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吉诗里的神秘色彩和他身世有很大关系,父亲早逝,家境贫寒,这简直是中晚唐诗人的标配。有说法说他的母亲信仰佛教,所以很早就在他的思想里种下了神鬼色彩的影子,再加上他个人的失意,于是就产生了这种风格。但是他幽奇的风格写作更多是在其命途的后期,掀开神鬼面纱,实际上长吉的风格是以清艳绝丽为主,这也就导致了他诗歌色彩的丰富,再搭配上神鬼buff,便有了一种类似中世纪教堂壁画的奇幻感在。
而他后期之所以会爆发出对神鬼的营造,则在于他经历的绝望灰暗,这是不幸的,但悲剧往往是崇高的源泉地,长吉的悲剧人生创造了他崇高的思想,即有说法所指出的以唯物主义为底层哲学逻辑的诗歌创作。他的崇高就在于他对自然的发掘与展现,在长吉的世界观里,自然是最为崇高的,从他的苦昼短可以清晰看出来,哪怕神,或者说真宰,都逃脱不了自然的威猛,真宰无法救人于苦难,而自然却可以煎熬人的生命。
在长吉的诗里体现的最深层的意义便是与自然的对抗,如《梦天》一首,他在诗中前四句紧抓月色、月宫中的仙娥,而后句则是以“月”的视角用笔,“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这一句其实与牧之的“鸟去鸟来山色里,人歌人哭水声中”所表达的有些相像,世界万物都在不断地改变,而不变的唯有自然。不同的是,长吉以极度浪漫主义的色彩将锚点立在了“月”这一沉照千万年的自然伟物上,而牧之则锚于山水上,但从锚点上看月对山水是呈俯视的,在它之上的,更是时间运动的本身,而山水却难有这种时间表征,故而长吉这首对牧之此首或许是一种超越,但这也是一种强硬性的分析,事实上,二者的表达有着根本区别,只是这样的对比更能够表达出长吉诗歌所根植的崇高美。他的诗歌核心是崇高的,是与不可把握、琢磨的自然相对抗的,而他对这种崇高的表达是以荒诞为形式的,如他使用的种种奇丽的意象、瑰幻的想象、夸张的手法等等。所以说,长吉诗歌是以崇高为核心,以荒诞为表征的浪漫主义诗歌。当然,他早期作品不在此论。而他之所以称之为“诗鬼”,与太白并列,核心便在于以崇高为核心,这一点与太白是相似的,二者都是以崇高为核心的诗人,不过表现形式有所差别。
崇高给人的是超越,对物质世界的超越、对自我的超越、对一切阻碍的超越,也有恐惧,对不可名状的崇高物的恐惧,但这种恐惧就是超越的源头,所以长吉的诗具有超现实的性质,他所直面的是无穷尽的自然,而他所张扬的并不是自我或者说一个人、一国人的精神,而是人类最原始的征服与对抗,改造自然和超越自然的野望,这就是他诗歌的核心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