,大夫说她们没有病,倒像是中了邪。白先生,你看是何缘故?”
                          白谨嘉将二人仔仔细细看过,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挑起一抹神秘的笑容:“我能治好这二位舞姬的病。”
                          “哦?”渤海郡王笑道,“白先生如此自信?本王之前请过几位名声在外的道士、方士来看过,可都没能治好。”
                          白谨嘉拱手道:“郡王若想治好二人,须依我三件事。”
                          “请讲。”
                          “第一,让二位舞姬夜晚还睡在原处;第二,治好病之前,什么都不要问;第三,去找一枚黄铜制成的铃铛来,普通铃铛不行,必须是五百年以上的古董。”
                          “这有何难。”渤海郡王擦完了五弦阮,小心地放回沉香木的盒子中,“何时开始治病?”
                          “明晚吧,在这之前,还需要去接一个人。”
                        第二天傍晚,落花如梦,夕阳渐下西楼。芸奴做完了差事,累得腰酸背痛,刚坐下想喝口茶,叶景胤便神神秘秘地进来,说要带她去个好地方,硬将她拉出来,上了马车,走了一路,直到到了郡王府,她才知道是来为郡王办差,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放心吧。”白谨嘉执起她的手,笑道,“今日郡王入宫伴驾去了,你见不到他。”
                          芸奴脸有些泛红,心中有些可惜,还以为能见到那位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呢。
                          白谨嘉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把一枚铜铃交到她手上:“今晚你就和那两位舞姬同寝,如果有生命危险,便摇这个铜铃,我就会来救你。”
                          虽然知道了事情的起因,芸奴却还是如坠雾里,直到进了厢房,见到两位舞姬,才喃喃念道:“莫非……是离魂?”
                          “你在说什么?”一个舞姬问,芸奴连忙摇头:“没什么,我在说,两位姐姐真是太漂亮了。”
                          美女都喜欢听别人的称赞,两位舞姬自然心中高兴,虽然不愿意让个姿色平庸的小女孩与自己同寝,却也没有说什么。芸奴与二人一起用过晚饭,别的舞姬都在园中练舞,那二人却浑身无力,只坐在床沿上发呆。梆子声打过了二更,二女熄灯躺下,芸奴睡在他们身边,心中有些惶惑,将那黄铜铃铛紧紧攥在手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位舞姬忽然起身,穿上盛装,往屋外而去。她忙跟上,见二女来到园中,园内有一口水缸,里面养着两只锦鲤,二女朝缸内轻唤道:“鱼儿,何不带我二人往仙境去?”
                          


                        40楼2012-10-09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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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42楼2012-10-18 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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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闯入我的洞府,意欲何为?”南华真人身上所穿的华服衣袂飘动,盛气凌人,周围的美女们忙四散开去,如仓皇逃窜的鱼。
                              这个时候,芸奴才发现,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已幻化成阴森可怖的洞府,头顶上所悬的八颗夜明珠,原来是八颗死人头颅,其内不知燃烧着什么,光芒耀眼。而那些攀在柱子上的根本就不是龙,而是巨大的蝮蛇。
                              南华真人抬起头,一条大蛇从头顶垂下来,对着她嘶嘶地吐着信子,真人阴测测地说:“你这丫头太不知天高地厚,不过会点方术皮毛,就敢闯进来,是送上门来给我做美食的么?”
                              芸奴咬牙,扯下五弦阮上的一根弦,往面前大蛇身子上一套一绞,蛇头轰然落地。南华真人大怒:“好个贱婢,竟敢杀了我的大蛇!”挥手间电光四射,芸奴只听雷声隆隆,慌忙躲闪之余,瞥见混在人群中的两位舞姬,跳过去一手拎起一个,因是魂魄,如叶子般轻盈,倒不觉得累,急匆匆往洞府门口奔去。
                              “哪里走!”南华真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大弩,伸手在弩上一抹,便多了一根箭矢,箭矢飞出,带着凛冽的风,和巨大的力道朝芸奴后背射来。芸奴反应极快,将二女放下,转过身,抬手遮挡,掌心迸出白色光团,那箭矢生生停在她面前,她将手一挥,箭矢飞入旁边的石岩上,入石八分,只剩剑羽还露在外面。
                              南华真人似乎有些惊讶,芸奴乘机拎起二女,以迅雷之势掠出洞外。那两条鲤鱼变的龙还停在外面,她跳上去,取下头上的荆钗,往龙身上一刺,龙长嘶一声,腾空而起。乘云驾雾而去。
                              南华真人立在洞内,怒得仰天长啸,宛如野兽嘶吼,四周岩石震动不休:“你逃吧,我看你如何逃出我的手掌心!”
                              龙飞得很快,不出一盏茶的工夫便已来到郡王府上空,芸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胯下的龙身在渐渐缩小,她在心头喊了一声“糟糕”,抱起二女,朝厢房一跳,三人猛然醒转,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我好像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一个舞姬说。
                              “我也是。”另一个舞姬说,“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门忽然被撞开了,白谨嘉急匆匆跑进来,抓住芸奴的胳膊,关切地说:“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为什么不摇铃铛?”
                              芸奴看了看茫然的舞姬,与白谨嘉一同出来,见了叶景胤,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白谨嘉颔首:“果然不出我所料,是个妖怪在作祟。”她从袖中拿出一只木刻佩件,递给芸奴:“这是桃木雕刻的,可以镇邪,你快戴上,这几日不要外出。”
                              “白先生。”一位使女过来,乖巧地向三人行礼,“郡王差奴婢来问,查得如何了。若是有了眉目,就请往书房一叙。”
                              “也好,叶兄、芸娘子,我们便一起去回郡王话。”白谨嘉从袖中又拿出两枚木刻佩件,让白谨嘉交给两位舞姬佩戴,安排妥当,三人随使女往书房而来。
                              郡王似乎在宫里喝了酒,脸颊微红,有几分醉意,斜躺在罗汉床上,四周围了素净的塌上屏风,一位容貌美丽的使女将屏风拉开了两扇,露出郡王的脸来,三人恭恭敬敬地磕头行礼。芸奴又紧张又害怕,连头也不敢抬。
                              “诸位不必多礼,请起吧。”郡王问,“白先生,两位舞姬的怪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回郡王,两位舞姬被妖孽勾去了天魂,在下已给了她们桃木佩件,应无大碍。”顿了顿,白谨嘉又道,“为了防止那妖孽报复,在下会在郡王府四周布下阵法,府内也要多摆设桃木做的物件。”
                              “这个不难。”郡王抬起眼睑,目光缓缓在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芸奴的身上,目光有些深邃:“不过,若能将那大胆的妖孽除去,才是根治之法啊。”
                              “郡王勿忧,若那妖孽敢来,在下一定让他有来无回。”
                              “如此甚好。”郡王抬起手,立刻便有三个美女捧着金托盘进来,捧到三人面前,“这是本王送给三位的谢礼,还望三位不要嫌弃。”
                              白谨嘉的是一只龙泉窑的粉青鬲式香炉,叶景胤是一只玛瑙杯,芸奴则是一匹宫中用的锦缎,三人谢过出来,芸奴捧着那匹锦缎,月光映照在上面,就像是铺了一层水一般柔顺,上面所织的花鸟栩栩如生,十分动人。
                              “郡王真是大手笔,这匹缎子至少价值上千贯。”叶景胤道。芸奴吓了一跳,她一月的月钱才不过一贯,这匹布竟然值她一千个月的月钱,一时间吓得她像捧祖宗牌位一样将那匹布捧着:“胤公子,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您帮我收着吧,放在我那房里,实在委屈它了。”
                              “也好,免得那些势利眼的丫头又跟你过不去。”叶景胤笑道,“过几日是迦兰寺赏菊大会,正好做一件新衣裳,你随我穿去赏菊。”
                              “阿弥陀佛,这衣服会折了我的寿。”芸奴念了一句佛号,侧过头去问白谨嘉,她的脸色有些阴郁:“白公子,那个南华真人会来报复么?”
                              “这就不知道了。”白谨嘉故作轻松,“我只知道,他的修为,实在不低啊。”
                            


                            43楼2012-10-26 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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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女端了一只汝窑茶盏,捧到郡王面前:“这是厨房您特意为您煮的醒酒茶,喝了身子会舒服些。”
                                渤海郡王端过来一饮而尽,使女接过茶杯,欲言又止,郡王道:“你想说什么?”
                                “郡王,那匹缎子是官家赏赐给您的,是宫妃们才能用的上品,您怎么将它赏赐给一个婢女呢?”
                                渤海郡王连眼都没有抬:“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本王了?”
                                使女一惊,忙跪地磕头:“奴婢多嘴,请郡王恕罪。”
                                “下去吧,以后不用进屋来伺候了。”
                                不能进郡王的卧房,自然是失宠了,使女眼中含着泪水,原本还想求情,郡王冷冷道:“出去。”
                                使女只得磕了个头,毕恭毕敬地退出去了。
                                郡王起身,将放在床边的盒子打开,拿出那把五弦阮,轻轻地拨了几个音,陷入了沉默。
                              接下来的几天异常平静,郡王府里再没有出什么怪事。白谨嘉住在王府中,一刻都不敢懈怠,渤海郡王对她很是赞赏,每日里都有些赏赐。
                                一眨眼重阳节快到了,临安府热闹起来,无论男女,都各自约好了去某处赏菊,整个江南,菊花开得最好的当然是迦兰寺,这其中又要数九月九日这天开得最为繁盛,京中的达官贵人们相携而来,贵妇们的脂粉香令整座山都弥漫着一丝芬芳,往往到十月也不散。
                                闺房之中点了智月龙涎香,香味馥郁,两个使女不停地从箱子里拿出一件件华贵的衣服给她试穿,她换了一件又一件,没有一件满意。
                                “这些衣服都旧了,没一件合意!”乌凌珑气呼呼地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扔在地上,“都怪那个裁缝,竟然把我好不容易买到的织金妆花缎给做毁了。”
                                金兰不解地道:“那匹织金妆花缎那么名贵,你怎么不让他赔啊?”
                                “怎么不要他赔,可你看他那个样子,赔得起吗?”乌凌珑更生气,“我总不能逼得他卖儿卖女吧?”
                                “娘子息怒。”金兰连忙给她端了茶来,“喝杯参茶,消消怒火。”
                                “这东西只会让火烧得更旺。”乌凌珑赌气在旁边的玫瑰椅上坐了,“如今该如何是好,那赏菊会又不能不去,我一定会被人笑话的。”
                                忽然有婢女进来,笑吟吟地对乌凌珑说:“恭喜娘子,西角门上有个老妇人来卖衣裳,说娘子若是穿着她的衣裳去赏菊,必然会艳惊四座。”
                                “这就是胡说了。”金兰道,“一个在大街上卖衣服的老妇人,能有什么好东西?说不定还是别人的旧物,我们娘子怎么能穿?赶快打发走。”
                                那婢女忙道:“原本我也是这么跟那老妇人说的,可那老妇人不肯走,说一定要见上娘子一面,说娘子看了她的衣服,定然不会后悔的。我听她说得这么自信,想必也不是什么市卖货,不如娘子见上一见,若是瞧不上,直接叫人撵出去便是了。”
                                乌凌珑托着香腮想了想:“罢了,带进来吧,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有什么好衣裳。”
                                婢女去了片刻,便带了一个穿粗布衣裳的老妇进来,那老妇一进门,便朝乌凌珑行了万福礼,笑呵呵道:“乌娘子万安,我听说那杀千刀的裁缝把您的好料子做坏了,猜想这时间太紧,娘子想必一时找不到好衣裳,我祖上是在蜀国宫廷里做女官的,蜀国灭时,从宫中的库房内得到了一件衣裳,叫淡月流星衣,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但绝对是件宝贝,经过好几代,如今传到我手上了。你看我一个老太婆,也不配穿这好东西,我思前想后,娘子是临安第一美人,除了娘子,还有谁配穿这衣裳?”她嘿嘿憨笑两声,将怀中的粗布包袱捧起来,“所以我就把这宝贝给娘子送来了。”
                                乌凌珑冷笑一声:“这位大娘,蜀国灭亡至今已近两百年,就算真有什么宝贝,也腐坏了吧?衣裳又不是金银瓷器,也能传世?”
                                “娘子若是不信,看看便知道老身有没有说谎了。”老妇将包袱递给金兰,金兰看了看乌凌珑,乌娘子点头,她才接过来,小心地将包袱放在桌上,掀开一个角。
                                然后,两个少女都惊呆了。
                                老妇人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
                                
                              


                              44楼2012-10-26 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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