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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小说】不吉波普梦游仙境:爱丽丝的自动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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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giepop in Wonderland: Alice's Auto-Psyche
笔者按:
本文剧情大纲已定稿,本为闲暇时光的小品级消遣之作试发布,依心情和灵感不定期随缘更新,包含TJ边缘仰卧起坐的可能,写完全部剧情请以年为单位做好准备(如果能写完的话)。
若在时间线、设定、人物等方面与原作冲突,请将本文当做平行世界处理。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4-10-09 20:00回复
    简介: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4-10-09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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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P1: Rd.1ST 生命林立的世界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4-10-09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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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当书尚未打开,爱丽丝连同她的名字都未曾存在;在合上书页的那一刻,她再度从世界上消失,但却又存在于实体或非实体的任何一个角落。……唯有穿过无数洞穴,被各种各样的故事的尘埃染得污秽不堪,爱丽丝才终于拥有了“活着的资格”。
        若人以故事自喻,那么我们或许也有着将自己作为这样的爱丽丝进行考量的必要性。
        我等皆为爱丽丝症候群患者,向死而生的历程也只用一个问题便得以概括:究竟是梦孕育出了死,还是死孕育出了梦?
        ——雾间诚一《叙事化的生存,生存化的叙事》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4-10-09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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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雪,一点细碎的白色,在窗外深沉的夜色降下。也有可能是雨,我如此想着,眯起眼睛透过窗栅探视。
          视线捕捉到这一总是代表着寒冷意象的事物时,那种仿佛与生者世界相隔离的冷意仿佛穿过窗棂、穿过一旁正燃着的炉子,陡然作用在棉料覆盖的皮肤之上。
          我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一边思索着一周后那件事,一边将注视着窗外隐没于夜色中的林影的视线,转移到一旁坐在书桌前的年轻男人身上:
          “龙介哥,需要我准备些什么吗?”
          龙介哥仍专注地盯着今天的晚报,头也不回地说:
          “什么也不需要。在这个时代,葬仪公司会包办大部分流程的。”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心里涌上一点不舒服的感觉。为了把这股感觉按在心里不至溢出,我蜷缩起身子,试图从布料的摩挲声中寻求平静。
          “这样的话,不就是说人们连追念死者都没办法、或者说不需要亲力亲为了吗?非亲非故、没有关系的公司包办一切…我们这些真正应该在葬礼上感到悲伤的人出现在这里反倒像按部就班执行程序似的。”
          ——更何况,死掉的人是我的亲哥哥。我小声嘟囔了一句。
          不知道我有没有把自己的意思表示清楚呢。
          只是感到苦闷,未经多想就说出来而已。
          龙介哥听到这话放下报纸,平静、温柔地看向这边,像是为了安抚我。
          接着露出苦笑,又仿佛无可奈何似的笑着。
          他的身材精干瘦削,相当美型,又有明显的体能锻炼的痕迹,此刻只穿着单薄的衣物却丝毫不觉得冷。脸也长得俊俏,想必光是往中学校园里一站就能俘获不少思春期少女的芳心吧。
          “早弥。在这个社会,这是所有人习以为常的事唷。”
          “咦?是吗?”
          刚从县立综合病院出院、结束康复训练不久的我患有间歇性失忆症,在入院前的记忆非常模糊,所以不是很清楚这类知识。难道大家都对这样的事习以为常吗?
          “我也能体会小早弥的心情。不过,抛开这点不谈,令人担忧的因素也还有很多啊。”
          “唔?”
          “一方面是现在很难保证你能否比较自然地回归社会。另一方面……”
          龙介哥推来一张成色还很新的报纸。
          我接过摊开,油墨味扑面而来。这正是今日份的晚报。
          抢夺视线注意的大字标题刺眼地占据版面上方。
          “连续死亡/失踪案件……第六起……”
          被什么驱使似的,我念出这几个字。
          这是最近常常能看见的报道。
          从大约半年前开始,不定期地有人发现新的尸体,或者贴上新的寻人启事。其中被发现的尸体几乎都遭到了严重破坏,不是四肢被切断摆成卐字,就是指甲和眼球都被剥下(据法医调查这是凶手在受害者还活着时做的),还有的全身被捣得血肉模糊,成了一摊黏答答的固液混合物。
          ——这位全身血肉模糊的死者,正是一周前、也就是我出院那天发生的第五起案件的受害者,我的亲哥哥稻城海江。
          悲哀的是,我同样没有关于他的记忆,而因为尸体的面部也被破坏,所以我只能从过去的相片中得知他的样貌。
          警察也传唤过我们,不过龙介哥以我患有精神障碍、尚不具备独立行事能力为由,一个人承担起了和警方沟通的工作。
          “已经算是全国性的大新闻了吧。到底是谁为了什么,才对这么多人痛下杀手呢?”
          “还没确定死亡喔,小早弥。警视厅和电视台里的犯罪心理学、精神病学专家们都正为此奔走,焦头烂额呢。”
          “龙介哥的意思是?”
          “我可不想在几天后的晚报里看见小早弥也遇害的新闻啊。”
          他摆了摆手,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起身走向卧室门口。
          我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把不成组织的话咽了回去。
          “嗯。……我会听龙介哥的话。”
          “——不过,仔细留意的话,案件发生的时间似乎总是集中在傍晚到晚上呢。”
          他突然停下。
          “所以,在那之前回来吧。我会做好晚饭等着我们的小公主回家的。”
          “谢谢你……!”
          我激动地出声。
          “对了,龙介哥,还有一件事。”
          “请讲?”
          “别再说这种话了。小公主……什么的。”
          我掀起毯子,把头埋了进去,感觉脸颊微微发热。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4-10-09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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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只有我们两人。
            尽管这里只有我们两人相依为命。
            尽管当我走出医院时,所有的家人都早已离世。
            但在此刻,我切实地感到一点小小的幸福。
            就连窗外的黑暗似乎也因此散去了些,我得以一窥天空的景象。
            躺在灵枢中的家兄,曾几何时也一定像这样在同一片天空下抬头仰望吧。我想要从中追寻哪怕一丝他存在过的痕迹。
            阴冷、凝重的天空会让人联想到死亡,但也传达着不可思议的平静。就像是观赏着被唤作“死亡”的盆景,体会着它的样貌、声响、气味,甚至用手去一遍又一遍地抚摸,从它的形状和棱角之中获得独属于其存在实感的反馈。
            有了——就像是试图触碰雪花的行为一样。虽然无法看清楚,但它“就在那里”。
            总而言之,死亡在此刻仿佛一个“如其所是”、仅此而已的物件。
            “…去年的这个时候,深阳学院的天台上……”
            当时有没有下着雪呢?我突然开始从碎片化的回忆之中捕捉问题的答案,但也不过是水中捞月般徒劳。
            回忆与死亡相连接时,其他所有信息都变得模糊而暧昧。
            “……、死了……”
            谁死了?
            有谁,从天台上跳下去了?
            大家纷纷议论着。
            ——不论怎样,都无法想起那位跳楼少女的名字。
            只是依稀记得,那是个温柔的人。
            是个嘴角总是抿成直线,却让人从中感受到含蓄内敛的笑意的人。
            生命林立的世界变得如此安静啊。同学们的脸,桌上的作业,窗外的天气,全都被无限拉远——只剩下这个问题被抛掷而出,在空气中弹跳、反射着清澈回响。
            不存在的声音消散之时,保暖毯绒毛的瘙痒感将我拉回了现实。
            “……啊、阿嚏!”
            冷不防的喷嚏,全身上下都不禁哆嗦着。
            今年的天气,又变冷了一些。
            不适宜的雪垂落。这个时节,像是适合去死的日子。
            那些来自头顶的天空,不断散落、堆积在地面的冰晶,
            ……它们,又要待到何时才会融化呢?
            清扫院子想必相当麻烦。
            希望那个时候,能去城里买一把新的扫帚。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4-10-10 0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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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是周六,休息日,是学生们要在家休息、大人们却还要因为各种理由前去上班的日子。尚在复学准备阶段,既不属于大人也暂不属于学生的我被夹在中间,只能注视着同时打了几份工的龙介哥出门的背影远去。
              虽然叫“哥”,但小野龙介并不是我的亲骨肉,他自称是从多年前开始就为稻城家服务的管家。只是,从在单人病房睁开眼、拥有记忆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坚定地陪伴在我身旁。
              那副模样,简直就像血亲。
              我没能体验拥有血亲的生活。
              龙介哥一旦出门,在门缝、地板阴影、隔间,在空气中蠢蠢欲动的寂寥感就会趁虚而入,充满整栋房子。
              这座修在半山腰的院子,对居住五人而言太过拥挤,对居住两人乃至一人而言又显得空旷。如今,我住在母亲稻城音廻过去的房间,龙介哥住在自己的寝室,剩下大多房间都孤零零地闲置着,似乎打算从此像宝盒一样封存起来,尽管里面没有宝物就是了。
              “好了——转换一下心情吧。”
              我故意说得很大声,给踌躇不前的自己打气。
              一周后就是家兄的葬礼,我想尽自己可能做点什么。
              稻城宅建在远离闹市区的城郊山坡上,打开前院大门便是一条为葱郁林木所簇拥的狭长单行道一路延伸至山脚,透过窗可以俯瞰整座城市。
              每一次步行下山都要差不多半小时,昨日积雪留在路边的水渍还未彻底干涸,空气中充盈着被浸润过的清凉感,令人毛孔舒张。
              来到山脚,沿路直行并穿过几个拐角和十字路口,接着便到了闹市区。大件的物品准备和人员联络基本由龙介哥和葬仪公司负责,因此我只能在细微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例如在一些小商铺或者日用品百元店里购买相框、焚香、现场布置的边角料,等等。
              因为现在我和龙介哥两个人相依为命——不,应该说是我依赖着他过活,所以家里的经济条件并不富裕,每一次的买卖都要对比着手里的清单精打细算。
              采购的过程中,偶尔会遇到一些认识我但我不认识的人。当他们对我像“呀,这不是稻城家的早弥吗?”这样打招呼时,我也只能尴尬地笑着,搪塞过去。而他们则会出于人情,给我一些价格上的优惠。
              于是,当清单的每一栏后面都被打上了“√”后,原先的预算还剩下了不少零钱,一时想到平日里在家中的百无聊赖,我便决定在购物中心周边的街上逛一逛,找一些能够用作消遣的东西。
              城镇中的事物,对我而言就如同异世界般充满新鲜感;每一次转向、踏入新的街道之时,一种担心忘却归路和期望探索前路的矛盾情绪都会同时从心中升起。
              听说这就是我在过去十多年来赖以生存、朝夕相处的地方。
              只可惜现如今,我与这城市已互不相识。
              ——应当称此为乡愁、吗?
              又或许,我根本不过是一介异乡来客。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4-10-10 1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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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转悠了二十分钟,重复度过高的商业区景观也差不多令人看腻了。途径不少各式各样的超市和百元购小铺,但贩售的物品大多不是性价比极低就是让我无法明白其乐趣所在,而以我当下的经济状况也自然不用去考虑游乐设施之类的选项。
                正当我悲哀于自己连消遣的能力都已经失去、灰心丧气打算回家时,那一抹舞动的黑色长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映入眼帘。
                一瞬间,视线便被夺去。
                那发丝在花店的招牌下飘摇着。
                “不好意思,麻烦请让一让——”
                回过神来,我已经拨开挡在身前的人,一边道歉,一边向着那个方向奔跑。跑过马路,在街对面转过拐角,在楼与楼之间的阴影下仔细辨认着熟悉的影子。
                花店坐落在路口,另一边就是提供借阅功能的书店,明明这里有着最大的人流量,但大部分人似乎都被书店吸引了去。
                那道熟悉的影子,不知何时也移动到了书店门口。
                她身穿深阳学院——我将要复学回到的学校的校服——优雅地伫立在那里,宛如手中捧着的花束化作人形,摇摆着枝叶,与身边另一人愉快地交谈着。
                “「我是亲友之间交往的礼品,我是婚礼的冠冕,我是生者赠予死者最后的祭献。」——这是纪伯伦的诗呢。所谓献花,也无非是这样的意图吧。”
                虽然只能看到侧影,但这空灵的嗓音毫无疑问来自于她。
                我曾数次听过这声音。
                像是注意到我的接近,她——还有身旁的另外一个人,一齐将视线投向我,露出惊讶的神色。
                齐腰的发梢与水手服的裙摆一同为气流吹拂,在空气中摇摆着。
                然后,在乌黑的中分刘海掩映下,她的嘴角流露出一抹静谧的微笑。
                仿佛早已恭候多时。
                “真没想到会意外遇见你,早弥。”
                她撩起遮眼的发丝,就像最初见到我时那样。
                我也抹去汗珠,上前走去。
                “我也一样,透子。”
                /
                ——我,是你的朋友。
                这个初次见面的女生总是对我这么说。
                从去年深秋到如今的早春,我在县里综合医院住院的期间,来探病的人并不多,而她就是其中一位。
                “听说你因为车祸失忆了……怎么样,还记得我吗,早弥?我叫透子,是你的朋友喔。”
                撩起一边秀发的她,语调很平静,就像在枕边耐心述说绘本上的故事,有一种能令人安宁下来的魔力。就连病房里炫目的刺眼白灯,都在此刻变得柔和了些。
                那段漫长的时光里,陪在我的身边的人,只剩下了身为家人的龙介哥,以及身为朋友的透子。
                “……抱歉。虽然你这样安慰我……但就连你,我也没有任何印象。说这种话,我一定……”
                我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害怕和她——不,害怕和任何人视线相对。
                如果,能直接死在那场车祸里就好了。不然,为什么要夺走我的一切,又让我继续在这个世界上寻找生存的方法?
                尽管看不见,但她坐在病床的床檐,轻轻地握住我的手:
                “医生说你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几乎没有任何外伤。我想,这也一定是命运垂怜的奇迹吧?”
                ——我是“千禧年的奇迹”。
                那时,她笃定地如此确信。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4-10-10 1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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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真的?早弥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透子身旁那位打扮花哨的染发女生惊叫出声,一脸惊异地冲我瞪圆双眼,语气满是沮丧。
                  “呃,那个……”
                  “是我啊,吉田礼奈!上学时我就坐在你的前面诶!虽然没说过几句话,但是、但是……”
                  以及,似乎多少算是曾经认识我的样子。不过这种夸张的行事风格,我想我不大应付得来。
                  “好啦,毕竟早弥本来就是很沉默的类型。我觉得就算她没失忆也不一定记得你哟。”
                  “别说不该说的话呀!”礼奈转而对着呵呵浅笑的透子炸毛,引得周围客人的视线一齐转移到她身上,不过本人似乎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这里是书店的二楼,占地几乎有半层教学楼大的场地内陈列着诸多书本的迷宫。三个人在其间徘徊,脱口而出的尽是些漫不经心的交谈。
                  看起来,这位吉田礼奈并非我过去的深交,这样反而省去了很多重新缝补人际关系所需的时间成本。虽然这样说很功利,但所谓的感情对于不身居其中的人来说,确实很难好好对待。
                  不。说不定这并不是常态,只是以前的我就这么冷漠并延续到了现在吧。
                  (不过……也不讨厌。)
                  “对了,早弥今后有什么打算吗?你已经出院有些时日了吧。”
                  本以为简单聊两句自己就会重新回到她们感兴趣的话题上,没想到透子这么关心我的方方面面,让本来想安静地在书海中散步消遣的我不得不开始转动脑筋。
                  “有些时日倒算不上……只是近日要操办家兄的葬礼。记得住院时听透子说过,你们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吧,我的哥哥——稻城海江。”
                  “是啊。这束花就是我今日买来,打算之后在葬礼献上的呢。”透子的细眉微微垂下,像是在表达遗憾。
                  “啊啊,我也记得,是很严肃认真的大哥哥呢,以前有时会来接早弥放学,简直就像寸步不离的贴身护卫。”
                  “倒也没到那种程度就是了。”虽然夸的是我哥哥而不是我,我还是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
                  “葬礼过后,我或许就要复学了吧。说实话现在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知识和常识什么的我都还稍微具备,但认识的人却都彻底不认识了。新入生和转学生通常很容易就能融入集体,但原先的集体成员变成陌生人再归来就绝非同一性质。
                  那时,想必我将不可避免地成为众人注意的中心。一想到这里,我便想回到家中躲起来。
                  “是吗,复学啊。没关系,虽然早弥肯定还有很多顾虑的地方,我也会努力帮助你的。”
                  透子竟然说到一半摸起了我的头——虽说如此,为什么呢,我也并不感到反感,就好像自己心甘情愿委身于她。
                  “对了,还有我!虽然以前不怎么熟,但这样就更方便现在开始认识了不是吗?”
                  开朗的女生咧起嘴笑了,那富有阳光的特质令我不禁感到羡慕。
                  “对了,”我实在应付不来这种场合,只能转过话头,“你们在书店是打算买什么呢?”
                  “我的话,主要是带礼奈来买私塾用的教学书来着。”
                  “毕竟我成绩很差嘛,嘿嘿。”
                  “礼奈,如果这所有方面都放任你那乐天派的性格,成绩可是永远都上不去的。”透子简直就像长辈一样教训着一旁嘟囔着嘴的礼奈。我这才注意到,刚刚看似上毫无目的地漫游,实际上我们的路线都被透子一点点地引到了这个全是学习相关书籍的区域。她随手从旁抽起一本至少有大拇指厚的硬纸书,封皮上写着大大的“数学”。
                  “数学真是讨厌死了。有时间花在这上面,为什么我不能去多做些调查呢?”
                  “你的侦探梦啊……还是等分数及格后再说吧。”
                  听着两人一唱一和,我注意到一个单词。
                  “——调查?”
                  “这么说来,确实没和早弥提起过呢。礼奈她一直对调查社会上的犯罪事件和怪事感兴趣。”
                  “哼哼,毕竟是受绫辻行人熏陶长大的孩子!”礼奈自信地叉起腰,“最近有很多这样的传言对吧?像是有人又见到了之前失踪的早乙女正美,也有人说一个叫城之内的家伙不见了。县立综合病院——啊,也就是早弥之前住院的地方——那附近也有目击到奇怪蝴蝶的报道呢。”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就是会对这样的话题很感兴趣呢。”
                  透子无奈地笑着,转过头来。
                  “那么早弥,你呢?”
                  “诶?我……”
                  事到如今,只是偶然瞥到透子的身影并心血来潮追到这里这件事已经说不出口了。
                  “呃,我,我打算的是……”眼睛啊,快转吧!我焦急地快速扫视身旁的书架,左边是学习区,右边则是相邻的社会科学读物分区。但愿、但愿这里有合适的书……“对了!是这本。”
                  我一下子抽出那本设计得一点儿也不青春靓丽的书,双手将其举起、遮住半边脸,以掩盖我窘迫的表情。
                  “嗯……”透子和礼奈都有些不可思议地凑近脑袋,一板一眼地念起了封面上的标题,“《叙事化的生存,生存化的叙事》……”
                  “没想到是这本书的再版啊。据说是雾间诚一在《VS幻想者》之后,作为对前者的补充和延伸而写的一部作品。只不过语言更加激进、晦涩,文学批评界有人说简直不像出自雾间诚一之手呢。”
                  透子流利地脱口而出以上大段感想,一旁的礼奈则说她宁愿看课本也不想看这种书。
                  为什么呢。
                  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命运和这本书之间有着某种奇妙联系。
                  “嗯,其实我在住院时对雾间诚一的大名就早已有所耳闻,所以此行特意——”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24-10-11 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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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没货了?”
                    第四个人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我们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在这个人身上,她却完全无视了我们似的,呆呆地盯着刚刚被我取走书的空位。
                    上下扫视,我取走的这本确实是唯一一本,看来是没有备货,或者别的都被早来的客人抢购而空了。
                    “怎么办,怎么办,明明说好了要帮竹田君带这本书……”
                    她和透子、礼奈一样,穿着深阳学院的校服,留着快要抵近肩膀、不短不长的头发,一只肩膀挎着巨大的黑色运动包,正面露愁容。
                    “那,那个……”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我的嘴已经说出这句话,然后双手将这本书递过去。
                    “如果可以的话,这本书就让给你?”
                    好像到了这时,反应有些迟钝的她才注视向这边。与我对上视线后,她微微笑了笑,摇起了头。
                    “……不,谢谢你。虽然竹田君很想要,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会带上他下次再来的。”
                    “是吗……。”
                    我尴尬地回笑,有些无所适从地收回递过去的书。
                    “好啦早弥,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你就安心收下吧!”礼奈一把挽住我和透子的胳膊,“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时间快到了,我可能要赶去上私塾喽。”
                    “那就之后再见吧。对了,要不要留一下邮件地址……”
                    半推半就着,我们三人走向柜台。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24-10-11 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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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
                      从我背后,
                      骤然传来,
                      一道声音。
                      “你的现实皲裂到什么程度了?”
                      冷漠的,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仿佛凝成液氮灌入脊髓。
                      仿佛全身血液都被冻结。
                      仿佛置身于绝对零度。
                      脖子像年久失修的机械般不流畅地向那里转去,骨骼发出“咔咔”的声响。
                      挎着大号黑色运动包的少女栖身于承重墙投下的阴影里,面容为一片阴翳所掩盖。
                      “还是说,甚至尚未从满是破绽的梦里醒来呢?”
                      宛如从十分遥远空洞的地方,发出的质问。
                      毫无疑问是从姓名不详的她口中道出。
                      此刻却像是另一个人——
                      不,那不是人。
                      那是「死神」。
                      /
                      “……怎么了,早弥?”
                      一旁的透子关切地问道。
                      但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吓得惊慌失措,一时不知该怎么应答,只能颤巍巍地举起手,尽力指向那里。
                      指向死神之所在。
                      透子和礼奈一并望去——
                      “……诶?”
                      我呆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大脑拒绝接受当下发生的一切。
                      “那里分明谁也不在呀,早弥。”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24-10-11 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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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记不得之后发生了什么。
                        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剧烈的眩晕感一直钳住大脑,挥之不去。
                        只是在很模糊的印象里,透子似乎和我做了约定,要我明天去一家咖啡店,说还有很多很多事想和我聊。
                        裹紧大衣跌跌撞撞地回到家时,地平线上已泛起一抹紫色,挟起云霞乘风而行。
                        他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坐在椅子上焦急地时而看表时而望向窗外,看见我推开家门才长舒一口气。
                        “早弥,发生什么了?这么晚才回来。”
                        “……没事的。龙介哥。”
                        就算让我说,我也很难描述出这种诡异的感觉。明明那位少女只说了两句话,却叫我如此心神不宁。
                        “是吗……。”
                        龙介哥迟疑着相信了这番说辞,不再追问。虽然很对不起准备了菜肴的他,但今天我实在没什么胃口,草草品尝几口便作罢。
                        这是一次难得的,沉默的进餐时间,就连我自己也难以忍受。
                        就在站起身时,准备回房间时。
                        “接下来是有关昨天傍晚报案失踪的女性受害者的最新进展——”
                        一旁的电视里,主持人仿佛看好了这个时间似的,咒语般停下我的脚步。
                        龙介哥对我不正常的样子感到有些诧异,但也旋即看向电视。
                        “受害者的尸体于今日上午在一号大街(Road.First)附近的蓄水池被路过的通勤人士发现。死者雨宫望,系深阳学院学生,死因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电视荧幕上出现左右并列的两张图片。
                        左边图片打着厚厚的马赛克,是尸体被发现的现场。就算透过马赛克,也可以看见尸体因为长时间在水中浸泡,已经发胀发白,不成人样。
                        右边则是死者的照片。
                        ——心跳慢了半拍。
                        “……我认识她。”
                        回过神来,我脱口而出这样的话语。
                        “早弥,你说什么?”
                        不管正在疑惑中的龙介哥,我连忙冲向自己的卧室,在收拾整齐的报纸堆中翻找起来。
                        最近半年的所有报纸,其中大部分是我还在住院时龙介哥带来供我消遣以及了解外界的。
                        没一会儿,桌面就被我弄得杂乱无章,但就算如此也只能继续下去。花了大概二十分钟,我在扫视之下整理出需要的报纸,依次摆放在桌面上,大大小小的过时文章映入眼帘:对新兴千禧年末日论团体「努斯教」集体自杀事件幸存者的采访、深阳学院夜里的白色光束与全市停电现象之间关联的推测,诸如此类。
                        共通点在于,每一张报纸的版面,都用醒目字体记载着连续猎奇杀人/失踪案的报道,并列出了受害者的人像与姓名。
                        我并非一般意义上的失忆症。
                        有些过去的记忆仍然留存在脑海里,只是它们要么变得碎片化,要么变得模糊不清,尽数难以识别。
                        现在,这些原本被压抑的碎片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大森翔平,安室惠美子,绫濑阳葵,早坂由里……”
                        这是前四起案件的受害者。
                        以前从未发觉,但此时我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尽管一点也想不起具体的情景,但我确信,过去我与他们都或多或少相识。
                        第五起案件的受害者稻城海江,是我的亲哥哥。
                        第六起案件的受害者雨宫望,我也觉得很久以前就已知晓。
                        这应该代表着什么。脑海一隅如此呼喊,我却找不出这个“什么”。
                        “——呐,早弥。你还好吧?”
                        关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龙介哥推开门,一脸担心地看着转过头来的我。
                        “今天你回家后一直很不对劲的样子。”
                        “都说了没事啦,不用这么担心。”
                        “别勉强自己。”
                        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他的语气从未如此斩钉截铁。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在困扰你,但如果难以接受,你可以向我倾诉。毕竟…我们是家人。”
                        “真,真的没什么……”
                        这是我的真实想法。
                        毕竟就算我与所有死者相识,也无法说明任何事实。
                        比起这个,还是书店里那位少女的话更让我在意。
                        “……是吗。”
                        龙介哥长长地叹了口气。
                        “明天上午是预约好的定期复诊的时间,我推掉打工陪你一起去吧。”
                        “我自己可以的!”
                        他这么说我固然开心,但也许是为了祛除心里的怯意,我也给自己鼓起了气。
                        “毕竟,复学之后龙介哥就不能一直陪在身边了,还是早点适应为妙。况且……打工很重要吧。”
                        听到这话,龙介哥一言不发,顷刻后竟默自笑了出来,看样子是默许了我的主意,神经一直紧绷的我也不由得放松起来。
                        是啊。
                        现在别再去想尸体之类的事了。这样的事情,交给警察就好。
                        当夜晚降临,月亮攀上天空、在周遭的林地洒下一片银白,我躺在床上,不禁如此思索着。
                        接着,睡意从意识的边缘涌来——
                        /
                        【你的现实皲裂到什么程度了?】
                        【还是说,甚至尚未从满是破绽的梦里醒来呢?】
                        /
                        以死神的话语为临界点。
                        我周遭的现实从这里开始崩溃。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1楼2024-10-11 0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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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嗯……大体上是没有问题了。你的记忆正逐渐稳定,不会再丢失新的记忆了。”
                          坐在我对面的中年白大褂医生扫视了一遍报告单,作出以上结论,他抖动着粗短的眉毛,看起来也很高兴。
                          “真的吗?……谢谢你,久保田医生!!”原本紧张的我一下子激动地站起来,握住他的手。
                          “哪里,都是靠你自己才好起来的。现在失忆症的案例本就少见,像你这样症状特殊却又恢复得如此之快的病人更是稀奇呢,现代精神医学可不具备针对这种情况的系统化技术。”
                          “啊哈哈……是,是吗……”
                          虽然不是很明白,大概是在夸我吧?
                          这座过去寺月恭一郎的M.C.E.公司投资的县立综合病院,是我住院数月的地方,眼前的久保田正是我在精神科接受治疗时期的主治医师。
                          “说起来,早弥今天怎么是一个人来,你家里那位管家呢?”
                          “龙介哥吗?他现在正在打工呢。”
                          我不安地将摊在桌上的双手并拢。
                          “爸爸、妈妈都去世几年了,从国外回来的哥哥也在我出院那天遇害。现在家里唯一的支柱,就是龙介哥……虽然还有些存款,但是他认为要从长远考虑。”
                          “……他也很辛苦啊。话说回来,他是做什么工作?”
                          “这个嘛,龙介哥没和我透露过,只知道他经常从早忙到晚。我问过一次,他只说「如果你知道了,一定会自作主张地来找我一起工作」。”
                          “是个好管家呢,简直就像家人一样。”
                          “不过我觉得有些保护过度了。”我感到有些无奈,苦涩地咧起嘴角,“而且,我也觉得不能一直依靠龙介哥,不然会变得越来越胆小。至少,得自己试着回归社会才好。”
                          我坚定地凝视着久保田医生的眼睛。
                          他的目光却瞧向远处,像是想起了别的什么东西,却不愿提起。
                          “——果然,很像啊。”
                          最后,放弃般垂下肩,叹气似的说着。
                          “像?谁?”
                          “你知道我是前些年才临时调岗调到这里做精神科医生的吧?在此之前,这个位置原本是另一位姓来生的女医生负责。她也很胆小呢。”
                          “胆小?就像我一样?”
                          “但她没有像你一样主动克服自身勇气的能力。”
                          “明明这么胆小,却还做精神科医生?”
                          “谁知道呢。大学里以「自我治疗」为目的选择心理学或者精神医学方向的人有很多,但这样的人到最后除了对照DSM(美国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知道自身的恐惧、躁动、狂想分别对应哪些类型的神经症之外,就什么也做不到了。”
                          “……我不是很明白。”
                          “是啊。我想,有勇气的人不可能明白缺少勇气的人身处何种世界吧,反之亦然。”
                          “勇气,什么的…我……”
                          “你毫无疑问具有勇气唷。”
                          久保田医生神情和蔼,哪怕一言不发也足以安慰我思绪紊乱的内心,就像是在宣读一项理所当然的事实。
                          不过我丝毫不这么觉得就是了。
                          “这么说来,来生医生也评价过你的父亲是很有勇气的人呢。”
                          “诶?!”
                          我又一次激动地拍桌子站起来,却是为了别的原因。
                          “您知道我父亲的事?”
                          对于我的父亲。
                          除了他叫稻城雄信,曾带着我们一家从老家脱离、来到这里定居、后来在轰动一时的连续猎奇杀人事件中被犯人佐佐木正则杀害之外,我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时,你的父亲刚和有着古怪信仰的老家发生冲突,带上你们一家搬到了这边。但你的母亲稻城音廻因为在老家产下死胎,一直处于精神不安定的状态,于是在精神科接受来生医生的治疗。你的父亲也在老家的肢体冲突里留下了一些伤,当时为他治疗的就是我。……扯远了。总之,来生医生不知从哪听说了这事,认为为了家人和宗族对抗的你父亲,是个非常有勇气的人呢。”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龙介哥也丝毫没透露过。
                          每当我问起家里的过去,他只说“和老家关系不好”,谁能料想竟不好到了这种程度。
                          更遑论所谓的“古怪信仰”,我从未设想过自己的家庭环境竟然会和只在小说和人类学资料里见过的词扯上联系。
                          “只是可惜你的父亲过了几年就去世了。紧随其后,来生医生也消失了。”
                          “消失了?”
                          “没错,在连续猎奇杀人事件凶手佐佐木正则的尸体被发现的前一天晚上,来生消失了,简直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也有人说她也被佐佐木正则杀了,还有的传闻凶手是所谓「黑色死神」呢。”
                          久保田一脸沉重、煞有介事地说出这种都市传说来,我先是一愣,然后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什么「死神」,这也太——”
                          /
                          我正要笑出声。
                          一阵恶寒却猛然袭来。
                          出现在脑海里的,昨天那位少女。
                          那时她与书店承重墙的影子融为一体,简直就像是黑色的死神。
                          ……不,是我想太多了吧。
                          一定是这样。
                          心中某处跃动着——不知为何,我突然很想再见这位酷似死神的少女一面。
                          啊啊,那时,为何我没能向她询问姓名呢?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3楼2024-10-12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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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啊。”
                            当我沉浸于杂乱无章的思考时,肩膀在街道的人流中不知撞到了谁。我条件反射地迅速低下头小声说着“对不起”,抬起头时,却迎上一道冰冷的视线。
                            “——诶?”
                            对方是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生,身旁跟着一位看上午像玩伴的人。
                            “刚刚我就觉得眼熟,正想着是谁,原来是稻城早弥啊。”
                            像是嫌弃什么脏东西似的,他拍了拍被我撞到的肩膀,头也不回地向另一边迈出步子——
                            “喂,愣着干什么,走了。”
                            同时还不忘推一把身边的朋友。没能反应过来的朋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旋即用假怒的语气抱怨着:
                            “干什么这么急,你跟那个女生认识吗?”
                            “啥?你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知道啊。”
                            “那是二年级的稻城早弥,跟我们一个学校的。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总之最好别跟她扯上关系呢。”
                            ——咦?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只是不小心撞到一下,没必要说得这么过分吧。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却不知如何发作。
                            两个男生渐行渐远,很快就在往来不绝的马路和人潮中消失不见,而我以后恐怕也不会再和他们见到一面。我想这正是所谓一生一次的偶遇,不过这偶遇一点也不让我觉得浪漫。
                            不过,听那个男生刚才的说辞,好像他以前就认识我似的——或者至少听过我的名字,知道我这个人的存在。
                            “……难道说,失忆前的我做了什么很不好的事吗?真麻烦啊。”
                            不明白的事,之后就问问透子好了。
                            我一边嘀咕着,一边抬头望向双层建筑外围的招牌,头顶上方清楚地写着“咖啡厅”的字样。尽管招牌色彩亮丽富有情调,但建筑主体还是露出些岁月磨损的痕迹,明显就是在老旧建筑的基础上装修而来。
                            这里正是昨天与透子分别时,她约定与我再见面的地方。
                            昨天晚上我突然想到一些问题,便拜托龙介哥去调查了点东西,我在结束复诊后回到家中发现龙介哥已经把调查结果放在了桌子上。
                            从头到尾浏览了一下资料,将其收拾好后,我赶来了这里。
                            今天天气阴沉沉的,太阳躲在云层背后,天空中只有不断绵延的灰白色,叫人心情沉闷,我也隐约对之后会发生什么感到担忧起来。
                            走进店门,某处新古典主义音乐有些失真的调子断断续续从角落传来,和店中栽种的不知何种花朵香气混杂在一起,弥散于棕色地毯上方的空气中。
                            一路通过楼梯直达二楼,望向靠窗的座位——她果然就在那里。
                            那轮廓熟悉得叫人感怀,微薄如一道影子。
                            “啊,你来了,早弥。”
                            不管发生了什么,透子面对我总是以微笑相迎,让人能放下戒备。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本刚刚才合上的书,封皮写着《VS幻想者》。
                            “抱歉喔。今天上午复诊,耽搁了些时间。”
                            我匆忙坐在对面的位置。估计了自己的预算,向服务生要了最便宜的咖啡后,我才惴惴不安地看向透子。
                            “没事的。我一直在看书,所以很闲。况且礼奈也还没到。”
                            “又是雾间诚一的书吗?透子你很喜欢呢。”
                            “是啊。”
                            她纤细白皙的指尖在光滑的书面封皮上游移,就像收藏家在小心翼翼地呵护心爱之物。
                            “雾间诚一已经去世多年,但他的文字始终具有魔力,让某人欲罢不能。”
                            “某人?”
                            “就是某处的某人。这个某人可能是你或我,藏匿在人群之中而不自知,却会在不知何时读到雾间诚一的某段文字后像命中注定般掀起波纹呢。——或者应该说「流行之物」吗?”
                            “是,是吗……”
                            “早弥昨天也买了雾间诚一的书吧?”
                            透子突然放下手中的书本,直视我的眼睛。
                            “诶?买,是买了……”
                            “有什么感想吗?”
                            “因为只是睡前翻了一点,没有留下太多印象。……不过,有些文字确实很让人在意呢。在床头放下书时,也产生过类似「要不要再读一会」的想法。”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家里很无聊就是了。
                            “说明早弥也有成为书迷的潜质。”
                            她露出一副孩童般纯真的欢愉神情。受到这感染,连我也不经意间觉得心情变好了些。
                            “不过,比起这个,透子,我还有更在意的事。”
                            “嗯?”
                            “我,在失忆之前的我……做过什么让大家讨厌的事吗?”
                            趁着现在还记得,我连忙说出刚才发生的事,以及我由此产生的猜想。
                            拜托了,入院前的稻城早弥,不要做些会让现在的我难堪的事啊!
                            “——”
                            我本以为会很快得到答复,没想到平日里对一切都显得游刃有余、让人觉得宛如天使的透子竟然在我面前头一回眯起眼睛,深思起来。
                            …难道是就连透子都难以启齿的坏事吗?
                            过了两分钟?五分钟?也可能是更快或更久,我的心情在这无言的等待中越发焦虑不安,直到不知哪里突然冒出来的服务生将咖啡端到我面前桌上又离去时,盯着散发醇香气息的液体表面的透子才有些不情愿似的缓缓开口:
                            “………我想,这跟过去的早弥并没有关系。”
                            “这样吗?可是,那为什么……明明我在失忆后和他们见都没见过,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他却——”
                            “早弥,你先冷静,好好听我说。”
                            透子十指交缠,将表情埋进一层阴影。意识到这可能是非常严肃的事,我也不敢再喘大气,不禁屏住呼吸。
                            “洗耳恭听。”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4楼2024-10-13 0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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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你也应该知道,礼奈那孩子平时花了很多时间在调查各种离奇事件上,对吧?…其实,原先对要不要在早弥复学前带她来见你,我是很顾虑的。可昨天我恰好与她偶遇,而你与我们偶遇了。”
                              “这样……”
                              这样?
                              礼奈莫非是坏人吗?
                              “如果只是喜欢调查的话,我觉得无所谓唷。大家都正是喜欢各种传闻、精力无从发泄的年龄段嘛。”
                              “不,不只是这个原因,调查本身没什么。问题是「调查是为了什么」,或者说「调查之后会做什么」。”
                              透子的眼神越发凝重。也许是我的错觉,我隐约觉得,此刻她已经没在看着我了。
                              “那孩子——在收集到一些偏门情报,或是推导出一些新奇的结论后,就会选出一部分向他人或在公开平台宣扬。我想她如此热衷于调查和收集情报,有一半的目的,是为了这一刻吧。”
                              “也是呢。就像小说家写小说也是为了给人看一样,这个层面的动机和自我满足各占一半吧?”
                              “嗯。所以,我本来不打算让她提前和现在的早弥接触。不过她比我想象中更敏锐,或许我不论怎么打算都为时已晚吧。”
                              “原来如此。……嗯?为时已晚?什么为时已晚?”
                              就算透子这么说,我还是一头雾水。就算喜欢调查各种东西,喜欢把结果发表出去,也和我没关系——
                              等等。
                              “你的意思是,她在调查我,而且是在我记忆稳定前就开始调查我了?”
                              “没错。”
                              “明明以前我并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失忆后的我那时也尚还没有和她见过?”
                              “正是这样。哪怕早弥你什么也没做,她也从那时的社会上,总结出了一些东西——也就是在你车祸入院后,紧随而来、持续至今的连续猎奇杀人/失踪事件。”
                              ——咕隆。
                              为了平复心跳,我咽下一口水,心脏却跳得更厉害了。
                              “她很早就开始关注这一系列事件,并做了和警察一样的事,调查受害者生前的社会关系。接着她发现,所有受害者,都和过去的早弥你有或多或少的关联。很荒唐对吧?本来她自己一开始也没把这个结论当回事,巧合的可能性太大了。
                              “可就在早弥出院的那天——第五起事件发生了,受害者是你的亲哥哥,稻城海江。她不得不确信了这一结论,然后……”
                              “然后,发表了出去……”
                              我喃喃道出之后的话语,终于理解了自己正面对怎样恐怖的事实。
                              意识到时,这种恐怖已经钻满胸腔。
                              紧紧攥住内脏般,叫人窒息。
                              就像身体从内部膨胀开、
                              从内部被挤碎的痛楚。
                              “她只是发表了自己发现的一样客观事实,「连续事件的受害者都和稻城早弥有关」,却丝毫没有考虑过随意散播事实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我…………”
                              “当这一传言在学校流传开后,有些学生还想起,早弥的父母也去世多年,现在身边已经没有一位真正意义上的血亲了。于是,传言到最后变成了,「和稻城早弥扯上关系的人都会死」。”
                              我?
                              死?
                              虽然有时会谈论「死亡」这个词语,但当这个词语与我自己建立关联,我只感到无穷无尽的荒谬和不真实感。
                              就像面对一片「什么也没有」的荒漠,令人无所适从,甚至无从思考。
                              无力感侵袭全身,但我还是缓缓抬头。
                              “那…透子你,不害怕吗?”
                              “害怕?害怕什么?”
                              “就像他们一样。害怕和我扯上关系……害怕,死……”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自己也听不见。
                              相反,透子的声音虽不大,却富有透明感,在这并不安静的咖啡馆环境中哪怕只是轻声细语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死亡并不是这样可怕的东西。”
                              透子右手的五指穿过我的指隙,人体的温度源源不断传来。
                              “「鸟儿会从天空坠落,四月有时也会飞雪」,死亡也是如此这般,在平静之中突然降下的事物。死亡不是任何存在,因为「是什么」的存在总会死……所以,对你我,对庸碌在世上的人们而言,死不是什么值得害怕的事。人不应该去害怕一个什么也不是的东西。”
                              “……这也是雾间诚一书中的内容吗?”
                              “有不少是我自己的理解就是了。”
                              透子的嘴角第一次勾起弧度,
                              那是恰似一弯上弦月的笑靥。
                              “所以,不畏惧死亡的我,也不畏惧早弥。你可是犹如四月飞雪,在千禧年悄然降临的奇迹啊。”
                              我虽听得一知半解,但还是从她的话中感到一丝成功传达而来的力量。
                              我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回握住她的另一只手,但心里某处奇怪的倔强让泪水难以流淌,最终只能挤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这笑容想必相当难看。
                              见此情景的透子却好像很开心。
                              “没错。我想,只有畏死者,想要为死亡规定确定的原因与形体才会构造出「死神」这样的都市传说吧。”
                              这样的透子,却又在不经意间说出那个令我胆寒的关键词。
                              “……死神?都市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早弥没听说过吗?在少女最美丽的时刻,为了不让其变得丑陋,将之杀死的黑色死神——不吉波普。当然,也有人视之为一种救济呢。”
                              黑色死神。
                              栖身于承重墙阴影下的死神。
                              被阴翳掩盖的死神。
                              “不吉……?好奇怪的名字。”
                              “在众人期待着一位确定性的死神主宰死亡与救济的同时,也有人期待着静谧无声、悄然降临之物<Imaginator>。不吉波普VS幻想者,也许这就是世界的永劫轮回。”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25楼2024-10-13 0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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