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了。”
声音无端好听,俏皮却不失端庄温柔。
“我怎么了?”
“这是你的梦。”Olivia提起宽大的裙摆,朝楼梯走来,精致的仕女发髻,映得她更像油画上的美人,“我手痒,又送给你一个。”
“……我……要死了?”
他去看自己的手臂,没有伤口,没有疼痛——他熟悉这样的情景,不久之前,他也曾给另一个女子类似的梦境。
“没有。还早着呢。”Olivia朝他伸出手,淑女的气质美到无以加复,“他们都在休息,离天亮还有段时间。你的伤愈合了,真是皆大欢喜呢。”
他看到她的明眸,光华流转,盈盈灿亮。
他迷茫地握住她的手,隔着菲薄的手套,某种暖流泉水般流淌他全身。
看到她刚才放下的相片。
——和弟弟幼年玩耍时画师留下的作品,他一直以为不见了,竟在这里出现。
“他……还好?”他摩挲镜框的质地,梦呓般呢喃,恍如隔世。
“我都说了,皆大欢喜。”她的梨涡分外俏丽,几缕垂下的发丝衬得面容风情款款,“阳光很好,不去走走?”
她为他打开的门。
走廊明媚的阳光,如一地细碎的白金,碧草芳卉,鸟影虫鸣,世界就这么清洁明净,不忍玷污。
有那么瞬间,他心头忽然涌上莫名的感动,竟不知为了那般。
手上,还紧攥着那幅画像。他和弟弟。
彼时他们皆幼年。
“谢谢你。”
“我看到Stefan哭了,一边哭一边为你包扎。”她松开挽住他的手,在走廊上坐下,抬手,一只他叫不出名字的鸟栖落她的食指。
“他……哭了?”
“为你这样一个哥哥。”她手指轻晃,鸟儿展翅飞远,“大家都很为你担心呢。”
“……为我?”
“是啊,你不是说,自己适合扮演反派么,”她倚着扶栏,看向苍翠生机的花园,“真正的坏蛋是没有人关心在乎的。看得我都嫉妒呢。”
“嫉妒?”
她收起视线,转而向他,眼波流转:“有家人的感觉,真的很好呢——你真是幸福。”
“Olivia……”
有那么一刻的恍惚,他疑似瞥见她悄然落泪,无声,无息。
“没有什么比与人相遇更痛苦的经历了,”她起身,提起裙摆拾阶而下,“因为我们无法老去,而我们遇到的人,总是有临终的那一天。你有家人陪伴度过永恒,真是幸运呢。”
“你的……家人?”
“早就没有了。我都开始忘记他们的脸,一个,一个,快到连我都被吓到。”
“难怪你要绘画。”他跟着走下来,“为的是记住他们。”
“可是纸张也会腐烂。没有什么记录可以永垂不朽。”她和他一起并肩望向远处的山峦,声音渐渐被风吹散,“最后,我们谁都不记得谁。”
“Olivia,”他感到胸口溢出无法释怀的柔软情愫,千瓣万瓣花一样层叠收拢,“留下来,在这里,好吗?”
她抬脸看进这双湛蓝的眸子,天空的颜色,海水的颜色。
许久,她抬起手抚上他的左胸:“你该起床了,他们在等你。”
……Damon……Damon……Damon……
从刚才就不曾停下的呼唤,仿佛天边传来的梵音,一声比一声急切。
“去吧。”
他被她轻轻一推,视界瞬间被无数水珠压迫,“呵——”地一记,他再次睁开眼,首先跃入Stefan的面庞。
“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
他和小时候相比,瘦了好多呢。
忽然涌上来的泪意,不是悲伤不是痛苦,只是单纯想哭,单纯想面对这个执手不能放弃的弟弟,任凭眼泪汹涌。
“怎么样了,Damon?”接着是Elena倦意的丽颜,“哪里不舒服?”
想要说的话统统在这刹那哽住,他只是微笑:“……嗯,我很好。”
窗外,阳光满溢。
又是暖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