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前站的秘书丞我是识得，自我在此领事后数日观察，他模样生得清秀，年纪也轻，我暗自琢磨他未必能较我大上几岁。而英国公同不相干人说话，尤以对上赵氏以外诸子，好生个居上临睇之势，一点难忽视的赊予分付态度。
于是他愈显踌躇。
“孟丞。”我忘了他全部的名讳，只是记得一个当头孟字，隶属京畿高门中最平常不过的门户。
“监中藏书为防虫蠹，向有用药措施。这几卷，”我自案下把卷拾来，摊开，“或者更多的，你待如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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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前站的秘书丞我是识得，自我在此领事后数日观察，他模样生得清秀，年纪也轻，我暗自琢磨他未必能较我大上几岁。而英国公同不相干人说话，尤以对上赵氏以外诸子，好生个居上临睇之势，一点难忽视的赊予分付态度。
于是他愈显踌躇。
“孟丞。”我忘了他全部的名讳，只是记得一个当头孟字，隶属京畿高门中最平常不过的门户。
“监中藏书为防虫蠹，向有用药措施。这几卷，”我自案下把卷拾来，摊开，“或者更多的，你待如何解释？”
2
“难免？”南渡的烽烟我不曾见过，向来同史书所载的戎马倥偬无有区别，是以孟丞口中一句难免，于我来说委实是一句拙劣的托辞。
我拂却了他所谓的难免，无可厚非并未能成立，余下的所在无绩、政行有差，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我来前已经向户部询过，秘书省在乾观三年、二年俱有申请过修葺之费，之于用药一事两府也都下了予之的批文。纵使战后清苦，朝廷都未曾短缺这一批费用。孟丞，你话里不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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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听他的答覆中眉皱得愈深。藏书的例常清整本非简易之事，其中资用流程也颇杂，未得严于看管，其中每一项都能存有纰漏，或说因为那场席卷九州的战事，原本觑隙之缝更被扩得无匹之大。乃引家贼。
“战时物价上涨确实常情，但毋论涨至哪种程度，皆有限额。譬如米面籴买朝廷尚且容不得它变作天物，虫蠹用药又会如何夸张？夸张到这秘书省中十有八九的典册全无用药痕迹？”
话说来急，复又静默，且歇缓心神，有顷“孟丞，你莫要看我未经战火，就大了胆子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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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我的咨问之中头颅垂得愈低。我同他并无旧怨，也无意要他担荷什麽天大的罪名，只是身在秘书省官衙之中，满鼻嗅的俱是这糜烂的腐气。这种难耐的味道既是言物，亦是言人。
书与文章本作教化之用，太平之世更要请宿儒名望编目成册，条理井然，如今虽是战火初歇，百废待兴，如何也不该沦落到这等田地。
“既是有人司采购，那么此人是谁，孟丞这采购一事之中，监查督管之力又行使到了几重？”
“或者是你，抑或旁的任何一个，一道儿揣上这笔钱，去行了别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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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凡行事皆有一套妥帖无虞的说辞，为之不合常法的行为觅求作注，而最真实的目的，从来被深埋在最底层。我本知晓甚至于深谙。心下怒火中烧，换在重华登难，或者龙华邸中，案上一套毋论粗劣或者华美的茶具，早碎裂当地沦作齑粉。
却只是愤愤拍案。没再问他虫药贩售后折价几何，流入世家又是流进京畿哪一高邸。唇抿成线，静默织网，徐徐出声。
“你们果真是大胆。”
“天底下的事，没什麽是能兜住的。就没想到事出乌纱不保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