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生光
L’espoir nait des choses infimes
00
在会议上走神总是会发现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
01
五月八日是路德维希一直在疼的疤。
是那一天,被元首抛下的他从长久的狂热中兀自醒来,在寂静的漆黑里放任伤口渐渐冷却。他面对自己亲手孕育的饕餮,前一刻它正要将他吞食,此时只能在水管和手枪的打击下苟延残喘。他抬头,起先并没有意识到是他推动历史到了新时代的门——这是蛮族与野兽决裂的时代,狂怒与热情并存的时代,算术、科学和钢铁是它燃烧的冰冷火柴。
他睁开双眼,黑暗开始褪去。他发现自己烙上饕餮的罪印,被伊万夺去一半身体,另一边受着阿尔弗雷德和他的党羽们蚕食。他的枪无力的垂向地面。他的哥哥放弃了将最后那颗子弹留给敌人。
五月八日,世界在欢庆和平的降临;他只有压低帽檐穿梭在曾溅满鲜血的喧嚣街道,不断回忆当年自己是如何到达那里。*1
02
五月十日是弗朗西斯不能讲明的耻辱内伤。
开始的时候它总会让基尔伯特留下的羞耻记忆和伤痕隐隐作痛,他以为自己永远都忘不了被银发男人撕裂身体夺去土地时那令人发狂的灼烧感。他眼睁睁地看着,以军人自诩的童年好友榨干法/国/人的最后一滴血液,将它们统统献给他尚且年幼的弟弟;看着身着戎装的少年的结局;看着墓园里的墙;看着为他升起的红旗。他也是这样从国境线的另一端默默的看着,那些曾为他而战的、为他写下赞歌*2的人们成了施暴者的子民。
后来他满怀信心的蜷缩在50亿法郎堆砌的铁幕之后看着伤痕累累的他,却没能理解真正的威胁来自那家伙的兄弟。是这一天他为征服他发动了闪电战,40年的他还没弄清这只是他所给予的所有痛苦的短暂序曲。
疼痛覆盖了疼痛。他自嘲的想。以至于这双该诅咒的眼睛,在夜里都可以把那个金发恶魔的梦魇看得何等明晰。
03*3
1950年的五月九日就是在这样尴尬的时间点迎来了它的开场,两人端坐在对方身边,安静地沉浸于各自对往事的追忆。当然,房间里还有其他人,他们在会议开始前千百遍叮嘱过自己的国家,今天,只需要谈谈经济。*4
弗朗西斯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小孩。互相鞠躬,道歉,微笑——啊,对方那个绝对是在胃痛吧,百年间的仇恨从此一笔勾销。
抵消就怪了。
路德维希发现这么想着的自己才真的像个孩子。
04
有些极为微小的事总是会在脑海里留下出乎意料深刻的印象。对他来说,就比如从北国归来的列车,还有浓烟里焚毁的教堂;那些片段尽管已经枯萎,在噩梦里反而鲜活异常。
因此听到那句明明等待了很久的对不起,明明感到了那张胃痛脸下传达出的努力,有些回忆弗朗西斯还是无法轻易忘怀。如果时间真的是治愈一切的良药,为什么它从不比带来痛苦时走得更快?然而他除了沉默地看着之外别无选择。他看着光阴流逝,自己还是自己。
那一天他从没想过他会开始理解他。
05
弗朗西斯打量着台上的男人,这个出生时还是德/国人的法国议员用带着日耳曼口音的莫里哀的语言*5讲述着两国之间“友爱”的必要性简直是个笑话。但很快男人的演讲让他笑不出来了,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是他们持续战争的牺牲品:为争抢他的故乡大打出手,不断地占领与被占领,仅仅以国籍为凭依大开杀戮的是他们;被迫不断更改国籍,在血与火、背叛与忠义的威压下也咬着牙苟且活下来的是他。罗伯特•舒曼有十足的理由憎恨他们的所有,如今他只是对他们的憎恨一笑置之——为了他们的、欧/洲的和平,结婚怎么样?
他眼睛干涩得生疼,像是在抱怨他长久以来无言的注视。连那儿的人民都迈出了脚步,身为国家他不能在那个人死后便停滞不前。他对虚空中并不存在的皇帝起誓,变强——哪怕是和那小子一起,并没有贬损法/兰/西的尊严。
他的皇帝最终放开了一直握着的手,弗朗西斯想他消失的时候一定是欣慰的笑着的。他忍住泪水侧过头对上路德维希拼命掩饰着羞怯的眼神,最后不禁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