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离开医院,高伟开车来接的,谭籽阳坐在车上一直闭著眼睛不说话。湛如知道他是在睡觉,昨天半夜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早上醒来才看见谭籽阳在病房的沙发上坐了一晚上,肯定是累了。
高伟把他们送到公寓楼下,她先下车,谭籽阳还在车里跟高伟说话,大概是交代公司的事。
她站在公寓大楼下面等他,早晨的风微凉微凉的直往脖子里钻,等了几分钟,她看著谭籽阳下车走到她面前,问她:“家里有排骨吗?”。她说:“没有,我去买”。她知道谭籽阳爱吃糖醋排骨,可那是她最讨厌的菜,实在不明白那种又酸又甜的味道混在一起有什麼好吃。她转身要走,他说:“一起去”
她又吃了一惊,比昨天晚上他帮她洗苹果还要吃惊,也更加怀疑他是被撞坏了脑子,否则怎麼可能跟她一起去买菜。简直是天方夜谭!可他表现的很诚恳,虽然一张冷冷淡淡的臭脸不变,但全程都还比较的配合,她买什麼他就跟在后面,还主动用他好著的左手帮她提了一颗大白菜和一条鱼。
真是怪事天天有,昨天和今天特别多!
湛如一度以为谭籽阳被撞坏了脑子,但事实很快证明不可能有人被车子一撞就改变了本性,比如臭脾气。他们提著东西进门,她埋著头换了鞋,正准备进去的时候发现谭籽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正死死的盯著鞋柜上头,顺著他的目光看过去,她立刻心口一紧,惊呆在原地。
下午出门的时候随手把把戒指取下来,她实在没有料到他这麼快就会跟她一起回来,偏偏还让他一眼就看见。他把手里的提著的菜口袋往地上一扔,拿起戒指怒火中烧的瞪著她,“这东西在你眼里就这麼低贱,不值一提是吗?”
她说:“不是,我只是……”想解释,突然发现找不到任何可以解释的理由,或许谭籽阳原来就说的很对,只是不够委婉。
她没能给出半点让人满意的理由,他却已经气极了,猛的掠过她一路冲到落地窗前,一扬手把戒指扔了出去。她眼睁睁看著那一点晶莹的光飞快闪逝,觉得心也不断的在往下坠,仿佛要跌进空茫的深渊里去。
谭籽阳扔了戒指就没再理她,迳自进了书房,一直到吃午饭的时候湛如去叫他。站在门口敲了许久的门他都没理会,他不出声,她也不敢自己开门进去,只得作罢。好好的一桌子菜摆在那里动也没人动,又原封不动的收回冰箱里。
谭籽阳关在书房里整整一天都没有出来,连晚饭也没吃。湛如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景况,以前谭籽阳跟她发脾气都会一走了之,从来没有像这样留下一整天又不理她。她一个人草草的吃了几口晚饭,留下饭菜放在微波炉里,又去敲书房的门,里头还是没人理会。她甚至有些茫然无措起来,坐也坐不住,站也不知道该往哪里站。人在慌乱之中总会抓出些头绪来,找点事情来做,她於是决定下楼去找戒指。
客厅的阳台底下正对的是一片花坛,上回谭籽阳把她的书从上头扔下来她也是跑来这里捡,只是戒指这样小,她实在没有把握能找到它。花坛里满是树干花枝,要走进去已经很艰难,可她还得蹲下去拨开那些繁密的枝桠一点一点细细的找。一直找到天色暗沉,公寓楼下的灯都亮起来,灯光照著也还是看不清,她只能悻悻的回去了。回去以后才发现手背上已经被花枝刮出了几道口子,殷红的血迹,渐渐感觉到火辣辣的疼。
谭籽阳终於舍得从书房里出来了,像是要去洗澡,以前都是让湛如给他放洗澡水,今天却自己去了。湛如听见浴室的水响,记起他现在吊著一只手一定很不方便,於是走到浴室门口去问他,“要不要我帮你?”
他没有理她,直接走过去把浴室的门关了。她又碰了一鼻子的灰,呆呆的在浴室门口站著,听见里头水哗哗的响,实在很难想像他是如何用一只手脱衣服洗澡。一直站到他出来,看见他的浴袍有一半都是湿的,受伤的手还是吊著,只是纱布也湿了。但他不理她,视若无睹的从她身旁走过去,她赶紧去拿了他的睡衣出来。他已经坐在床上看书,她抱著睡衣说:“先把衣服换了吧”。
他才终於舍得理她一下,头也不抬的冷冷道:“出去”
她说:“你的衣服都是湿的,穿在身在要感冒的,我帮你把衣服换了就出去”
他还是说:“出去”
她也不说话了,就抱著衣服站在那里不动,时间大概凝固了一分钟,他站起来把手里的书一扔,“你听不懂我说的话是不是?”
她在他突然站起来的一瞬间惊的往后退了一步,才说:“我只是想帮你换了衣服,然后马上就出去”
他看上去只有生气和不耐烦,一把就将她手里的衣服扯过来,纽扣从她的手背上刮过去,刚好刮在刚才的伤口上。她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听见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手上,她还刻意把两只手握在一起想掩饰。他皱了一下眉,一把将她的手扯过去,只看了一眼,然后眉头皱的更深,问她:“怎麼弄的?”
她低了低头,明知道这个话题是他生气的根源,但她不能不老实说:“捡戒指”
他松开她的手,“你又不想要,还捡它干什麼?”
她说:“我又没说我不想要,是你自己给我扔了,扔了又要发脾气不理我”
她自己也知道,这话说的的确强词夺理了一些,所以一直低著头没敢去看他的脸色。耳边只听得见他沉沉的呼吸声,她暗叹几声呜呼哀哉,估计著等不到一分钟谭籽阳就要摔门离开。可是一分钟如此漫长,她等的手心里都浸出密密的冷汗,他终於开口,说的却是,“换衣服”
她猛的吃了一惊,甚至一时未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他正用一副等待的表情看著她,懒懒问:“换还是不换?”
她赶紧去帮他换衣服,小心翼翼的尽量避开他受伤的手,可是纱布打湿了,谭籽阳又不肯再去医院换,叫她去拿吹风机来吹干。她虽然觉得这个办法很不靠谱,但他已经说过不去医院,她总不能把他捆了去,只能听他的去拿吹风机来吹。
吹乾了纱布,大抵是气也生完了,他终於说起他肚子饿,让她去热饭给他吃。中午做的糖醋排骨,晚饭热了一次,现在是热第二次,她想味道一定不会好了,但他仿佛是饿坏了,吃的很有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