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钦留了吴哲的电话,但这个电话已经将近一周都打不通了。期间谢钦也去过胡同里那个小出租屋,可直到他砸门砸的把邻居都砸出来了,那扇门里也没个动静。
谢钦希望吴哲是突然有什么事搬走了或者从良了所以断了联系,而不是出事了。
在失去联系的第10天,谢钦的电话响了。
“喂”是吴哲低沉的声音
“你没事吧”
“没事”
“我找你去?”
吴哲沉默了一会儿,才哼唧出个“嗯”
天空被胡同里乱拉的电线和广告牌分割,像破碎的镜子。
谢钦赶到出租屋时,吴哲没有拄拐,正单腿蹦哒着收拾东西。
出租屋不大,与其说是出租屋,不如说是个简陋的旅馆单人间,因为房间实在小的可怜。阴仄,潮湿,只有一扇小窗,一张床就占了整个屋子几乎三分之一面积。剩下的面积被一个破衣柜,一个小桌子,还有一个单孔的煤气灶占据。
而现在屋子里,玻璃杯碎了一地,煤气灶上的锅斜在一边,盖子已经在离锅身一米之外的地上,床上的被褥散乱的有黑褐色的污,是血?还有倒在床旁边的假肢......
吴哲见谢钦来了,放下手里的扫把,蹦哒着去拿墙边的拐杖。谢钦这才看清,吴哲的嘴角有一道伤口已经结了痂,额头上有一片青紫,胳膊上,手上也有伤口,他穿着长裤,谢钦都不敢想他腿上会有怎么的伤。
“你,这怎么弄的?”
“没收拾好呢,要不你等会儿?要是嫌弃就出去弄,房费你出。”吴哲拿起拐杖拄着,他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蹦着走。
“你怎么了,这段时间也联系不上你,一出现就这样?”
“客人弄的。”
“你报警了吗?”谢钦恨自己脱口而出的话。
吴哲以一种奇怪又无奈的眼神看着谢钦,之后平静的答道:“他报了,我进去了几天。”
谢钦哑口无言,吴哲也不在继续说话,只是收拾着床铺,拿手指扣弄着下不去的黑色血迹。
“出去吧。”
“也行。”
吴哲拄着拐杖站起来,看的出比之前更加踉跄。
“不戴那个吗?”谢钦指了指床边的假肢。
“没用,就是个装饰,戴了走的更慢。”吴哲摆弄着裤子,把长的部分掖整齐,抬头看见谢钦一直盯着假肢:“如果你介意我也可以戴上,不过还是要拄拐。”
“我没什么介意的。”
吴哲的出租屋在三楼,老旧的破楼,台阶却意外的高,谢钦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吴哲下楼要比上楼慢的多,他需要先把双拐放到下面一阶台阶上,然后再撑拐杖着跳到下面台阶上,不仅慢而且看上去摇摇欲坠。
谢钦向吴哲伸手:“吴哲,你没问题吧?”
吴哲侧过身让出一个人能通过的空间:“自己家能有什么问题,你先下去,我慢一点。”
谢钦觉得他要是再说什么就是矫情了,自己先下了楼,在楼下等了半支烟的时间,吴哲姗姗从楼上走下来,额头蒙着一层潮气。
“要不换个一楼?”
吴哲接过谢钦递来的烟,晃了晃受伤的右臂:“有点疼,撑不住劲,平时不这样。”
谢钦擦着打火机,凑过去给吴哲点烟。吴哲深吸了一口烟,鼻腔里却是谢钦的味道,再浓重的烟油也盖不住的谢钦的味道。
他们心照不宣的沉默的抽完各自手里的烟。
“走吧,好了。”吴哲把烟扔到地上,烟头依旧没碾碎。
胡同里都是做这个生意的,两个男人也没什么稀罕,但吴哲没了一条腿,还是帮他们吸引了不少目光。
“就这附近吧,别走了,腿疼。”吴哲咬了咬牙,今天有些阴天,除了明面上的那些伤口,他的膝关节也在隐隐作痛。之前不痛的,是没了一条腿后才开始渐渐痛的。也许是因为剩下的一条腿负担了两条腿的压力,吴哲也不知道为什么痛,他没钱看医生,只能这样自己瞎分析。
幸好,不到五十米远的地方就有一个“谢钦看的上”的旅馆。
“一小时8块,过夜60,身份证出示一下。”
“过夜。”
谢钦刚要掏钱就被吴哲拦住了。
“我......我陪不了你整夜。”
吴哲之前没说全,他除了被拘留了几天外,还被罚了款。他全身疼的受不了,又没钱买药,才打给谢钦,本来想着弄完一次就买药休息的。
“有事?”
“一会儿还要收拾屋子。”
“我一会儿就走,你今天住这吧,你那地方今天也收拾不出来。”
吴哲沉默了一会儿,放下了拦着谢钦的手,道了声:“谢谢。”
吴哲习惯性的拒绝别人的好意,因为这在他眼里像接受施舍。吴哲别扭就别扭在这里,之前合租的女孩知道后,还骂过他贱,他都已经做这行了,还在乎在别人眼里自己是不是乞讨,不是贱的是什么。
但是今天他没拒绝,也没法拒绝,因为他实在是太难受了,说不上哪里疼的受不了,只是全身上下没一个地方不疼,他只想赶快拿钱买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