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短篇(一)扩写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是在什么时候,从哪本书里读到这句话的呢,尘心有些记不清了。或许是先前哪天古榕带来的话本里写的句子吧,其他的细节都几乎忘却,唯唯这一句,烂熟于心。
他低头看着那张被仔仔细细捋平后夹在书中的纸条,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依旧眉目清冷的白衣人合起书页,转头望向天空。
倦鸟归巢,天色入暮。云层微微翻涌,如一匹上好的珠光丝绸,被夕阳的辉光映出大片暖色光影,还稍稍泛着银白色。此时的落日尚不算耀眼,而那片近乎红色的天际,让他不由得想起了某人的眼睛——有时也会是这样温暖而压抑着锋芒的,给人的感觉也半是心安半是无奈。第一缕褪去些许暑气的凉风拂过尘心面颊,扬起丝缕白发。
虽仍是夏日,此时的晚风也已经带了些许凉意。沉思片刻,尘心抬手打开魂力屏障,收回了自己望向远处天际的目光。他自然是不会觉得多冷,封号斗罗几乎都对自己的身体素质了然于心。不过……
剑斗罗大人微微叹了口气,随后却转为轻笑,重新注视着枕在自己腿上睡得正香的某人。
古榕自然是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么被数落的——尽管清楚自己的情况却会奋不顾身,这一点被教训了多少次却总是死性不改,顽固程度甚至堪比尘心。
这里是阑星阁,也就是宗门最高处的那方亭阁内。尘心一向喜静,又不愿掺和宗门琐事,平日无事时便在这常人所不能及之处消磨时光。读书,练字,品茶,或是索性冥想修炼,这里安宁僻静,很合他的心意。
自打尘心加入宗门,宁风致便很下了一番功夫研究他的喜好。这说不上是什么刻意讨好,甚至并非故意因什么目的而为之,倒是更像对于这位大陆顶级强者肯屈尊于七宝琉璃宗的感激与敬重。——当然尘心不介意这是否“屈尊”,但他清楚,如果自己不接受这份敬意,此后宗主怕是难以安心接受他的帮助,因此也就默许了宁风致明里暗里的一切行动。也是多亏了宗主的打点,尘心很少被任何人过多叨扰。全宗上下都对这位长老敬重有加,一切都被安排得十分妥帖,他也就坦然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不过那一切都是古榕到来之前的事了。
尘心几乎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习惯从独来独往到与他出双入对的,只是能够清楚感觉到,自己并不反感古榕的靠近。无论是拿了新的话本在他这儿嬉皮笑脸打发时间,还是在集市上或是小辈们那里弄来好茶叶邀尘心共品,因为下棋输给宁风致而气呼呼地找他练手……生性诡巧的骨斗罗大人总有无数理由靠近他。
——但这靠近没有丝毫恶意或是什么不良居心。尘心一言不发,但实际上看得清楚。
明明自己是不喜欢喧闹的,却在古榕离开后觉得身边过于死寂了。那天他对着面前被遗落的话本发了很久的呆,心下想到的事情却并非是故事里的情节。
过度的习惯和信任会发展成依赖。
这毫无疑问会成为他的软肋。这是一大忌讳。
自打父亲去世,尘心在世上再无挂念之人。他深知感情对人的影响有多么不可思议,所以抛掉一切情感,潜心修炼,再不顾其他。
——但那真的是他一心所向吗?
高高在上的剑斗罗大人看着那话本,不觉竟有片刻失神。
魂力隔空取物,尘心生平第一次仔细翻阅这种“哄小孩子的东西”。倒不是里面的情节多么巧妙诱人,他只是觉得,似乎这样,自己可以忘掉身为长老与最强者的那些限制,就像古榕那样,豁达一些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那是他第一次容许自己逾矩。
但此后却一发不可收拾了。他以还话本为理由主动拜访了古榕,尘心想,或许自己这辈子都难以忘怀对方开门时瞬间有了光彩的双眸。二人把酒言欢,许久未与人如此亲近的他竟未感到丝毫隔阂或是不悦。
或许古榕是知道的,从一开始——古榕首次找到尘心时险些被直接赶走,后来尘心因为对方死皮赖脸实在没办法而选择无视,再到后来,因为古榕在他身边时也很是安分,所以两人多少有意无意搭几句话,随后交谈逐渐多起来,尘心不知不觉间接纳了古榕的存在。再到现在,那个满脸冷漠的剑长老居然主动上门拜访别人。无知无觉,悄无声息——也就用了几年的时间吧,七宝琉璃宗里几乎所有人都惊讶地意识到,两位长老不知何时起居然成双成对在宗门内部闲逛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剑长老脸上的神情似乎柔和了不少。
几年下来,两人之间的羁绊和默契愈发深刻,关系也日益密切。不知道哪一天开始,尘心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重新找回了一些许久未有过的情感。看到古榕受伤时他会心疼,会焦急,会担心,古榕凯旋时他会感到心安,会自豪,会宽慰。讶异于自己变化的同时,他也惊觉这些改变似乎都来自于古榕,无一例外。
换句话说,他发现,这份羁绊的发展早已不受他控制了。
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尘心不仅不恐惧,甚至还有些得偿所愿之感。熟悉的黑袍身影一瞬便出现在他面前,两人对视的瞬间,眉眼间已然尽是笑意。古榕伴他读书,练字,品茶,或是冥想修炼。有时在阑星阁,有时在二人的居所,只要不是因公事而随宁风致暂别宗门,已经很少能看到尘心一人独处了。
时间慢慢推移,一直到荣荣进入史莱克学院,二人的关系也不过是挚友。
但实际上呢?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