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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奔流》田中芳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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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那什么话,真是不知世事辛苦!”叱喝之声响起:
     “钟离城连城墙都被打破,还正努力地防守着,等着援军能够早一日到达呢!”
     “虽说如此,可是父上的兵只有二万,不等全军集结完全,也是没有办法与八十万的敌军对抗的呀!”
     韦黯虽然提出了反对之论,但轿子上的韦睿却转向他的孩子说道:
     “所以我才说你真是不知世事辛苦呀!老生的兵力虽然不足二万,可是魏军并不知道哇!他们只要知道老夫到来,就一定会分兵力而来,如此一来,钟离城就能够稍微轻松一些了!”
     在韦睿的军队急行间,从建康而来的曹景宗和陈庆之所率的十八万军队也出发了,先锋冯道根更是已经在长江的北岸上陆。
     基本上两军的战略并不足为奇,魏军是要赶在春季增水期前决战的速战之策,梁军则是等待增水期以转为大反攻的持久之策。因此。这个时期并不需要着急地进行决战。
     陈庆之这么想。其实最初也曾有将攻击钟离的敌军诱离加以牵制的意见。
     只不过,曹景宗很急。他立在全军先头乘上军船,立刻就开始渡河,准备在长江的北岸等着后续部队上陆,然而,途中的天候突然急变。
     悠悠的长江,就像海一样地广大,而其所引起的荒乱也和风雨的规模一样大。黑云遮蔽天空,乘着强风的雨粒击向兵士们的脸上,而巨大的波浪则玩弄着军船。
     大约百艘船好不容易才到达北岸;但后续的队伍却都没有到来,兵力约一万人,马匹约只有二千头,连陈庆之都不知道漂到何处。另外,半数马匹也都晕船,没办法立刻行动,在暂时休息的命令之后,曹景宗询问幕僚的意见。
     征北大将军长史,也就是总司令部的副官王预提出了意见:
     “现在所有的兵力只有少少的一万,即使急行到了钟离,也无法与敌之大军战斗,只有在此等候后续的兵力,在重整全军的态势之后,才能够继续进军。”
     “这样大概需要多少时间呢?”
     “我想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
     “长江的暴风雨也有延续三天以上的记录,我们不能光是等待,就算只有我们这些部队逗留在北岸,也有可能遭到魏军的狙击啊!”
     与其如此,那还不如急进,早一日与韦睿会合来得好。曹景宗在下了这样的判断后,就立刻命令军队以钟离为目标前进。
     Ⅱ
     这时的魏军,首先得知了韦睿的军队从西边出现的事实。
     “韦睿到钟离来了,那合肥不就空下来了吗?”
     萧宝寅向中山王陈述着意见:
     “我们攻向合肥将之夺回,让韦睿没有回去的地方,您觉得如何?”
     当然,这也表示他自请要攻击合肥,中山王在考虑后回答道:
     “这虽然是个很有趣的作战,但现在不能够分散兵力。先决条件还是要先攻陷钟离,不能贪功而与敌可乘之隙!”
     萧宝寅的脸上满是不满:
     “虽说如此,可是如果在钟离尚未陷落的情况下,敌方的援军就到来的话,到时候不就前后方都受敌了吗?”
     这时进来了新的报告:
     “一万余梁军渡过长江于北岸上陆,直指钟离而进,军旗上写的是‘曹’字。”



IP属地:河南68楼2010-06-16 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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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寻找着她的踪影的陈庆之非常地高兴,而祝英台只是在微笑一笑之后,立刻恢复了表情:
         “托赵军主的福,未曾受到敌军的伤害。大哥给了这么大的恩惠,小弟实在难以报答,真是惭愧。”
         “我并没有想要要求你报答些什么,所以贤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其实,“大哥”和“贤弟”这两个称呼本身对陈庆之和祝英台来说都十分地难受,可是现在也只有这种的称呼方式了!
         “真的是非常地感谢!”
         “嗯,好啦,好啦!”陈庆之的笑容持续着。而这个笑容的意思,祝英台、曹景宗和赵草都知道得很清楚。在某些方面,他是百年难见的天才之子,但在别的方面,他却是如同稚儿一般。
         在这样危险的局面之下。十一月半时,曹景宗和陈庆之终于在距钟离城西南五十里的地点与韦睿会合。而就在前几天,才刚和冯道根会合,接下来,就只要等后续部队的到来即可。在进入韦睿的本营之后,曹景宗说:
         “韦使君,后辈曹景宗在此拜见!还请您多多指教!”他很隆重地行了拜礼。
         韦黯吃惊的神色表露无遗。对同僚不仅尊大,而且还喜欢嘲讽他人的曹景宗,他的为人不是一向如此吗?那这份郑重又是怎么回事呢?
         韦睿的神情倒是和日常一般没有任何改变。
         “也请你多多指教!喔!子云殿下倒还十分壮健,太好了!好久不见了!”
         当这些将军们谈笑的情形传到在建康的萧衍耳边时,他对心腹的王茂说道:“看这样子,我们是一定会胜利的!”
         而和韦睿一同来到阵头,韦睿和陈庆之眺望着远处的敌阵:
         “那些全部都是魏军呀……”
         虽然早已知道魏军的总数有八十万,可是实际看到之后,这个阵容却远超过了想象。极目所见的平野,全都为魏军的人马所埋没,黑风就在军旗之林中刮起,而反射着冬阳之光芒的,则是无数的刀枪和甲胄。
         像如此地大军在地上出现,可是在前秦的符坚所率的百万大军以来,经过一百二十年才有的事。而在未来的历史上,也是在百年后的隋炀帝派一百一十三万的军势远征高句丽。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陈庆之倒是见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军。
         “淮河的南岸是杨大眼,而北岸则有中山王。”
         “是吗?这只是目前的情形而已,谁知道中山王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呢?最好不要有太大的期待!”
         对方有中山王,而梁军则有韦睿,这件事相信大家都不会有所异议,而关于魏的将军们,大家继续讨论着:
         “杨大眼的武勇,是地上无可匹敌的!最好不要想可以将之诛讨,只要能够让他疲累地北归就不错了!”
         韦睿轻轻地笑了,但接下来的谈话则让人不太笑得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魏主(宣武帝)大概会追究杨大眼和中山王败战的责任而将之处刑也不一定。虽然可怜,但这就是武人的宿命,换一个角度来看,老夫应该也是这样吧!”
         “以他这样庞大的武勋,魏主对中山王似乎也有一些心结吧!”
         “这对先君(孝文帝)的心腹来说,应该都是蛮辛苦的一件事吧!好了,我们还是到高处去看一看魏军的全貌好了!”
    


    IP属地:河南72楼2010-06-16 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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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二十余年前,率领百万大军南下的前秦符坚,当见到谢玄所率的仅仅八万东晋军整然地布阵、毫无惧色地迎击时,不禁感到要以武力统一天下的困难。中山王目前心中的想法也和符坚差不多,这是他自出兵以来第一次心中有了不安的影子。
           “看了梁军的阵营之后,以骑兵一口气攻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对于杨大眼的意见,中山王再加道:
           “那么就会成为持久战,这就是敌军的圈套,他们要让我方的兵士动摇,现在也只有一战而去敌人之锋才行!”
           “那就交给末将吧!”
           “不,你负责守护淮河的北岸,至于南岸,就交给我中山。而这一回则由奚征虏来吧!”
           在中山王的指示下,魏的征虏将军奚康生领了二万兵士攻击梁军。他从右侧迂回梁军长长的阵地,从西边开始攻击。早餐之后攻击随即展开。奚康生虽意图迂回梁军的阵地从旁冲击,但却遇到了沼地,阻住了骑兵的行动。而当想再往南边移动的时候,却遇到了早有准备的梁军之激烈攻击。
           征虏将军奚康生在魏军以继杨大眼之后的猛将著称,他用他爱用的弓一箭一个,一共射倒了八名敌人。这把弓本身十分纤细,而由竹片和水牛皮所包卷。上面还饰有金线——
           “这把弓可是梁主(萧衍)所赠的唷!”奚康生以此自豪。
           还在萧衍尚未建国、担任齐的雍州刺史守护襄阳与魏战斗的时候,他注意到敌军中有一个十分骁勇的武将,当他拉弓向萧衍射箭的时候,可能是拉的力量太大,那把弓居然在发出一声异音之后折断。见到此的萧衍在回城后就取了秘藏的弓托给使者送到魏军之中。翌日,以奚康生之名郑重的礼状送至,上面记着“为了谢恩,这把弓绝不会用于齐军的身上!”很快地,奚康生即转至北方的战线,让骑马民族见识了这把强弓的厉害。而讽刺地,因为齐亡而为梁,这把弓被用在梁军身上了!
           战斗虽然激烈,但却不长,因为当还在混战的时候,一支白马白袍的队伍突然冲入魏军的侧面,一瞬间将他们的阵形解体了。
           “没想到他们居然会从那个地方冲进来!他们怎么会知道那里是唯一的弱点呢?”
           已经百战历练的奚康生也不由摇头,那忽然出现在战场上的白马白袍队伍。简直就像是魔术的产物一般。
           虽然有可能,但奚康生并不想持续无益的战斗。他的令箭一下,鼓声随即响起,溃散前的己方立刻退却,而后重编了阵容。然而三次都一样,白袍队突入了魏军之中,给予相当的损害。总算奚康生的能力强而兵又不弱,立刻在被冲破的地方加强兵力使之不致崩坏。只不过陈庆之又立刻下了指示追击,奚康生惟有自己持弓担任最后卫,将军队重新依来道回归本军。最后的清查结果有二千名死者。
           当听闻奚康生这样的猛将都败北时。中山王便命其前来询问详细的经过。
           “那个白马的将帅到底是谁呢?
           “军旗上记的是一个‘陈’字。”
           “南朝的将军中姓陈的是……”
           在中山王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名:
           “该不会是陈伯之吧!”
           “有可能!”杨大眼点头道。
           中山王等所想到的人物,叫做陈伯之,虽然只和陈庆之差一个字,但完全没有血缘关系。他本来是齐的将军,后来归顺萧衍而成梁之将军,但很快又因与萧衍不和而举叛旗,在败于王茂之后亡命于魏。魏虽任其为平南将军厚遇他,但他却因难耐望乡之情而在三年之后回梁。虽有“他怎么还有脸回来呀!把他斩了吧!”的意见,但萧衍原谅了他,给他很高的地位,让他以贵族的身份过着安乐的生活。
      


      IP属地:河南74楼2010-06-16 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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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伯之无论在年龄、阅历、还是知名度上,都比陈庆之要高得多,中山王首先会想到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如果是的话要怎么办呢?殿下!”
             “如果是陈伯之的话,那绝对不可原谅!既然都亡命到本朝来了,居然还敢厚脸皮地回国,向曾经背叛了的主君献媚!”
             在怒气之中,中山王握着拳又说道:
             “可是,如果是陈伯之的话,他的用兵到什么程度大家都很清楚,应该是不会这么出于意表,有这么大的进步才是……”
             也许是魏军还不知道的新锐指挥官吧!在不到半年之前,让临川王所带领的梁军三十万溃走的中山王就深知指挥官的重要性。
             冬风吹过了思考着的中山王的侧脸。
             “应该不会是陈伯之!”中山王下了这么的判断。
             “像那种使用骑兵翻弄我方军队的技巧,陈伯之是不会的。也就是说,那是梁军中我们所未知的将帅,到底是什么人呢?”
             梁军的人材就只有韦睿,最多也只有加上昌义之和曹景宗。中山王虽然这么想,但似乎还有再重新认识一下的必要。也就是说,虽然不知陈庆之的名号,但他已成了魏军所认可的存在。
             另一方面,说到白袍队,胡龙牙吐着气说道:
             “真是没想到能够做到如此的地步……”
             这分感慨可能还稍早了点,陈庆之集结三百头白马,选用三百名骑兵至今还不满半年,而胡龙牙也没想到他竟有成为官人的一日。
             一个是乘马都有问题的年轻指挥官,而其下的干部则是个盐贼,兵士们会跟随吗?他们这样想着。刚开始是因为成景隽的人望而使得白袍队团结在一起,但大约在经过一个月之后,陈庆之本身就成为兵士们敬爱的对象。十次以上的演习中,只要依据陈庆之所说的,就会接连胜利为其一因,而陈庆之对兵士及家族相当厚待也是一因。
             就这样一直到死,陈庆之都如武神一般受到兵士们的敬慕,如果是后年的话,从实绩来看并不出人意外,只是在无名的青年时代又是为何呢?据正史的记载,“对兵士慈爱,并尽全力去做”,在陈庆之名下战斗的兵士们。不只是胜利感,他们还能够获得尽全力作战之后的“充实感”。而最初就是这个“钟离大战”的前哨战。
             而白袍白马的装备,由于有陈庆之的存在,他们都相信着自己的不败。对魏来说,这正是令人害怕的敌人之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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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河南75楼2010-06-16 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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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越年
            
               Ⅰ
               韦睿、曹景宗率领二十万援军来救的事情,在短时间内钟离城并无法得知。而实际上,敌方八十万的大军介于钟离城和援军之间,已成了腹背受敌的形式,不过,魏军的总帅中山王却能够在两个方向都处理的很好,看来尚有余裕。
               当八十万的魏军在淮河北岸如铁云一般出现时,梁的昌义之曾经说过:“征东、平东、镇东都来了,那安东大概也在附近某处吧!”
               不过,这个预测却错误了!
               魏的安东将军,邢峦,并不在钟离的前线,而是在首都洛阳担任着度支尚书的任务。这个判断是正确的。可是最后这个提案却流产了。当然,他们的才干无人能够否定,只是因为宫中的斗争,让“饥鹰侍中”、“饿虎将军”、邢峦等都只有装得乖乖地待在京中。
               进入十二月下旬的某一日,年轻的宣武帝叫来了邢峦。邢峦是亡父时期的重臣,宣武帝并不喜欢,他只与和自己同样年岁的侧近及外国人相亲,而对以前的重臣敬而远之。只不过,这件事情却不能够交给侧近去办,他意图命邢峦率十万大军前往钟离,作为中山王的援军。
               邢峦态度从容的回答皇帝说:
               “梁军在野战上并非我军之敌手,因此他们只有坚守城地,再加上水军的援护,这并不是我军能够在短时间内取胜的。而在雨多土软的湿地带中,我军训练精良的骑兵队也无能为力,因此,臣一开始就认为:此次出兵只是勉强而为罢了。”
               宣武帝的眉头皱了起来:
               “中山他……”
               宣武帝不知为何放低了声音:
               “中山他在出兵前曾对朕说过:此次南征如果失败的话,我会将王位奉还朝廷,从宫廷中隐退。你觉得是真的吗?”
               “臣认为中山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嗯!”
               “只是臣不认为事情会像中山的自信和计算的那么好。如果有自信就必定会成功的话,那么,古来就不会有败战存在了!”
               这话含有恶意呀!宣武帝笑了一下:
               “的确中山是不可能完全没有缺点,而且南朝也有不少的名将,因才想要由卿加以援护……”
               “中山不会喜欢臣前去援护的!”
               邢峦之所以直呼中山,那是因为这是对皇帝的下答,就如同之前萧衍和陈庆之的情形一样。
               “而就算这样,中山却还说要在八十日之内攻下钟离城?”
               “以臣的愚见看来,这是不可能的!”
               宣武帝以一种充满含意的眼光注视着邢峦。发出的声音奇妙地低:
               “中山若能在八十日内攻下钟离的话,他的武勋必定凌驾于卿上。日后,南征的计划必定全由中山做主,再也没有你发言的余地了!”
               “是的!”
               邢峦并未受到这个年轻皇帝的挑拨。宣武帝虽然觉得这一切很有趣,但对这个冷静而有才能的大臣也是没什么办法的。
               “刚才说的事情全都是假定而已,那么卿想要如何操控这个事态呢?说说有何良策吧!”
               对于皇帝的下问,邢峦回答道:
               “臣希望能够派臣一人前往钟离,奉圣旨去说服中山撤兵。如果他不听臣的劝告,继续布下阵营的话,那臣认为他大概是想留在营中同其共存亡吧!”
          


          IP属地:河南76楼2010-06-16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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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过分?”
                 “把无罪的人杀死还不算过分吗?”
                 陈庆之取起杯子,叹了一口气:
                 “那么,至今为止杀了多少无罪的魏军,也造成了我方的死伤,这样不更是过分至极吗?比较起来,为救朋友而杀个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这真是不合常理的事情呀!陈庆之诡异地笑着。
                 应该是会一刀杀死吧!马佛念的颈项为冷汗所湿透。不过,以陈庆之的伎俩并不足以一刀杀死他,这一点马佛念却不知道,他以为这么年轻的人可以当上将军,当是有着了不起的武功才是。马佛念知道的是,这个人很认真!
                 马佛念回答道:
                 “下官还是很吝惜生命的!而且,再怎么说,直追着逃走的新娘会遭到什么样的评判呢?只不过是会被取笑而已。因此,我并不打算追她。”
                 “真的吗?”
                 “真的。”
                 “那太好了!这也是为了大家,谢谢你的决心。”
                 陈庆之很高兴。如果马佛念真的是这么想的话,那祝英台也就不需要再逃婚下去了。
                 这一天,夕阳西沉时,曹景宗领了五千兵马以舟渡向淮河北岸。
                 第二天,也就是正月二日。
                 魏军的一个将军李攸在淮河的岸边巡视时,却忽然遭到大家认为只在淮河南岸的梁军攻击。李攸的部队被曹景宗的部队冲乱,正要命令应战时,两方即已进入了刀与刀、枪与枪的冲突状态。
                 在喷血和怒号之中,李攸虽想指挥他的部下,但一名舞着长刀的敌将却无言地驱马而来,在交错而过之后,李攸的首级即被斩落,就只一刀,简简单单地,这就是曹景宗。
                 魏军的半数被诛杀,半数则向东溃逃。只不过,没一会儿,应该要逃走的魏军们却转头而回,数目还变成了十倍。领头的军旗是在黑底上以白线所绣的一个大字“杨”。
                 在知道杨大眼来了时,梁军的战栗传导着,在曹景宗的指示下重新改换了阵形。而从杨大眼看来,敌军的阵头就站着一个奇异的男子,他没有戴头盔,任头发飘散着。这名巨汉在将铁棒往地上一立后,对杨大眼一礼,大声地叫道:
                 “拜见魏的平东将军杨阁下,我名叫赵草,希望能赌上自己的名誉与你一战!”
                 “我再问你一次,你听过杨大眼的名字吗?”
                 “那当然!”
                 “既然如此,你还要与我一对一作战吗?”
                 “如此一来死而无憾!”
                 杨大眼大笑道:“真是个可爱的人!好,让我当你的对手,所有人都不准出手!”
                 在举起长大的战斧后,杨大眼即伴着大地鸣动的迫力策马突进,战斧化为了光的瀑布罩向赵草的头上。
                 而在下一个瞬间,随着一阵钝重的声音,战斧居然弹回去了!
                 看着两方对战的两军发出了惊叹之声。把杨大眼的战斧弹回去可是大家从未见过的光景。像在河南城之战时,梁军的王茂光是要躲开杨大眼的战斧就已经很努力了,根本不可能直接抵挡的。
                 黑马顺着势子冲过了赵草,在数十步之后杨大眼才回转过马头。
                 “南朝的人才果然不少!”
                 虽然这样说着,但他的车轮眼中满是烈火,然后又再度冲上。
                 战斧落下、铁棒上挺,两者的激战伴着雷声发出了青色的火光。黑马再度和赵草擦身而过,而杨大眼也再度回转了马首。
                 第三回合的激突,则是赵草的铁棒硬生生地向杨大眼的颜面砸去,杨大眼将这个猛击弹了回去。战斧在空中一转砍向了赵草的颈部,而赵草也将之挡了下来。
                 十回合、二十回合、三十回合……在两军无声的眼光下,激战持续着。杨大眼的妻子潘宝珠在这时领着百骑左右赶到,她也认真地看着两人的死斗。
            


            IP属地:河南80楼2010-06-16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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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山王在好不容易才将罗嗦的敕使送回洛阳之后,才能重新将心思放回军事之上,他认为该是要改变对钟离城的攻击法的时候了!
                   问题是,钟离城和援军之间是用什么方法来联络的呢?在这个时代中就只有放出密使一途了。唐代的张九龄想出利用传信鸽这个好方法,可是那是在二百年之后的事情。
                   “相信钟离城内也一定还不知道援军已到的事情!”
                   中山王断定着,因为他也确信他对钟离城的包围阵是完美无缺的。而这也是事实。
                   “这么一来,援军就会向城内送出决战的使者,以取得内外呼应的作战策略。深夜时若有可疑的人靠近钟离城,就绝对不要放过!”
                   于是,魏军对钟离三方的警戒就更严密了:夜间的灯火就顺着城壁来来去去,简直像把城化为火焰的牢狱一样。
                   钟离城内的粮食和武器尚不短缺,然而不满三千人的将兵们却身心俱疲。被围城至今已将近百日,和具有无限回复力的敌人不同,城内并没有人力可以交替。这事虽在预期之中,已让非战斗的人完全退避,但也快到了极限。
                   一夜,昌义之站在西侧的城壁之上望着地下,一支支的火把就像是觊觎着城池之怪兽的红眼一样。
                   突然,昌义之的耳朵竖了起来,在早春的夜空中流泄着笛声,优雅的曲子让昌义之愣了愣,才发现到有人靠近行了一礼。
                   “您叫我吗?使君!”
                   来人是记室梁山伯。
                   “你听到那笛音了吗?”
                   “是!是那中山王的笛音吧!”
                   “真是可怕呀!”昌义之的视线送入魏军阵中。
                   “北朝的皇族本为夷狄出身,还以为他们都与风雅无缘,结果现在反而是我像个毫不风雅的田夫野人呢!”
                   低沉的笑声流动着。
                   “在夜间吹奏优美玉笛的那张口,到了早上却会下杀戮的命令,而这两者全都是中山王。对了,山伯!”
                   “是,使君!”
                   “即使是败给了中山王,我想我的名字一样会留传于后世,当然,我也并不想被打败!再说,相信我方的援军应该已经来到了附近,因此必须募得决死之士,担任使者的任务……”
                   昌义之向着梁山伯,在黑暗中确认着对手的表情。
                   “我没想到身为文官的你居然会自愿,如果你不在我身边的话,对我也是一种麻烦,因此我想要问你志愿的理由。”
                   “下官心中有个思慕的女子……”大概是预期吧,梁山伯立刻就回答了:
                   “下官已私下与那名女子定亲,而受到其双亲的反对,将下官赶出。下官当时十分绝望,也曾考虑过一死了之,但后来想通了,就投入使君的麾下了。”
                   昌义之缓缓地点了点头:
                   “如果能在世上立些功绩的话,那婚约也许就能够被认可了吧!”
                   “是的!”梁山伯以坚定的口调说道:
                   “真是惹您笑话了,使君!”
                   “谁会笑这种事情呢?”昌义之认真地回答:
                   “在二十年前我也和你一样呢!”
                   吃惊的梁山伯望着上官的脸时,昌义之不好意思地以手拨了拨头盔:
              


              IP属地:河南82楼2010-06-16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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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信你也为此感到痛苦吧!在这世上,寒门出身的人想要荣达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为了让顽固的对方家长认可,我选择了武人之道。正确地说,应该是没有其他的路了!”
                     “这个下官倒是不知道……”
                     “所以我当然是不可能会笑你的啰!我很清楚具恋慕之情的男子气力会倍增,只不过,这并不是你文官的本领,你再考虑一下吧!”
                     然而梁山伯却决然地回答道:
                     “如果您不准许的话,那我还是会出城的,因此请您原谅!”
                     “……知道了,去吧!”昌义之将手置于梁山伯的肩头。
                     就这样,梁山伯在翌日夜里脱出钟离城,准备突破魏军的包围与援军联络。
                     天监六年正月的……正确的日期无法得知,只不过,在奇妙的因缘下,这是相当重要的一夜。因为梁的援军也是为了取得与钟离城的联络,而在同一天晚上派出了使者。这虽是一无名的兵士,但却因此任务而留名于正史之中,他叫做言文达。
                     梁山伯并未持有文书,这是为了万一落入魏军的手中的话,就不会被利用作为对方的陷阱之故。
                     Ⅳ
                     钟离城的东门发生喧骚是在三更(午后十一点到午夜一点)的事。城门在打开后,持松明的城兵五百人左右冲出,魏军即刻杀到。在经过一阵扰嚷之后,梁军又立刻收了回去。这只是声东击西!魏军早就看透了。那么,脱出的人应该是会出对侧的西门啰!只不过,在重重的警戒之下,并没有任何的人影出现。而就在此时,梁山伯已经脱出城中了。
                     他从北面城壁上以大的缆绳吊下竹筏,直接到了淮河的水面。这个竹子组成的小筏刚好可乘三人,二名兵士划着筏的时候,梁山伯自己也以竹杖撑着前进。他们顺着黑暗的水面下流,也就是往东前进。乘流向东,希望能够碰到梁军的水军,这就是梁山伯的想法。
                     “魏军并不会以水为通路,最多也只有障壁而已,这个空隙应该可以利用才是!”
                     在这样的想法下,梁山伯低身在筏上望着两岸,不由倒喘一口气。夜里,淮河两岸的魏军阵营点着数万的火炬,看来就像火焰的长城;火焰反射在水面之上,则像巨大的宝石群集在河中摇动一样。这虽是美丽的光景,但是并没有观赏的时间。如果太靠近岸上的话,就会被岸上火炬的光芒照到,而被魏军发现的。
                     如果要避开火炬的光的话,就要往河的中央前进。如此想的梁山伯正要指引竹筏的方向时,前方的兵士突然发出了悲鸣,一艘黑沉沉的小舟就出现在眼前。
                     已经没有回避的时间,两者产生了冲撞,小竹筏立刻就翻覆,而梁山伯跌入水中。
                     这是魏军从北岸运粮食至南岸的舟。由于赵草城的缘故,魏军的补给路线受制,而魏军的对抗策略之一,就是利用舟船。为什么要利用夜间呢?那是因为魏军对自己的水军没有信心的缘故。而这艘舟船如今正巧撞翻了梁山伯的竹筏。
                     梁山伯一度沉入水中,在奋力地踢水浮上后,就呆呆地往岸上游去。当好不容易踏上岸上调整了呼吸时,只见数十支松明靠近过来。
                     “别让他逃了!快抓起来!”
                     叱吒的声音像可以见到的鞭子一样击打着梁山伯的耳朵。梁山伯将身体低下,在芦苇之中跑了九步,就在第十步的时候,右边的足首突然激痛,原来是被柔软的泥土陷住而扭到了。
                     他连忙以手捂住嘴,然而短短的叫声却已经发出。松明急速接近,在叫声之中,梁山伯的身体就被五、六只手腕所抓住了。
                


                IP属地:河南83楼2010-06-16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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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谢谢!”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祝英台就跳向了空中。
                       身体不动,也动不了,陈庆之只是目视着她这么做,目视着落到软土之上后再爬起来向前跑去的祝英台。当她落地的时候,头盔早就掉了,长长的黑发后飞着,就这样一路往魏军的阵营冲去。而同时,也可见到从魏军阵中跑来的一个男子,那就是听到了祝英台叫声的梁山伯,他从处刑场逃了出来。
                       如果梁山伯就这样从容地就斩的话,魏军大概还会对他感到赞赏吧!只不过,他在最后一刻逃了出来,这点大大地激起了魏军的恶感。
                       “斩了他!”
                       “真是太不知耻了!”
                       拔出白刃的兵士们追着梁山伯。
                       梁山伯之所以逃走,并不是因为怕死,他只是想要见到祝英台。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但他希望在死前能够和她说句话,这样就死也无憾了!
                       可是,他的愿望并没有实现。
                       鸣动的马蹄声从梁山伯的背后逼进,马上拔出长剑的正是萧宝寅……
                       “说那么多大言不惭的豪语,结果竟是这样的丑态,南朝的士人真是愈来愈堕落了!”
                       接着,剑光一闪。
                       既未回头也未答话的梁山伯,其首级就拖着一条血红的尾巴,飞到了五步之外的距离。
                       中山王、杨大眼、奚康生等都怃然不发一语,他们显然对梁山伯的行为也是失望至极,因而没有人制止萧宝寅,大家只是在马上看着一切的发展。
                       只有潘宝珠以可惜的声音说道:
                       “这样子的一个美男子……真是可惜了!可是为什么他到现在才要逃呢?”
                       魏军的首脑部们并没有听到祝英台的声音,只有梁山伯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山伯!山伯!”
                       由于逐渐清晰的声音,潘宝珠望向梁军的阵营。
                       Ⅱ
                       抓着尚在淌血的长剑,萧宝寅又开始策马前进,他在无法止抑的杀意驱使之下,准备下手对付往前冲来的祝英台。
                       只要一击就好!正当舞到空中的剑尖将以某一个角度急速落下时,潘宝珠的声音似是打了萧宝寅一鞭——
                       “萧镇东!来者是名女子,别杀她!”
                       在声音的同时,萧宝寅确认了身前的身影确实是个女子,急瞬间,他拉了马头一下,就以一步之差从祝英台的身边交错而去。急促的风压并没有击倒这名女子,只是让她从跑步变成了走路。
                       “山伯……”
                       祝英台朦胧的视线中,并没有萧宝寅的存在,她所见的就只有在黑土上的梁山伯首级。而在十步之外的距离,失去首级的尸首就倒伏在那里。祝英台一直走到首级之前。
                       在灰色的天空之下,所有人都无言着。祝英台伸出了白皙的双手,捧起了梁山伯的首级。而打破重重沉默的,则是萧宝寅的声音:
                       “他……他……是因为他逃走了……所以才杀了他的!古来军法尽是如此……我不是故意滥杀无辜的……”
                       虽想辩明,但声音却是无力。杀戮的狂热已经从肩头落下,萧宝寅看来也只是一个孤独的少年。
                       祝英台并没有理会萧宝寅。弱弱的辨明声并没有在她的心中留下任何印象,她只是用力地将梁山伯的首级抱在胸前一会,然后再郑重地将之放下。正对着爱人的首级,她拔出了腰间的短剑。魏军和梁军现在数万条的视线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IP属地:河南87楼2010-06-16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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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庆之从栅栏之上跳了下去。他在看了祝英台的动作后,不知不觉地就爬上去了:
                         “祝小姐,不可以!”
                         “赵!快抓住子云!”
                         陈庆之和曹景宗的叫声在同时响起。赵草的巨体瞬间行动了,他从后抓住了陈庆之的双脚。
                         “放手!”
                         虽然他往后踢去,但赵草只是以他的膂力将之牢牢地抓回来,两人就这样跌到了地上,甲胄的重量让人爬不起来。好不容易站起身,陈庆之推开了曹景宗和赵草透过栅栏往祝英台的方向看去。
                         而当他再看到祝英台时,祝英台已经倒在地上,从肩头溢出的血造成了红色的池塘。
                         才刚站起来,陈庆之又再度跌坐到了地上,张着口却发不出声音,只是茫然地前望着。
                         梁军的阵营也起了一小阵骚动,在镇静下来之后,乘在轿子上的老将以沉静而强力的声音说道:
                         “老夫在此向中山王殿下请愿!也许是个异例,但希望能将这可怜的两人遗体带回我军阵营,还请殿下大度成全!”
                         韦睿所说的话马上像摇苇的风一样,听到的告诉没听到的,很快地在魏军中传了一遍。
                         中山王和杨大眼当然并不知道详细的事情经过,只不过,男的死了,而女的紧跟在后自杀。这个眼前所见的光景诉说了它背后的深意。
                         “告诉韦虎吧!就说我知道了!同时告知全军,暂时不要对梁军出手!”
                         中山王在传达了命令之后,就在马上看着梁军的动向。梁山伯的死自己虽然没有不当,但如果早知这样的结果,总是可以做些什么的。至于一刀斩了梁山伯的萧宝寅,则悄然地呆在原处,就像是马上的塑像一般。
                         梁军派出了两名士官带着二十名左右的兵士列队而来。两名士官之一是个令人吃惊的巨汉,杨大眼想起他是曾与自己相斗的赵草。
                         “那个该不会是白袍队的指挥官吧?”
                         中山王指的是另外的一名士官,白甲胄、白战帔,看来跟萧宝寅一般地年轻。只不过,他现在却如幼儿一般地号泣着,距勇将或骁将的印象可差得远的。
                         这个号泣着的年轻人,在二十余年之后,竟以少少的七千兵力陷落魏的国都洛阳,立下了无比的大功。当然,中山王和杨大眼都不可能预知这样的未来,不!就算是陈庆之自己也一样。
                         在将梁山伯和祝英台的遗体以板子运回梁军阵营之后,赵草就拨着念珠开始诵念经文。正在考虑是不是要举行葬式时,一个声音响起:
                         “还是先把梁山伯殿下的头和身体缝起来吧……”
                         曹景宗和赵草面面相觑着。
                         “……听说头和身体分离的话,就不能够来世投胎了……然后今天再造个棺柩,将他们两人葬在一起……”
                         声音之主正是陈庆之。
                         “真是了不起!一面哭泣竟然还能指挥呢!”曹景宗咋舌道:
                         “算了,就照他话的做吧!这大概也是最好的方法了。赵,两人的棺柩就交给你了。还有,必须派使者去江州一趟,有谁清楚江州的事情的吗?”
                         “那么,就交由下官……”
                         发出颤抖声音的人是马佛念,对一瞬间有着怀疑表情的曹景宗,马佛念简短地说明道:
                         “下官乃江州出身……”
                         “是吗?那就麻烦你了!”
                         曹景宗的颊上滴上了两滴雨水。抬头望向空中,云层的暗度和厚度倍增,而雨滴落下的间隔逐渐缩短,很快地,两军的阵营就公平地降下了大雨。
                    


                    IP属地:河南88楼2010-06-16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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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Ⅲ
                           翌日和下一日也都下着大雨。十日、二十日,云都未曾破开过,数亿的水线将天和地连结了起来。是死者的泪滴吗?执拗的雨天持续着,令人不得不这么想。
                           “这场雨如果再下下去的话……”中山王呢喃着。
                           二月结束进入三月,雨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接着就进入了原本的雨季,天空更暗了!而天空下的两军也无法战斗,休息无限地延长着,一直无法决定胜负。
                           魏军的士气明显地低下,北方的兵士虽对寒冷可以忍耐,但对湿气则没有办法。一天又一天,灰色的天空一直不断地落下雨滴,衣服也湿了、寝具也湿了、负伤者的伤口一直不能干燥,不快的疼痛持续着。
                           “这雨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停呢?”
                           “在我的故乡里,一年大概只会有个十天雨天,在这儿已经看了一辈子的雨了!”
                           “战死还不要紧,但如果在这土地上腐烂而死的话就太不值得了!”
                           就在这样的状况下,两岸的望楼传进了报告:
                           “奇妙的船在淮河上浮动着,还有好几十艘!那是梁的水军吧!”
                           接到报告的中山王和杨大眼一同乘马来到了淮河边,土地早已化成了泥泞,连马跑起来都很困难。而在灰色一片,如水墨所描画的风景中,他们见到了外有巨大水轮的整群军船。
                           “原来那就是梁军的军船呀!真是很奇怪的东西。”
                           “兵士们已经开始动摇了!”
                           正如杨大眼所说,岸上的魏军们不安地交头接耳着,说敌人会不会放火船将连接淮河的浮桥烧了等等。
                           “不,没什么好怕的!这些家伙在淮河的下游,就算放了火船也不可能烧到桥的!”
                           中山王大笑道,但还是细心地下了充分警戒下游的命令,而后就在雨中回到了帐幕。
                           在两岸魏军的守护下,梁的军船只是在淮河上滚动着外轮的飞沫,大概是放弃了攻击的念头吧!接着就在灰色的雨中消失了踪影。
                           这是三月二十日的事情。此后虽想在雨中继续战斗,但梁军均对魏军的叫阵视而不见,让魏军不是因战、而是因雨的疲劳继续蔓延。这是魏军最不想见到的状况,甚至在阵中还发生同僚互相争吵的事情。全军上下都只期望着“何时此一状况能够改变”。
                           四月某日。
                           雨势突然变大,就像是云上有个大海一样地一直倾倒下来。“这不是雨,根本是瀑布嘛!”
                           魏兵们悲鸣着,同时还得努力地从帐幕之中将水汲出。
                           “淮河暴涨六七尺。”
                           这是《梁书》和《资治通鉴》上的记载。浊流冲击着两岸,东西两座浮桥也不断摇动着。本来在从河面算来相当高的地点所设置的阵营,如今水却从栅栏的间隙间侵入,淮河的水面看来有之前的两倍以上。而正当豪雨好不容易变弱,成为普通的雨势时——
                           “上游有梁的军船!”
                           这报告让中山王不由愕然。
                           他策马奔去的地点已不是岸边,而是尚未为水淹没的小山丘。马在经过几番阻碍之后,好不容易才登上了小丘。
                           一看,中山王连呼吸都快停了!
                           “怎么可能!他们是怎么到上游去的……?”
                      


                      IP属地:河南89楼2010-06-16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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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桥的西边,也就是上游的地方,很清楚地见到了梁军的斗舰。
                             即使中山王是历战的名将,但他还是跳不脱偏重陆战的北朝传统军事思想。
                             淮河本来就有众多的支流,而这些支流又连接了湖沼,再加上人工的水路,虽然并不是全年都能如此,但在涨水期时,即使是大型的军船也是可以通过的。梁的水军就是从淮河的本流上溯支流,绕过了魏军而再度回到了本流,就成了突然出现在上游的态势了!
                             “全军成出击态势!与梁军的决战来了!”
                             军鼓同时齐鸣着,魏军八十万踏着泥水准备战斗。他们知道这场长雨难耐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所以他们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欣喜着,一下士气突然提高,喊声充满了整个阵营。
                             梁军的斗舰加快了速度,一面在左右激起浊流一面前进着。船上也乱打着军鼓,喊声震天地响。
                             数千支的火箭向着梁的斗舰飞去。但在强风中,一一被雨水打落淮河水面。
                             斗舰上也有箭矢飞出,由于这是由具强力发条的弩弓所发射,因此并不容易失速,连着大雨一同向地上飞去,毫不容情地将岸上密集的魏兵一一射倒。
                             地上和水上就如飞蝗般射着箭矢。当斗舰接近岸上时,船体上满是如林的箭矢,船上的梁兵也有被射倒的。在斗舰随着钝重的音响击出石弹之际,北岸一名魏的将军大叫着:
                             “他们要上岸了,快备战!”
                             梁的军船一一地逼近北岸,一面抗着浊流、一面避免冲撞地靠岸,而持刀盾的兵士立刻就从木板上冲上。由于他们的战靴是特别为湿地所设计的,因此他们行动的迅速远超过魏军的预测,连阻止其上陆都办不到。很快地,一万的登陆部队就开始毁坏着魏军阵营的栅栏。
                             本来这儿就是湿地多、地盘弱的地方,再加上连日的豪雨,梁军一推之下,栅栏就应声倒于泥中,木材散乱了一地。
                             “杀!”
                             随着喊声立于全军阵头冲入的正是冯道根,他右手的大刀一挥即斩倒了数名魏兵,左手的盾则不只是可挡住敌之白刃,还可以用之殴打敌方。在一阵刀枪乱舞之后,血烟四散之中,泥上的尸体就又叠上了尸体。
                             在魏军的阵营里从西到东,以乱刀前进的冯道根眼前突然跃出一个骑影,原来是东桥的守将刘神符举着长枪,在“杀!”的一声中突刺而来。
                             然而,马突然悲鸣起来,它的右前肢为冯道根的大刀所打中,溅起了大量的泥水之后倒地。刘神符握着长枪,从鞍上向前跳出。如果是坚硬的地表的话,大概会痛得爬不起来吧!可是,软烂的土地降低了冲击,刘神符全身是泥和怒意地站起,以长枪刺向冯道根的咽喉。
                             冯道根连眉毛都不动一下,他只是将大刀迅速地画了一个弧度。
                             刘神符的首级立刻喷血飞向空中。
                             他的胴体虽然依旧抓着枪站在泥泞之中,但不过数瞬,就倒到了冯道根的脚下。
                             失去了指挥官的东桥守备队动摇了起来,在激烈的刀枪交接下,他们一步步地后退。
                             “不要退!”
                             马蹄的左右溅着泥水疾冲而来的是镇东将军萧宝寅,他将手中的枪一举,麾下的兵士立刻散开,他端着枪向冯道根刺去。冯道根将大刀由下砍向萧宝寅的脸部,萧宝寅则趁隙回转枪尖突刺,但又立即为冯道根所弹开。
                             将军间的激斗,让周围的兵士们气氛也很高昂。两军互相挥舞着刀枪,泥、水、血或高或低地溅起,战斗变得更加激烈。
                        


                        IP属地:河南90楼2010-06-16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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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Ⅳ
                               梁的右军将军兼庐江太守,裴邃也并不是个平凡的人物,他之前本想在国境附近当个役人,但当地因遭魏军攻击而降伏,裴邃便成了魏的国民。当孝文帝迁都洛阳之后,大肆地募集人才。
                               裴邃抓住了这个机会出世,但因与北方的风土不合,当孝文帝驾崩之后,他再也没有尽义理的对象,因此他离开了洛阳,回到了睽违十年的南朝。一开始只是想当个文官,但当五万魏军攻打庐江的时候,他曾坚守城坏濠空的城池二十日。以后,由于他的将才和勇名,他也以武官的身份活跃着。
                               带领二万兵力攻打西桥的人就是裴邃,而守西桥的魏将则是公孙祉。公孙祉舞着大刀、踢着马腹,在梁军之中进出。他一面斩着突出的枪、一面砍切着梁兵的胄甲、刺、挑、不断地攻击着。
                               “血泥横飞。”
                               正如这样的表现,足下全都是由血、水、泥所构成的褐色涡旋。
                               好不容易有五十人左右的梁兵突破了防卫战踏到桥上。
                               “先打倒马!”
                               冷静的裴邃下了指示。七、八支枪立刻集中于公孙祉的马上,深深浅浅的突刺让这匹不幸的马大肆悲鸣地在泥中倒下。公孙祉挥着大刀,将四支枪一同打断,但第五支枪则刺中他的右腋、第六支枪刺中左腿。疼痛难耐的他跪了下来,于是无数的枪又突刺过来,公孙祉最后就倒在乱枪之下。
                               南北共百万的大军,就在淮河的两岸激突着。
                               魏军八十万,梁军二十万。如果是平原战的话,魏军是一定能够将梁军压倒的,可是水却站在梁军这边……不!应该说是梁军让水成为了助力。
                               本来魏军就分于淮河两岸,而如今更是为水所分断。平地变成了沼泽,道路变成了河川,山坡则变成了瀑布,这些都阻碍了魏军的行动,即使依照地图前进,但前方却为满溢的水所阻,而当调回头时,来时路却变成了河川,就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梁军却从出其不意的方向袭击而来。
                               梁军乘着无数的小舟在地图上没有的河川上奔驰,渡过沼泽、通过森林跟踪着魏军,以弓矢、长枪给予打击。而就当魏军将要反击时,梁军却迅速地后退,以小舟往水上飞逃而走。就这样,造成了魏军极大的损害。
                               “小心呀!”
                               前头的马前蹄为泥所绊,悲痛地倒在地上,后面的马也一一倒下,随着泥水和怒意正要起来的兵士马上又绊倒了僚友,正在混乱之际,小舟上梁军的箭又如雨般射下。
                               对现在的魏军来说,水可能比梁军更可憎。一下子,漫过膝盖的泥水就成了前进的阻碍,而神出鬼没的梁军又会在此时出现,当回神过来的时候,己方的人数即已减半。甚至还有因判断力减弱导致同志相残的。特别是南岸最下游处的魏军,陷入了完全的苦战。
                               指挥这一方面的魏将军元康,全身中了十几支的箭,和马一同倒在泥泞中爬不起来。由于他也姓元,因此大概是魏的一个关系较远的皇族吧!
                               失去指挥官的魏兵,虽然战意尚未完全丧失,但已经没有自信了。
                               淮河中的梁之军船,就像城壁一般地屏障在浊流之中,对魏军来说,浊流和军船的二重障壁,让两岸之间丝毫没有互相帮助的可能。
                               拥有舟船的梁军,在战场上能够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位置,从南岸到北岸,从北岸到南岸,因应战况将兵力在必要的时候运到必要的地方。韦睿也乘上了军船,在船楼之上挥舞着竹杖、鸣响着铜锣和军鼓指挥着梁军。就如同动着手足一样。这样的工作是曹景宗所不能做到的,他站在阵头,自己舞着枪与中山王的本队展开了激烈的冲突。
                          


                          IP属地:河南91楼2010-06-16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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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我还记得你父母双亡,是由祖母所养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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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有你!不过,南岸已经大致底定,差不多该照预定离岸了!全队准备登船!”
                                 当萧宝寅在混战中发现时,白袍队的身影已经消失,而南岸的战斗则已完全在梁军的主导之下进行,魏军只差没有溃乱而已。
                                 魏的将军甯永仁的马已经倒下,他虽想徒步继续战斗,但却为曹景宗从马上投出的枪刺穿了咽喉。在命令从卒将其首级取下之后。曹景宗在马上伸长了脖子:
                                 “喂!你们有谁看到子云?”
                                 赵草也伸长了脖子望着周围,不一会儿他就见到了“陈”字的大旗而报告道:
                                 “已经照预定的乘上军船往北岸了,就是那艘船!”
                                 “嗯!终于到了这个地步了!”
                                 曹景宗笑着。不过即使在这个场合,看来还是一副带着好色的脸。
                                 “看看淮河吧!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光景呢!”
                                 赵草在雨中张大了眼睛。这时在西桥的上游除了有二十艘军船并列外,还依次放出了合计六十艘的小舟。这些小舟上都没有人,而是排着装油的桶子和柴薪。当然,这些柴也都淋过了油。兵士们将小舟推出,乘着浊流的小舟立刻就以惊人的速度接近浮桥。浮桥上的魏兵虽然吃惊,但已无法阻止。而当船上的韦睿一挥竹杖之后,数百支的火箭便自雨中飞射而去刺向小舟。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小舟已冲撞上了浮桥。
                                 黑白的世界里,突然绽开了深红和黄金色的巨大花束。
                                 船上的油以大而恐怖之势笼罩上浮桥。而火焰则以一瞬之差追上,构成浮桥的木板立刻燃烧起来,小舟的行列也跟着烧着,铁锁则完全灼热,最后连桥上的魏兵也着火了!身上带着火焰的兵土惨叫着倒下,一一落入了浊流之中。
                                 带着火星的锁链飞舞着,小舟的破片也燃烧着飞向空中。
                                 急速接近的梁军军船以铁制的冲角冲向浮桥,浮桥的一部分完全地遭到瓦解,打开了一个大约十步的空隙。接着,从军船上又放出了另一批满载油樽和柴薪的小舟,流向下游的东桥。
                                 这一次,换东桥燃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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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河南93楼2010-06-16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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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建康之花、洛阳之梦
                                
                                   Ⅰ
                                   似是降了永远的雨,将大地闭锁在灰色之中。而其中燃烧着的浮桥则泛着异样的红色,就像是濒死红龙的最后挣扎一样,具有奇异的美感。
                                   这样的奇景,在离淮河十里的地方也能看得很清楚,而其中最受动摇的,当然就是在南岸作战的魏兵。
                                   “桥被烧毁了!”
                                   “没有退路了!这样会被杀死的!”
                                   “渡河吧,用游的好了!”
                                   “我不会游泳怎么办?”
                                   魏兵之间为恐怖所笼罩,在悲鸣之中开始奔跑,他们舍弃了前面的敌人梁军,而是跑向后方的淮河。
                                   魏国是强兵之国,自晋统一天下以来,魏以武力再度统一了十六个王朝四处林立的黄河流域。以后,七十年来,魏在南边压迫着南朝,在北边阻挡着意图侵入中国本土的骑马民族,武力甚是强大。
                                   只是,不管是怎样的强兵,在恐慌之际,只是悲鸣狂叫,失去了理性和勇气,为了求得安全而想逃离危险的地方。淮河南岸的数十万魏兵,就在互相地推挤中向淮河前进着,像是狂鼠的大队一样。
                                   只要能过河就会得救、就可以回到故乡!这样的幻想驱赶着兵士一直冲到淮河水面中。
                                   在浊流之中,立刻就挤入了数千人。本来就不大会游泳了,再加上穿了甲胄,头手只有一瞬之间浮出水面,而当褐色的波浪卷过之后,就全部都消失在水下了。
                                   看着眼前惨剧发生的后续数千人,虽然尽力地想要止住脚步,但却抵抗不了继续前进着的数十万人的压力,因雨而变得脆弱的地盘承受不了他们的重量而从岸边剥落,又有数千人为淮河的浊流所吞没。
                                   数千又数千,现在的淮河中满是魏兵,经过十次左右,河岸上满是淹死的尸体,后面的魏兵才好不容易能在水浸至膝的程度中停下来。
                                   “投降吧!只要投降就能得救,快放下武器投降吧!”
                                   梁军的劝告在耳边响起,当魏兵突然了解了话中的意思时,他们就纷纷放下了弓和枪,也脱去了胄甲,在泥水之中跪下。与其无意义地死于浊流之中,这应该是较好的选择吧!
                                   当然,在南岸的某些地方,战斗依然还在进行着。
                                   魏兵的总帅中山王——元英,不但身边的十数骑卫士都被诛杀,连他的马都已倒下,只有徒步挥着剑退到岸边,在斩倒了七、八人之后,他的战袍已被斩裂、甲胄因冲击而龟裂、连头盔都掉了,头发在空中飞散着。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原来是从梁军手中偷来小舟的奚康生,赶来救中山王了。
                                   “殿下,这儿!”
                                   奚康生挥着染血的大刀大叫,中山王在泥中奔跑着,跌倒了二次。这名在洛阳的美姬中大受欢迎的贵公子,现在却为血和泥水所污,以必死的形相划着小舟。追踪而来的梁军四人全都为奚康生的大刀所斩,小舟才好不容易离岸。
                                   萧宝寅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萧宝寅也有忠实的部下,如郭子恢、张始荣、庐祖迁、元达、周恭叔、魏续年等,至于他们谁是从齐而来的亡命者、谁本来就是魏的武将已无从得知。他们只是拼命地忠告着:
                                   “镇东将军,如果在此白白送死的话,那就难伸大志了!还不如先暂退,以待后日再战!”
                                   像恶梦初醒一般,萧宝寅望着他们,将手中折断的枪舍弃。这一天,他已在乱战之中折断了四支枪。
                              


                              IP属地:河南94楼2010-06-16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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