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近来的作息完全乱了规律,时常坐在窗边便会睡着,往往是被溜进屋内的冷风吹醒。或是深.夜仍无法入眠,便披了外衣到院中望着满天的星子。任务也完成得差强人意,总是旧伤未愈,新伤又添,剑术却迟迟不见长。
秋深了,枝头也已掉光了叶子,愈发有冬天的影子。
我握着剑,任由凛冽寒风刮过luo露的肌肤,天色渐晚,林间显得尤其昏暗。任务刚完成,血浸湿了衣袖,我急速踏着枝干,向家舍归去。
不远处,有寺庙隐在林间,隐约传来马匹嘶鸣声。
原是赶着上山的人马遇了贼人,随同的侍从皆已丧命,独留车夫与主人拼死抵抗。我本不想多管这闲事,怎料青衣男子好巧不巧,竟是张良。
我呼吸一滞,未多想便纵身跃出,挥剑替他解决了贼人。
一时间安静地出奇,我背着身迟迟未看他。
那人终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气,“良,多谢姑娘相救。”
我回首向他看去,少年不知何时换上往日笑容,抱拳躬身谢礼。我想他已收到我交付的只言片语,否则怎会如此陌生、淡漠。可我只愿道是数日不见,少年成长得褪尽稚嫩。
“张公子,又见面了。”我对上他深邃漆黑的眼眸,只觉心寒。
两人又无言,我张口,正欲说些伤人的话语,却被倾身上前他的愣住。
“你……受伤了?”他抬起手要来问询,满面关切,却被我甩开。
“…不。况且这与公子何干?”我嘴里说着请他自重,却一边掩了不住从袖下汩汩淌下血的手臂。
他面上的笑意一点点僵住、淡去,终是礼貌地又一次屈身致歉,口吻不乏生疏。
我故意摆出一幅冷眼看他,心里却百般不是滋味。
我为什么一定要一次次推开他呢?
只因这世间太多束缚,杀手和相府公子是注定不会善终,纵使我再爱他,再希望窥见曙光,也只是妄想。
我杀人如麻,过惯了刀尖饮血的生活,更应该看清自己,张良的荣华富贵、温暖自由我不该奢望。今日的这个章莺,是他从未见过,也是真实的我,那些在少年眼前的温柔贴心,不过是假象。我又怎能被自己的谎言所欺呢?
于是狠言厉语不住从口中吐露,他都一一应下,那双眸子,再未正视过我一眼。我也便停了抱怨谴责,只凄然道一句。
“公子的救命之恩章莺已报,从此,你我便是天涯陌路人。”
又是良久的沉默,他不知是几次于我施礼,“如此,便好。”
“良……愿姑娘余生安好。”
“相见、再无期。”
噔。
我哪里知自己同张良会走到今日这般地步,如此决绝、伤人。一句“相见再无期”直剜了我的心。已是说不出再多的话语,温柔的,或是绝情的,都被哭意哽在喉头,所幸张良未抬眼瞧我,否则泪流满面的狼狈模样也被看了去。
未曾回应,我逃似的跃入林叶间,离去。
只隐隐听见,那车夫的声音低低地说了声公子惹哭了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