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藏室的门"咔嗒"一声关上黑暗像潮水般淹没了我
近视眼镜被粗鲁地推到头顶视线更加模糊
他的手掌像铁钳一样固定住我的手腕膝盖顶进我的双腿之间我的后腰硌在某个塑料桶边缘疼得我倒抽冷气
"放开!"我的声音在发抖
他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烟草和午饭的腐败气味
湿冷的嘴唇贴上我的脸颊像某种软体动物在爬行
我想扭头躲避却被他另一只手固定住下巴
当他的舌头强行撬开我的嘴唇时我胃里一阵翻涌
毛衣被掀起冷空气猛地接触皮肤随即被更恶心的触感取代他的舌头在我胸…前游走 留下一道道黏腻的痕迹
"老板?"外面突然传来顾客的喊声他的动作顿住了
我趁机挣扎却被他更用力地按住
"别出声。"他捂住我的嘴手掌心全是汗我拼命点头直到他松开钳制手腕上一圈红痕火辣辣地疼

"对不起我没忍住。"他丢下这句话就推门出去了 我听见他对顾客撒谎说刚才在上厕所
储藏室里根本没有厕所
我颤抖着整理衣服用袖子使劲擦拭脸上和胸前的口水
镜片上全是指纹我胡乱擦了擦戴上 等外面说话声远了才溜出去
寒风刺骨我跑回店里时牙齿都在打战
妈妈在看电视看了我一眼问我，"脸怎么这么白？去哪野了？"
我没回答径直冲向后间
水龙头开到最大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脸和脖子
搓洗的力道大得皮肤发红 可那种被侵犯的恶心感怎么也洗不掉
储藏室的黑暗像一块淤青深深烙在记忆里
我盯着镜中的自己 高领毛衣遮住了脖子上的红痕但遮不住眼睛里破碎的东西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去过那家文具店

储藏室事件后我们的生活空间却意外变得宽敞起来
父亲把店面后墙打通 原本逼仄的储物间变成了明亮的厨房区
两个双开门冰箱嗡嗡作响 不锈钢餐桌能坐下六个人 母亲甚至在角落摆了张折叠床说这里足够住人了
可当我听说要搬离毛坯房时手指不自觉地抠紧了门框
那间灰扑扑的屋子记录着我所有隐秘的成长 墙上用铅笔划的身高线 窗台上晒干的橘子皮还有门背后贴着从杂志上剪下来的明星画报
"是电梯房呢。"母亲兴奋地比划着，"精装修的。"
新房子在隔壁刚建成的小区 电梯镜面照出我呆滞的脸
开门瞬间我就明白了 所谓精装修的一室一厅 主卧放着父母的双人床 而我所有的家当都被堆在客厅角落还有一张孤独的板床
原本毛坯房我还能拥有自己的房间自己的隐私 搬到这后我完全没有了隐私也没有了自己的空间
我心心念念的精装修电梯房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我真的很沮丧

分班之后我本以为三个人的友谊总会有一个人显得多余 可没想到那个曾经和我关系不错的女生 内向、安静的她竟渐渐变得比另外两个还要聒噪
她的笑声开始刻意拔高 走路时肩膀微微后仰好像随时准备被人注视
她学会了捂着嘴笑 学会了在男生经过时突然撩头发 学会了用那种黏糊糊的语调说话：“哎呀你别闹啦～”
我看着她像看着一个被拙劣配音的旧电影角色熟悉又陌生
她们的小团体渐渐吸纳了两三个男生 关系变得混乱又暧昧
课间走廊上他们总是挤在一起 肩膀贴着肩膀笑声刺耳
有时候那个曾经和我要好的女生会突然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眉头紧皱像是疼痛难忍
可等我走近她又会迅速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挽住旁边男生的手臂笑得比谁都灿烂

"她在装，"我的青梅竹马在我耳边低语，"上次体育课她还活蹦乱跳的。"
我点点头心里泛起一阵厌恶。
后来她们三个分别和我们班里的三个男生谈起了恋爱 动作快得像比赛
课间她们会挤在男生座位上手指缠绕着对方的校服袖口或者突然凑近耳边说悄悄话再咯咯笑起来
有一次全年级军训她们甚至溜进了男生寝室被年级主任当场抓住
第二天她们被各自的家长领回去停课三天
我们每个星期一都会表扬或者批评 校长在广播里点名批评声音严厉得像刀刮铁皮
可她们站在队伍里低着头肩膀却一抖一抖的 不是在哭而是在憋笑
解散后她们立刻凑到一起叽叽喳喳地复盘 语气里没有半点羞愧反而带着一种奇怪的骄傲 仿佛被全校通报批评是某种勋章
我远远地看着她们突然觉得可笑
她们以为自己在演青春电影 可实际上她们只是电影里最俗套的配角 连观众都懒得记住的那种

文具店成了我最后的避风港
但自从那天之后我只敢挑女老板在的时段去
有时急需某本小说续借 看见柜台后只有男老板的身影我会假装系鞋带蹲在门外 直到有其他顾客进去
他的目光像黏腻的蛛丝追过来时 我就盯着自己运动鞋上开胶的裂缝数上面有几道折痕
两年后的梅雨季文具店招牌突然消失了
卷帘门上贴着"店面转让"的白纸被雨水泡发 边角蜷曲如枯萎的花瓣
我站在马路对面看了很久 雨滴顺着下巴滴进领口竟然感到一丝解脱
社交生活像藤蔓般在缝隙里生长
没分班前吕x问我要QQ号那天我嘴上说着不给回家反复尝试注册
当那只企鹅图标终于亮起时心跳声大得盖过了客厅电视的嘈杂

我注册的号给了吕跟几个关系不错的人 后来像蒲公英种子般飘向远方 小学隔壁3班的某个男生把我的qq给了他上兴趣班的同桌
"他说想要美女的QQ号。"马xx的道歉消息闪着蓝光
我盯着屏幕上宋xx发来的好友申请 头像是个模糊的篮球剪影
拒绝键在指尖悬停三秒最终落在了接受上
我跟宋开始像上世纪文人那样通信
他告诉我闸北区老房子的梧桐树 我吐槽新家客厅永远散不掉的油烟味
有次他提到路过城隍庙一周后我收到枚刻着花纹的银戒指内圈刻着"SW"两个字母

"200块呢。"他在QQ上说
我戴着它写了半年作业直到某天发现指环内侧泛起铜绿像皮肤下突然浮现的淤青
戒指被扔进垃圾桶时金属碰撞的声音格外清脆

我承认在心中聊天里确实掺了点暧昧但我从没说过喜欢他
我只是顺着他的话接 像在玩一场文字游戏既不主动也不拒绝
笔友不止他一个我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不同的名字、不同的照片、不同的年龄 想起来有点好玩 像在经营几个平行世界的自己
说我是骗子也无所谓反正我没骗钱也没骗感情
时间久了其他人渐渐断了联系只剩下宋
他不一样 他认识我小学同学 也见过我的样子
而我对他一无所知 除了他住在倩倩家对面的小区
2008年非主流的风已经刮起来了
我们班的女生清一色齐刘海或斜刘海 口袋里永远揣着一把木梳 生怕风一吹精心打理的刘海就散了形
我和几个玩得好的倩倩、苗苗、青梅竹马婕也跟风留了厚厚的刘海

烟雾缭绕的房间里她熟练地登录QQ空间换上最新的火星文签名而我则盯着屏幕 偶尔瞥一眼和宋的聊天窗口
倩倩家开铝合金店住在后面的街区
有一次串门我无意间瞥见对面小区的名字 突然愣住那不就是宋的家吗？
他知道我长什么样可我对他的印象只有QQ头像里那个模糊的篮球剪影
好奇心像蚂蚁啃噬神经 我怂恿倩倩陪我去见他
她一开始拒绝直到我软磨硬泡才勉强答应
去之前我特意在QQ上问他方不方便见面
他回得很快："来呗。"
门"欻"地一下被拉开一张陌生的脸晃了一眼 又"欻"地缩回去
我和倩倩面面相觑推门进去发现他已经坐回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打头也不回地丢了一句："随便坐。"

空气凝固了五秒
我站在他身后盯着他后脑勺翘起的头发突然觉得荒谬
我们写了一年的信聊过无数话题可现实里他甚至懒得看我一眼
"走了。"我拽着倩倩转身门在背后重重摔上
风一吹我的刘海糊在了眼睛上

挺好的 至少我见识了什么叫天差地别
QQ里能言善道的宋 现实中却连抬头看我一眼都嫌多余
我像是网购了一件期待已久的商品拆开却发现货不对板 于是果断选择了"仅退款"货品我不要了 这一年的笔友关系就此作废
回去的路上倩倩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
我踢着路边的石子没接话
其实他长什么样我已经记不清了只模糊记得黑框眼镜大块头的身材 不是胖是壮
其余的连五官都像被橡皮擦蹭过 糊成一团

后来有一天我和婕溜进黑网吧
烟雾缭绕的包厢里QQ群消息不停闪烁
一个叫余x的人加了我 资料显示他是普陀区梅中的学生
不记得是什么群也不记得为什么加他 总之流程很固定——聊天 每天用手机QQ发消息偶尔穿插几条短信
没聊出什么感情 纯粹是因为当时想找个人"谈朋友" 现在想想那种随意的态度简直像在菜市场挑白菜 而我的初恋就这样廉价地交了出去
我清楚地知道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
我们之间只有两个字：刺激
贪玩罢了
我可以在笔记本上写满他的名字 可以任由朋友抢过本子起哄："这么想他啊？"然后面不改色地承认："对啊喜欢死了。"
第一次见面是一群人的聚会
我带着倩倩、婕和苗苗 四个人浩浩荡荡坐地铁去普陀区
我根本不会坐地铁 全程跟着她们转线、换乘像个懵懂的跟屁虫

现在回想起来那画面简直可笑到令人窒息我们四个除了苗苗规规矩矩穿着牛仔裤 剩下三个人清一色的掉档裤 裤链上挂着叮当作响的金属链子
婕个子高穿西装衬衫套小马甲 走的是中性风；我一身黑T恤活像个小流氓
她搂着我的肩膀姿势暧昧得像对情侣
那几条掉档裤是我们一起在商场里买的 为了砍价和老板磨了半天嘴皮子
现在想来当时的我们活脱脱是非主流时代的活体标本 刘海厚得像门帘 裤子垮到膝盖浑身上下写满了"叛逆"两个字
我们在体育公园门口等余捷
风吹过来我的刘海糊住了半张脸 婕伸手帮我拨开 手指上还戴着从两元店买的骷髅戒指
余出现时我甚至没认出他
直到他走过来我才意识到 哦 这就是我"喜欢"的人啊
真荒唐

我是死了的那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