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备用，未见end前勿插。

【前言】
凡尔赛宫里有一位路易斯公主，她的性格堪称骄纵顽劣，平日里总要挑剔种种不是，常以打骂下人为乐。宫中众人早已习惯了她的行径，甚至对此视而不见，这都得归咎于她的亲哥哥，勒塞林少主的默许。是的，在弗朗索瓦四世的妻子，他们的母亲路易斯王后逝世之后，少主与公主，仅仅作为年幼的孩童，就要面临一种不可逾越的巨大悲痛。
至此，二人逐渐走向了两种极端：路易斯用暴虐充作盔甲，而弗朗索瓦则选择沉溺在普瓦松夫人的温柔乡。这对兄妹本该因迥异的性格、逐渐拉开差距的身份、地位，而更早地爆发矛盾。但命运的相同底色，却使他们对彼此有着沉默、不自知的包容。
不过这场隐秘的战争并没有真正消亡，这次故事的主人公，一个来自宫殿、珠宝与奢美之外的侍女——海伦，只是因为存在，就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
一切还要从一个平静的秋日说起，在凡尔赛宫里，事事本该有条不紊的发生，顶多出现些无关紧要的插曲，比方说：路易斯公主一时兴起，又要处置某个可怜的侍女......

在看这段故事之前，先来了解一下几位主人公：
国王·弗朗索瓦 17岁
他平和而幽默，深谙语言的艺术，但政绩上的平庸，是勒塞林年轻的国王无法抹去的败笔。他缺乏耐心，既不喜欢和朝臣见面，又常回避各种礼仪性的场合。
十三岁时，母亲的离世给小国王带来了巨大的打击，骤然失去的怀抱，使他产生俄狄浦斯情结。这也是他格外宠爱普瓦松夫人的原因，在这个丰满、温柔的女人身上，他感到安定和放松。不过随着年纪及阅历的增长，他渐渐地不再痴迷于在裙底周旋，虽然他十分博爱，依旧爱着那些女人们。

普瓦松夫人·薇薇芙 34岁
一位成熟而有韵味的女性，国王痴迷于她身上特有的母性光辉。她谦逊又恭敬，才干令所有的王公贵族侧目。被棉花糖包裹的是她庞大的野心，当外皮被热情融化后，蛇的信子也将吐露。

侍女—普罗旺斯女侯爵·海伦 18岁
她来自法国的乡间，美丽、可爱，眼睛好像的沙弗莱宝石。而身处王廷，美貌也为她招致了祸患：在公主蓄意之下，她打翻玛瑙杯，弄湿了路易斯的裙摆。公主下令要将她处死，但幸运的是，她碰上了国王陛下。那双明亮动人的绿眼睛保全了她的性命，也让海伦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女仆，转而成为国王身边颇受宠爱的新欢。

公主·路易斯 13岁
她看起来甜蜜又可爱，从小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一样在众人的精心呵护下长大。但九岁丧母的经历，扭曲了她的性格。娇纵、残酷是写在这位公主身上最显著的代名词。她享受至高无上的尊贵带给她的权利，在下人面前乖张、暴戾到难以想象，即使是最谨言慎行的人，也无法避免她毫无理由的怒火。

目录·握进一颗猫眼石般闪烁的眼泪
（一）
⒈弗朗索瓦x路易斯x海伦：惋惜的不仅仅是一个美丽的小姐临近死亡，更是我们的公主已然忘记母亲的教导，不再同我们的姐姐那般柔仁而宽和，相反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小女孩……
⒉弗朗索瓦的信：您知道路易斯的劣性，在此我不再赘述。我们的母亲太娇纵她，现在我要担起为人兄长的责任。
⒊弗朗索瓦x海伦：他或许还不是位合格的君主。但他保证，在亲政之后会像爱兄弟姊妹们那般去爱他的子民们，宽仁，博爱，让他们脱离苦楚。在此之前，你愿意救赎这样一位勒塞林王吗？
⒋海伦的信：我在这里一切都好，我从未见过这样宏伟壮观的建筑，墙壁与窗帘一尘不染，穹顶雕像精致华丽，连铺在走廊的地毯都那样柔软……但她们总是太奢侈，饮用珍贵的葡萄酒像喝水一样无足轻重。
（二）
⒈海伦x路易斯：敬您赢得的痛苦与困境，敬您应得的因果与报应，敬您该偿还的罪孽与血债，以及——坐拥的无边财富、独享的一世孤独。
⒉弗朗索瓦x薇薇芙：您知道的，我爱您，即使普瓦松夫人对海伦有着再多的妒忌与恨意，薇薇芙也会为了您与她交好。
⒊薇薇芙x海伦：不、夫人，薰衣草是无法生长在规整的花圃中的。它们的归宿该是原野。
（三）
⒈克洛伊x薇薇芙：我仅仅为你献上了一枝蔷薇，却得到了这座宫殿里最令人嫉妒的真心。
⒉克拉拉x海伦：世界上并不仅仅只存在艺术与诗歌，劳动才能开垦肥沃的大地。哪怕是象征着浪漫的玫瑰，也需要花农们辛勤的灌溉和劳作。
⒊路易斯x安妮：难道你不相信她去往天堂，而不是、在可怜的陵墓或土壤里。上帝仁爱，不会抛弃圣洁、尊贵的王后，正如，露——没有人会抛弃你。

序幕·属于一支玫瑰的权杖
若问及凡尔赛中令人最闻风丧胆的名字，女仆们只会有一个回答：路易斯公主。她是荆棘里最随心所欲、任性的玫瑰，以至于只要身边任何一位无辜的侍从，因微末、甚至是空穴来风的错误惹她不快，就会被理所当然地施以残酷惩罚——比如可怜的赫莲娜。只因她有一头漂亮的金发，就惹得路易斯妒火中烧，迫切地要摧毁这种卑劣的美。
当开水浇在她美丽的脸庞上时，赫莲娜绝望地以为，这就是路易斯为所欲为的一生了。

路易斯
“你太漂亮了，跪下。”
——那是路易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甜蜜，几乎让人听不出其间烧灼着的略有些幼稚的愤怒。
房间里弥漫着玫瑰的气味，掩盖了无数个曾丧命于此的女人的鲜血味道。路易斯坐在一张椅子上，像往常那样抬起下颌。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壶刚刚烧开的热茶，氤氲着湿热的香气。
公主稚嫩的面庞轻盈而娇媚，漂亮的新月形状的眉毛看不出愠色，下午的阳光不浅不淡地洒在她的脸上，照亮了皮肤上细小的绒毛。她细细欣赏着侍女们新送到房间的玫瑰，那些新鲜的花朵被削去了尖刺，只为不伤害公主的手指。
骄傲、甚至可称之为暴虐的路易斯公主，轻轻地捻着一支属于她的玫瑰——不如说是独属于她的权杖。
深绿色的茎叶太过瘦弱，偏要撑起一席华丽而盛大的红色裙摆。也许终有一日，她孱弱的脖颈也同样会被这顶混杂着血肉与珠宝的冠冕压碎？
但此刻，路易斯只是转头，睥睨着跪在地上的金发女仆。接着，她跳下柔软的、覆盖着白色绒垫的椅子，走到赫莲娜身前，足尖恰好踩上她落于地面的裙摆，鞋底带来的敲击声就这样湮没于柔软的布料之中了。
赫莲娜有着金色的发丝，她温顺地垂着头——路易斯看不到她的脸，也看不到她的谦卑。阳光下唯一可见的只有她的头发，散发着漂亮的金色光芒，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亲爱的路易斯公主：面前这个女人有多美丽，以及这份美丽会给她带来多大的冒犯和危机感。
一切美丽的东西都该属于她，做她的附庸，又或者像现在这样被她踩在脚下。这样的想法，不止一次如同长满棘刺的藤蔓攀附上她的理智，最终代替她向女人举起屠刀。
于是路易斯伸出了柔软而雪白的手指，抬起了赫莲娜的脸。
那是怎样的脸？白净的皮肤上有浅淡而健康的红晕，漂亮而含情脉脉的一双眼睛。它们在公主的脸上怯弱地一扫而过，立刻颤抖着眼睫避开，仿佛躲避灼烫的烈火。
但路易斯没有移开审视——不如说是燃烧着妒火的目光，那种目光对于一个被深囚皇宫的奴仆来说，足以压弯她的脊梁，踩垮她的肩头。
女人的嘴唇在轻轻颤抖，唇齿间吐出破碎的告饶。她碧色的眼睛镀上一层水泽，倒映着路易斯提起一那只精致茶壶的优雅身姿。
路易斯和描金边玫瑰的瓷器一样的、洁白柔软的手腕轻轻翻转——她在溢散开来的茶香中眯起眼睛，愉悦地深吸一口气，热水的雾气弥漫开来，温柔地包裹着她眼中锋利的雪刃。
地上的女人以手遮面，发出如同幼猫一般的哭声，随后渐渐变得嘶哑，其间的痛苦仿佛一杯最为酸涩的茶底，在路易斯的神态重归平淡后，才以最卑贱的姿态展示给坐回到软垫上的公主。
茶壶被倾尽了水，一只纤细的手指就能勾住它。公主的鞋底足够干净，以至于它没有在女人的裙摆上留下除了褶皱以外的任何痕迹，就像她从未从椅子上离开过。
“你的美丽罪该万死，而我用这种方式赦免了你的罪过。”
那是专属于少女的声音，轻快如同一场舞曲，甜蜜得能抓住任何一个人的梦。
“我很累，带她走吧。”
话音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她摇起手边的铃铛，听见女人的啜泣声暂停了片刻。
路易斯卧室的门被打开，垂着头的侍从拉起女人的肩膊，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蜷曲起来，软弱无力地挣扎——最终被拖行至永恒无望的深渊。
“我乖顺的猎犬们，记得对女士温柔些。”
太阳依旧散落在路易斯的身上，她哼起一首歌，伸出手指整理了一下裙摆上的花边。

这样的状况在王宫中日复一日的发生着，无数个面目全非的赫莲娜被拉出公主的寝殿。少主深谙自己妹妹的性格，她是那样的暴虐、残忍，但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些下人，而违背母亲临终时的嘱托，去处罚路易斯呢？
然而此次不同，海伦，这位最幸运的女仆，用她碧绿的妙眸和美貌为自己赢得了一次赦免——因为这惊鸿一瞥，王陡生恻隐，而由此他开始深思，路易斯的行径是否已经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从兄长的角度出发，他认为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管教公主的责任；从一国之君的角度出发，他已经窥见了路易斯天真皮囊里包藏的祸心。
于是在妹妹的驳斥和挑衅下，他决意借助海伦的契机，以君主的权势和威严来镇压她的恶行。可惜，此时的路易斯还不知道，这位来自乡间的美丽的女仆，为她拉开的，仅是命运报应般回馈的序幕而已。

⒈弗朗索瓦x路易斯x海伦：惋惜的不仅仅是一个美丽的小姐临近死亡，更是我们的公主已然忘记母亲的教导，不再同我们的姐姐那般柔仁而宽和，相反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小女孩……
路易斯
“为我倒杯酒吧，海伦。”
每当路易斯看见年轻女人娇媚的脸，她灰色的眼中会自然而然地出现她们流血的样子——年轻的肉体鲜活宛若瓷瓶，而一捧捧从云朵般软腻的肌肤中流淌出的红色玫瑰，则是最好的点缀。
此刻路易斯的笑容被粉霞映衬得别样轻快，像一刚刚结束午睡的猫。此刻她有些撒娇意味的嗓音，同铃铛的清脆一同响起，为女仆布下必将行经的陷阱——她已亲自执笔。于浅粉如塞斯耶特海岸的夕阳下，用美酒和玛瑙碎片仔细描绘一幅画。
她命海伦去托举一只沉重的、溢满酒液的玛瑙杯。她看到她的眉头轻轻蹙起，充满生机的脸被多余的情绪打乱。她有着来自乡间的味道，像是被和煦日光晒熟的樱桃和麦子，会惊扰了凡尔赛金丝囚笼般的温室中，尚未绽放便被枯萎的玫瑰。
路易斯将盛满的杯倾倒，柠檬绿裙摆包裹的腿、踏在长绒地毯中的赤足，都淋上了酒液。它们狼狈地从闪着珍珠光泽的绸缎布料上滚落，跌在毛绒的间隙中。接着，玫瑰抬眸去寻望一双绿色的眼：“——你怎么敢弄翻路易斯的玛瑙杯？”
海伦
她的双眼与晚霞一般颜色，呈现着熟透的樱桃红。
那双因缺乏睡眠而微微红肿的眼睛显得更为湿润：请原谅她花费了整晚为赫莲娜的不幸祈祷，她祝颂着圣歌，希望借此可以引来安吉拉，为她可怜的孤独的灵魂指引方向，飞向无忧无虑的天堂。
但晨曦升起时，她不得不面对一切的始作俑者，路易斯，这位骄纵的公主，她的恶意来得毫无由头。
海伦，这位神话传说中人世间最美丽的女人，即便在千万年之后，其影响力仍是无与伦比的——即便她故意身穿陈旧而宽松的棉质衣裙遮掩姣好的身段、用颜色灰暗的头巾裹藏灿若朝阳的金发，那动人的美貌仍像璀璨群星中的月亮，闪闪发光。并没有人告诉她残忍的事实：在涂抹着酒红、薄荷绿、珍珠白等一众色彩鲜艳饱满的场景中，一抹晦涩的暗色调显得越发不合时宜，是画家笔下即将被修饰矫正的错误。
那只盛满了波尔多酒的高脚杯被毫不留情地打翻，她替那些生长了一整个夏天后献身的葡萄惋惜。而下一秒，穿透云翳奔袭而来的风压弯花丛，她像一只沉睡其中的兔子，本能地捕捉到空气中锈迹斑斑的血腥气，而为时已晚，她已步入狼的陷阱。
即便这是一匹年幼的狼，却仍具有锋利的爪牙，而她的脖颈太纤细。
她以一种惊惧的目光迎上路易斯的双眼，在她眼波的倒影中，海伦已窥见赫莲娜的影子与她重合。
在不远处的密林深处，一只孱弱的羊羔低头啜饮溪水，而猎人的枪支已悄然贴近——它的下场，是否只能是引颈受戮？

路易斯
那眼睛太美丽，像是一片碧色的湖泊，而其间漾烁的微光则是悠闲自得的天鹅，她美得过于光彩夺目了，似乎能点亮这片华丽的死水——好在她很快就要死了。
“因为路易斯没有母亲，所以连你也要欺负路易斯吗？”她的话中没有疑问，只是女孩惯有的，推卸责任的方式。
嬷嬷听到了小公主的声音，当即进来将那有着绿眸的侍女拖走。开满风车茉莉的长廊中，氤氲着微涩的清香，像是在发霉的木头上淋了一场雨。路易斯踩着一双缎面的穆勒鞋，轻飘飘地跟在后面，她将鞋跟踏上海伦的手背，倾听她因痛楚发出的声音。
弗朗索瓦
如火烧的红霭蔓延在凡尔赛宫上方，很显然，这是代表着暗夜意义的神祇、即倪克斯女神即将抵达人间。她馈赠着白昼中最后一个吻，提醒着草坪上逗留的云雀、湖面中徘徊的天鹅需尽早归巢。绿叶同木春菊在夕阳中的勒塞林摇曳，晚风给这座饱含欲望的奢丽王城徒增一丝谧然。且看一条开阔明朗的长廊中，少主正牵着他近来的新宠、一只通身雪白的库瓦兹犬缓缓走来。不同于小弗朗索瓦的其余猎犬，它不仅聪慧异常，而且性情温顺，一双漆黑如墨脂玉般的瞳仁生得十分漂亮——也因如此，王亲切地称呼它为苏利亚，意思是法兰西语中的天使。
正当王牵着他的天使绕过一个转角，眼前便映入了极煞风景的一幕：一位身着黄栌色衣裙的年轻女侍，被两名略微有些年纪的嬷嬷架着拖出，她不断地挣扎，一头耀眼的金发显得有些蓬乱，而刺眼的，是她掌间泌出的血迹，还有窄隘裙摆上的大片酒渍。她撕心力竭地求饶，声音却十分苍白细微，而睥睨着她的，正是帝国的路易斯，被誉为勒塞林玫瑰的公主殿下。
“这是怎么了？”少主一紧牵绳，将白犬引来身边。
“陛下，求您救救我，求您…”那女侍看见小弗朗索瓦，语气中陡添一线希冀，就像即将跌进深渊的小鹿妄图衔住最后的稻草。她哀求着王，渴望从王的调解中得到救赎，令公主宽宥她不小心打翻玛瑙杯的冒失。少主顺势望去，仅仅不经意地吝施一眼，就足以将她的美丽牢牢铭记：
“瞧瞧这双眼睛，就算是最美的沙弗莱石也不敢同它相较，”此刻才将眼风转向王妹：“所以她做错了什么，路易斯殿下？”
路易斯
她玩得有些过头，直到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提醒她有人看见了这一幕，帝国的玫瑰这才敛起尖刺，用湿漉漉的目光看向弗朗索瓦——这个被情妇把持朝政的君王，她已在心中无数次唾弃他，弄丢了勒塞林之主应有的威严。但此刻她依旧规矩地屈膝行礼：“陛下……这个女人弄脏了我的裙子，我想她是要借此羞辱我！”
她开始后悔没有弄花海伦的脸——因为少主眸中的情意是如此明显，仿佛一树盛开的石楠花，令人在嗅见以后忍不住皱起鼻子。

弗朗索瓦
眼前这位少女的恶行可谓是层出不穷：如她以狠绝残忍的手腕、肆意杀伐的决断，导致许多侍女惨死宫闱。这样一朵恶之玫瑰，被凡尔赛宫的侍者们冠以血腥公主的称谓。
这是王室里无人敢揭的丑闻，而少主却未忘却这一桩桩隐于过往的密辛，于是就在此刻，年轻的勒塞林王没再选择视若无睹，这或许是巧合之下的爆发，又或许是那双绿瞳太过澄澈，成功掀翻了王的心湖。
“如果只是一条裙子脏了，有帝国手艺最佳的裁缝随时候命，用最华贵的布料、搭配上你最喜爱的颜色重新为你订制。而你，却因此要将这位小姐处死，这让我感到十分惋惜——惋惜的不仅仅是一个美丽的小姐临近死亡，更是我们的公主已然忘记母亲的教导，不再同我们的姐姐那般柔仁而宽和，相反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小女孩……”
湛蓝如瑰珀的双眼凝视住路易斯，从发顶到眉间，似是在打量着与年纪不相符的狠戾轮廓：“作为兄长，我不会推脱疏于管教的责任，作为国王，我下旨赦免这位小姐。听明白了吗？路易斯。”
路易斯
“您没有理由赦免她！您不该只因着她那张漂亮的脸而给予一个卑贱的人不该有的怜悯！——您总是如此，哥哥！”
路易斯小声地、不可思议地尖叫起来，红晕因气愤而爬上她的脸颊，她想起无数个为王所拥有过的女人的眉目中，看向他人时的不可一世——仿佛洗净污泥的白天鹅，探出修长而纤细的脖颈看向一朵漂浮在水面上的睡莲。整个凡尔赛宫怎能有第二个人有如同路易斯般的矜傲？于是她下意识地阻止这样的事继续发生。
薇薇芙柔软的发丝、如春风轻拂般掠过的眼神，从她因为这个散发酒香的阴谋被揭穿，而充斥着委屈和愤怒的头脑中闪过。也许她年纪尚小，并无法理解自己的兄长的多情：来自奥地利的女大公那样温柔——尽管她和妹妹一样都是无法承受风雨的人——但她仍旧是勒塞林的王后。他既然喜欢着薇薇芙，对待玛丽时目光又怎能那样温柔澄澈？而就在刚刚，他的眼风触及那来自田野间姑娘碧绿的眼睛时，展露一瞬的意乱情迷，虽如蝴蝶振翅般短暂，却仍令路易斯鄙夷和惋惜。
……他不再是那个温柔的哥哥了，路易斯想，而是沉溺于帕尼埃裙伞下的，荒诞的勒塞林之王。谁能想到，有一天他会用如此冷硬的语调对他曾经疼爱的妹妹说话——起因竟是一条贱民的性命？
随海伦拖着酒液打湿的长裙，被侍女搀扶退下的时候，路易斯的眼睛已蓄满一池剔透，只等她轻颤眼睫，这些上好的钻石和珍珠——也许还有月光石，就会自她幼嫩的脸颊滚落。
但路易斯偏不，她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抬起目光看向那片蓝色的盐湖，仿佛触摸一块随洋流浮沉的冰山，随着它不规则的棱角飘忽起伏。
“您很久都没有来看路易斯了，哥哥……”
她的鼻音很重，在说话间有浅浅的、如同婴儿般吸气的声音，也许会让人想到她孩提时天真的脸。
弗朗索瓦
公主眼中的薄雾，浮现得过于漫长，它缓不济急，比不逊的言语要晚一步。终于，少主敛起为人兄的怅然神情，以勒塞林王的漠然口吻说道：“主赋予我权利，这代表着帝国境内的所有生杀，给予或剥夺，全凭我的意愿。路易斯殿下，我希望你学会谦逊、明白忤逆国王是何等的罪过，更希望你学会仁爱、懂得柔和与端庄的公主才深受人民爱戴。这两点，自会有威严且具有声望的女教师来负责相关，愿假以时日，她能教出一位得体的公主，同时，我亦希望能够亲眼目睹，你这朵玫瑰所具有的真正荣光。”
苏利亚在此时吠了一声。小弗朗索瓦未再多驻目一眼，他没有理会娇蛮的玫瑰，而是直径离开：王步履铿锵，被尖锐荆棘所刺伤的背脊依旧坚决，胸前象征着君主的圣灵勋章仍然生辉。
王路过一处长廊，墙上悬挂着旧时路易斯王后的画像。她秾丽的面容永远停留在这里，极其温柔的笑意饱含着母性光辉，这令她的孩子眷恋至今：“哦，母亲。”少主放缓脚步，再一次停留此处，他微微仰头，一如幼时般诉说：“您把路易斯惯坏了，这不怪您。我爱她，就像您爱着您的孩子们那样。”稍稍一顿，后有：“可我不能保证能一直那样。我所能保证的，仅仅是对您的思念，母亲，我保证。”

接着，国王向远在英格兰的长姐去信，要她将一位严厉的夫人送回勒塞林，担任路易斯公主的老师。
亲爱的亨利埃塔：
弗朗索瓦问候国王及王后陛下。想来你收到这封信时，勒塞林的香根鸢尾花已然再度盛开，它们为帝国的人民、君王及公主绽放。你举荐给我的那位画师技艺精湛，在王叔勃艮第公爵的提议下，托您的福，我准备提拔他为凡尔赛宫的首席画师，虽然我并不十分满意他替我绘作的那幅行猎图。此次写信，为的是希望您能将卢西亚送回法兰西宫廷，她富有阅历，极具学识，纵使有些刻板、严厉和挑剔，但是成功辅佐您成为令人称赞的公主与王后。现在，我希望她能像佐助您一样，去教导我们的王妹路易斯。您知道路易斯的劣性，在此我不再赘述。我们的母亲太娇纵她，现在我要担起为人兄长的责任，因为她的教师们都惧怕她，以至于我需要卢西亚，希望她能再度教导出像您一样的女性，我诚挚盼望。
弗朗索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