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这个呢，你记得这个吗？”白子画从墟鼎里拿出香印送到夏紫薰面前，看到她依然是不解的神色，白子画惊奇的发现，原来自己面对最想抑制的事情时也根本无法完全保持理智。他紧紧盯着夏紫薰，真切得想从她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变化。她愈是不能解意他愈是着急，溃败是在一瞬间，他近乎有些抓狂的重复着：“这个，你也一点都不记得了吗，紫薰，你当真这么决绝，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片刻他看到夏紫薰眼中若隐若现的慌恐之意，猛然发觉到了自己有些失了常。鼻尖好似忽然转灵，她身上的香味格外明显，他骤然清醒过来，侧身偏过头，紧接着道了几声“对不起”。
“很多事情我都忘记了，甚至连一些花名草药名字我都不记得了，我猜想我以前肯定是认识它们的。如果我们之间有什么重要的事也被我我忘记了，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跟我说，说不定我能想起什么来。”
“是我冲动了，抱歉。平日里.....檀凡会和你提及些什么吗？”
“他会日复一日耐心的告诉我一些东西，花鸟鱼虫，一些对别人来说都很平常，但我不认识的东西。”
“他有跟你提过什么人吗，或者，你问过什么吗？”白子画目光深邃，确是想多了解她些。
“我没有问过，”夏紫薰抬头，眼中的坚定分外真切，“现在就已经够了。”
白子画细细看着她，同一张脸，同样的风华，深入骨的尘缘落，她现在的眼神与从前判若两人。她眼角的湿氲，眸中点点光芒，白子画至今才发现，她为他流的每一滴泪原来在滑落前都是这样明艳。直至夏紫薰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侧了侧身子，他才反应过来。他本来有更多的话要问，现在却也自知结果都一样。
檀凡在下一刻匆匆赶来，夏紫薰绕过白子画快步走到檀凡的身边，白子画能嗅到她路过时带起的香味，同千年前一模一样。檀凡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含着太多情绪，最终也什么都没说，要带夏紫薰离去。刚走出几步，白子画惊奇地看见夏紫薰折返回来，将一个紫色香囊放在他手上，温柔笑着，像方才的不愉快已经释然：“它的名字叫凝霜附雪，是用你送来的木石茧调制的香，回你一份。”
说完，她便同檀凡离开了。
白子画拿着香囊，久久愣在原地。笙箫默在一处已隐匿许久，见二人走远才缓缓现身。
“师兄，你竟是连我都隐瞒，若不是返程的路上瞧见紫薰上仙被那几人围堵，我怕是永远都不知道你早早已经把她安置好了。”
白子画不做声，笙箫默瞧着他一直盯着手中的香囊，不住地一声轻笑：“师兄，这么多年她送了你那么多香，你都不屑一顾，而今倒是舍不得松开了。”
白子画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先走吧，我晚些再回去。这件事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笙箫默看他显然有些不悦，知趣的没再说什么，转身御剑离去。
夏紫薰提出有些累了，想回去，檀凡自然二话不说就带她走。
“紫薰，今日是我疏忽了，明知人那么多还要带着你往前走，这种事情以后再也不会有了。”檀凡的眼神和语气都不甚自责。
“这不怪你，你对我已经够好了，好到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报你。”
“你不用想着回报我，对你好是我心甘情愿。”
“谢谢你。”她生得娇媚，只是眉眼稍带着点笑意就已经是绝代风华。
好一会儿，檀凡忽的开口道：“紫薰，白子画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的话都七零八散的，但是我看他的样子，虽然淡漠清冷，却总能感到一种悲伤。而且听他说的，好像我们以前是认识的，檀凡，我和他......”
“你们以前有见过几次，”檀凡打断了夏紫薰的话，“之后尽量少些和他往来。”
夏紫薰听到这里不解地看向他，从她在陌生的环境中醒来的那日开始，她越来越能清楚的感觉到檀凡对于某些人或事会刻意避开，并且与之沾边之时他会表现出不悦，现在看来，夏紫薰认为大致都跟白子画有关。她信任檀凡，是唯一的信任，檀凡如此说了，她尽管有疑惑也愿意压下，不去提及。

第五十九章
预知的光影极速闪到身前，缓缓现身走来。东方彧卿藏在面具之下的脸浮出笑意：“长留上仙怎么有空光临我这异朽阁？”
白子画不愿同他打唇舌之战，冷着语气道：“废话少说，我要和你做个交易。”
“如果是以易换易，让我收回先前五感尽失的交易就不必了，拟下已成的交易，我也收不回。”
“我...只要保留嗅觉。”
东方彧卿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他袖中藏着夏紫薰的香囊，受过绝情池水伤的右臂此刻正微微抖动。
“我说过了，拟定的交易，我收不回来。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
“你要什么做交换。”
他竟连考都不考虑。
东方彧卿想，白子画的情意远比自己估量的还要深。
“用不着别的。想必此番您是为了紫薰上仙而来的吧？想尽可能多留些她的痕迹？”
白子画不与论说。
东方彧卿扬唇启笑，继续道：“你们手腕上的法丝是个不错的器具，无声无形却与你们交为一体，利用它就够了。上回拟定的交易我照旧无法收回，只等彻底生效后，法丝会保你感知到周身一小段距离的气味，先说好，这可远远比不上正常的嗅觉范围。上仙，你还执意要做这笔交易吗？”
白子画抿抿唇，感觉到眼睛干涩模糊，他定了定神，看向东方彧卿：“代价是什么？”
“法丝本就是你们身上的，我只能算从中打通了个效果，代价么，就算在让上仙彻底丧失五感的日子提前些好了。”
白子画看东方彧卿没有刻意为难，料想一切走向大概都已经如他所愿了。他想做些什么，可当下属实很难再改变什么了，五识越来越迟钝，他只能用剩下的时间将一切事物都做好最周密的安排。想到东华先前说的那番话，他决定最后将这些转告给檀凡，这样即使东方彧卿再有什么举动，他至少能有所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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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在望不到头的漫长岁月中，檀凡望着她一日复一日的笑，便好似过了许多年。他发现夏紫薰爱独自漫步到竹林西边的小湖，常常摘些红石果喂鱼，他就摆摆手指，在屋前筑了个连接小石泉的水池，放了几珠鱼苗。从最开始的教她认草药，到现在她已经能熟练的用卜元鼎炼药调香。檀凡带她重新认识世间万物，她的眼里也增多了可见的信任和依赖。花灯节那日后，白子画来得更加频繁，将东华一事告知了檀凡，而后做了一些交代，檀凡对东华的事了然于心，默默记下，但对他交代的其他事不解，却也没有多问。他发现白子画好像更会克制，他每回来就远远的观望着，然后不着痕迹的离开。一转眼就是几年后，白子画来的次数逐渐减少，到几个月都不见他，檀凡才发觉反常，他没有说明原因，檀凡只当是仙界事物繁忙，身为掌门，他不得不做。
直到半年后的一夜。水面折射着月光，檀凡坐在岸边的石头小道上，当水中已经成年的几条锦鲤争夺完夏紫薰投喂的最后一粒红石果后，水面骤然恢复平静，月亮慢慢沉下。他手边稍有温和的触感，看到是夏紫薰垂下的手臂，紧接着身侧一沉，她倒在他左侧睡着了。
檀凡抬起手臂扶在她肩上，又轻又稳的牢牢揽在身侧。
月光的照耀下，她像失去记忆后的那晚第一回和他共处，一样的安静，一样的柔和。这几年平静的生活没有让她觉得枯燥，反而目光愈发清澈，笑容更加真切。
樱红的唇瓣泛着水润的微光，皓月下的鸦睫在她眼下留下好看的弧度，呼吸均匀，淡香浅浅。
打破这一瞬的，是水面传来的投石子的声音。檀凡一听便知道这是人为，而这人他也猜得准。他低头望了望旁侧，索性用内力传声道：“许久不见，仙界琐事缠身吧。”
“檀凡，”白子画的语气还是没有波澜的，但他听出些许哀愁，“我当时跟你交代的那些，务必请你记牢，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了。”
檀凡一顿，倍感异常：“怎么？是出了什么事？”
白子画意不在此，眸子转而投向夏紫薰，无限的朦胧，无限的不清晰，一如许久以前他们在阵门中的处境。他有很多话想和她讲，哪怕是什么都不记得的她。
“当年为了救紫薰出阵法，我用五感尽失为代价跟异朽君做了交换，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提前了几年。现在五感近乎全部衰弱，我已经看不清什么东西了。”
檀凡显然没有料到，原来当时那番交代已经是坦然了........他一直以为白子画冷漠绝情，任谁都看得出他早早便动了心，日日来看夏紫薰却怎么都不肯承认爱。他好几次眼神透露出的担忧，檀凡都深知，白子画一开始怕夏紫薰真的再也不会记得他了，后来日子久了，他看到夏紫薰如今能用最温柔安然的模样去接纳世间，他的担忧也就慢慢消减了，他越来越希望夏紫薰能永远这样安稳，不受动荡。
檀凡沉默了许久，他没有想到白子画已经早早为夏紫薰做到了这一步。对他有过的谴责通通淡化在这夜的月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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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最多还有几日？”檀凡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大概这个月内，还有三五日吧。”
“长留那边，想必你也都处理好了。”
“嗯，”白子画依旧从容，望向夏紫薰的目光再也不刻意去掩饰情意，“只有师兄那边我没有说，先让师弟对外宣称我闭关，能瞒到何时是何时。”
檀凡又是良久的沉默。
“明日再来看看她吧，跟她道个别。”
白子画隐匿在月色中，过了许久才点头应下，而后随着一阵白光闪烁，御剑离去。
檀凡思绪良多，已坐至后半夜，露重显得空气中都是寒凉。正要抱起夏紫薰离开此地，却不想她睡得浅，被他手上的动作惊醒。她迷蒙地抬头，觉得他的神色好像与平常有几分出入。
“檀凡，我不小心睡着了，是不是我压着你了？”
檀凡赶忙回过神，应道：“不是的紫薰。你，你还记得子画吗？”
“我记得，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他因为一些事情，以后都不能常来了，他明日会最后来一次，你能跟他说说话吗？”
夏紫薰心中不解，她一直记着檀凡几年前在花灯节所说的话，檀凡让她尽量少和他往来。许久不见，再提起白子画却是换了种说法。夏紫薰久久注视着他，却也没看出什么，只点了点头说“好”。
第二日，白子画仍然选在夜里前来。湖心当中，夏紫薰一人憩于小船边，这晚的月光比往日都要更大更亮，白子画没有看到檀凡，料想他有意让自己与夏紫薰独处。
他闭眼缓了缓模糊感，移至船边，夏紫薰一惊，对上他眼眸，她先是只感觉到淡漠，而后便是隐约的异常。
他好像很难看得清她。
“子，子画？你有什么不适吗？”
白子画酝酿出很多想说的，但他仔细一想，貌似哪一件都不能跟她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现在的关心，沉默良久才启唇道：“没事。你那次送的香很好闻，叫凝霜附雪吧，我能不能向你再要些？”
见夏紫薰神色隐匿，迟迟不说话，白子画忙从袖中拿出一个紫色香囊，道：“这个，是一个.........和你很像的人送给我的。我用它跟你换好吗？”
“不，我不是不愿意给你，你当年赠的木石茧已经用完了，檀凡说木石茧只有在长云河的小山岭才有，但那里繁衍着一种很危险的生物，好像叫梨花虫？所以凝霜附雪已经很久没有调制过了。”夏紫薰急匆匆的解释，怕他误会自己不想给。
白子画垂眸看着她，月光在她身上亮得通透，正要开口却被她先一步。
“你若是喜欢，可以给你这个，”夏紫薰拿出一个清雅的蓝色香囊，递到白子画面前，“它叫染凝脂，是我调过的香中味道和效用最接近凝霜附雪的。”
白子画抬臂沉沉地接过香囊，有一瞬他近乎笑了，他只不过是只知道凝霜附雪，和木石茧有没有关系，他都不在意。她以前赠过他太多香，但是那些他觉得离她越来越遥远，现在他只想讨一味这般干净的她亲手调的香，是什么都可以。
白子画将另一只手上的香囊同样递到夏紫薰面前，夏紫薰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问他口中所说的“跟她很像的人”是谁，问这香是否有名字。
白子画望着漾动的月光，道出了记忆中的香名：“浮屠三生。”
夏紫薰显然一愣，香囊交付在她手上的那一刻，清浅的香味溢出，她印象里应该没有调过这味香，但是其味道和名字，实实在在让她感到熟悉。
“浮屠...三生？”
紧接着，她觉得左腕莫名出现细微的缠缚感，像一段很长很长的丝线将她与另一段系在一起。而她在张望不到任何其他的时候侧眸看向白子画，另一段便好像近在眼前。
“送你这味香的人我认识吗？”
“你，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这个名字和味道都很熟悉。”
她眼神坚定，但目光如染凝脂的香味一样清浅。白子画只是一个不经意便无端陷入其中，他向她迈近了几步，全然不自觉的将手抚上她的脸颊。
“如果我说你就是她呢？”他的语气有些含糊，他能感觉到自己几乎不受控制，他以为临近五感全丧，便再也不会有想要她记起一切的想法了，但他此时才发现，他仍然是不愿意错过每一个细微的机会。
“你说什么？”
夏紫薰目光触动，好似被触碰到了某个被深埋的地方。白子画见过她这个模样，在以前的任何时候，她都是以这张脸，这个想知道些什么却不能深入探寻的模样注视着他的。
他手臂一僵，随之而来的是愈发剧烈的疼痛。他以为这几年绝情池水的伤没有发作便是在痊愈了，现在才发现不过是自己一直没有直面她。
“你怎么了，子画？”
方才被触动的心绪溶解在他痛苦的神色中，夏紫薰赶忙扶住他，见他久久不语，她随意扯开他手臂上的衣袖。
圆形窟窿眼，留着药粉，竟都是触目惊心的疤痕。
“你怎么...！”夏紫薰来不及多想，冲着不远处竹林的方向大喊，“檀凡！檀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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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檀凡听到是夏紫薰的呼唤声，急忙赶向湖边。白子画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疤让檀凡愣住了神，销魂钉的伤，历经许久已经结痂不会再痛了，他本想开口询问，然下一刻看到白子画手臂上的绝情池水伤，以及他看向夏紫薰时含糊的眼神，檀凡便不言而喻。
“子画的盛名不是享誉三界吗，谁能将你伤成这样，而且貌似都是旧伤？”尽管她字字关心，但白子画心里明白，夏紫薰流露出的担忧早就不是以往那般了，以往是随时为他赴险的忧心，现在只是这几年沉淀下来的热切关怀的忧思。
檀凡看着月亮已经沉下去许多，顿感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他转头轻声道：“紫薰，药在木柜里，涂完药就让子画回去吧。”
“不用，一会儿就好，”白子画缓过神，赶在夏紫薰走前开口阻止，“紫薰，谢谢你。”
“没事，听檀凡说你忙于仙界的事物，再来的话就要很久以后了，你安心去做，我们等下一次见面。”
“嗯，等下一次。”白子画心中苦笑，檀凡生性不拘小节，却能从始至终顾及到夏紫薰的一切，他没有理由不甘。
“对了，还有香，下次调了新的，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就送过去给你。”
白子画侧过身子点了点头，这么明亮的月光，可他愈发看不清夏紫薰的脸了。
“我先走了。”
这次他没有再回头，檀凡望着，心中思绪万千，白子画在这一夜，彻底将她记在了心上。
又是无风无雨大半年，檀凡为夏紫薰筑了一座雅致的亭子，修上了石子路，平日里看她坐在亭子里投喂锦鲤，倒也不甚快哉。夏紫薰提过几次要把新调的香送往白子画那儿，檀凡几次都用同样的理由回绝了她，说长留离这太远，以她的状况岂能说去就去。夏紫薰每回都浑然的点头应下了，为白子画准备的香她都没有动过。
再过了许久，夏紫薰看着堆了许多的新香，决意再和檀凡提一次。檀凡好似知道她要说什么，静静地听着她开口。
“檀凡，我答应过子画的，你就让我去吧。”
“不行，紫薰，你不能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去不了仙界，更去不了长留。”
“他说我很像他一个故人，我猜他一定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能与之见面，所以当时才会向我讨香的。我只送香，送完就回来，好不好？”
檀凡闻言一愣：“故人？他这么跟你说过？”
“是说过的。”
檀凡侧过身子，心中叹道原来白子画根本做不到安于现状，他从始至终都是想让夏紫薰记起他的，不过他也从始至终都在克制。夏紫薰这将近一年的时间，常常提起要送香予他，檀凡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不能告诉她，白子画已经五感尽失，什么都做不成了。
“紫薰，再过些日子吧，你现在进不去长留的。”
檀凡看着夏紫薰目光呈现失落之色，却还是在再三思考后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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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阡陌多年前为夏紫薰运功驱毒，耗费自身内力连续七日，调和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恢复，恢复之后他成日不问外界的事，一心钻研如何打开蛮荒大门。单春秋借此机会揽下魔界大权，招揽各路妖魔，准备攻下仙界，全力集齐十方神器。目前通过号令周边妖魔不断地打压，已经夺得了几方神器，现今持有幻思铃，不归砚，浮沉珠，拴天链和玄镇尺，谪仙伞在杀阡陌手中，流光琴和悯生剑都在白子画手里，炎水玉下落不明，还剩下一个卜元鼎。单春秋利用神器本身的感应，很快探视到了卜元鼎所在的位置，他原本以为卜元鼎已经跟着夏紫薰去了蛮荒，却没料到最终的位置显示在一处竹林。眼珠一转好似明白了什么，跟旷野天耳语了几句，随后齐齐动身。
檀凡收到笙箫默的传音，说魔界那边已经集齐了不少神器，目前已经全数聚在瑶池，单春秋带人前来夺取流光琴与悯生剑，他们有神器在手，白子画许久前已经五感尽丧，如今全然无法应战，请檀凡前往长留助力。檀凡原本不愿去，夏紫薰得知此事，疑惑长留不是有白子画坐镇吗，怎么还需要请帮手，檀凡久久不语，夏紫薰才开始在旁劝说，既然是生死之交的好友，去助力一番似乎也无妨。檀凡担心夏紫薰一人在此，本不想前往，但念着十方神器之争...夏紫薰身上有卜元鼎，若是真让流光琴和悯生剑落入魔界之人手里，那卜元鼎自然就会成为他们下一个目标。既然笙箫默说人都聚在了长留，只要护住那边就不会牵连到下一个。檀凡交代夏紫薰在他回来前哪儿都不要去，并在走前给夏紫薰周身施了法，一般妖魔近不了身，走在半途还是不安心的折返，又给包括小亭在内的地方都布上了结界，夏紫薰正巧赶上，将卜元鼎取出交给了檀凡，说危险时应该能派上用场，檀凡料是也好，卜元鼎在他身上，对她就造不成威胁，如此想着，他这才放心离去。

第六十二章
檀凡赶到长留之时，几乎瑶池上方的整片天空都布满了阴霾，以单春秋为首的一众妖魔仗着神器在手，大肆破坏。不过有几个神器的封印没被解除，他们无法掌控，就只靠着幻思铃消耗着仙人们的内力。檀凡施法封住穴道，唤出佩剑飞速绕过一众妖魔，直取幻思铃，仙界这方一看局势有变，皆是一愣，后又立马反应过来，团团围上来进攻反打。仙界此番有了幻思铃，与流光琴轮番应战，局势逐渐明朗起来。
当部分妖魔已经撤退，仙界这边胜算已在握时，檀凡退下阵来，决意去看看白子画。
殿内的花草被打理得很好，想来是花千骨所为，空气中回荡着沁人的香味，檀凡认出了这是夏紫薰的染凝脂。他想过一个五感尽失的人是什么模样，看不到，闻不到，听不到，摸不到，尝不到，相当于跟世上的所有事都被截断，只有意识是清醒的，但偏偏在这种情况下还存在着的意识最是折磨。檀凡进到正殿，看到白子画的那一刻掩不住的惊诧，四周都是熏香，约莫四五个，都被放置在殿内，难怪外头也能清楚的闻到香味，白子画闭着眼身子倚在榻边，他模样一如从前，只是因为长久无法感知到万物，让他眉间多了些木讷。
檀凡走进其中一盏香灯，除了方才燃烧的香灰，周旁都很干净。恰好这时门响了，他听着宫铃声当下便知道是谁。
“檀，檀凡上仙？”花千骨显然没料到，赶忙低头拱手，“小骨见过檀凡上仙。”
“不必了，平日里只有你一人照顾子画吗？”
“最初师父对外宣称闭关，旁人一概不见，那时是小骨照料的，小师叔偶尔会上来看看，后来事情被师伯知道了，他大发雷霆，却也无可奈何，一段时间之后，他大抵是气消了，会命人帮着照料，对外也继续隐瞒师父闭关的真相，师叔在此之后便频繁来此。”
“辛苦你了，平日里怎么样？”
花千骨想到了初次发现白子画不对劲时的场景，眸子黯淡下去，她的模样也沾染些许苍白，想来没少为白子画担忧：“最开始师父什么都感知不到，成日阴晴不定，师叔师伯都不知道怎么办，但后来发现师父似乎还能闻见味道，只要点上他很久之前带回来的香他就能平缓下来。师叔说五感尽失就等于跟世间隔层了，师父这样太痛苦了，利用这些安神的香助他入眠也是好的。”
檀凡望着那些香灯，久久沉默。香逐渐烧，当灰经过风吹掉落在地上之时，他顿感时间过得太快了，从夏紫薰失忆到白子画彻底丧失五感，一切都像是自有定数，而他们身为仙却同样在尘世中忘掉了日子。他看着绝情殿熟悉的摆设，想来再有一年就到了当日惩处夏紫薰的二十年蛮荒之期，届时夏紫薰可以回来仙界，回来长留，只是饮下尘缘落这般做法造成的后果不可逆转，若她到时执意要回，再有人苦苦相逼，必然会生出更多事端。他不由地为夏紫薰感到心酸，好不容易让白子画如她所愿为她动了心，却被逼至此，想来她饮下尘缘落时便放弃掉了一切，她定然也是泛着无垠苦涩的。此战以七杀撤兵告终，霓漫天在最后关头冒死夺回本就放在蓬莱的浮沉珠，立下大功。在众人的欢声中，檀凡却在一瞬间猛然感觉到结界被谁动了，他心下大惊，倍感不妙，催动法力不顾笙箫默的追问御剑火速离开。
四周环境阴寒，几重昏暗的光影轮流交替，大殿的两侧流淌着猩红的熔浆。几个面容可怖的妖物化作一阵黑风，飞过岩石和岩石之间巨大的空缺落在地上，发出一阵阵的尖锐的笑声。单春秋从中现身，妖魔让出一条道，他看着道路的尽头白色的身影，通身的仙气和当下环境格格不入，他向前走着，直到停下脚步细细看清，不由地瞳孔放大。
“夏紫薰？”旷野天闻声向前一步，“她不是被驱逐到蛮荒了么？”
“我按照护法说的，趁你们把声势都压在长留那边之时一路寻到卜元鼎的位置，竟发现是她，她所在的竹林和她周身都被施了法，我费了不少力气才将她带来。”
单春秋望着夏紫薰这般模样，她满眼的恐惧，双手紧握，不抬头看他们一眼。
单春秋敏锐的感到不对劲：“她怎么了？”
“如果属下没有判断错，她应该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单春秋沉默了一阵，“卜元鼎拿到手了吗？”
“卜元鼎......不在她身上，”旷野天害怕被迁怒，赶忙又道，“但是依属下来看，夏紫薰没有被放逐蛮荒，已经证明了白子画的私心，既然是这样，夏紫薰现在在我们手里，莫说卜元鼎，说不定还能要到剩余的神器。”
“你说的不错。圣君这些日子忙于研究如何打开蛮荒之门，你切记把她带下去藏好，别让圣君起疑。”
“是。”

第六十三章
夏紫薰被带到一处空旷的地界，四周更加阴冷，唯一的光线是周围不规则的石块之间相互投射的暗色亮光，单春秋本想用咒语将夏紫薰困住，但正要施法之时发现她身上有被别人设下的保护咒，只能作罢，他命几个下属守在外头，确保她不会逃出去。
夏紫薰看不到外面，但她能感觉到天已经很晚了，她知道这些人的目的不纯，即使目前为止还没有伤害她，但她已经愈发开始害怕和慌张。她想起檀凡，外头应该是月影朦胧，檀凡会温柔的告诉她各种稀奇的事情，会耐心的回应她的每一句话。她感到有些累了，刚倚在一旁的石块上没多久，就被外头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紧接着清楚的听到两个时辰前那名被称作“护法”的人跟旁人说的话。
“方才安插在长留的细作来报，白子画这段时间十分异常，我们白天声势浩大的去抢夺神器也不见他，想来必定是受了重伤，趁此机会我们夜袭长留，势必夺取神器。”
“护法，那圣君那边？”
“只要没人从中捣鬼，圣君不会知道，我们速战速决。”
夏紫薰被几人粗暴的带出来，她眉心紧蹙，冲单春秋大吼道：“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儿！”
单春秋已然胜券在握，在印象中向来不可一世的夏紫薰如今这般模样，看她愈是慌乱，他笑得愈发高兴：“别急，我送你去见你心心念念的白子画。”
“你认识子画？”
“当然，老熟人了。”
夏紫薰惴惴不安，隐隐感觉到他并不怀好意，被这些人紧按住的双手不觉吃痛难忍。
“你让他们放开我。”
单春秋不在意地摆摆手，示意几人松开她。
“夏紫薰，你不记得我，但我别提有多了解你了，你不用想着耍花招，你现在这模样谁都斗不过，我有几百种方法抓你去长留。”
“护法，别跟这女人废话了，现在正是他们休憩之时，我们带人潜入攻他个出其不意，一举拿下神器！”
檀凡赶到七杀时没有发现夏紫薰的踪迹，一众妖魔见有外人闯入，齐齐围了上来，打斗声惊动了闭关许久的杀阡陌，他一直在尝试用各种办法打开蛮荒之门，但每一种办法都绕不过要仙界那些人的参与，他知道仙界那些老顽固一向认死理，既然放逐进去了就不可能在未到期满之时再放出来。不过他许久以前曾潜入过长留，那时的白子画隐约有反常之状，他听见白子画跟笙箫默的交谈，说历来定期之刑的弟子到了蛮荒跟那群穷凶极恶之人都不一样，毕竟是会召回，自然不会判到那群人之中，加上白芨有白子画特别照料，根本不会受太多苦。杀阡陌本心安了不少，转念一想未听见他们提及夏紫薰，绕是感到不妙，蛮荒之门势必要打开。
他见来人是檀凡，不由地感到一阵诧异。只见他出招狠厉，急切的想要快些甩开这些人，瞧见这些妖魔突然收了势，他侧头一看才明白，冲着杀阡陌不由分说道：“把紫薰交出来。”
杀阡陌一顿，还没来得及因人擅闯七杀殿而气恼，便先感到疑惑，他正欲用心法传唤单春秋，却感知到他不在七杀，再次对上檀凡的目光，依据当下的状况，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单春秋没带多少人，人越多越扎眼，况且他认为这回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神器。旷野天在一旁也见势得意起来：“护法，趁他们没有防备，属下带人直接从正殿攻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用，这回我们势在必得。换做以前可能还需要些小伎俩，但一向死板的白子画，此次竟瞒着所有人没把夏紫薰驱逐蛮荒，我们的胜算就在于此，我也着实好奇他到底是因何原因那么久没有露过面，到了长留我们绕开正殿，直入绝情殿。”

第六十四章
夏紫薰独身一人站在绝情殿的正殿之内，单春秋施加了一道咒术，说白子画就在里面，让她快些进去。
她推开门，先是一阵强烈的熏香味，是她调制的染凝脂，混着另一种熟悉的香味，她稍作回忆，貌似正是白子画先前提到过的浮屠三生。
她轻声地往里迈步，于燃着烛火的房间内寻到了他。
他躺在床上，模样依旧好看，只是双目间透露出木讷的疲惫，烛光将他的睫毛拉得很长，嘴唇泛白，整个人像不能自由行动一般。
“子画？”
他没有反应。
她继续靠近，期间连唤了好几声他都没有回应，直到她愈发不安，慢慢挪动到他身边，他有一瞬间似惊醒一般。
无比熟悉的香味........
他只剩嗅觉之后对香味异常敏感，闻久了燃香，他竟能只一刻便分辨出香味的来源是熏香，还是某人身上的香。可他做不出相应的反应，他的意识是清楚的，但也只留有他仅剩的意识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什么表情，什么动作，他也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所有的一切他都感受不到，只有平日里从未变过的熏香提醒他他一直活着。方才的香味不似平日里那般由冷及热，与他始终保持着一个距离，所以他闻到的浓淡始终一样。这是带着温香的，他甚至能感觉到香味由淡到浓，就像是有人由远及近的走向他。
紫薰......是紫薰......她怎么会来...
他知道自己一定是有动的，因为他的意识清楚的告诉他，想要再靠近她一点，但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动作。
夏紫薰察觉到他的异常，他的身体瘫软，仅仅只是一个翻身就已经摔在地。她赶忙弯下身子去扶他。
“子画，子画你到底怎么了？”
“紫薰上仙？”花千骨手上端着一盆水，盆沿放着拧好的毛巾。
“紫薰上仙，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紫薰微蹙眉心，似是不知该如何作答跟这个眼生的姑娘开口，花千骨更生疑惑。下一刻她看见倒在地上的白子画，赶忙抛掉了疑问，走上前将水盆放在地上，与夏紫薰一同把白子画扶上床。
“紫薰上仙，师父他这般模样许久了，若非您的香，恐怕师父都不能好好入眠。”
“什么？子画他是因何变成这样的？”
“上仙不知道吗？师父五感尽失的事情败露后，师伯很长一段时间都来绝情殿想要查明原因，最后是听师叔说，在多年前七杀夺苍羽派天书一事中，紫薰上仙被困梦境法阵，师父跟异朽阁阁主以五感尽失为代价才救出了您。”
夏紫薰久久愣神，与白子画有过的交谈碎片般的闪过。她突然察觉到那些年他的眼神好像总落在自己身上，檀凡对他格外戒备，以及最后见他的那一夜他说了很多奇怪的话。
........
她想说些什么，有很多想问的，目光正转向白子画，身子猛然感到一阵怪力，暗黑色的光束自外到内，将她硬生生带了出去。
单春秋通过夏紫薰知道到了一切，面上掩不住的得意。夏紫薰被扣在他身前，还没来得及反抗便看旷野天跟了上来，一脸得逞的笑意冲着单春秋道：“护法，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命下属把那群人都引来了。”
夏紫薰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但心中早已经不安，她转头望向身后，是以两人为首其后跟着一众长留子弟。其中一人在见到她后明显的面露惊色，随后确定了几眼方才喃喃道：“夏紫薰？”摩严继而快速看向一旁的笙箫默，他模样坦然毫无惊诧，摩严笃定笙箫默知道内情，他语气中尽是无可置信，不断地问他夏紫薰为何会在这里。
单春秋勾起嘴角，手中“呲呲”作响的暗黑色咒术接连着夏紫薰，操控她一同飞踏至领空。
“真没想到啊，原来长留上仙如此落魄，竟是因为这个女人，既然如此，她的命应该是够换你长留几件神器的吧？”
一众人愣在原地，试图去解读单春秋话中的意思。惊恐流露于摩严表面，他猜也能猜到原因了，心中不由愤恨，他原先只想让夏紫薰离开白子画身边，而今却引出了如此多的变故，白子画不仅为她丧失五感，更是瞒着所有人保住了她，威名震慑仙界的白子画，如何能落得如此地步。

第六十五章
摩严双手紧握成拳，白子画的后果已经不可逆转，他费尽心思保全的夏紫薰只会增添更多麻烦，单春秋此举此时此刻在摩严看来无异于顺水推舟。
“被瞒天过海保下来的夏紫薰，为何在这么多年后又与你们七杀有染？我们又为何要用神器去换一个对长留不忠的叛徒？”
单春秋对此并不着急，只要白子画一日坐镇仙界，他便对以夏紫薰作筹码有十足的把握，毕竟他们手腕上相连的法丝已经直入身体，即便是丧失五感的白子画也能感觉得到。
果不其然，他察觉到了夏紫薰的异样，空气中有清浅的香味，绝情殿正殿就在下方，夏紫薰在某一时刻频繁望向手腕，四周回荡着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
“紫薰，你不应该来这里......”
是白子画的声音...夏紫薰反复确定，可她怎么会听到，这声音又为什么这样虚无，就好像是通过什么东西独独传送给她的，眼前这些人又是谁，自己又为何会被当成筹码......
还没等夏紫薰反应过来，她看见花千骨快速地从殿内跑出，急切向两尊说道，白子画全身瘫软发热，点燃再多香炉都无法抚平。几人倍感不妙，笙箫默赶忙随花千骨进到正殿，摩严青筋暴起，质问单春秋用了什么妖法。
单春秋大笑几声：“妖法？世尊不会还不知道长留上仙与紫薰上仙的命早就合为一体了吧？初引可是最毒的禁术，一旦动用，要么两者都活，要么两者都死。现在我再问一次，神器，你们给还是不给？”
摩严显然没料到白子画已经为夏紫薰做到了这个地步，此言一出，他终于是动摇了。神器.......子画若是没变成这般模样，他会选择用神器来换回夏紫薰吗。
夏紫薰只感觉被单春秋扼住的喉间越来越痛，彰示着他对神器的欲望也随之愈发强烈，几乎是一瞬间，一道光束猛烈袭来，夏紫薰喉间失去了制压，随着强光渐渐褪去，她惊恐的发现单春秋被断了一臂。没有单春秋的咒法支撑，夏紫薰骤然失重，她赶忙默念着印象中的口诀，明明全然对不上，她却意外的稳稳落到地上，再次转头，身后是明明额间冒着细汗，却能对她扯出一个笑容的檀凡。
“紫薰，你怎么样！”
“檀凡......”
强大的光束再次袭来，待咒法销去，杀阡陌满面愠色，呵斥着单春秋竟敢如此自作主动，就别怪自己断他一臂。单春秋大惊，显然没料到杀阡陌会来，忍着手臂的剧痛单跪下左腿。杀阡陌觉得此地喧闹，单春秋为了神器给他惹了无数次麻烦，他下令所有人撤退，走前回望了一眼夏紫薰，虽皱着眉，双眸却显露出多年未见的清澈，他在这一刻突然理解了檀凡在七杀殿跟他对峙时说的话，若是这一切都是白子画能做到最好保护她们的结果呢，只要仙魔对立，非议就永远存在，夏紫薰被保全没有逐去蛮荒，后果就是避免不了的苦痛，比起她自己都放弃了自己才促成的失忆，白芨在被白子画有意关照的情况下逐去蛮荒，未尝不好啊。杀阡陌暗自苦笑，蛮荒之门他打不开，她们两个他也留不住。他没有跟她说话，甚至没再多去看一眼，他离去时身后跟着一众魔兵，但背影却是与他格格不入的凄凉。
看着一行人终于被驱退，摩严的愤恨全都显露在他看夏紫薰的眼神中。檀凡注意到夏紫薰身子脱力，单春秋解不开他设下的咒法，就直接用魔界咒术贯穿夏紫薰全身，消耗她来来操控她，檀凡这才知道，单春秋本意也没想让夏紫薰活着离开。
摩严在一旁的言辞不堪入耳，檀凡不想与他周旋，只冷着眸子做最后一声回应：“我帮你们两次驱散七杀已经够了，若世尊再是不依不饶，就别怪我同长留乃至仙界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夏紫薰轻轻的倒在他身上，檀凡不再多言，不顾摩严充血的脸色，拥护着她御剑离开。

第六十六章
檀凡几经照料，才彻底将单春秋布下的咒术从夏紫薰身体里根除。她醒来之后没有提及这回的事情，檀凡十分不解，就在他以为夏紫薰不再去记挂此番凶险之事时。她在几日后又重新开始调制染凝脂，檀凡看着她日渐熟练的制香法，却再也感受不到她的闲情雅趣。她最终还是在某一夜开口，问出了那句他一直避开不愿意谈的问题。
“檀凡，我跟子画真的只是见过几面吗？”
“对不起，紫薰，这件事我骗了你，你们从来就认识。”
“那你呢？”
“我们几个是义结金兰的旧友。”
“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同样，还有另外二人，我们五人曾经义结金兰。”
“那子画五感尽失，是因为我吗？”
“谁跟你说的？”檀凡蹙起眉。
“他的小徒弟说的。”
.............
檀凡没有再做回答，夏紫薰也意外地不再追问，她知道自己内心是很想知道更多关于白子画的一切，但得到的回答越多，她却反而变得心如止水。她所见的那些人的态度并不和善，白子画说她不该来这里，当单春秋的咒术逼得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之时，她似乎感受到了这句话背后远远超出表象的不安。无论别人如何，她到底最是相信檀凡，不需要檀凡解释，光是此次神器一事，她自己便无条件相信他撒谎一定是为了保护她。同时她也清楚，关于白子画她不能再多问了，若是这一切都和白子画有关，她预感她知道真相后不会快乐。
往后夏紫薰有心抛下这些事，继续平和娴静的日子。池塘中又多了几条小锦鲤，她站在竹枝遮掩的阴凉之下，走在精致的石道之上，她调出的香照样清浅温和，极具安神之效，只是好像只有她本人并没有因此而平和，明明不管所用的香料和调制手法通通都指向染凝脂，可她却偏偏说这不是染凝脂。日子过得很快，檀凡能明显的感觉自从那回神器一事后，夏紫薰所有的安闲平和岁月静好都像被覆盖上了一层薄纱，再也不似最初那般纯粹。关于白子画，她是想知道的，却也一直在克制自己不多问，檀凡看着也觉得难受，夏紫薰不肯发泄，檀凡也没办法去解决。直到有一日，熟悉的染凝脂香已经积满了篮框，檀凡问夏紫薰为什么调这么多染凝脂。
夏紫薰低垂着眸子，好半天之后，檀凡看到了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它不叫染凝脂，我也不知道它该叫什么。”
“......... ”檀凡往前一步却最终止于原地，“紫薰...”
染凝脂不认识浮屠三生，更不是作为浮屠三生被辜负的原因而存在。
夏紫薰当然知道自己是在乎的，只是她不敢再多想哪怕一点点，她很清楚若是想起一切，乃至之后所有随之而至的事情，那最后的结果会比失去记忆还要悲惨千百倍。她感觉自己明明清醒的活着，却像那般模样的白子画一样麻木，她想到绝情殿内浓烈的熏香味，在白子画那里却成了唯一的慰藉，他最后见她的那一晚是想要更多的香，只是在月下她的眼睛那样清澈，不沾染分毫他曾经见都不愿意见的执念，到底是克制住了。她最终还是决定要将所有染凝脂都送去给白子画，她不想让檀凡知道，自然自己执行起来就会困难得多。檀凡一日中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跟着她，他想让她真正像一个初入世的姑娘那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傍晚时候夏紫薰会独自一人到小河边，檀凡在那里替她种了一颗梨花树苗，让她亲自照料，陪护树苗长大，夏紫薰在一日日安静祥和的氛围中渐渐解开了心结，但她从始至终不曾变过的，就是将染凝脂都送给白子画。
这样的日子过了许久，很长一段时间后，夏紫薰在一个黄昏时照例去到小河边看梨花树，只是那一日，她看到日渐茁壮足以掩下一个人的梨花树下，出现了一个不明来意的身影。深邃的五官明明透着少年气，却浑身都是神秘莫测的气质，他像是已经等候多时，看到夏紫薰时自然的展露出一个笑容，只是树影投射在他脸上，夏紫薰看不清除了笑以外仿佛还似有似无的其他情绪，他走出树影之下，带着笑意道：“紫薰上仙，好久不见了。”
夏紫薰怔怔地望着他，他全然一副少年做派，连眸中闪过的狡黠都能完美以欢脱盖过。
“你是谁？”
他一字一顿应道：“我叫纪吟竹。”

楼主，你真是太勤快了，感激涕零！

我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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