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比如牛津大学校长,剑桥大学校长,他们的资历是其他的部长不能比的。他们是和这个社会最高级的精英是平起平坐的。在任何一个成功的现代化国家,大学校长无疑享有最高的思想权威。如果在西方的背景下,刘道玉是不会去做什么武汉市市长的,但这是在中国,武汉大学的校长如果他要升上去,就必须做武汉市市长,团中央书记,教育部部长,这样一级一级往上升,他在这个路上滑落了,这是中国特色。我们要问:中国到底有没有真正的大学,真正的大学是不是像中国这样的?其实至少在这20多年来中国是没有真正的大学的。除了80年代那种昙花一现的大学以外,中国在绝大多数时候是没有大学的。直到今天,中国也是没有真正的大学的。
对任何一个文明来说,越是高级的文明,这个社会的所有的人都需要有一个共同的一种理念上的认同。越是高级的文明,这个理念就越系统,越全面,越理性化。那么,就需要有一个机构来代表这种理念,形成一种权威。所以,自从人类出现文明开始,就有一种专门的机构,或是一种专门的象征来代表大家所有的人都相信这个理念。可是对原始民族来说就可能是一个祭坛,再文明一点的民族,就可能是个庙宇。使得所有的人在面对它的时候能暂时自己的欲望,自己的物质生活先放下,抱着一种敬仰一种敬畏,面对它的时候觉得自己很渺小。这是一个文明成立的前提,越是文明的国家就越是有一个专门的知识分子体系,甚至有一批专门的学者来形成一个系统的理论或者系统的理念,用这个系统的理论来影响辐射所有的人。而这些人抱抱有非常高的智慧的。那么这时候大学就开始形成了。
中国式的大学,孔子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孔子形成一个学校,通过这个学校形成了一种理论,可以世世代代传下来。我们知道,在公元前5世纪前后,世界上有几大文明各自形成了自己的经典,把各自民族的文化用经典的方式传承下来。于是就进入了轴心时代。那么我们今天的世界还可以看做是这几大文明的经典影响下来,一直延续到今天。我们重点讲,西方人之所以强大,西方人后来超过其他所有的文明古国,我们说过去有四大文明古国,后来这四大文明古国都不行了。今天全球化的时代,现代化的时代,我们今天面对的这个时代,一种强大的力量逼迫着我们去改变自己,去迎合它,这种力量从哪里来的,也是从大学来的。
这样的大学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最早从柏拉图时代开始,柏拉图建立一个叫academy的那么一个东西,柏拉图的学园academy,我们中国的科学院就是中国的academy,柏拉图在academy中间要干什么呢,西方人认为,我们看得见的摸得着的东西是不重要的,而背后有一个抽象的能够用数学,用逻辑,用语言精确表达的一种Logos,或者按我们今天所说的,一种规律,一种规则,这个东西是万物体的根本,你只要把握了这个Logos,也就是我们今天说的把握了万物的规律,这个规律是可以用逻辑,用数学,用严密的逻辑体系表达出来的。只要把握了这个东西,就把握了万物。这种柏拉图的信念,就形成了古希腊哲学的精神。
古希腊哲学跟其他的思想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尤其是跟我们中国人注重直觉的感性思维不一样,我们中国的农业文化相信,我们的直觉,我们的感悟,我们人和对象之间这种感性的直觉的生动的关系,这是中国人的特色,而西方人,柏拉图时代,就鼓励他的学生去寻找万物背后的逻辑、数学,几何学这些抽象的理念、概念,寻找它们之间的和谐,它们之间的秩序和规律。柏拉图的这种智慧,传到亚里士多德,传到亚历山大时期的科学,传到罗马时代的法律、法治,这种智慧一脉相承,一直传到中世纪的基督教神学。通过奥古斯丁的基督教第一次大综合,把基督教由一个光是信仰的宗教,变成了了一个讲道理的宗教。
到了公元12世纪的时候,基督教更加学术化,基督教第二次大综合,把亚里士多德、柏拉图的这种理想,就是相信万物虽然是上帝创造的,但是上帝不是乱来的,上帝是按照至善至美的原则,按照至善至美的那种形式,比如说逻辑,比如说数学推理,严格的理论推理,按照这种方式来赋予万物以规律。这种智慧就使得基督教越来越讲道理,这种智慧到了12世纪使得基督教越来越理性化。于是这个时候就形成了最早的大学。
两个月之前,我去了世界上西方第一所近代意义上的大学,就是意大利的博罗尼亚大学,现在还在,那些房子非常的老旧了,已经支撑不住了,实在支撑不住了才搞一根水泥柱把它撑上,撑起来,还保持老样子,那些残垣断壁都很好地保护在那个街上,世界上最古老的大学,接近1000年了。这些大学干什么呢,这些大学寻找上帝创造这个世界时赋予了世界的一种抽象的规律、规则,抽象的道理,寻找后面的Logos。这些道理在我们今天看起来是很荒诞的,经院哲学在中国人心目中间是一个否定的概念,是一个不好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