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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架空】芙蓉帐暖玉清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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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断剑致胜
卫庄已破坏了盖聂的佩剑渊虹,让他无武器可用,接下来,他想自己只需将鲨齿往前突刺而去,这个背叛堂规、背叛师父,同时也背叛了自己的人,生命定会就此定格于此时此地。
然而,盖聂那只还缠着纱布的伤手,又一次伸出来抓取利刃。他上次被碎瓷片划伤的手掌还没好透,今次又去抓渊虹已断的剑尖去了。
洁白的纱布里很快渗出了丝丝点点的鲜红,他的手掌这次是新伤之外又添旧伤。但盖聂却并不在乎自己再一次被划伤手掌,他想达成的两个条件必须靠赢过小庄才能达成,因此这一役,他只能胜,不能败。
他伸长手臂,断剑的尖端直指卫庄的咽喉。
卫庄没想到他的师哥对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佩剑渊虹被折断竟毫不震惊,反而能想到手握断剑制服自己这一招。他对剑的领悟,已经超脱了剑本身,而自己却始终太过在意佩剑,在这一点上,他已经输了。
被断刃直指脖颈的他垂下了拿着鲨齿剑的手,闭上了眼眸,等待迎接死亡。七绝堂的规矩,刺杀失败,就是一个死字,他始终记得。
但是,他的师哥始终没有再将剑刃向前推进一分一厘。
“我不会杀了你,小庄。按照赌注,你只要放了蓉儿和说出凶手就行了。”盖聂举着断刃说道。他的手掌仍在淌血,纱布已完全染红。
“你还是那么妇人之仁,师哥。”卫庄轻蔑地一笑,但他心里又顿时一松,毕竟他得以活下来了,“行吧,愿赌服输,咱们一件一件来,”卫庄看向盖聂,“我到赤练那儿去把你那位夫人先给放了。”
性命握在别人手里的时候,一个人看事情的轻重缓急总会分外客观而准确。
他一步步向赤练的卧房走去,盖聂在一旁押着。
来到房门外,卫庄冲里头喊道:“赤练,把人放出来。”
在房里坐立难安的两人都被卫庄的这声喊激得一机灵,明白比试已有了结果。赤练拉着端木蓉的袖口开了门,猛地将她推向盖聂。她的卫庄大人输了,她正是没好气的时候。
端木蓉趔趄了一下,赶紧恢复平衡跑到盖聂身后,上上下下查看起来。他的手红得那样醒目,她没几眼便注意到了。
“你的手受伤了,流了好多血,要尽快止住!”她从怀中掏出芙蓉方帕,准备为他包手。还有一句话,她只是心里想想,却没对他说出口,那就是——“傻瓜,你太容易受伤了。”
“没事,只是皮外伤,”无论何时,他都首先要让她安心,“蓉儿,先别管包扎的事了,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你师父的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端木蓉激动万分,手上的动作都停滞住了。
“小庄,现在你要履行第二个承诺了,”他手上的断剑仍抵在卫庄脖子上,“快告诉我们,镜湖湖畔的那名射箭人,是谁?”
卫庄嘴角勾起一抹轻笑,一个字飘入所有人的耳朵:“我。”
“原来是你杀了我师父!我要你偿命!”端木蓉此时情绪激动,她冲到卫庄跟前,恶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睛。
赤练不会允许有人伤害她的卫庄大人,尤其是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她在须臾之间便抽出了链剑,向端木蓉纤细的腰部飞去,将她牢牢圈禁在细长的赤练剑内。端木蓉感觉自己的腰被强大的力量拉住,完全不能再向前半步。无法近卫庄的身,她便无法亲手为师父报仇,她急得后槽牙的牙根都快咬断了。
“若要偿命,你怎么不自行了断呢?你师父根本就是替你而死的。”卫庄对他面前的端木蓉一字一句地说。
看到端木蓉突然垂下了挣扎的双手,还有脸上那僵滞的表情,盖聂知道小庄这番话对蓉儿的打击有多大。他将断刃往卫庄脖子那儿推进了一点,已经割破其表皮,有一丝鲜血已然渗出:“你输给的是我,不要编谎话去刺激蓉儿,她和我们之间的事没有关系!”
“师哥,我的命全在你一念之间,我会在这种时候编瞎话吗?”卫庄看看盖聂,又转头看回端木蓉,“你回想一下那天晚上你师父的穿着,是她自己的衣服吗?还是你的?”
“是……是我的……”经过回忆,端木蓉想起,那天师父被打翻的汤药泼了一身,换下了全身的衣服,她后来穿的,确实是自己橱里的衣服。难道说,别人雇佣他们七绝堂,原本是为了杀掉她,而她师父,根本就不是刺杀的目标?
“对呀。那天晚上过于昏暗,所以我认错了人,变成杀了你的师父。”
“是谁让你杀蓉儿的?”盖聂不愿端木蓉陷入自责的泥淖中无法自拔,转移话题至幕后指使之人上。
“那你还是直接杀了我吧。如果我说出来了,肯定也是个死。”卫庄又一次闭上了双眼,一副甘愿赴死的模样。
赤练将链剑收得更紧了些,与盖聂形成对峙:“盖聂,你敢杀我堂卫庄大人的话,我就勒死这个女人!”
“千万不要!”盖聂惊呼。他太怕自己会失去她了。
“那我们就同时放人,怎么样?”赤练提出条件。
“好,我数到三,我们一起放,”盖聂开始数数,“一、二、三。”
两边同时放了人。盖聂横抱起端木蓉飞出院门,回到马车上,他快速驾车离开了,生怕七绝堂反悔了又派人来追。
卫庄将鲨齿收回剑鞘,赤练赶到他身边询问:“大人,你现在怎么样?”
他摸摸脖子,破皮处的微量血渍被轻松抹去。他放下了手,什么也没说,只是向自己房间走去。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53楼2024-06-28 0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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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二)沉溺心魔
    回程的马车上,端木蓉一句话也没有说,与她来时的状态判若两人。盖聂明白她此时心头的震动是多么剧烈,是故只是安静赶着马车,也没有主动与她搭话。这一路的时间,不知够不够她冷静地消化一切。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回到侯府大门前,端木蓉等马车一停下便自己掀了门帘下车入府,并不等盖聂来扶她下车。之后,从府内出来迎接的绫罗和织锦向她施礼,她也好似完全没看见一般,绕过她们身侧木讷地向卧房走去。两人对于夫人这番反常的表现很费解,纷纷求助似的看向盖聂。
    盖聂冲她们摆摆手,让她们不必惊慌。他小跑着追上端木蓉,与她共向卧房方向走去。是他拿出七绝令开启了一切,也应由他自己来解决。
    步入房间后,端木蓉看着紧随其后的盖聂,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将他完完全全挡在屋外。盖聂还听到闷闷的一声“嗒”,看来,她连门都给闩上了,是铁了心不让自己进去。她现在不想见任何人,只想独自待着。今天她才知道,师父那晚打翻汤药根本就不是不小心,而是故意为之。师父平日里是行为多么敏锐细致的一个人,大概早发现了自己这个傻徒儿已成了别人追踪、铲除的目标,才会在最紧急的那晚换上自己的衣服出去倒药渣。师父她并不是没来得及回镜湖医庄便倒在了路上,而是她那晚出去时本就没想要活着回来……
    端木蓉蹬掉鞋子爬上床榻,缩到靠墙的角落里团身坐着,把头支在两膝上喃喃自语:“要是我早点发现有人跟踪我就好了。或者,我能早点发现师父的古怪也好……师父的死,全都怪我……”她团身更紧了些,双手拢住小腿时也更用力了,小腿上印出浅浅的红掌痕,好像那天晚上她那双染上了师父鲜血的双手那样,红得刺眼。
    盖聂在门外焦急地呼唤着她:“蓉儿,你开开门好吗?让我进去陪着你,好吗?”然而,无论他多么大声喊着她的名字、拍打着那扇门,里面都没有半分回应。里面的人,已沉溺于自己编绘的深渊,脱逃不出。
    他不能放任蓉儿这样独自痛苦下去,他是目前唯一可能将她拖出泥淖之人。盖聂最终放弃了捶门,他弯起肘部向木门冲撞而去。
    随着门被顺利撞开,他的目光马上锁定了床上墙边蜷缩着的端木蓉。此刻的她多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满身写着心碎。他冲过去,将她环抱住,他宽大的臂弯已完全包裹着她,并能感受到她啜泣时身体微微的颤抖。
    她没有挣开他的怀抱,但也没有张开双手回应。她还是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啜泣中仍断断续续地喃喃自语着那几句自责的话。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如果世间真有如果,她希望那支穿心的箭当时射向的,是她自己。
    为什么有人替自己去死,却会让幸运得活的人更加痛苦呢?师父,您能像给蓉儿讲医学药理那样,把答案告诉我吗?
    紧贴着她的盖聂,听清了她的每一句自言自语,她的每一句“都怪我”,都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蓉儿,你知道吗,你的这种感受,我全都有过。有一个人也为了让我成为幸存者而差点陨落,而那个人,正是你啊!如果你真的因为我而再也无法醒来,我只怕会比现在的你更加崩溃……
    他突然张开手,松开了拥抱,转而搭住蓉儿的双肩让她直面自己:“蓉儿,现在看着我,听我说!”
    端木蓉的眼角还挂着两滴清泪,眼神依旧木讷,但好消息是,她至少愿意看着他的脸了。
    “你为什么要责怪自己呢?这是完全错误的思考方向。真正有罪的人是那个指使小庄杀你的幕后真凶,没有他的命令就没有这一切!”
    “幕后真凶……真正有罪的是那个幕后真凶,不是我……”端木蓉开始重复起盖聂说的话,眼神也比最初多了些神,这是她开始恢复情志的好迹象。
    “是的。不管你有没有提早发现一切,你师父都可能会死。你想,要是那天晚上你阻止师父出去而自己去倒药渣的话,小庄就会瞄准你射箭。但你师父那么关心你,一定听到点风声就会冲出来查看,然后本能地替你挡住伤害,就像上次赤练攻击我那样。最后一箭穿心的,还是她。”
    端木蓉瞪大双眼,听得十分揪心,皱了皱眉。
    盖聂见她有了表情,继续道:“但如果没有人想买凶杀你,小卫也不会出动,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所以,你现在最该做的不是无谓的自责,而是该好好想想有谁是与你结过仇怨的人。只有抓住他,才能为你师父报仇血恨!”
    他说完这番话后,半晌,端木蓉终于有了回应:“你说得对,我要找到幕后真凶。可是,我实在想不出和谁有仇……”她终于摆脱了无尽自责的心魔,眼中又出现了寻常的神色。
    “不急,你可以慢慢想,我也会一直保护着你,和你一起把他(她)找出来。”盖聂又一次环抱住她。
    这一次,她也张开双手回抱住他,回应道:“我知道,你一定会一直在我身边的。”说这句时,她安心地将头枕在他厚实的肩膀上。
    他的强大总能让身边人分外安心,但他的内心此刻却隐隐不安:面对这个人的任务,七绝堂的堂主小庄居然亲自出马,这个想追杀蓉儿的人来头一定不小。要向他(她)报仇,未来的路,恐怕会很难。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54楼2024-06-28 0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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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三)一夜良宵
      经历了七绝堂与小庄的一战,盖聂失去了他的佩剑渊虹,还让手掌再次被割伤。不过,他也获得了每日让蓉儿为他换药的甜蜜服务。
      “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的恢复能力有点强啊。”端木蓉一边为他换纱布,一边对他说。
      “这不是有个好大夫天天为我出诊嘛。”他低头看着她细致换药的模样,眼中似揉了蜜油,温润而宠溺。
      “什么时候学会的油嘴滑舌?”她嗔怪地瞪他一眼,嘴角却挂着收不住的笑意,“好了,回去吧。”端木蓉一边清洗铜盆里的纱布,一边对身后坐着的盖聂说。
      “不回书房了,我以后就在这儿过夜。”已经晚了,但盖聂没像以往一样走去书房睡,反而躺上了床。
      “别闹,你手上还有伤呢!再说,我背上也有伤口……”她越说声音越轻,越发觉得害羞。
      “蓉儿,是你刚才说我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可不能反悔啊!而且,你背上的鞭伤都这么久了,应该已经长好了才对。我们来回七绝堂那么多天,都没听你说过一声背疼,你肯定已经好了。”盖聂继续赖在床上不下来。他熬了那么久,今天一定要拿下蓉儿,和她成为真正的一对夫妻!
      端木蓉放下搓洗干净的纱布,擦干双手,走到床边拎起他的一只耳朵冲他大喊:“我对你说的是‘好得差不多了’,不是完全好了,好吗?”
      虽然他们已经深爱彼此,早晚要行周公之礼,但端木蓉还是不愿在今日就行此大礼,想等他们俩都完全伤愈之后再说。毕竟每个女人都希望在另一半面前展现最完美无瑕的一面,她也不想被对方看到那副刚刚落痂、有一条条凸起新肌的脊背。
      可是,盖聂丝毫不会介意这些。在他眼里,她就是最美的女人,没有人比得上,也不需要将她去与其他人作比较。
      他一个鲤鱼打挺由卧姿转为坐姿,将端木蓉的脖子一勾,紧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好了,蓉儿,我们都别抠这些字眼了。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天把咱们的洞房花烛夜给补了吧,好吗?”
      “好吗”两个字吹出的湿热气息让她的耳垂感到一丝酥麻,端木蓉两颊泛起浅绯色的红晕,她一定是被他成功蛊惑了,竟点了点头。
      今夜,才是他俩真正的新婚之夜。虽然来得略迟了些,但好在,总算还是来了。
      盖聂拥着端木蓉躺好,便放下了两侧帐帘。狭小的空间令端木蓉有些局促,她的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垫被,丝缎面上留下了深深的褶皱。
      盖聂看出她有些紧张和害怕,在她额头上先印下一吻作为安抚,接着手也配合着吻行动起来,层层褪去端木蓉的衣物。他自上而下吻遍了端木蓉的脸部、脖颈和前胸,贪婪地在她每一寸肌肤上留下独属于他的印迹。
      但光是吻她还不够,他的下半身也早已按捺不住。他是第一次与人共赴云雨,生怕弄疼了对方,因此他尽量让自己进入的动作轻柔些。即便如此,蓉儿似乎还是被他鲁莽而生疏的举动弄疼了,他听到她薄唇轻启,唤了一声“啊——”这让他动作一滞,不敢再继续深入。他的手掌一遍遍上下抚摸着端木蓉的玉背,既是安慰,又像道歉。
      那些新生皮肤与周围的光洁格格不入,但这凹凸不平的奇特触感却又令他更感兴奋,他已不满足于仅仅摩挲她的脊背。盖聂调整了他的姿势,再次与端木蓉深入接触。这一次,他发现蓉儿的黛眉舒展了些,没有再发出痛苦的呻吟。或许,这次他做对了,已让蓉儿由疼痛变得享受。
      其实,她那撕裂般的痛感比刚才更甚,但端木蓉忍住了呼叫。
      爱,本就不完全是甜的,苦涩与疼痛,甚至会比甜蜜更多。但痛苦里,往往包藏着别样的爱,愿意体会痛苦的人,也能深深被爱。
      芙蓉帐暖,一夜良宵。折腾了一整晚,他们两人皆是沉沉睡至日上三竿才醒。
      绫罗和织锦早上准备打扫时偶然发现,书房的门洞开,被褥完全没有人上去睡过一夜的痕迹;反而是旁边的卧房门窗紧闭,侯爷和夫人也是一反常态地都没出现。她们当即明白了什么似的冲对方点点头,脸上露出贼贼的浅笑。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小遗憾啦,要是昨晚躲在房间门外听会儿墙角一定更精彩!没事儿,以后有的是机会。这样想着两人释怀不少,各自干活去了。
      屋内,两个晚起的人儿正忙着洗漱、更衣。端木蓉为盖聂穿戴整齐,一边为他整理腰带一边责怪道:“你们习武之人都有使不完的牛劲儿是吗?昨天把我给累的呀,害我今天都起晚了,给绫罗她们煎药的时间都过了。”语毕,腰带也整理完成,她背过身去,作嗔怒状。
      盖聂从她身后环抱住她的腰肢,将头枕在她肩上说:“第一次没经验嘛,请夫人大人大量原谅我吧!今后,我肯定在一次次不断耕耘的实践中提高技术水平,请夫人相信我!”
      端木蓉用三根手指推开盖聂的头,向门口走去:“不许胡说!行了,跟我去煎药、熬梨汁去啦!”
      她“嗒嗒”的脚步声在走廊回响。盖聂追至她身旁,与她一同向厨房走去。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55楼2024-06-29 1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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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四)战祸将起
        北黎已向大臻朝廷递交过战帖,进入了如火如荼的备战阶段。阿穆尔每日亲自到沙场点兵,看来不久后真的要进攻中原了。对于猗州这块砧板上的肉,阿穆尔势在必得。
        “皇兄,出征时带上我吧,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嘛?”阿茹古“噌”地一下跑到阿穆尔身后,开始为他捏肩捶背。她一向对中原文化很感兴趣,又听皇兄说过猗州风光秀美,自然不愿在大军出征猗州之际傻傻地留在北黎。
        “不行。战场上刀剑无眼,你绝对不能去,必须好好待在宫里!”阿穆尔宠溺这个妹妹,但他是位有底线的兄长,绝不会允许自己唯一的皇妹随他一同上战场。
        “我的功夫又不差,你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去猗州?我也要过去把那些中原人给打得落花流水!还有,跪地求饶!还有,哭爹喊娘!还有……呃……这次没了。”阿茹古继续乞求着,等待着他的皇兄松口。
        “你那位中原出身的夫子就教了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词儿啊?”阿穆尔听她用的这一连串叫人哭笑不得的成语,无奈地说。
        “皇兄,我是说真的,你就把我也编入队吧,我一定比他们立的军功都多!你看,我马上就能把那棵树上的箭靶射中!”阿茹古几个空中大跳来到练兵场上的一众小兵身后,从最后一排最左边的小兵背后抽走弓和一支箭,又飞身跳回她的坐骑“飞庐”的马背上,搭弓向靶子射去,正中红心。
        场上的小兵们一个个朝她这儿看来,全都惊得瞪大了双眼、张大了嘴。
        要知道,公主让马休息的地方离树上的箭靶少说有一两百步的距离,比他们远多了,却还能一箭正中红心,这样的实力太恐怖了!
        阿茹古回过头来骄傲地看着她的皇兄,期待地问:“皇兄,怎么样,我没说大话吧?你对我有信心了吗?”
        阿穆尔不得不承认,他这个皇妹,单论能力确实强过了练兵场中大部分小兵。如果他们都有资格随他出征,她为什么不可以呢?
        阿穆尔经过这几天点兵,也在军营中发现了些精兵强将,能做到百发百中。但他们全是在八九十步处射靶的,连百步远的距离都没人试过。自己这个妹妹,从小像男孩儿一样跟着自己学骑马射箭,但没想到水平可以这么高。
        “也许,这次攻猗州本汗确实应该带上你啊,阿茹古。”阿穆尔的心头闪过这样一丝想法。
        但是,她毕竟是他唯一的皇妹,如果在沙场征战时出了意外,他必将痛彻心扉。于是,他给了阿茹古一个折衷的方案:“阿茹古,你的骑射本领确实精进了不少,令皇兄大开眼界。好吧,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去猗州。不过,你只能待在军营里每天监督咱们的战士们练箭,不能出战。”
        “啊?只能监督,不能出战啊?”阿茹古的语气中充斥着无尽的失望,“皇兄,那多没意思啊!我想出战,求求你了嘛!”阿穆尔一向最怕她撒娇,所以她这次狠狠地撒着娇,简直是豁出去了。
        但阿穆尔这次绝不让步:“不可能,你绝对不能出战!让你教他们练箭,已经是我最大的妥协了。如果你不愿意,嫌这太无聊,那就留在宫里哪儿都别去,乖乖等我们得胜的消息便是!”
        看着阿穆尔严肃的表情,阿茹古明白自己不可能说动哥哥再次让步了,只得应允:“好吧,皇兄,我答应只是监督,不会出战,好了吧。”她垂下了方才意气风发举着弓箭的手,不服气地说。
        但哪怕不能出战,她也至少打破了北黎“女子不得出边境”的传统,成为了第一个离开家国到中原去开眼界的女子。
        从小她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怀拓草原,但那里离猗州与北黎的边境也还有
        好大段距离呢。她的父汗和皇兄都不允许她向更远处探索,他们总是以爱的名义禁锢她的脚步。只有在教导自己的夫子口中,她了解了遥远的中原是怎样的。她常常边听边想象那些山川河海的模样,在梦中想象自己去到了那些地方。
        她羡慕去过中原的那些人,包括上次她逼问的那个马匪头子。虽然她亲眼见识到那人去过中原回来后的异常表现,但她丝毫不惧怕这样的代价。能去一次魂牵梦萦已久的地方,此生足矣。
        她知道自己的皇兄想吞并下中原的猗州,以此来扩大北黎的版图。作为妹妹,她或许应该劝解和阻止他的这种侵略行为,但她没有这么做。一来,中原人对他们北黎太过藐视,毫不懂得礼节与尊重,这一点上次那个姓何的使节已表现得很明显了;二来,如果猗州属于了他们这个国度,其他女孩一定也能走得比怀拓草原更远,至少可以走出现在的边境线,见识到猗州的风光了!而她们的父辈也无权阻止,毕竟她们并未逾矩。
        所以,猗州,你等着吧,我们北黎人,一定会得到你!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56楼2024-06-29 1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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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五)二次祭拜
          经过上次一役,渊虹被卫庄的鲨齿折断,残片留在了七绝堂内。卫庄命手下将渊虹残片收入一个精雕而成的木匣中,双手捧着它去了一处。
          他来到的,正是供奉师父的祠堂,灵位前,他开始与师父对话。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将残片放在师父牌位前,开口道:
          “师父,您当年最器重的弟子、我的师哥盖聂,他昨日回来了。您看这柄他当年一起带走的渊虹,现在啊又回到了咱们七绝堂。我知道,当年您最想将堂主之位传给师哥,只是他的叛逃让您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我。是,我不否认他的武艺稍高我一筹,逼得我只能出手毁了这柄渊虹。但那都是他应得的报应,谁叫他见利忘义,攀上了安远侯那根高枝就背叛了我们整个七绝堂!师父,您等着看吧,我下次必将带领着手下们剿除盖聂这个叛徒,把他的头颅像这渊虹一样呈到您的面前!”说完这番话,卫庄向师父的牌位鞠了一躬,退出了祠堂。
          在安远侯府中,有一样东西也马上要如渊虹般摔得粉碎,它便是七绝令。
          “蓉儿,我们去后山祭拜下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吧,我想再向他们正式介绍一下你,你现在是本侯真正的夫人了。”盖聂捋捋端木蓉耳边的碎发,对她柔声道。
          “好啊,顺便去祭拜姐姐。”
          “不,你应该和我一样,称呼芸儿为妹妹。事实上我们都心知肚明,她从始至终就只是我的妹妹。”盖聂突然正色道。
          端木蓉了解盖聂,他让自己改口绝不只是怕自己心中落下疙瘩那么简单。事实上,他这是绝对尊重他们三者之间的关系的表现。孟芸的确至死都与盖聂兄妹相称,若没有那场形式主义的大婚,她只是一个自由的女孩儿,不会与“侯爷夫人”这一身份绑定;而她端木蓉呢,也只是虚有“续弦”的名头。事实上,她才是安远侯的第一位,也会是唯一的一位妻子。他们俩“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里,确实容不下第三个人。
          所以,她改口了,改称孟芸为“妹妹”,以长嫂的身份。
          在后山,孟旭及其妻女长眠于此。这片静谧之处,是孝顺的盖聂特意选的。以往每年的清明和冬至,都只有他一人来这三座坟茔祭扫;今后,他们会是两个人。
          他们俩的新生活开始之前,他想先当着家人的面与过去彻底地说再见。他拿出腰间的七绝令,说道:“蓉儿,我曾在七绝堂待过十几年之久,而那是一个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杀人的地方,你的师父就是千百个受害者之一。上次回到那儿,渊虹已经被毁,它好像在提醒我彻底和那儿告别。那么今天,我就请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和芸儿妹妹一起做个见证,在你面前我会亲手毁了这七绝令,从此与这段过去彻底斩断。”
          随着他话音落下,他松开手任七绝令摔落,这块玉牌磕在石块上,顷刻间碎裂为齑粉。
          七绝堂的这段过去,已彻底与他作别;今后,是一个个光明的日子,等待着他与她共度。
          回到府上,已是午时。绫罗和织锦这两个勤快的Y头早已备好几样小菜,等着侯爷和夫人回来吃。四人围坐一桌,温馨地共进午餐,毫无主仆之分。比起主仆,他们更像是一家人。
          吃到一半,院内忽有异常响动。盖聂立时停箸起身,赶去查看。
          原来是他太敏感了,那声响不过是一只乌鸦从他们院中的玉兰树上振翅起飞发出的响动罢了。他悻悻然回到餐桌,看向端木蓉:“没什么,一只乌鸦而已。”
          “你就是太多心了。”端木蓉冲他笑笑,夹了块红烧肉给他。
          “不,不是多心。蓉儿,我敢肯定想杀你的人来头不小,而且一旦他知道你还没死会继续动手。我必须随时保持警惕,保护好你。”
          盖聂的话并非空穴来风,端木蓉当日也是亲耳听到卫庄是亲自赶去镜湖杀人的。能让堂主亲自动手的,一定有相当背景。要说自己接触过的大人物,似乎只有太后和义父。可她哪里得罪过他们呢?应该没有。要不,就是她很久之前曾经接触过什么非富即贵的人物吗?她毫无头绪,脑子里只有一团乱麻。
          但是,有他在身边,她也不需要把这个问题想得太明白。反正,不论来者是谁,他都会竭尽全力护住自己的吧,她坚信这一点。不过,她也觉得自己或许该学一点儿防身的简单招术,与他并肩作战、共御来敌。
          “也不能全靠你保护,我也要学一点儿功夫来防个身。侯爷,我能拜你为师吗?”端木蓉接着盖聂的话头说道。
          盖聂上上下下打量起她来,可这副瘦弱的小身板似乎并不适合学武:“可……蓉儿,你学哪种功夫,估计……都不能成……”
          面对他的实话,被瞧不起的端木蓉生气极了,掏出一根银针夹在两指之间威胁他:“你确定?”
          看到银针,盖聂来了灵感:“有了,我可以教你飞针!”端木蓉这才满意地放下了针。
          绫罗和织锦边扒饭边偷笑,对于这场打情骂俏,她们看得很过瘾。但她们后面在府中亲眼见到夫人的飞针练习时,估计就笑不出来了。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57楼2024-06-30 0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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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六)沙场点兵
            战帖上标明的开战日期在即,北黎军已全副武装,即将向着猗州全面进发。阿茹古也在随军队伍里,不过她穿的是监军的衣服,并非和其他士兵一样为作战盔甲。她的皇兄阿穆尔,身着闪耀的金甲,彰显着他御驾亲征的勇气和无比尊贵的身份。
            “我们大黎此战必胜!”阿穆尔对全体士兵喊话,在出征前为大家鼓足士气。
            “此战必胜!此战必胜!”士兵们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我们要把猗州军杀得片甲不留!”阿穆尔又高声喊道。
            “片甲不留!片甲不留!”士兵们的叫喊声响彻天际。
            “出发!”茫茫大漠中,浩浩荡荡的北黎军向南方行进,他们每个人心中都升腾着吞并猗州城的一团热火。
            经过几天的跋涉,他们已到达两地边境。猗州城的城墙近在眼前。攻下它,就能将整座城池纳入大黎的版图。但城墙上有不少守兵,要想攻下这城门,弓箭手必须对这些守兵有百发百中的决心。
            阿茹古是位严格的监督者,她对弓箭手的训练十分严苛——她不仅拉长了训练时士兵与箭靶的距离,还增加了活动靶的训练,大幅提高了弓箭手们的能力与水平。
            现在,北黎军眼中看到的不仅仅是在城门顶上来回巡逻的排排士兵,而是把他们当作训练时看到的那一匹匹头绑木靶的骏马。他们的活动靶训练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许多守卫被他们射死或射伤。
            好在,盖聂平日对猗州军的军纪军容抓得很紧,他们看到同伴倒下后没有慌乱,而是顶上空缺接替迎战。他们的箭法也不差,城门下的北黎军有好些个都落了个人仰马翻的结局。
            北黎军有个天然的劣势,那就是他们全都是长途跋涉而来,他们必须先回驻扎地进行一段时间的休整。
            他们体力上消耗很大,总需休整。如果刚才能一举拿下漪州城的城门,他们倒可以进城调整。但现在,攻守两方僵持不下,显然拿下城门还需要较长一段时间的进攻。
            守城的士兵们挺过了第一波攻击的时间,终于等来了北黎军鸣金收兵。传令兵赶忙趁此机会奔向安远侯府,向盖聂传达北黎已全面进攻的消息。
            北黎军驻扎的地方离上次盖聂他们施药施粥的小村庄不远。他们搭营架火,动静可不小。村子里迅速传遍了“要打仗了”的消息,一时间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阿穆尔坐在营房里对阿茹古的表现大加赞赏:“阿茹古,你太令皇兄刮目相看了!几天下来,你就让我们的这批弓箭手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皇兄越来越佩服你了!”
            “这就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次我用对中原俚语了吧,皇兄?”阿茹古骄傲地扬起下巴。
            “你啊,稍微夸几下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都怪本汗平时太骄纵你了,”阿穆尔宠溺地看着他这个妹妹,不知为何竟将话题转到了她的婚事上,“也不知道最后会是谁把你给娶回家去,一定有他好受的!”他竟放肆大笑起来。
            “我才不要随便地就嫁了人。皇兄,得胜回朝之后,你为我办场招亲大赛吧!我要把骑射、摔跤、文化这些全考一遍,只有草原上最英勇光荣、最文武双全的男人,才能做我阿茹古公主的驸马!”
            “行,回去就给你办,一定是全草原最盛大的一场大赛!”阿穆尔摸摸阿茹古的头,就像他们兄妹俩小时候那样。爱热闹的阿茹古听到“最盛大”三个字,眼中不停地闪烁起光彩,笑得格外灿烂。
            河边,两个小兵牵着公主的坐骑“飞庐”散步。飞庐是阿茹古养了好几年的爱宠,一匹漂亮的白马。它现在走得很慢,在河边悠闲地踱着,寻找着合适的水源。但它在草原上驰骋起来时可猛了,总能让公主产生飞起来般的错觉;其一身白毛又如他们草原儿女的居所毡房一般,因此阿茹古为它赐名“飞庐”。
            趁着飞庐弯腰喝水的工夫,两个小兵聊起了这次出征:
            “这次大汗亲作主帅,看来是下定决心要啃下猗州这块大骨头啊。但今日攻城我看也不是很顺利,这一仗估计挺难打。”
            “可不是嘛!我看哪,得花上几个月呢。唉,你看公主她多好啊,来这军营就跟玩玩一样,都不用上场真干。就连这饮马的活儿都有我们这些小喽啰帮她干了。可是呢,像我们这样没身份没地位的人,全都得上前线做炮灰。我家里的那位啊,也不知道几个月后等到的是我的血衣,还是像现在这样能跑能跳的我呢。”
            “你好歹娶媳妇了,不像我,家里就一个老母亲在等着,我这辈子都没碰过其他的女人一根手指头呢!”
            看来这些士兵们真实的内心,并不像他们出发时喊的口号那样坚定而嘹亮。
            飞庐喝完了水,很通人性地走到之前牵着它的那个小兵身边,用头蹭了蹭他的手。两个小兵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完了,牵着它往回走去。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58楼2024-06-30 0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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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七)赵高献策
              “猗州那边怎么样了?北黎有动作了吗?”仇太后向何守敬问道。
              “回禀太后,阿穆尔已经成功被激,开始进攻猗州了。”何守敬拱手哈腰地面对太后汇报着,与平日里对待他人的趾高气昂截然不同。
              “好!就要杀杀那安远侯的威风!他早晚会知道,和哀家作对,会有怎样的下场!”仇太后恶狠狠地说。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无论在平民百姓间还是巍巍皇城中,皆是如此。猗州被北黎攻打的消息,皇帝赵政也第一时间知晓了。
              “都是那何守敬干的好事儿!朕真想把他碎尸万段!”赵政在寝宫中捶得龙床“嘭嘭”作响。
              “皇上息怒。老奴想,要拔除何丞相在朝堂上的根基,何不先从他的女儿嘉贵妃身上做文章呢?”赵高赵公公卖了个关子。
              “哦?此话怎讲?”赵政挑了挑眉,明显对这个法子很感兴趣。
              “皇上,太医不是说洛婕妤有喜了吗?皇上可大张旗鼓地宣扬这一消息,嘉贵妃必将有所动作。到时候,皇上就能够以谋害皇嗣的罪名将嘉贵妃打入冷宫。这女儿在后宫失势了,朝堂上那些老滑头们还会支持他何丞相吗?还不是树倒猢猕散、墙倒众人推呀?”赵高将一切娓娓道来,引得赵政频频点头。
              可他对于洛婕妤怀中龙种的安危仍抱有顾虑:“赵公公,你说得都对。但朕的龙子要是真被姓何的那毒妇弄没了怎么办?你也知道朕上次为何秘密请太医来为雁回把脉,就是怕走漏消息之后发生意外!那个毒妇要是真让朕的皇子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赔得起吗?”
              “回皇上,老奴一定保护好洛婕妤和皇上您的血脉,老奴保证,一切只是一场戏而已。”赵高斩钉截铁赌誓道。
              “那好吧,一切就交给你了,”赵政答应之后又补了一句,“不过,万一皇儿真掉了,朕就摘了你的脑袋!”
              “是,老奴遵旨。”赵高语调平静,似乎并不怕自己会被杀头。看来,他对此事已是胸有成竹。
              第二天,皇上光明正大地在洛水宫召太医,要求给洛婕妤诊脉。因为赵高早就对太医打了招呼,所以他喊得比平日里还要大声,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洛水宫主人有了喜脉似的:“恭喜皇上,恭贺娘娘,这是喜脉啊!”
              洛水宫外,有两名在偷听的宫女,分别将消息带回了韶华殿和华彩宫,她们两位各自的主人也有着赫然相反的表现。
              华彩宫中的苗才人,像自己怀了龙种一样高兴。她决定从此以后要巴结并和洛婕妤做好姐妹,常常在皇上眼皮下出现,就有得宠的机会。也是,洛婕妤怀有身孕,近期一定无法再侍寝,而皇上断不会去找他最厌恶的嘉贵妃,那和母凭子贵的洛婕妤走得最近的自己,定有机会攀附皇上来为自己升位份助力。
              而嘉贵妃则气得七窍生烟,她在宫里一连砸碎了好几个茶杯:“该死的,这个贱人竟然先一步怀上了龙种!我一定、一定不能让这个孩子留着!皇后之位只能是我的!贱人,你休想挤上去!休想!”
              宫女们听着乒乒乓乓的碎裂声和嘉贵妃歇斯底里的喊声,一个也不敢靠近,只好远远地低头侍立看。
              发泄过后,嘉贵妃总算平静了许多。她唤来一名宫女,吩咐道:“让御膳房给本宫准备一碗红豆汤来,快去!”那名宫女去传话回来后不久,御膳房便已派人端来了汤。嘉贵妃并没有自己喝,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瓶,打开,往汤里倒了些里头的细腻粉末,又用勺子将粉末和汤充分混合,这才支使宫女用托盘端上汤跟自己一起走:“走吧,咱们去见见那个贱人。”
              嘉贵妃先步入洛水宫,她的宫女端着红豆汤紧随其后。进入宫后,嘉贵妃看到除了洛婕好和她的两名宫女外,皇上身边的赵公公也在这儿,知时机不对,赶紧往门外走。
              召太医的戏演完之后,赵公公便一直待在这洛水宫中等待嘉贵妃出现,自然不会放她离开。他迈开大步走到门边,关上宫门,对嘉贵妃问候道:“娘娘好!既然来看洛妃娘娘了,怎么又急着走呢?”
              “赵公公,你误会了。本宫只是从御膳房回来后走错了而已。看到里头坐着妹妹,本宫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现在正急着赶回去喝红豆汤呢。你看,都不怎么冒热气了。”嘉贵妃指指宫女那儿的碗。
              赵公公原本按在宫门上的手突然将碗端过,对嘉贵妃说:“皇上吩咐了,现在洛妃娘娘怀了龙种,所有进洛水宫的食物都要验过才行。娘娘您这碗汤虽不是给洛妃娘娘喝的,但已进了洛水宫,所以也要验一验,这样娘娘您喝起来也安心呀。您一定不介意吧,娘娘?”
              “大胆!本宫用的膳你也敢查?快把这碗汤还来,不然本宫掌你的嘴!”嘉贵妃大声说道。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这个来人,正是皇帝赵政。他不紧不慢地向洛水宫这儿走来,准备把这场戏,推向最高潮。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59楼2024-07-01 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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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八)汤内蹊跷
                “陛下,您来啦?”赵公公毕恭毕敬地说道,“老奴正按您的吩咐例行检查端入洛水宫的一切吃食,没成想贵妃娘娘怎么都不同意交由老奴检查。”
                嘉贵妃自然不甘落于下风,她向赵高瞪了一眼,又示弱般望向赵政:“皇上,臣妾并非不愿被检查。只是嘛……只是这碗红豆汤是臣妾准备自己回宫慢慢享用的,又不是要给怀着身孕的婕妤妹妹喝的。您说说,赵公公他是不是太小题大作了嘛!”
                皇帝对嘉贵妃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她压根就不是一个甘心低眉撒娇的主儿,现在这般柔媚情态,必是因为她端来的汤食内另有门道。
                他轻拍嘉贵妃的手背,半哄半逼地说:“贵妃啊,朕当然愿意相信你了。你是现在整个中宫位份最高的主儿,怎么会对下面的妹妹们动坏心思呢?可是这人多嘴杂的,光朕信了也没用啊,难保不会有人私下里嚼舌根。既然爱妃你这汤是自己喝的,铁定没问题。那就听朕一回,让太医赶快查验一番,证实你的清白,可好?”
                “可是……”嘉贵妃自然是不肯交出红豆汤,除非她想早点死。
                “行了爱妃,就别可是了,朕来做个主!”赵政不等何念嘉说出其他理由,抢白道:“赵公公啊,你快去太医院把颜太医、伏太医他们都叫来,事不宜迟,别耽误了朕的爱妃喝上口热汤。”
                “是,老奴这就去办。”赵高弯了弯腰,迅速退出宫门向太医院走去。
                不多时,他领着颜太医和伏太医二人一同踏入洛水宫。赵政指向嘉贵妃身后的宫女方向,吩咐:“你们替朕检查一下她手里那碗红豆汤,看看里头有没有不该出现的东西。”
                “臣遵旨。”两位太医共同走过去查验那碗汤。伏太医嗅了嗅味道,颜太医则用手指蘸取了一些汤计品尝了几口,很快他们便得出结论:“回皇上,这汤中确有蹊跷。”
                “一派胡言!快说,是谁指使你们来诬陷本宫的?”嘉贵妃显得有些气极败坏。这是赵政和赵高乐于瞧见的,但他们没将喜色表露出来。
                “两位太医还没说有什么,只是觉得有点蹊跷你就那么激动干什么?还有没有点贵妃的样子?”赵政对着何念嘉斥道。
                他又转向两位太医,对他们说:“汤里到底有什么?两位但说无妨。”
                “回皇上,这碗红豆汤里有麝香和藏红花的味道。”颜太医开口了。
                “这两味药都会使妇人小产,是安胎期间绝不能接触的。”伏太医接口补充道。
                赵政虽心中早有预料,可想到这汤说不定真会害了皇嗣仍是怒火中烧,他冲嘉贵妃怒吼:“事到如今你这个贱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枉费朕之前还相信你只是走错的那一番说辞!那你倒是说说,你的吃食里为何会有这两种药材?你分明是要端给雁回喝,害了她的孩子!要不是赵高他发现了,你这毒妇今天就真的杀了朕的皇儿!”
                “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都是春雨这丫头,肯定是她替我出头才那么做的!皇上,是春雨下的药,不关臣妾的事儿啊!”何念嘉见自己危在旦夕,赶忙把黑锅甩到宫女春雨的头上。
                春雨端着托盘的手瑟瑟发抖,盘子里的红豆汤泛起了圈圈涟漪。她“啪”地跪倒在地,大呼冤枉:“不是的,皇上,奴婢什么都没有做!往汤里加过东西的是娘娘,奴婢亲眼看见的!”
                “皇上,不要信这个小蹄子!她在血口喷人!”何念嘉急着为自己辨护,“妹妹能够为皇家开枝散叶,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去谋害妹妹呢?皇上,您要相信臣妾啊!”她跪在地上,紧紧抓住皇上的手,仰视着皇上那张写满愤怒的脸。
                “皇上,奴婢真的看见娘娘往汤里下药了!那是个小瓷瓶,娘娘把它又揣回怀里去了,皇上您派人一搜便知啊!”春雨急促地说。
                赵政指示赵高按住何念嘉,又招呼来洛水宫的两位宫女——夏荷、夏桃对其搜身,果然搜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里头的药粉已所剩无几,只有些沾在瓶壁上的细碎粉末。春雨露出得救的表情,她身旁的另一个宫女春杏,则是微张了下嘴显得有些吃惊。
                颜太医和伏太医二人接过瓶子,对这些残存的少量药粉进行嗅闻、揉捻和品尝,得出结论:“回皇上,这瓶子里装的正是麝香和藏红花混合的粉末,绝不会错。”
                赵政用力一甩手,何念嘉的双手瘫软地垂到了地上。她现在是人赃并获,再也说不出半句辨驳之言了。
                “你这妒妇,竟妄图残害皇嗣!用心之险恶,实难当贵妃之位。今日朕就废了你,你去清幽苑好好反省吧,朕不想再看到你。”
                赵高在赵政说完这番话后,示意两名侍卫赶紧带着何念嘉走。他的计谋,第一步显然已经达成。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皇上,你不能这样对臣妾啊!”被侍卫强行拉走的何念嘉还在大呼着冤枉,她的声音响彻回廊。
                然而君无戏言,她的命运显然已经注定。清幽苑说白了就是冷宫,她的后半辈子,看来都只能在这僻远冷清之处度过了。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60楼2024-07-01 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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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九)依依话别
                  传令兵终于赶到侯府,他“啪啪啪”焦急地拍打着府门。
                  “我去看看怎么了。”盖聂停下为端木蓉披上披肩的手。
                  “没事儿,你去吧。”端木蓉将目光从医书上移开,看向盖聂,柔声回应。她为绫罗和织锦调配的药方她们已服用了好一阵,但始终不见好转。她有让她们俩试着发出“啊”的声音,可她们无法发出哪怕一点微弱的声音。于是,她最近又钻入医书之中,研究起治哑疾的更多药材来。除了翻看医书,她还会不时向盖聂请教飞针的本事。盖聂的功夫她是见识过的,如果自己能学到他的一点皮毛,也足够防身了。
                  当盖聂打开府门看到是守城墙的传令兵时,其实已有些猜到是什么事了,他一开口便问来人:“北黎军来了是吗?”
                  “是的,侯爷,”传令兵喘着粗气,简短汇报,“对方的弓箭手身手不凡,兄弟们现在正在城门奋力抵抗,请求支援!”
                  “好,本侯即刻回军营调集所有力量,全力支援城门的弟兄们。你先回去,让他们千万顶住,等我大军与之会合。”
                  “是!”
                  望着那名传令兵策马而去的背影,盖聂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北黎人,你们果然还是来了……”
                  端木蓉见他出来了一大会儿,放下医书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与返身回来的盖聂打了照面:“怎么了?眉头皱得像打了结似的?”
                  “蓉儿,来不及细细跟你解释了。快,先帮我简单打理下行装,我要领着全体猗州军去打退北黎人。”他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便急匆匆向里屋走去。
                  端木蓉赶紧跟上他的步伐,与他准备了些衣服和干粮。时间紧迫,因此这个包裹又小又轻,只是装了些必需品,并无其他。
                  盖聂在她打点包裹时已换上了一身戎装,银盔银甲将他衬得更为英武俊毅。他接过端木蓉手中的包裹,将她揽入怀中,又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便转身将要向大门走去。
                  端木蓉也明白战机半刻不得贻误,因此临别时的万语千言都化为了一句最简单的祝福:“千万保重,等你回来。”是的,追上他这几步路,就只是为了和他说出这八个字而已。如果不说,总怕他踏出了这侯府的门槛,便再也没有机会说出。
                  “把这个带上吧,就像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一样。”在他快走出门之际,端木蓉又拿出了她曾给他擦过汗的芙蓉方帕,想让自己的这件绣品,代替自己陪伴着他。
                  “那它一定要陪在这里。”盖聂接过帕子,将它塞入衣领中,保管在左胸的位置。不论我在哪里,在干什么,蓉儿,我始终会把你放在我的心上。
                  话别已正式结束,盖聂大步迈出了府门,跨上马背,向军营进发。端木蓉伫立门口,一直目送着一人一马消失于远方的地平线上。她的身上,此刻还披着盖聂拿过的披肩,上面,似乎还留着他掌心的余温。
                  绫罗和织锦在后花园忙活了大半天,总算回到了前厅这儿来。她们看见夫人紧紧地抓着披肩两角,在门口凝望着远方,也顺其视线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除了空旷的街道和两边的排排屋舍,这里似乎没别的值得入眼之物了。
                  正在她们不明就里之际,端木蓉开口了:“你们知道吗,侯爷上战场去了。”两个丫头不约而同摆出“啊”的大圆口型,却不能发出惊呼的声音。
                  “他一定会把北黎军击败,尽快回来和我们团聚的,对吗?”她扭头左右看看绫罗和织锦,像在问她们答案,也像在对自己说话。
                  无论是绫罗还是织锦,她们都对侯爷的能力深信不疑。曾经的孟芸小姐是那样崇拜和自豪自己有这样一位哥哥,她们自然也都潜移默化。她们冲着端木蓉不断点头,端木蓉也开始对丈夫充满信心,她的脸上开始挂起了微笑。
                  他不在的日子,家里的三位姑娘彼此扶持,彼此依靠,仍旧把每天过得井井有条、有滋有味。尤其是绫罗和织锦,换着药方喝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汤药,可真是太有“滋味”了。
                  端木蓉见她们已经被苦药折磨得够悲催了,不忍心再让她们做自己飞针训练的陪练,便自己在后院的玉兰树树干上刻了个靶子,练习飞针的准度。她的靶子共有三环,最理想的状态便是将飞针射入最内一圈。但她显然还需要继续练习,有几针甚至连最外面一环都没进,居然整个飞脱靶了。还好这棵老树年份够长,树干够粗,不然说不定那银针都要飞到花园的其他角落里去了。
                  走到树干那儿拔下一根根银针收回布包,端木蓉明白自己明天还要继续来这儿练习。如果有一天,指使七绝堂杀害师父的真凶要来结果了她的性命,或是被她寻了出来,她都能用飞针来保全自己或是报仇血恨。
                  “你说,我要怎么改进动作才能飞得更准呢?”回到卧房,她从梳妆台下的抽屉里取出盖聂以前雕的那把木质小弩,把它当成盖聂,问道。她知道,她和盖聂共同的妹妹孟芸,不会介意她借用一会儿这把弩。
                  可是,她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就像孟芸曾经拿着它想象自己在草原上搭弓射鹰实际却连下床都做不到一样,都只是她们在聊以自慰罢了。
                  这个房间里的一桌、一椅、一床、一弩,都有他的痕迹,只是,它们终究都不是他,不是那个,她此刻最挂念的人。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61楼2024-07-02 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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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初战告捷
                    “集合!”盖聂回到军营后,立刻指挥击鼓手敲响战鼓,吸引士兵们出来集合。
                    看着整齐划一的方阵,盖聂很是满意:“看到大家在擂鼓后能这么快到齐,军容如此齐整,本侯为你们骄傲。”但他又话锋一转,“不过,这次北黎是举全国之力南下的,咱们猗州军仅一州之力,要想彻底赶跑他们,必须拿出十二分的决心来!”
                    “同仇敌汽,誓死护边!”“同仇敌忾,誓死护边!”整个猗州军气势恢弘地重复着这句口号,可谓豪气干云。
                    “好,那就随本侯一起开赴城门,与那里的弟兄们共同御敌!”盖聂拔出一把铜剑,向上直指苍天,对士兵们喊话。
                    渊虹作为盖聂过去的佩剑,已不复存在,他只能佩一普通铜剑为武器。但剑只是外在,若用剑之人怀着必胜的决心且有绝佳的剑技,铜剑也不比渊虹的气势弱到哪儿去。就好比现在,士兵们就被盖聂和他手中的剑锋而感染,个个举起手中长矛,向上刺去:“御敌必胜!御敌必胜!”他们喊声如雷,慑人心魄。
                    猗州军齐整地向城门处开拔,因对地形熟悉,很快便与守城士兵们会合了。他们以为可以和对方军队大干一场,却发现城墙下空无一人。
                    “不是说北黎军在此进攻吗?怎么连个影儿都没有?”盖聂拉来一个守城战士,问道。
                    “侯爷,是这样的,北黎军攻了一会儿,见讨不到便宜,就先撤回去扎营了。”对方如实回答。
                    “原来是这样……”盖聂沉思片刻,突然面露喜色,“那正好,我们可以主动去进攻他们的营地,以攻为守,把战场往他们那儿推。”
                    他并非不相信自己的兵能够死守住猗州城,而是想到早上传令兵说的对方善于射箭的特点,且他们人数又多于自己手头的兵力。若他们一直往城门上射来箭矢,自己人总有消耗殆尽的一刻,到那时,猗州的城门就可能被破。而城门一旦失守,全城都将陷落,甚至整个中原大地都将易主,后果不堪设想。反之,如果我军主动出击,将战场由城门处推至开阔的扎营处,不仅可以化被动为主动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还能避免城池太早陷落,说不定来得及等到其他地方的援军,合力将北黎军赶回草原。
                    士兵们也都想赶紧大展身手一番,不愿在城楼上守株待兔。因此,盖聂留下了百十名守城兵后,带领着其他人一同向新的作战地行进。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一片碧绿丰美的草场,一顶顶白色的营包已经扎好,有几处灶子还冒着热气。可见,北黎军应该刚刚用过午饭,补充了人和马的体力。
                    如果是这样,现在他们一定处于饭后休息的状态,战斗力会大打折扣,此时不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的话,更待何时?
                    盖聂带队分为两路,由营地的左右两侧分别悄悄潜入,准备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就在骑马的几个人即将完全潜入营地的关键当口,以飞庐为首的马群开始发出焦躁的嘶鸣。
                    虽然猗州军中的骑兵已经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声响,甚至是伏腰趴在马背上前行的,所有步兵也都踮着脚尽量不发出一点响声,但他们仍无法忽视动物对环境声响的敏感本性,它们总能比人类更早体察到环境的中一些异响与异动。北黎军也都警觉起来,纷纷从白色营包中钻出,手持长方与坚盾,作战斗姿态。
                    这是两军的第一次交锋,战况十分激烈。猗州军奋勇突刺,对敌人的头部、胸部等要害部位猛刺过去,动作之迅猛往往令对手来不及举起盾牌防守,刺伤或刺毙的北黎小兵不在少数。
                    可北黎军也并非乌合之众,他们在沙场上可是由大汗亲自训练多次出来的。而且,他们还经由公主殿下轮番的骑射水平考验,绝不是一支赶鸭子上架的草台班子。
                    在几片小兵有些不敌,看似要败给猗州军之时,大量的北黎骑兵已跨上各自坐骑,手持长矛向激战区冲杀而来。那些没来得及骑上马便仓皇应战而牺牲了的小兵,他们也没有白白战死,而是为骑兵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北黎军养的马匹不仅高大,而且肌肉壮硕,奔袭起来迅捷而有力。骑兵们有的借助马背上的较高视野持矛向下突刺,有的在疾驰状态下搭弓射向猗州的步兵们,使得猗州军变得有些被动,只能持盾牌艰难抵抗。
                    “用长予刺马肚子,或者横切马前腿!快!”盖聂见兵情不利,向他手下的小兵们传授了这两招,这是步兵对骑兵时利用俯仰之差可采用的妙手。
                    猗州军全体会意,面对身前的一匹匹高头大马,他们刀劈斧砍,银矛上瞬间染上深浅不一的红色,血沫在众人眼前纷乱飞舞。
                    骑兵最仰赖的便是马,当马匹倒下,他们也只能摔落在地,变成最普通的步兵。他们挥舞着长矛为自己开辟出一条逃生之路,且战且退。
                    阿穆尔见大势不妙,鸣金收兵,指挥全体北黎军弃营后撤。他们向远一些的山谷中退去,营地上留下了才扎起不多时的毡包和数百小兵、战马的尸体……
                    兵家常言,穷寇莫追,盖聂也深知这个道理。他一抬手,下令猗州军跟随他齐回城门内,与守军会合。之后,一定还会与北黎有所交锋,他要再作研究。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62楼2024-07-02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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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一)修书借兵
                      “这次他们没什么防备,所以我们把他们赶到远一些的地方去了。可北黎人骁勇好胜,又精于骑射,他们休整好后一定会杀回来。猗州光靠一己之力定然不行,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力量。”盖聂布署好城门守备阵容后,在营帐内越想越觉得这一役需要借兵。
                      远水解不了近渴,还是要临近猗州的兵才行。那么,最为合适的便是沛王赵邦手底下的沛州军了。沛州紧邻猗州,从位置上也很忌惮北黎的侵扰;同时,他前阵子还与赵邦顺利结盟了,于公于私,赵邦应该都会不吝出兵相助于他。
                      盖聂即刻修书一封,由驿站中的驿使快马加鞭送出。这封书信送出后,他重又铺开一张信纸,蘸墨写下了“小庄”二字。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害怕自己直至最后也不能向这个追赶了自己多年的师弟说出十五年前的真相,怕留下这永久的遗憾,因此,他选择在一笺信纸中,解释清楚这一切,让小庄了解自己当年背弃七绝堂的缘由。他没有将这封信交给驿站,毕竟七绝堂十分特殊,外人不便知晓方位。所以这封信,是由飞鸽传送的。
                      他,可以说是背离了堂门,并放弃了堂规;但他,始终没有背叛过道义与本心。
                      得胜的一方已在未雨绸缪,狼狈撤退的一方更该努力寻求扳回一城的法子。因此,山谷中的阿穆尔和阿茹古两人,都没闲着。
                      “今天我们损失了不少人马,全拜那安远侯盖聂所赐!下回,我定要百倍千倍地从他身上讨回这笔账来!”阿穆尔重捶了下桌子。
                      “那个安远侯能想到刺马的法子,确实有点东西。但皇兄,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咱们从平原那儿改驻扎到这山谷之中,也未尝不是件好事。”阿茹古安慰她的哥哥,一双浑圆乌目滴溜溜地转动起来。
                      “阿茹古,你这是什么意思?”阿穆尔紧盯着她。
                      “皇兄,咱们的人最擅长什么呢?你好好想一想。”她卖了个关子。
                      “咱们草原男儿,当然最擅骑射,”他有些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我的好妹妹。你是说,只要咱们把兵力部署在两山上,向下俯射,这片山谷必成他们全体猗州军的葬身之地!”
                      “没错。那个安远侯盖聂把我们赶到了这儿来,自以为是高明之举,实则根本就是让我们如鱼得水了!”阿茹古把头一昂,很是骄傲。
                      “你现在用中原的成语用得越来越顺口了,看来在这军营里你也没落下看汉文化相关的书啊。是夫子布置给你的作业,或者说任务吗?”阿穆尔听到妹妹用了不少谚语、成语夹杂在与他的对话中,这样说道。
                      “夫子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为什么一定要布置了作业再去看书啊?皇兄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吧!还不是你只让我做个小小的监军我才有许多空闲的时间啊。皇兄,你还不知道吧,这次我偷偷在包裹里放了好几本书带过来呢!夫子以前让我读的《左传》和《吕氏春秋》都在哦,没想到吧!”提起书,阿茹古笑得灿烂而明媚。
                      他的父汗曾有过入主中原的想法,因此接触了一些汉文化;她的皇兄和她都是自小被父汗要求学习汉文化的,还专门为他们俩请了个汉人私塾老师,专门做他们的夫子。不过,阿穆尔学了不久就放弃了,他还是更喜爱和教授摔跤、骑术等的师父待在一起。而阿茹古不同,她对汉文化竟十分推崇,夫子也对她快速的掌握和消化能力感到惊奇,额外教了她不少新知识。中原文化对她好像天生就如磁铁的两极一般,有着深深的吸引力。看汉族人编撰的书,她常常会废寝忘食,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要是你带着《孙子兵法》就更好了,它才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一本书。”阿穆尔听她报完两本书名后,叹了口气。
                      “好像真带了!你等等,我去找出来。”阿茹古一拍脑瓜,想到了什么似的,跑出了她皇兄的营帐,向她自己的营帐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她手中真捧着一本《孙子兵法》跑了回来,阿穆尔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显然也没想到她真一路带着它。
                      “看,皇兄,我就说嘛,一定在的!”阿茹古兴奋地摇了摇手里的书,“我有功吧!那下回就让我上战场嘛,好不好?”
                      “又想靠着撒娇上战场是吧?门都没有!”阿穆尔心中是这么想的,嘴上也是这么说的,“你啊,看书可以,但当军师肯定是不够格的。还有,皇兄不是吓你,真上了战场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好玩的。你啊,就别再想这件事了,安生地待在军营里我就谢天谢地了。”
                      “哼,不给我上战场,真是没意思。”阿茹古撅着个小嘴,抱着她的书回了自己的营房。营房内,阿茹古一页页翻阅着《孙子兵法》,她誓要将这本书吃透,为北黎军贡献出一条条妙计。只有在作战时胜过安远侯及其手下的那群猗州兵,她的皇兄才会肯定她作为军师的天赋,才能在今后的作战中让她加入到那漫天飞沙、刀光剑影的争斗场上去。
                      营房外,她的坐骑飞庐正在悠闲地踱步、吃草。它乃禽兽,不长人心,不用去思考什么弯弯绕绕的阴谋阳谋,也不必去理解战争的初衷究竟是掠夺的野心还是无奈的抵抗。它,只要确保自己处于温饱之中,就够了。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63楼2024-07-03 1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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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二)酒楼饯行
                        沛州 沛王府内
                        “王爷,有您的一封信,是从猗州加急发来的。”管家手持一封信笺交给自家沛王。
                        赵邦合上杯盖,暂时放下了他手中的这杯香茗,接信读起来。
                        “北黎攻打猗州了。”他愁眉微皱,陷入沉思。
                        “王爷,那安远侯的意思是要您去相助他一把吗?”管家躬身问道。
                        “是啊,他就是这个意思。”合上书信,赵邦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后又背手停下站定,分析道:“可朝廷没有下令让本王出兵猗州,若本王私自这样做了,恐被治罪啊。”
                        以他现在的处境,私自出兵相助盖聂,确实无异于自寻绝路。朝廷得知北方边境生变,却迟迟不派京师之兵力来增援,摆明了是要耗死盖聂。如果自己这时候淌进猗州的浑水里,那便等于将自己作为砧板上的肉也一块儿打包送给了太后党。从这一层面上来说,他绝不能出兵,只能对这封信装聋作哑,不予回复。
                        但从地理位置上来看,若猗州持续孤立无援,总会有被北黎军完全攻下的一天。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脚下的这块沛地,说不定便是北黎人铁蹄下的第二块牺牲品。他真的应该作璧上观吗?如此冷漠的话,与太后一党又有什么区别?何况前一阵子他还与盖聂把盏言欢、称兄道弟,画面犹在眼前,这也让他有所动摇。
                        手中的信件被他紧握的拳头揉捏地皱皱巴巴,却不能让游移不定的他立下决心。并非每个人,都能在瞬间做出一个抉择。事实上,当面对诸如如“生”与“死”,“破”与“立”,又如当下的“出兵”或“不出”等抉择时,恐怕没有一个人能做到毫不迟疑……
                        “本王许久没去春风楼了,你去备马。”沛王对身后的管家下令。
                        “您确定是现在吗,王爷?”管家不太相信这样关键的时刻,自家王爷会想要去那样的风月场所。
                        “是,就是现在。”沛王语气不容他人一丝的质疑。
                        “诶,那小的现在就去准备。”管家颔首作揖,从沛王身边退了出去。
                        马车一路不急不缓地向春风楼驶去,车厢内的沛王不时把玩着他的玉扳指,面色凝重。这一路,他似乎在断断续续的颠簸中,下定了决心。
                        “王爷,咱们到了。”马车夫掀开帘子,扶沛王下车。赵邦步入春风楼时,自然又是老鸨在旁亲自陪着,笑得一脸谄媚。
                        “哟,我的好王爷啊,您总算又来了!您是不知道,这阿鸢和小蝶两个丫头啊,都盼了您多久了!走啊,王爷,咱们这就过去!”
                        沛王早已习惯她的聒噪,任她那尖亮的嗓音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他只当充耳不闻,只是跟着她一同步上楼梯。
                        老鸨照旧为沛王打开了最大一间空包厢的门,夸张地冲身旁一女子大幅度地挥了下手中的帕子:“艳红,快去把阿鸢和小蝶叫来。”
                        那名被唤作艳红的姑娘应了声“是,田妈妈。”小跑着下了楼。
                        坐在桌旁,沛王开始往酒杯中斟酒,共计三杯。今日来此,他不为观舞,也不为听曲儿,他只想与阿鸢、小蝶这两位红颜知己共酌一番。
                        “王爷,我们来了。”小蝶戴着半脸面具,阿鸢戴着薄绢面纱,均立于门口,向沛王款款施礼。
                        “坐吧,陪本王喝几杯。”赵邦伸手招呼她们于自己一左一右处坐下。
                        阿鸢和小蝶彼此对视一眼,困惑地落了座。王爷今儿个是怎么了?居然没有先看上个一曲两曲的舞?可即使心中有这样的疑问,对方的身份也由不得她们多问,只管听从便好。
                        “来,陪本王干了这杯,预祝我旗开得胜、早日凯旋!”沛王率先举起酒杯,杯中盛满了琼浆玉液,险些洒出几滴来。
                        “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阿鸢端起酒杯,看向沛王,有些吃惊。
                        “王爷,难道您要带兵打仗去了?”小蝶举着酒杯的手有些僵滞,她果然也被沛王的话弄懵了。
                        “是啊。北黎人狼子野心,竟已攻入猗州。本王必须带兵前去相助安远侯,将他们赶出去,叫他们不敢再对我大臻有所图谋!你们俩今儿个可要好好为本王饯行一场哪,听到没有?不喝足三大坛,本王今天可不答应!”
                        原来,赵邦经过一番权衡,还是决定率军赶赴猗州支援。他相信有他们两股强劲的军事力量,打跑北黎只是时间问题。而只要打了胜仗,谅他朝廷也无法治罪于自己这个功臣。再者说,打跑北黎也能让自己在朝堂之上有军功傍身,更有发言权,那么何不让北黎成为自己爬得更高的垫脚石呢?他只有去到最高处,才可能夺回他的雁回。
                        “有王爷出马,定能把北黎赶回他们的草窝!”阿鸢与沛王的酒杯相碰,随后一饮而尽。
                        小蝶听了阿鸢说的这句话,也缓缓举杯,有些羞赧地对沛王说道:“原来是这样,那么小蝶我就祝王爷早日把那些北方鞑靼打得落花流水,早日凯旋而归,与我们再度共饮庆功酒。”言毕,也将杯中美酒饮尽。可以说,这次是她喝酒最豪迈的一次。
                        “说得好,你们今日都有赏!”沛王也将那杯中杜康一口闷下。
                        几番推杯换盏之后,他双眼有些迷离。带着醉意的他,从左右两名女子的脸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而这个他深埋心底的人,才是他今夜,最想与之共饮临行酒的人儿啊。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64楼2024-07-03 1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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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三)墙倒人推
                          自从女儿何念嘉的贵妃之位被废,又被打入冷宫,何丞相便隐觉不妙,他猜测皇上这是敲山震虎,真正要对付的其实是自己。现在,他所能倚仗的力量,便是仇太后与朝堂上占了多数的太后一党。
                          然而事实却不如他愿。都说墙倒众人推,确实如此。所谓“用人时朝前,不用人时朝后”,这几次的朝堂之上,他所提到的主张再也不似过去那般一呼百应,反而出现了不少反对的声音。这些老东西,一点儿也不顾及他曾费心把他们那些个不中用的子侄辈硬塞入各地方任职的情面,真是现实到了极点!
                          可是,那些老臣几乎个个老奸巨猾、摇摆多变。现在他已不是国丈身份,反而女儿因善妒下药而彻底失了君心,那些墙头草一般的官员又怎会继续支持他呢?树倒猢狲散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他们落井下石都还来不及呢。
                          既然如此,他也要自私一回,该为自己所打算了。而他这所谓的打算便直指御林军。他曾向太后表示,战事吃紧时可调配这支生力军开赴猗州与北黎一战,可保猗州无恙。而如今,他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支军队当然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岂有外调之理?
                          太后对他的变卦颇为不满:“何爱卿,你上次可答应得好好的,说一旦猗州危险就派御林军进驻。我们共同的目标始终都只是让那安远侯盖聂死,可不是要失了猗州这块地啊!要是这猗州在哀家手里丢了,成了那些北方靼子的领地,那哀家岂不是迟早要被那些史官们编排死!”
                          “太后您此言差矣,”何守敬继续用他的三不烂之舌对太后灌输他自己的一套理论,“现在皇上在上朝时话语权越来越重,您一定也发现了,那些老东西们很多也开始附和皇上的提议,反而与我们唱起反调来了,是吧?”
                          “那还不是怪你没教育好你那个宝贝女儿?她动手之前能不能先动动脑子,别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是,哀家是希望她入主中宫,但她对付宠妃的手段也太愚蠢了,把咱们都给拉下了水!你说说你,怎么就生了这样蠢笨的一个女儿!”太后指着何丞相的鼻子大骂道。
                          “太后说得是,嘉儿这孩子确实做事太欠考虑。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皇上也显然有从她开始向咱们开刀的架势,所以太后,咱们必须牢牢握住御林军这支力量啊!您看啊,要是实在逼不得已了,咱们也好起兵夺权哪!”
                          “你是说,直接造了政儿的反?”
                          “是啊,太后。皇上接下来会怎么对咱们,就是闭着眼睛都能猜到!肯定先卸了我的官,再架空您的权力,让您到寿康宫养老去,无法再涉足朝堂一星半点。太后,您说说,您愿意就这样终老后宫之中吗?”
                          面对何丞相的问题,仇太后无语凝噎。她自然不愿失去权力,更不愿后半辈子只做个后宫里的摆设。已经垂帘听政了十几年,她哪肯回到“后宫不得干政”的日子?
                          何丞相见仇太后答不出话,继续推波助澜:“太后,这自古以来,天下共主只能有一位,是为‘天无二日’呀。您要是不想被皇上软禁于寿康宫凄凉终老,那就只能反过来用兵控制了他。老臣知道,您亲手抚养皇上多年,自是有些感情的。咱们也不必要了皇上的性命,只是让他称病不朝,做个没话语权的空壳皇帝,这样也不用背上弑君的恶名,谅那些史官们也无法编排您什么。”
                          何丞相的这番话,让她极为受用。但猗州,她还是不想失去:“可把御林军留着,猗州早晚要被那些凶悍的北黎人拿下,这样我们大臻不是丢掉疆土了吗?”
                          “太后,这猗州只是暂时送给北黎而已,且让他们先得意一阵子。等您彻底翦除了皇上的亲信,这各州各府哪儿的军队敢不听您的调遣?到那时,咱们再举全大臻之力攻进北黎,还怕拿不下他们吗?到那时,您可不光是大臻之主,更是能成为一代彪炳青史的太后了啊!”
                          “何爱卿言之有理啊,哀家这一路从贵妃到皇后再到如今太后的位置,这一路上还好有你啊!”仇太后竟真的被何守敬的巧舌如簧说动,“你说的确实有点道理。”仇太后好面子,就怕史官执笔写她言行有亏,传于后世。现在她的顾虑算没了一大半,反而开始夸赞起自家堂兄这个“挟天子、掌朝堂”的方案。
                          而何丞相的女儿则没有那么幸运了,她这个曾经的贵妃甚至被宫里位份最低的才人在当面羞辱。
                          “呦,这不是一向嚣张跋扈的嘉贵妃吗?哎,没想到现在只能住在这种地方,多可怜哪!”说话的是苗彩翠,她昨夜成功地被皇上临幸了,赶紧来何念嘉面前炫耀一番,报了她以前被冷嘲热讽多次的仇。她巴结洛婕妤的策略的确很成功,终于如愿吸引到了赵政的目光,在洛婕妤无法侍寝的孕期爬上了龙床。因此,她对自己的头脑有了误判,以为自己会聪明地在宫里笑到最后。殊不知,她马上就要被摆上一道。
                          “虽然你是个言语刻薄的人,但好歹也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人。就这点来看,已经比我那个第一时间躲得远远的爹都要好了,我就好心给你提个醒吧,怎么样?”何念嘉并不走近,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对她说道。
                          苗才人一挑眉:“哦?你要提醒我什么?”
                          “现在本宫被废,那个姓洛的贱人又怀着身子无法待寝,你可是当下唯一能伺候皇上的人了,不是吗?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65楼2024-07-04 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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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四)纸短意切
                            正是这个理由,让苗才人开始信任何念嘉这个女人。
                            卫庄已经盯着房檐上那只停驻的信鸽看了许久,但他迟迟没有对它伸手示意其飞下来。他认识这只信鸽的模样,分明是师哥豢养的。对师哥,他心中仍有芥蒂,因此不愿接信。
                            用过午膳,他再次走出厅室,一抬头竟又看见那只鸽子了。这小家伙,居然和它的主人一样认死理,犟得出奇,脚上绑的信不被取下的话,看来它是没可能飞回去的。
                            “切,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畜牲。”卫庄白了鸽子一眼,极不情愿地伸出一只手臂。信鸽张开双翼飞落下来,稳稳地停在他结实的手臂上。他从信鸽纤细的腿上解下那封信,一抖手,放任这小家伙飞回侯府。哼,谁都别指望他会给一个叛徒回信。
                            小庄:
                            见信如晤。
                            不论你现在是如何看我的,我想,我都该告诉你十五年前我决定离开时的真实想法。
                            七绝堂是收留我们这些孤儿的地方,没有它,我们或许早已饿死、冻死在荒郊野地了。因此,对这里的一切,对教导我们的师父,我一直以来都心怀感激。所以我的离开,并非是对这儿的生活感到不满或是对师父判我试炼不合格的不服气,都不是。
                            我想你可能认为我在试炼后的那个晚上离开,是因为第一次输给了你,我无法接受败于你的屈辱,因而选择做了逃兵,逃避那之后一切的比拼。你总说我是个叛徒,估计就是这个原因了。
                            但是,我的离开与我们之间的胜负根本无关,其实可以说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只是,只是在那次试炼中发现,七绝堂是个错误的地方,它会让这个本就存在黑暗的世界变得更加暗无天日,陷入更苦痛的深渊。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我想都不应该为这样一个地方付出心力。
                            还记得我们一起练功、一起比剑的那些日子里,总是在说“我想要变强”。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变强呢?我们是为了谁而想变强呢?这个问题,在试炼结束后,师父给了我答案。
                            他老人家说,当我们强到足以出师,就可以去外面杀掉所谓的“目标”了。他的话让我明白,七绝堂并不是一个让人变强的地方,而是一个把人锻造成一把更锋利的屠刀的地方。
                            我为什么想要变强?我那晚想了很久,想得到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答案,而不是师父口中的那个答案。我发现,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想让大臻变得更美好,想让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过得更为安乐。很显然,七绝堂已经不能与我的理想匹配了,那我便只有离开。
                            小庄,你也应该想想你曾经说的那句“我想要变强”是为什么而说。你现在是一堂之主,你的选择就是整个七绝堂今后要走的道路。作为你的师哥,我想提醒你一句,有阳关大道可走的话,千万不要摸黑过独木桥。如果你考虑清楚了,尽快带人来猗州,用你们的一身好武艺来赶跑侵入我国土的北黎人,用你的力量来守护我们每个人的大臻。
                            师哥 盖聂
                            读完整封信,卫庄撇了撇嘴角,带着些许嘲弄的口气说:“更美好?更安乐?哼,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你的想法根本就遥不可及!你为了这个虚无的梦而抛弃了七绝堂,简直愚蠢至极!变强凭什么要为了别人?我想变强就不能是为了自己吗?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强者的乐园、弱者的坟场,这个道理你还没发现吗?还想叫我带着整个七绝堂一起陷进你那个遥不可及的梦里?你也太天真了!”嘲讽完盖聂的这封信之后,他似乎仍觉得不够,又将烛台拉近自己手边,将信燃烧殆尽。
                            他回忆起还没进七绝堂之前的日子,那时他只是个五六岁的瘦弱孩子,为了生存他只得行偷蒙拐骗之事。即使他有时仅仅偷了一个包子或一根萝卜,都会被人追出很远,还往死里打。那些打他的人拳头又大又硬,落在他孱弱的身躯上就像石头砸下一样。他几乎每晚睡觉时都要翻身多次,来调试到一个不会压到瘀青处使自己生疼的角度。
                            好在,有天他正被捶打时,师父和几位师兄恰巧路过,他们用一套行云流水的拳脚功夫打跑了那些恶棍,救下了自己。从此,他拜入七绝堂中,日夜练习武功,誓要变得比任何人都强。他并非不知道七绝堂是个多么灰色的组织,说白了就是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杀手大本营。他们每个身怀功夫的人,都如同那些有权有势者手中的刀一般,帮他们铲除异已,保他们手不沾血。但这些他不在乎,只要能在一次次任务中提高自己的武艺,又能获得一笔笔丰厚的赏金就好。
                            因为曾经的童年经历让他笃信,这个世界是“强者的乐园、弱者的坟场”,他不想再像儿时一样做个任人宰割的弱者,成为别人双拳下的一缕冤魂。所以,他只能逼迫自己成为那些打过他的人的模样,确保自己是个拳头够硬、钱袋够鼓、没有弱点的人。现在的他,或许已成为了大部分人眼中一个能力和财权都足以睥睨他人的强者。
                            这样的他,本不会因这么一封信而前往北境帮他师哥,但或许这封信已经让他步入纠结之中。因此,最终的结果,我们仍未可知。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66楼2024-07-04 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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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五)谋划反击
                              经过几天的部署,阿茹古信誓旦旦对兄长承诺:“皇兄,请相信我,这么做一定能得胜,把猗州军上次攻营所带给我们的屈辱一次性全还给他们!”随后,她将作好标记的地图递给阿穆尔。
                              阿穆尔看到她在两侧山峰上画了圆圈,又在峡谷位置画了一个红叉,试探性地问:“你是说,可以派小股部队将他们引入山谷之中,再让弓箭手从事先埋伏好的高处射箭,让他们葬身峡谷之中?”
                              “正是!皇兄,你看我这个计策还不错吧?”
                              “以你的脑袋瓜,肯定不能凭空想到这样的妙计,”阿穆尔抬手戳戳阿茹古的脑门,接着开口,“说吧,是不是从上次你拿出来的那本《孙子兵法》上看来的?是化用的哪一条啊?”
                              “哎呀,皇兄你又拆穿我!”阿茹古嘟嚷了下嘴,继续道,“好啦,好啦!告诉你吧,是‘计篇’里的那句‘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启发了我。皇兄你想啊,这猗州军刚刚得胜过一回,正是妄图乘胜追击的时候。如果咱们用小股兵力先去滋扰他们,又佯装不敌,他们一定会紧追咱们失利的队伍而来。在诱敌深入之后,咱们再下令弓箭手万箭齐发,到那时,困在峡谷里的猗州军他们就会像活脱脱的靶子一样,想不被射穿都难啊!”
                              “不愧是本汗的好妹妹,真是够有勇有谋的!希望本汗的阿努扎以后长大了也能像你这位姑姑一样,做个敢闯敢拼又有头脑的人,那我大黎还能更上一层楼呢!”阿穆尔口中提到的“阿努扎”这个名字,其实是他和妻子的儿子。因为妻子当年难产而死,他这位独子便成了北黎未来的唯一汗位继承人。虽然他还只是个三岁的幼童,可阿穆尔已经想得很远,在思考他长大以后该成为一个怎样的人了。除了大汗,他更是一位父亲。
                              能得到皇兄这样高的评价,让他觉得自己够格做小侄儿的榜样,阿茹古打从心眼儿里高兴。《孙子兵法》的学习看来的确颇有裨益,这令她更推崇汉文化了。中原的土地如此广袤,孕育出了这样璀璨的文化,真是了不起!
                              如此璀璨迷人的瑰宝,他们北黎自然想尽快收入囊中。
                              于是这天,北黎军的一支小股部队悄悄依计划进发,来到了猗州城的城墙之下。几支快箭射上城头,颇具挑衅意味。
                              “是北黎,一定是他们又回这儿来攻城了!”一位守兵举着盾向城墙下看去,果然看见一支不足百人的骑兵队,那些马背上的士兵们个个搭着弓,箭矢正对着城墙之顶。
                              “可不是只有你们会用箭!”守城的士兵们也抽出背后的弓箭,向下方一通猛射。只见下方的骑兵们渐渐招架不住这越来越猛烈的攻击,纷纷挥舞长矛长枪开始狼狈地格挡开利箭。奈何箭的数量十分庞大,眼见定是格挡不完,他们选择了撤退。
                              “想跑?来不及啦!”守城士兵在墙头冲下方大喊,随后他弯曲拇指和食指,奋力吹了声口哨。城门内一众小兵便使出吃奶的劲拉开了城门,城内冲出的正是盖聂和他率领的猗州军。他们策马扬鞭,紧追北黎骑兵们而去。
                              北黎骑兵们都按照预定的路线一路疾驰,不出意外地逃入了狭长的山谷之中。猗州军紧跟着他们的脚步,也悉数进入。北黎骑兵的头领见他们整支队伍都进了峡谷,竟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祭日!但你们在这儿做了万箭穿心的鬼魂,可千万不要找上我来算账啊。要怪,也只能怪你们的统领没有我们统领那么懂兵法,连这样一个陷阱都没看出来!”在放肆的嘲笑过后,他便率领其余骑兵一同退出了山谷。
                              两侧的山峰上霎时落下无数箭矢,朝盖聂他们的头顶无情地落下,看来确实把他们一个个的都当成了练习准度的靶子。阿穆尔和阿茹古向下看去,嘴角挂着满意的微笑。他们身边的弓箭手们,还在不断向下射箭,他们前期可准备了不少数量的利箭呢,不多用掉一些实属浪费。
                              然而他们并不明白,面对这万箭齐发的危急场面,猗州军为何竟然能够做到毫不慌乱、应对有度?
                              是的,士兵们在盖聂的指挥下,及时举起盾牌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皮屏障,将一支支箭矢都弹开到远处去了,而他们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兄弟们,大家坚持住!他们很快就不能再放箭下来了!”盖聂和他手下的每一名士兵一样,也手举盾牌在抵挡着利箭的攻击。同时,他还鼓励大家要坚持下去,胜利就在不远处。
                              他并非在说空话,靠着“望梅止渴”的方法在激励士气。他所说的皆为事实。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北黎人们很快就会知道,他们猗州军并非因思考不周而中了这陷于山谷之中的计,而是他们故意追进这深谷,让北黎军放松警惕,不会发现他布局的一招后手。
                              说曹操,曹操到。他的后手当下已潜上了山,开始了他们的大动作……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67楼2024-07-05 1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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