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
上次他为自己放下一切乱七八糟的生意与书本跑过来是什么时候?你坐在父亲陌生的车里暗自想着,手不自觉地抖了抖,看着落在手上的阳光洒向了别处。副驾驶的空间有些局促,你将身子向下挪,将腰部枕在冰凉的皮革座位上,却又因为这动作导致的腿部发麻而变回了规规矩矩的姿势。车里难闻的香气让你有些不舒服,便忍住头昏脑胀的不适感打开了车窗,感受着窗外掺杂着各种气味的微风冲到脸上。现在是下午两点,一切生活才刚刚开始呢,有阳光,有树荫,还有各种音乐。
“我以为我不在的时候你能照顾好自己。”圣主坐在你身旁开着车,说出时隔三个月他与儿子之间的第一句话。
“你以为了太多事情,就像你还以为你很年轻,老家伙。”你拔高声音,手上动作还不老实,东碰碰西挪挪,想找有没有能塞进嘴里咀嚼用来打发时间的玩意。[显然你的父亲现在也老了,时间怎么这样快。]
你父亲的手稳稳落在方向盘上,好像失去了做表情的权利:“你应该庆幸我在驾驶座上踩着油门,不然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你难道没有司机吗?老板。”你笑着开口,讲出你自以为尖利的讽刺。
圣主也笑一声,唯有在笑的时候才能看出你们这对父子外貌上的相似之处:“喊他来干什么?来看我儿子在学校创下的壮举,还是把他介绍给你的那些好朋友?哦,差点忘了,你的好朋友们有上过小学吗?”
这些话显然没起到什么作用,你对那些终日混在街巷中的朋友没什么归属感,这些随时都会弃你而去的“哥们儿”们很显然在你口中只是用来企图刺伤父亲的武器:“很不幸,我的半文盲朋友们现在与我在一起的时间比你与我在一起的时间要长得长得多。”
圣主的嘴还在一开一合说着什么,通过表情能看出来绝不是什么玩笑话。你的视线却不自觉的沿着肩膀爬向父亲的双手,他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有了些起伏的褶皱,像龙的鳞片,随着手的动作扭动,像在呼吸。
“这都怪你,你从来不想让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你板着脸,将本该发狂时吼出的句子用一板一眼的方式蹦了出来。以前你想得到好朋友、优异的成绩与爱。
你老爹握紧了方向盘,超过一辆破车,也板着脸:“我也警告过你别想在你父亲的眼皮底下耍什么花样。”
“为什么不呢?说得好像你是个事无巨细的最佳好爸爸,天呐,他们应该授予你奖章。”你似乎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股作呕的欲望沿着喉管慢慢流上你的口腔。怎么还没到家?我受够和他在一起了。你心想。
“可你才十七岁,”圣主目视前方,“还是个孩子。”
“对,我才十七岁。”德拉格冷笑,[十七年来你是怎样对你唯一的孩子的,老家伙?]
接下来没人说话,车里只能听到车载电台里传出的老掉牙歌曲,嘿,原来刚才它一直开着呢,沉浸于自我世界以及与父亲顶嘴的儿子这才发现。你扬头瞧了瞧后视镜,能看到父亲露出来的眼睛和眉毛,紧紧皱着,好像在生气。不,他生气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们不知道。没人告诉他这个样子像个可笑的可怜虫吗?
“所以我的惩罚措施是什么?”眼看车快要开进自己那熟悉的房子前,你终于再次开口,“你叫我退学我也无所谓。”[反正接下来两个月你又要消失了。]
“我需要有人来管着你,这半个月你哪里也不能去。”圣主停下车,甚至没有给他亲爱的儿子一个眼神,不过你早就习惯了这点。你爹像个暴君,对你毫不客气地下达禁令,他一把扣住你的手腕,夺走了你的手机。
“随便你。”你耸了耸肩,随即开门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