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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鸢醉 出品】冷锋下部 孤城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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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兰呢?”斯佩多捧着一杯热咖啡向他们走来,口吻中完全没有好久不见的感觉。
“说来话长了。”骸笑了,“这是云雀恭弥,这是斯佩多。”双方点头致意,没有询问对方身份的意思,“你怎么在这里?”骸问。
“很显然我升迁了。”斯佩多说,“你们呢?不像是蜜月旅行。”他打趣道。
“我只是觉得,希特勒要换个方向了,你该知道,英吉利海峡甚至让拿破仑阵兵一年之久。”骸眨眼。
“看到那家照相馆没?”斯佩多指着一家豪华照相馆的橱窗,“那家店主是希特勒御用摄影师,他们家的橱窗里在战争之初是北欧地图,随后登的是法国,现在,已经换成南斯拉夫和希腊了。”
“战争要向东线扩展了。”云雀低语,他捏紧了骸的手,骸亦回握表示安心。——你在就好了。
5月,橱窗里换上了包括波罗的海沿岸在内的东吹大地图,战局再次被扩大了。
骸回到家里的时候,并不惊讶地发现云雀已经在收拾行李了。“我们要到苏联去。”骸说,“你后悔吗?”
这种几乎是逐着战争的生活,你厌倦了吗?
“没有,还远远不够。”“我也是。”
没有与斯佩多道别,他们这一生中也再也没有见过他。
列宁格勒。原名圣彼得堡,1917年,这里发生了一件天翻地覆的大事。
这里比柏林要冷得多,即便是五月,可他们剩余的财产并不足以支持他们一栋设施齐全的房子。迫于生活,他们住进了地下室。
那里阴冷、潮湿,但是毕竟是个家。多年来漂泊,流浪的心何时才会有一个归属?何时,才能为了什么停驻?
云雀经常去拉多加湖垂钓,湖心一叶孤舟,他穿着并不暖和的衣服,黑色的碎发剪得短短的,他喜欢平静地凝视着湖水中的某一点,他并不会上钩的每一条鱼都带回去,他总是会选一条或者干脆全部放生,骸总会开玩笑说:“老头子做事总不会错。”即便他们会没有晚餐,至少此时是难得的安逸吧。
一段时间后,云雀认识了一个中年人,约莫四五十岁,胡须却已长得满脸了,他偶尔也回到湖中心钓鱼,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所以前两次他们遇见时,彼此都没有说话,直到后来,云雀再次将全部鱼放生时,那人终于开口。
“你不用带一些回家吗?”标准的俄罗斯语,就连骸也是一知半解。
见云雀露出疑惑的神情,那人丢了一条鱼过去,“带回去吧。”
云雀摇摇头,将那条鱼也放了,顺便用小刀,在一边的石头上刻下了什么。
那人看过去,原来是一排排的“正”字,他猜测——事实也确是如此——那是来自东方的计数方式。
各自收拾了东西,背光中云雀看见,那人的眼睛,如十几岁的少年一般年轻。
“回来了?”回到地下室,骸正在切洋葱,空气里一股刺鼻的味道,云雀不禁皱眉,“我们今天已经没有面包了。”骸继续说,“不过今天先对付一下,明天我就去做私人医生了,所以……”被洋葱刺了一下,骸避了一避。
云雀走过去想帮他,却被骸拦住了,“好了好了,你就站在那里,这儿太难受了。”
云雀没有再坚持,而是问:“你去做谁的私人医生?”
“是个意大利籍的新贵族,对话会方便一些。”骸漫不经心地回答。
“抱歉,我今天并没有为你准备礼物。”沉默了一会儿,云雀突然说,骸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没关系,你生日的时候我们在奔波,我不是也没为你准备么?再说也不是多么值得纪念的日子。”
“对我来说不是这样的。”云雀又向他走去,这次骸没有阻拦,任他从后面抱住自己,将整个体重交给自己,云雀接着说,“我不知道还能与你共渡多少次生日,但我知道,那一定不会多。”
骸的动作不再连贯,他做了好几次,才切下了一片洋葱,“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32楼2012-08-29 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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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雀扶住了他的手,防止他切到自己的手,“所以我觉得不够。”他的声音听上去很闷,像被棉絮覆盖了一般,“我想在接下来不多的日子里……”他突然觉得不对,想改口又无从开口,“不知还会有多久,但是……”
    骸放下了刀,反手握住他的,“即便知道跟我在一起总有一天要死在我手上吗?”
    “我说过我欠你一命。”
    “我也说过,我们两清了。”或许是因为洋葱,他的声音也加了鼻音,“其实,你没必要的。”
    “我心甘情愿。”云雀说,“我只知道,我们的生命,并不会漫长,或许这里就是终点。”
    骸摇头,“你说过,你不会让他们杀我。”然后又笑笑,“现在提这个做什么。”
    “你从来没信过我。”云雀紧了紧力度,“你一直当我做戏,你自己也一直在做戏。”
    “我怎么……自己都没发现呢。”骸淡淡地回答。“云雀恭弥,你听好了,既然是你要如此,那以后如果我要死了,一定会拉上你一起。”
    如若是有一天,我们在时间的夹缝中迷失了彼此,不要说再见,请不要说再见,我一定会找到你,然后天堂炼狱,阴魂不散地誓死追随,如若我们终究无缘天堂,那么就将九重地狱,挨个儿走一遭。
    还记得当年南京,那天的歌女唱过吗?
    “哪个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未变,那便生当归来死亦相思吧。
    第二天一早骸就出门了,云雀没有再多问,喝了点凉水出了门。
    云雀这天终于带回了一条鱼,而骸也买回了些黑面包,事实上那味道并不好,可他们甚至没钱喝牛奶。
    骸显得很疲惫,然而依旧是每天一早就出去了,而在云雀终于想问他些什么的时候,他却又告诉云雀,“明天我可以休息,但必须带我的老板出去散步。”
    “你已经忙了很久了,我不想你一直这样忙得停不下来。”云雀皱眉。“而且你们每天在一起的时间比和我相处的还长。
    骸愣了两秒,突然笑了出来,“喂,我说云雀恭弥,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是又怎样?”云雀挑眉,意料之外地坦白。“我就是不喜欢你一直和别人呆在一起。”
    因为不抓紧就会失去,已经有一个白兰了,他们俩还能有多少时间相处?还会有多少?没有时间了……
    “Mio dio……”骸叹了一口气,无奈于这人偶尔的孩子与改不了的倔脾气,“干脆,我带他去陪你钓鱼吧。”
    云雀这才点点头,“我正好遇上一个怪人,语言无法交流。”
    “能被你云雀恭弥说成是‘怪人’的……”骸忍住笑意,“还真的想见见啊。”
    


    33楼2012-08-29 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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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约十点,骸推着他的老板来到了拉多加湖边,令人惊讶的是,云雀竟没有如往常一起乘船去湖心,而是与一个满脸胡子的人并排坐在湖边,没有说话,一个看天,一个看水。
      “骸先生,您的朋友真有趣。”乔托——骸的老板温柔地笑着,这样说。
      “在做什么?”骸走过去问,云雀站起身,看了乔托一眼,“是他吗?”骸点点头。
      云雀没再说什么,而是去解绳子,打算乘船去钓鱼,那人也开始解船,明显是打算同行。
      “我可以乘您的船吗?”乔托站起来,有礼地问着那中年人,那人点头表示没问题,乔托便小心地上了船。
      “您叫什么名字?”等船到了湖中离湖岸一段距离了,乔托才问。
      “弗拉基米尔。”中年人的声音浑厚,这名字却是令其它三人俱是一愣。
      “列宁?”骸问,这句话弗拉基米尔还是可以听懂的,他嘿嘿地笑着:“刚好同名而已。”
      乔托耐心地为双方翻译,谈话立刻生动了起来,弗拉基米尔突然问:“那位小伙子在石头上刻字是做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了云雀身上,云雀皱眉,用不大熟练的意大利语说:“是用来计数的。”
      “这我当然知道。”弗拉基米尔显然并不满足于这个答案,“请问那是用来计什么的呢?你几乎不带鱼走。”
      “我杀过的人数。”云雀说,毫不避讳,“我只是在想,要过多少天,我才能放生与我所杀人数一样多的鱼。”
      死亡往往是一瞬间,然而生命却需要久得令人痛苦的时光才能如斯成熟。
      骸悄悄地握住了云雀的手,而弗拉基米尔却长叹了一声:“一战的时候,我也杀了不少人。”
      “原本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可是现在终究是一报还一报的。”他继续道,“所以我注定用我此生的孤独清洗罪孽。”
      “然而战争,并不是说一个人放下枪,就可以结束的。”松树在风中籁籁作响,他的声音竟也哑了几分。
      “并不说一个人不愿意杀戮,就可以停止,并不是说一个人醒悟,就可以唤醒所有人,并不是说一个人牺牲……”
      “就可以换回所有人的幸福……”他浓密的毛发挡住了他的双眼,“但是……不试怎么知道……”
      不试怎样知道,记得在南京,张启军也说过一样的话。
      云雀再次丢掉了一条刚上钩的鱼,“好了,结束了。”他顿了一下,“但是今天之后,我还是会杀人。”
      “因为宣战者,全部有罪。”
      冷锋呼啸着,席卷了整座城市。
      


      34楼2012-08-29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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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II 破土而出——保卫列宁格勒
        “乔托,今天是检查的日子,你没忘吧。”早上十点,骸提着药箱准时出现在乔托家的大宅。
        “啊,当然没有。”乔托正坐在华丽的沙发里,“快过来吧。管家,看茶。”
        “你今天心情不错,刚刚在做什么?”骸将药箱放在茶几上开始做着检查前的准备。
        “我在看旧照片,我有一个故人,过去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乔托露出了怀念的神情,“那个时候,我们一起念书,一起逃课,一起被教授批评,那个时候我总爱说,‘我们Demon啊,头发比海水还蓝呢’。”
        “Demon?” 听到这个名字,骸微微皱眉。
        “是啊,和骸君你有点像呢。”乔托温柔地笑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可惜,照片并不能刻下他蓝色的头发。”
        “Demon·斯佩多?”骸有些惊讶,“真的是黑桃……”那照片里的人,还有略显天真别扭的笑容。
        “骸医生认识他吗?”乔托也没想到,“这世界还真是小啊,有些时候。”
        “凡四海内,皆兄弟也。”骸心里一阵悲凉,如果有一天,更多人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那你认识阿诺德吗?”
        “那是谁吗?我并没有听说过。”收起照片,乔托说,“斯佩多加入党卫军的时候,我继承父业经商了,现在好不好,也不知道他。”
        其实他一点也不好,骸想,若有一天,他与云雀生生分离的时候,也会是这般吗?人的心情有些时候是很奇怪也是很巧合的,当你拼命去假设那种情况的时候,你以为你会有的感受与在事件着实发生时,是相去甚远的。
        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越过那条线便再也跨不回来,如他的心早与那天灯一同飞走,再也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
        “很快……列林格勒也不能避免战火了吧。”乔托有些遗憾地说,“那时,我将前往美国,骸医生也一同去吗?”
        “不,我比较想留下来。”骸说,“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见证一下。”
        阿芙乐尔号……冬宫……从圣彼得堡,到列林格勒,世界大战已陷入一片胶着,如果这里也有幸加入,一定会是一场毁灭般的史诗。
        “Demon那个时候问过我,愿不愿和他一起加入党卫军,我问他做什么,你猜他怎么说?”
        骸摇头,乔托说,“他告诉我,去见证一下毁灭的力量。你说,他是不是疯了,人怎么能把自己毁灭呢?”
        说着乔托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骸从他颤抖的双肩才明白,这个一直温和地笑着的人,哭了。
        “你说……人怎么能把自己毁灭呢?你说……我当时怎么就没有那个勇气,陪他一起走呢……”


        35楼2012-08-29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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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骸到家了之后,云雀已经坐在桌前画画了,其实云雀会画画这种事情,骸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之前要不是没时间,就是没条件。
          云雀偏爱素描,骸走到他身边靠着他的肩,看他把自己的侧脸画在纸上,他问他,“若是我疯了,你会陪我一起疯吗?”
          云雀顿了一下,侧头看了骸一眼,“你在乔托家和他说什么了?”
          “你就回答,是还是不是。”骸搬过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又笑着转开头,“不行,太逗了。”
          云雀拍开他的手,“你觉得,我现在没有在陪你疯?”
          是啊,他们从意大利到了英国再到彼得格勒,每次都出现在斗争中心,与其说是一种追逐,不如说这是一种刻意的向命运的挑衅。
          后来那一天,云雀将这幅画送给骸的时候,骸才想起,这家伙大概只这么画过自己那么一次,只是他那时有够粗心,没有看到那幅画的背后,写着淡淡地日文,是云雀独特地字体——“唯一”。
          6月21日,那是苏联一年中最短的一夜,只有两三个小时,苏军俱乐部的舞台上还上演着考涅楚克的喜剧。而正在这仲夏之夜短暂黑暗中,德军已截断了通讯线路,凌晨3时,这里的黎明,静悄悄的。
          在波罗的海到喀尔巴阡山长约1500公里的地区,苏德战争最终是爆发了。
          1941年7月3日,斯大林向苏联人民发表演说,号召人民为保卫祖国的城市和乡村战斗到最后一滴血。
          1941年8月中旬,德军兵临列林格勒城下,希特勒扬言要在9月1日前占领列林格勒。
          可是他们似乎过于轻视了这里的人民的力量,这是一个可怕到女人如男人一样作战的地方。
          这是一个从未被战胜的民族。
          9月下旬起,德军大炮不分昼夜地对列林格勒展开攻击。
          “我的耳朵已经快听不见了。”迫击炮再度响起,骸无奈地摊手,震动让桌上的纸张都恐惧似的颤栗起来。
          云雀依旧画自己的画,然而他已经没有钱去买新的炭笔了——事实上,也没有人在卖笔了。
          “你现在写的文章,反正也送不出去,何必那么积极。”他指着骸完成一半的手稿。
          “至少,有你一个读者。”骸眨眼,“我从来不在意,实际上,也很少有人响应我的文章。”
          “人们通常是不愿意做殉道者的。”云雀说,迫击炮终于进入了休整期,他的声音也清晰起来。
          “kufufu,那种角色,我来做就好了,但若是死亡能唤醒更多人,我倒就真的该感谢战争了。”
          “他们在死亡之前,总是认为事不关己的。”云雀突然抓住了骸的手,“而且殉道者的工作,你不能做,我来做便好。”
          “为什么?”
          “因为布道者不是殉道者,若是他死了,他的魔力,无论如何会消减一半。”
          “不会,马恩死了那么久,苏联还是不可遏制地建立起来了,在一种思想成熟之前,总会有无尽的嘲笑与反对。”
          “所以牺牲的或许是巴黎公社,但不会是马克思,他的思想需要发展,所以他必须看着别人为他而死。”
          “你的意思是,布道者比殉道者更痛苦?”
          “或许吧……”
          


          36楼2012-08-29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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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彼得格勒陷入了粮食短缺问题,大气逐渐寒冷,湖水也上了冻,面包如今只是每天120克又干又硬的黑面包。但在这时候,哪怕是一些糟糠谷子,人们也会饥不择食吧。
            长时间的艰苦生活终于让骸引发了胃炎,加上他强大的精神压力,胃痉挛让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云雀那时就会什么都不做,只是抱住他防止他伤到自己,实在不行把手放进他嘴里,那时骸就会笑着问他:“我作为医生,是不是很没有用?”
            “如果是的话,我早就死了。”云雀只是紧了紧拥抱,借以取暖,骸的头发已然长长在身后束好,只是心境不同了。
            头发剪掉再长出来,还是一样的长度,镜子破掉再拼上,又可以填补那裂缝吗?
            1941年11月下半月,列林格勒所有粮食已耗尽,若是不赶快想办法运粮进城,几十万上百万人,都得饿死。
            天寒地冻的日子里森森然下起了雪,连穿过雪原的西伯利亚狼群也少了。漫天遍地的雪白,竟比尸横遍野还要令人恐惧和绝望。
            湖水结冰了,船运不能再继续。于是人们开始沿着拉多加湖冰封的湖面取得外接支援——当然,这是他们最后的退路了。
            湖面并不十分结实,汽车开上去还是随时有陷入冰窟的危险,那日云雀正坐于湖边取景——他只剩最后一只笔了,他知道这种画法并不那么适合眼前之景,但他就是停不下来。
            如同《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一样,云雀想,但立场终究是不同的。
            汽车的后轮再次卡在了冰窟中,人们纷纷跑过去,想把车推开,可冰窟却越来越大了,等人、车一同撤离的时候,湖中心几乎裂开了一个三米长的裂纹,如地狱中张开的血盆大口,将所有人吞噬。
            人们都颓然地坐在了一边,有的哭泣有的叹气,遍地饿殍之中,他们知道,或许,终是躲不过这一劫。
            正是这个时候,云雀看到远处摇摇晃晃走来了一个人,他身形好像随时都要倒下去一样,蓬头垢面异常狼狈,但云雀想,他认识那双眼睛——那年轻的双眼。
            弗拉基米尔来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他爬向了多加湖中的那个口子。
            在裂纹边,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用异常标准,异常朴实——连云雀也可以听得懂的俄语说:“斯大林让我们死守到底,但我们到底不是为了他留在这里。”
            “如果我们失去了这里,我们或许会死,或许会成为囚犯,结局只会是——我们什么都不是了。”
            “我们就快什么都不是了,你们却还坐在这里哭泣,兵临城下,德国人就要杀进城的时候,我们却都在这里,蒙住眼看不见未来,难道说‘永不放弃’这种道理,还要我这个杀人狂告诉你们吗?”
            “没错,我从战场上回来后,已经被你们叫了大半辈子的杀人狂了,但是我不后悔。”
            “如果一定有人要为了‘明天’那飘渺的幸福牺牲的话,我宁愿那是我。”
            “你们给我记着,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永不会被战胜!哈哈哈……”
            说着,他如折翅的天鹅,带着那略显华丽的大胡子,带着那被人嘲笑鄙视了大半辈子的罪名,带着他对这个尘世的最后一丝留恋,投入了拉多加湖冰冷可怕的裂缝中,沉沉遁入黑暗之中。
            《重归苏莲托》的旋律似乎响起了,刺得云雀的耳膜生疼,他的手似乎不受控制地战栗这,笔头“啪”得一声,断了。
            云雀想,再如何逃避,终是免不了卷入这一切,既然来这里的都表示是为了见证毁灭与反抗,那么,不如将故事写得更加曲折。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人孩子一样的双眼,和他永世的忏悔与殉道。
            


            37楼2012-08-29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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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雀提出要参战的时候骸一点也不惊讶,放下手中的活,他只是看了云雀一眼,“家里还能得点补贴。”骸笑着说。
              “不过,只我一个人。”云雀说,“你还要见证这一切。”
              “也好。”骸笑笑,“那实现说好了,在我取回你的性命前,你还不能丢给其他人。”
              云雀沉默了一会儿,问:“这个圣诞节,没有礼物吗?”
              “等你圣诞那天回来,我再给你。”骸没有看云雀,而是近乎抢着说:“一言为定。”
              不过有些事情,就是怕什么来什么。虽然早就有预感,可当一切着实发生时,骸却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圣诞前夕,城市里没有一点节日的影子,汽车和人类的残骸到处都是,一样的不值钱。
              在争夺一片工事的时候,双方发生了激战,由于云雀一直身先士卒不畏炮火,且总能一次次化险为夷,当地人称他为“东方飞来的不死鸟。”此刻工事一失,立刻有人想到了云雀。
              当时他正给骸写信,犹豫着如何下笔,他明白这个圣诞,虽然离家不远,但终是抽不出时间和精力回去与骸共度了。
              正独自思忖着到底该如何交代事情,一个高加索人跑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时间紧急,云雀草草写下了两个字放在口袋里,就匈匈上了前线。
              大地的震动令人惊恐,德国的飞机就在他们头顶上肆无忌惮地进攻,远方似乎还能听到坦克所向披靡的声音,云雀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滞,朝着火力最猛的高地匍匐前进。
              他知道,德国人现在想到速战速决,时间拖久了对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所以他们必须选择持久战,他们所擅长的阵地战。
              反正他们,有的是不怕死的人民,云雀看了眼手中握抢的士兵——有一半是伤兵和女兵,没有一个人有丝毫动摇。
              “伊凡,你带人去迎开敌人左翼,我们要先分散他们的兵力,阻止他们的步伐。”
              “薇拉,集中火力夺回高地。”
              “那你呢?”她问。
              云雀脱下了外套,装满了子弹,空袭的炮弹突然落在他们脚边,炸起一片尘土,云雀的脸上满是不可抗拒的毅然,“我去结果那辆装甲坦克。”
              “那太危险了。”
              “援兵要到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必须空出足够时间让援兵赶到这里,这本与我无关。”云雀说,“但是,就这么定了。”
              不容置疑的语调,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却并非为了自己。似冰封的雪原下坚韧漆黑的岩石,人们从他坚定的眼中读出,任何的拒绝和帮助,都是对这个男人的侮辱。
              再次握住枪的时候,云雀有一种久违的感觉,似是一个熟悉的朋友,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绷紧神经,矮下身去,上一轮的空袭暂时结束,云雀在弹坑间快速地移动着,他明白时间紧急,再过不到15分钟德军的飞机就将再次袭来。
              左翼的枪声异常激烈,云雀明白那是伊凡他们在用生命做为筹码为他争取时间,迫击炮的轰鸣让他几乎失聪,碎石和残肢一同向他飞来,他在地上飞快地打滚,以免敌人过于猛烈而密集的火力伤到自己。
              看见坦克了,然而敌军士兵也多了起来,云雀一共只有三十枚子弹,装添需要时间不说,仅三十枚是不可能对抗如潮水般袭来的德军士兵的,举枪射击,看着他们一个个在自己面前倒下去,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枪法在这么久的漂泊之后依然如此精准,计算着杀人的个数,同时他尽力躲避着,他知道,此刻哪怕中一弹,都是致命的,都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
              突然一个人从后面把他扑倒,他回头一看,是个老兵,已然中弹身亡,咬碎了一口银牙,云雀果断起身,似他的尸体为盾牌继续前进,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后继者必须踩着先驱者的尸骨,前赴后继地走下去。
              子弹钉入尸体的声音很沉重,云雀如杀红了眼一样,三十枚子弹已用完,几乎是弹无虚发,从地上拾起敌军的抢,刚要再前进,只见敌军纷纷又撤了下去,援军来了?高地夺回了?还是……空袭又开始了?
              很不幸,是最后一个选项。飞快地卧倒,匍匐在地,飞机又开始丢下炮弹,云雀侧身滚进一个弹坑,然后便见到他刚刚躺的地方已是一个可怖的窟窿,人们都粉身碎骨了,城市被夷为平地了,为何还是不降呢?
              因为他们终于都明白,这座城市的人是不可打败的,哪怕,哪怕死亡是那样地眷恋他们。
              抬起头,坦克就在不到二十米处,右臂受波及剧痛无比,无法承受步枪后座力,换左手拿枪,随手拎了几个残肢作营垒,对准坦克开枪。
              眼前除了坦克便是无尽的尸体,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或许有一天,人们再度走过这里——那时已然会是和平年代,他们会为那些破碎得无法安葬的人立一个碑,铭刻上他们的名字。
              或许哪家的小姑娘会献上一朵小白菊,跪在碑前说:“愿主保佑你们,愿你们与主同在。”
              尘土漫天,迷蒙了视线,云雀却依旧保持射击的姿势,也想起骸从集中营出来后,曾说过一位牺牲者的诗句——
              “我们在这里,在地下,岁月虽慢,我们却在一天天胀大。待到你们的田野鼓起,那是我们将迅速破土而出……
              于是,呼喊声声催:
              我们,死去的人们要控诉!”
              哪怕死去的人有一天要破土而出,云雀也会继续下去——以他们的牺牲和痛苦赢得短暂的光明。
              即便那光明对于黑暗而言过于耀眼,会灼瞎人的双眼,也无所遗憾,因为至少在上一秒,他看见了蓝天。
              在场的人们,如果还有活着的,请一定睁大眼看清楚,这不死的鸟儿,最后的姿态。
              死去的人们,将破土而出,将声声控诉,钉在历史的天空中。
              


              38楼2012-08-29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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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III 最后致意——恍若初遇
                最后一枚子弹打出,同时迫击炮天比精准地命中了云雀所在的弹坑。
                结局是,坦克爆炸了,而云雀的所在,也成了一片焦土。
                那天骸正在家里,微笑着准备云雀得胜归来的圣诞礼物,突如其来的胃疼让他几乎失去知觉,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碎成千片,撕心裂肺的痛苦让他用头去撞茶几角,希望能缓和自己的疼痛,一瞬间爆炸的巨响响起时,他心中一闷,然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苏联暴雪纷纷然又开始下,骸晕倒在茶几旁。
                “不死鸟”牺牲的消息,是与高地夺回的消息一回传出的,人们胜利了,高地夺回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欢呼。
                一个外邦人,只是为了一个信念和一份不明所以的执著,将生命献给了这片冰冷得可怕的土地,这片非亲非故,连一个朋友都没有的土地。
                人们总会说,人死之前,会看到这一世最难以割舍的浮生掠影,然而谁又会知道,死亡的人,便不再会有思念与情感了呢?
                骸醒来的时候,家里依旧是那一片狼藉的样子,他迷迷糊糊好像是做了个梦,很可怕但他已记不清了。洗掉嘴角的血液,看了一眼时间,离12点还差2个小时,打起精神,说不定,说不定他就回来了呢,他们不是说好了吗。
                呵,说好了,滚一边去的说好了。
                当无情的门铃响起的时候,他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去开门,可是送来的却只有云雀的外衣——正是他丢下的那件,被保存好送了回来。
                骸不明白,这所谓遗物为什么要拿给自己,但他更不能也无法想象的是,自己竟会现在这般镇静。
                他说不清那究竟是否是爱,可他知道,自己明明是不愿他死的,他曾为他受过那么多苦,只为留下来。把这一切留下,把他留下。
                他曾经为他受过那么多苦,他不打算偿还吗?他怎么可能不偿还呢?
                桌上还静静地放着他那副画,骸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想,他终究也是没有明白,云雀对他的感觉的,手上一松,衣服落地,那信纸也露了出来,骸抽出来看,手指竟禁不住微微颤抖着,白纸黑字,只写了短短的一句:
                “等我。”


                39楼2012-08-29 1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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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III 最后致意——恍若初遇
                  最后一枚子弹打出,同时迫击炮天比精准地命中了云雀所在的弹坑。
                  结局是,坦克爆炸了,而云雀的所在,也成了一片焦土。
                  那天骸正在家里,微笑着准备云雀得胜归来的圣诞礼物,突如其来的胃疼让他几乎失去知觉,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碎成千片,撕心裂肺的痛苦让他用头去撞茶几角,希望能缓和自己的疼痛,一瞬间爆炸的巨响响起时,他心中一闷,然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苏联暴雪纷纷然又开始下,骸晕倒在茶几旁。
                  “不死鸟”牺牲的消息,是与高地夺回的消息一回传出的,人们胜利了,高地夺回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欢呼。
                  一个外邦人,只是为了一个信念和一份不明所以的执著,将生命献给了这片冰冷得可怕的土地,这片非亲非故,连一个朋友都没有的土地。
                  人们总会说,人死之前,会看到这一世最难以割舍的浮生掠影,然而谁又会知道,死亡的人,便不再会有思念与情感了呢?
                  骸醒来的时候,家里依旧是那一片狼藉的样子,他迷迷糊糊好像是做了个梦,很可怕但他已记不清了。洗掉嘴角的血液,看了一眼时间,离12点还差2个小时,打起精神,说不定,说不定他就回来了呢,他们不是说好了吗。
                  呵,说好了,滚一边去的说好了。
                  当无情的门铃响起的时候,他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去开门,可是送来的却只有云雀的外衣——正是他丢下的那件,被保存好送了回来。
                  骸不明白,这所谓遗物为什么要拿给自己,但他更不能也无法想象的是,自己竟会现在这般镇静。
                  他说不清那究竟是否是爱,可他知道,自己明明是不愿他死的,他曾为他受过那么多苦,只为留下来。把这一切留下,把他留下。
                  他曾经为他受过那么多苦,他不打算偿还吗?他怎么可能不偿还呢?
                  桌上还静静地放着他那副画,骸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想,他终究也是没有明白,云雀对他的感觉的,手上一松,衣服落地,那信纸也露了出来,骸抽出来看,手指竟禁不住微微颤抖着,白纸黑字,只写了短短的一句:
                  “等我。”


                  40楼2012-08-29 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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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他妈的等你做什么!骸把衣服扔到一边去,一脚踹开了茶几,把画也扔在地下,不解气干脆撕成两半,他在做这一切时始终面无表情,平静如水,可他的心里呢,也能如表面一样平静么?像乱麻一样的心绪,多少年不曾有过的感情,这一瞬间喷薄涌现着,像是一座沉睡了多年的火山,那致命的熔岩终究是再也经不起一点点的打击。快步走到柜子前,他开始把云雀的东西都拿出来,统统丢了一地,什么画笔,什么画作,你有种,有种出来再画我一次啊。你敢么,你有什么不敢的?!事到如今,你还掖着藏着做什么!
                    做……什……么?!骸在将那些画稿丢在地上的时候,发现,那下面压着的几十幅,无一例外是他自己。
                    他感觉一阵眩晕,他想哭,却忘了那该是怎样的表情。
                    他不知道云雀是在何时,用怎样的心情画他,那样的动作那样的表情,他或许自己都不曾察觉到此时他自己的样子。他只知道,或许他这一生,终是输了他。
                    翻过每一幅画,全都写了同一个词——
                    “唯一”,然后便是一些简短的那样符合云雀风格,又让人永远无法想象到那时云雀所写的记录。
                    “会留在你身边。”
                    “会陪你一起下地狱。”
                    “会和你一起变成疯子。”
                    “会做你的殉道者”
                    ……
                    这个人,这个看似冰冷固执的人,不知不觉已经给了他那么多承诺,那些承诺一旦做出便一语成谶,再也没有收回去的可能,可是重到那样的承诺又是要怀着怎样的决心才做的出来,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只是在好奇,自己倒底还在担心些什么?还在害怕些什么?还在患得患失些什么?
                    他觉得,他似乎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人。
                    叹了口气,他收拾好一切,回到茶几边,看到那幅被他撕毁的画,突然蹲下身去,把它捡起来,一点一点把它粘好,用透明的胶布,然后放在一边。
                    死要见尸,六道骸暗暗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列宁格勒多了一名来自意大利的医生,用他高超的医术挽救了很多伤员的生命。那个人蓝色长发,白色外衣,像是战火中欲坠的天使。
                    他们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将会往哪里去。
                    他们不知道他是来救世的,还是来灭世的。
                    骸经常背着急救箱在连天的炮火中穿梭,去抢救在第一线的伤者,溅起的弹片时常伤到他,留下一道道丑陋的伤痕,他也不在乎。
                    胃痛的时候,他还是会一个人躲在一边,自己咬住手臂便好,不能让别人看到,因为他知道被发现别人会怎么跟他说,他不习惯那种温情。大战当前,还是不要浪费止痛药了。
                    不知不觉过了近两个月,时间差不多到了他们初遇的那个季节,骸在这段时间里已看到了太多尸体,他知道自己能救的人终究是少数,但他愿意去试,他想起张启军问过他:“究竟是来救世的还是来灭世的?”现在他只想说,他本来打算灭世,可他终究改变注意了,他,或许还是舍不得,如最最卑微的人类一样,舍不得。
                    在他以为这一生注定一人之时,命运女神终于再次注意到了这两个人。
                    那天正如当初一样,分院转来一个重伤病人,这个人的生命力非常顽强,先是被村民所救,让赤脚医生大略看了下,敷了外伤,又在小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伤口突然感染恶化,才送到了骸所在的医院。
                    骸冷静地为他做手术,他腹上狰狞的旧伤让骸一阵眩晕,胃痛上涌,又是一口鲜血他蹲在手术台边,久久无法起身。
                    “骸医生,你没事吧。”骸挥手表示没事,继续手术,可人们都看在眼里,这见惯风浪的医生的手,在颤抖。
                    每一刀似乎都是划在两个人的身上,手术结束,骸松了一口气,揭开他头上的白布——一如曾经那样,回复他的,是他再次对上一双淡漠的眼。
                    “云雀……”骸两脚一软,他撑在病床上不让自己倒下去,云雀依旧是那样看着他,一语不发,骸将头放在他手心,,长长地叹了一声,接着,云雀突然发现自己手心湿润了,原来……
                    这个人还是有眼泪的……
                    而这种泪像连锁效应一般有了一滴便会有更多,骸只是无声地将脸埋在他手中,肆意放纵着他几乎压抑不下去的情绪,只让他一人知道,他唯一一次失态。
                    那幅画后来云雀看到了,那上面重新粘贴起的痕迹预示着什么不言而喻。他只是觉得这段曲曲折折的故事至此依旧是看不见结局,虽然他们早已身不由己。
                    


                    41楼2012-08-29 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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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2年4月,全城已有了12天的粮食,奇迹般的拉多加湖生命之路,终于使列宁格勒战胜了饥饿的威胁。
                      5月,云雀的身体大都好了,5日他的生日那天,骸将那年那枚贝壳放在袋子里送给了云雀,那本来该是他的圣诞礼物。
                      6月,云雀再度踏上战场成为涅磐的不死鸟,而骸则在后方,在挽救伤员的同时,他想在精神上鼓励人们,于是他重新拿起笔,记录下了这一场场英雄的战役,他将斯大林格勒战役的胜利以一个小说的形式呈现了出来,全民军心大振。
                      这两个外邦人,异教徒,却在这一场战役里,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1942年12月,圣诞又至,骸放下手中的笔,整理了稿子,“圣诞快乐。”他对自己说,然后便蜷在沙发上。
                      云雀回来的时候,他正承受新一轮的胃痉挛,其实他自己明白,再不治,会死。
                      云雀走到他身边,抚过他在自己手臂上一个个咬出的伤口,轻轻说:“骸,我回来了。”接着轻轻抱住他。
                      “云雀恭弥……”骸捏着云雀的肩以减缓疼痛,“终于回来了……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可以为我画一幅最后的画吗?”
                      “不可以。”云雀在他耳边说,他拉过他,两人跪在沙发前,以一种几乎绝望的姿态似是将死的天鹅交缠拥抱着,“我可以在你或者的时候给你画,画多少都可以,但是我不允许你死,死在我前面。”顿了一顿,“骸,和我去医院。”
                      “我要睡在盛满白蔷薇的棺材里,然后烧掉。”骸说,对上云雀的眼,笑意充斥在眼中,“放心,开玩笑的。”
                      1943年一月,气温降至零下23℃,清晨时分,朝阳刚刚穿过天边的云层,投下一道旷世金粉,云雀明白,黎明终究是不可避免地将至了。
                      那一天,苏军阵地上,2000门火炮和迫击炮一齐轰鸣,大地在颤抖,不知是因为过分的激动还是恐惧。列宁格勒英勇的战士从各个方面如潮水般涌向向敌人发起猛烈的进攻,长久的孤寂与困守终于在此刻爆发,简直是要燃尽一世的激烈与热情一般,伴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爆炸和哀嚎声,终于,列宁格勒突围了。
                      1943年1月18日,播音员用抑制不住的激动声音大声宣告着,“列宁格勒解困了,红军会师了!”
                      就连那个冷漠的云雀,在看到人们欣喜的场景时,都会不禁鼻尖一酸,从1941年8月至1943年1月,近九百天的英勇拼搏,终于换得这一刻的自由与胜利,他们在这里度过了最为坎坷最为艰辛的生命岁月,却也明白了,再多的世俗牵绊再多的生离死别不过三个字来得直接和彻底——
                      在一起。
                      现在,他们终究是该走了。
                      在列宁格勒之外,战争并没有停止,1942年11月,北非,隆美尔冒着被送上军事法庭的危险,一口气溃退了700英里,于43年2月退至突尼斯边境,才逃脱了蒙哥马利的追击。
                      阿拉曼战役,使德意联军丧失了北非战场的主动权,战争的天平不出意外地开始倾斜了。
                      同时,白兰,于1942年底牺牲于北非。
                      1943年4月,山本五十六覆灭。
                      1943年5月,北非战场结束。
                      1943年7月,墨索里尼被软禁于亚平宁山脉。
                      不久意大利宣布退出二战。9月13日,希特勒的党卫军将墨索里尼救出,在意大利北部宣布成立了新的意大利社会共和国,枪决了背叛者——包括他的女婿。意大利此刻一片腥风血雨,骸想要回去,却被云雀勒令在列宁格勒医好身体。
                      谁也没想到这一治,便将事情拖到了1944年。
                      闲暇之时云雀还是会去拉多加湖垂钓,并纪念那位伟大的先驱弗拉基米尔。
                      1944年6月6日,天气阴晦,凌晨1点30分,盟军4000艘登陆艇和7000架飞机向诺曼底进发。天空中炮火轰响,万道火舌闪射,烧红了南海岸的天空,也染红了深蓝的海水。
                      凌晨2时,英美空军部队着陆,如潮的进军却被伦斯特当做了一贯的小伎俩而不予理会。
                      


                      42楼2012-08-29 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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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日早晨6时30分,美军第四师于强大炮火的掩护下,在诺曼底滩头登陆,7时20分,蒙哥马利的英第二集团军登陆。
                        至6日深夜,将近十个师的部队成功登陆,鏖战到7月5日,正式突破希特勒大西洋铁壁。
                        那一天,坐在广播旁的骸想起了朗费罗著名的的诗句——
                        “当晨光初照人间,那光芒岂止透过东窗。太阳在前面缓缓升起,多么缓慢啊!但是请看西边,大地已是一片辉煌。”
                        诺曼底战役开辟了欧洲的第二战场,法国领土得到解放,接下来盟军以破竹之势横渡莱茵河。7月20日,史陶芬贝格谋刺希特勒失败,后来隆美尔、维茨勒本等人相继被杀。
                        8月18日,台尔曼被害骸曾所在的布痕瓦尔德集中营。
                        12月,盟军在北欧取得胜利,意大利,巴尔干半岛相继解放,最后一个圣诞节,阿登高地正在激战。
                        此时,云雀和骸终于回到了意大利佛罗伦萨,并得知了白兰阵亡的消息。
                        冷漠无情的战争终究是,带走了那么多的人。
                        爱也好,恨也好,不过在这一场又一场的生离死别中冲淡湮没了。
                        死也罢,生也罢,那些故事,不够怀念一生的。
                        骸并没将写好的书出版,而是在离开列宁格勒的时候就将它们全部烧毁了,或许伤痕文学终究是过于残忍。后来再没有人记得他们,记得他们的书,只是或许在多少年后某座城的某个雨天,一些老矣的士兵,或者是在飞机坠毁之前,一个机智一生的中年人会想起,曾经有两个人,有过那样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
                        佛罗伦萨短暂的小憩过得纸醉金迷,骸拿着一杯红酒走到正在画画的云雀身边,“亲爱的,需要模特么?”
                        云雀抬眼看了眼骸,嘴角一勾,“据说你们西方人更喜欢画不穿衣服的人,不知可是事实?”
                        骸先是愣了一下,“kufufu”地笑了,知道这是云雀的调侃,“我想你或许要等到下辈子了,还是你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云雀依然是一本正经的表情,却在声调中加了几分笑意,“我更愿意等到下辈子。”
                        “天啊,看你……”骸坐在他面前的沙发上,“真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啊。”
                        云雀抬起画笔就要勾勒出骸的轮廓,却被他一个手势止住了,“留点地方,我想你吧自画像一同画上去。”
                        耸了耸肩,云雀开始专注于这个人,他很有职业精神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手中的红酒依旧举着也不抱怨酸。夕阳带着几分向晚的意味徘徊入室,倾洒在两人身上,光线朦胧,让云雀看不清骸的双眼。
                        看不清便不画了罢。示意骸结束了,然后对着镜子在旁边画起了自己的自画像,角度刚好,如一张照片,将刚刚那光景,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最后骸走过来,模仿着云雀的笔法为自己画上双眼,云雀这才发现,画中的两人,正无声地对视着,仿佛望断了前世今生,不会改变,至此足矣。
                        云雀拿过骸手中的红酒对着图就是一泼,一道红色闪过,正画在两人中间,也划过骸妖冶的右眼。
                        “这样,才算完毕。”红色如地狱之花,将两人隔开了一道天堑,然而……
                        目光却依旧紧紧相随。
                        不会分离。
                        至死不渝。
                        


                        43楼2012-08-29 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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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特勒死了,带着仓促新婚的夏娃一起。
                          1945年5月7日,德国宣布无条件投降。
                          德军的集中营已被攻占,骸和云雀回到了魏玛,布痕瓦尔德。
                          在一具具几乎不成人形的尸体中,骸看见了一枚圆圆的小镜子,他知道那是什么,他比谁都清楚的。
                          他一把撑住云雀,防止自己摔倒在地。
                          他几乎是踉跄着走过去,徒手挖出了那个人,海蓝色的短发,依旧那样柔软。
                          可他却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一边的人招呼着想把骸赶开,骸却依旧坐在一边,不为所动,只是问:“他是怎么死的?”
                          “你说这个Demon·斯佩多么?”一边的人翻出了手中的记录,那本子破破烂烂,却是无数人的姓名最后的归依,“是受到了7·20事件的牵连,被送到这里来的,真是可惜,他原来还是这里的盖世太保,最后自己竟然也惨死于此。若不是念及旧情,我想他的物品时不会被保存的。”
                          “我可以亲自安葬他么?”骸抬头对上他们诧异的眼神,云雀走上前去,告诉他们:“他是我们的亲人。”
                          “谢谢你。”骸抱着斯佩多的尸体站起来,云雀扶住他,他们一步步走出魏玛布痕瓦尔德。
                          “谢谢你,kyoya。”
                          何必言谢,他们本身亲如一家,或许甚至是超越了亲人、友人、爱人的存在吧。
                          所以,这唯一的一次,kyoya。
                          他们将斯佩多安葬在集中营外一个安静的地方,立了一个小碑,上面写着,“阿诺德和斯佩多。”
                          他相信,离他不远的爱人一定会找过来,然后生不能在一起的两个人,死后终于能够长久相伴。
                          他们,死在布痕瓦尔德。
                          那是一个海变成湖的故事。
                          现在,雨停了。
                          握紧骸冰冷的手,云雀问:“下一步,你要去哪里?”
                          骸愣了愣,然后回握住了云雀,十分镇定地望着他,“去战争还未结束的地方,我要回到中国去。”
                          《冷锋·孤城·列宁格勒部》完。
                          


                          44楼2012-08-29 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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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IV相爱相杀
                            “回中国?”云雀皱眉,“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你只能从两条路到中国去。”他顿了顿,“要不然是从驼峰航线,不过以你我的技术来看,死在途中的可能或许大于百分之九十。再不然就是从西南部,也就是远征军那片,不过就你我二人入山的话,死在途中的可能大于驼峰航线。”
                            骸微微一笑,“不要紧,我们还有第三条路,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你,此刻的你,是否依旧站在你的国家的那边。”
                            云雀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也让骸明白了他内心的挣扎,或许却是是看遍了太多的尸横遍野生灵涂炭,可是,人,终究是难以战胜自己的天性。
                            说台尔曼是叛变者,他最终却只是违背了第三帝国,而非德意志。
                            “那么,如果你不愿意背叛国家,我就会背叛你呢?”
                            “死。”
                            “谁死?”
                            “无论哪种情况,无论哪个人。”
                            “好。”
                            有时死亡,更加刻骨铭心。
                            骸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找到山本武。通过云雀他们辗转回到了日本,这个时候男人们大都出去打仗了,其实日本人民过得也并不好。
                            但是既然不好,为什么不停手呢?用那么多生灵涂炭换取带血的财富,真的有意义吗?
                            没有人知道答案,因为从来便是如此。
                            6月初,山本从国内赶回日本招待两位,坐在日式的宅子里,山本端出了清茶。
                            “你现在,怎么样?”骸问山本。
                            “还不错,我一直不在前线的。”山本挠挠头,“倒是你,明显瘦了不少。”
                            骸将这些年发生的事大略跟山本说了一下,并表达了希望回中国的愿望,他拿出了山本当年给他的枪。
                            “这个,我一直没有用,就是希望有一天,能亲手交还给你。”
                            “太见外了,骸。”山本接过枪,“其实也不难,实不相瞒,我现在中国人有交往,而且就在重庆。”
                            云雀闻言挑眉,身上散发出的冷冽气息令山本一顿,他立刻接下去说:“不过你们放心,我没有背叛日本。”
                            这下倒是骸有些不解,他干脆问:“你在重庆都做什么?”
                            “我假装和他们合作。”山本说,“不过这件事,请不要告诉任何人。”他难得如此严肃。
                            云雀和骸都点了点头,山本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了一贯的笑容,“那么,收拾一下短暂休息,下周我们就出发。”
                            “云雀,你不想多留一会吗?”走出山本的宅子,古城京都有些荒芜,不禁让人想起了当年的南京。
                            云雀摇头,“我更想看到的,还是太阳升起后的日本,”他说,“但是我明白,黎明前必有苦难而漫长黑夜。”
                            “对黑夜的恐惧是人类所共有的。”骸握紧了云雀的手,“然而无论黑夜如何漫长,痛苦如何持久,太阳,终会照常升起。”
                            “照常……升起吗?”云雀喃喃道。“便也会,照常落下吧。”
                            “会的。”骸轻轻抱住云雀,“台尔曼告诉过我的,不过我想黑夜来临时,石头就会开花了。”
                            “若是石头开花……”云雀亦回身抱住骸,“我相信,一切苦难都是值得的。”
                            “只愿我的灵魂……不负我的苦难。”
                            “是我们。”
                            (最后三句有参考祭司大人《一代人》,永远的经典)
                            


                            45楼2012-08-29 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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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六月底平安到达了重庆,中国的临时首都。
                              云雀发现,骸自从到了中国之后便有些奇怪,他很少在家,而是成天往山本那里跑。云雀不管,但不代表他不在乎。
                              “我们已经被盯上了。”他对骸说,顺手撕毁了刚刚完成的作品,他已经撕了很多张了,“你知道,他们现在叫军统。”
                              “我也知道,军统的局长是谁,”这个老对手,他们终于又碰上了,“你猜我前几天见到了谁?”
                              “谁?”
                              “张启军的哥哥。”骸说,“就是那个拷打我的冷面男人。”
                              “他认出你了?”
                              “没有,我带了帽子。”
                              “别跟他们起正面冲突。”
                              “我知道。”骸将帽子扣在云雀头上,“不过,最应该听这句话的人是你。”
                              “你每天找山本什么事?”云雀问。
                              骸顿了一下,“也没什么事。”他回答。
                              8月6日,清晨7时左右,广岛的上空响起了一阵警报,不过对于日本人民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惊慌的事,美国飞机每天都会对日本本土狂轰滥冲。8时整,B—29进入广岛上空,并投下了“小男孩。”
                              一时之间,生灵涂炭,尸横遍野,相当于2万吨TNT的爆炸成功,将周围一切化为灰烬。
                              “骸,你知道吗?”云雀手中的报纸落下,他轻轻对骸说,“我的家乡,便是广岛,而它现在……被毁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
                              “人们为什么要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一切地去伤害别人呢?如果说德意日是这样,英法美又何尝不是?!”
                              “为什么是他们?为什么是广岛?为什么?”
                              骸垂下头,冷冷地说:“这只是你们日本人,自作自受。”
                              “那来杀我们啊,杀我们这些军人啊。”云雀从未如此悲切,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骸,“为什么你所反对的,到了日本的身上,就全然不成立了?”
                              “我什么都没有反对过。”骸说,“我从来不是站在任何一方的,我希望事情结束,仅此而已。”
                              “这便是你所谓救世之道?”
                              “我的行为,还用不着你来插手,云雀恭弥,从来用不着。”
                              这次争吵之后,骸两天都没有回来,云雀甚至以为,他又回到了1937年,骸离他而去。
                              8月9日晚,云雀去了山本在成都的暂居地,他说他假装与中国人合作,所以他可以自由出入这里。
                              骸的确是去了山本那里,不过他有别的目的,那天晚上,他正与山本喝着酒。
                              “骸,我们不能喝酒,这是纪律。”山本推辞着,“不然我以茶代酒?我明天就要行动了。”
                              骸摇头,“不要紧,你陪我,就喝一点儿。”他将杯子塞到山本手中,斟满酒,“很久不见了,我们说说话。”
                              山本讪讪地接过酒喝掉,骸又给他倒上,“你明天什么行动?”
                              “对不起,骸,我不能说。”
                              “你不需要告诉我那么仔细,就告诉我要去干什么。”
                              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山本,鬼使神差的,山本说,“我要去杀一个人。”
                              骸并没有追问他要杀什么人,山本也没有说的意思,两人依旧喝酒聊天,终于骸问:“山本武,你喜欢我吧。”
                              突然改了中文,山本有些惊讶,此时,云雀到了门外,借着酒劲,山本大胆用中文回了一句:“是,我喜欢你,骸。”
                              骸笑了,“你是不是担心我和云雀……”
                              山本立刻接下去:“是的,你们现在,在一起。”
                              “如果我告诉你,只是做戏呢?”骸的眼睛一亮,“他应该明白的,我心里始终有什么放不下,你还记得我们的初遇吗,山本?”
                              “骸……你不会……”山本忘了喝酒,头低得不敢看骸。
                              “是的,武,我也喜欢你,一直都没有变。”
                              门外的云雀第一次后悔自己学了中文,但当他打算推门而入时,却从门缝中看到,骸主动吻了山本武。
                              他感觉自己是被钉在了原地,好像在魏玛那时一样,那段他不愿回想的记忆又出现在眼前,骸……他是主动的……他甚至从来没有吻过自己……他说……他喜欢……喜欢……
                              咬碎了一口银牙,云雀逼着自己转身离开,既然不爱,就不必再逼了,如果说他从一开始就输个彻底,那么他认可。
                              他从未想过,那一切都是虚假的,他无力地坐在沙发里,过往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掠过,他那个为他受鞭打的六道骸,那个悲伤地离开他的骸,那个对他说“带我走”的骸,那个为他哭泣的骸,假仁假义,全是假的!他拿出为他画过的那些画,那一个个誓言还如许绊话,可他给过自己什么承诺吗?什么也没有。
                              他翻箱倒柜,最终平静地烧了那些画,如骸曾烧过的那本书一样,看着那些苍白的画卷一点点在火盆里蜷缩翻卷,最终凝成焦炭,他想他的心在这一刻,同时心如死灰。
                              偏偏是,没有找到两人在一起的画。
                              找不到也好,找不到,也好,他怕自己会缺了勇气,将它也焚尽。
                              突然几个人闯了进来,云雀回头,为首的,是那个张启军的哥哥。
                              


                              46楼2012-08-29 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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