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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码头的船员用着浓厚意大利口音的英语告诉我们,如果我们愿意,明天一大早还有一班船是开往比萨的。从比萨我们可以坐火车前往卢卡。船员是个小个子,留着络腮胡,一个词一个词地蹦出来告诉我们有关轮船的消息。唐教授跟他相谈甚欢,或许船员正在为招徕到两个外国人的生意而沾沾自喜。我们便打定了主意,明天一早就乘坐这班“金色剑鱼”号前往比萨。


IP属地:德国来自iPhone客户端16楼2020-09-25 1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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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要在维亚雷乔再度过最后一晚。我们便又步行穿过海港附近灯火辉煌的商业街,回到了旅馆。前台附近劣质的皮沙发上有一个黑头发的南欧男人在抽着才从自动贩卖机买来的香烟。这股陌生的香烟味刺激着我的鼻腔,让我隐约有一种压抑着的兴奋。我用手肘捅了捅唐教授:“也去买点什么吧?”
    “确实,反正还有一晚要在这个地方待着。”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流露出因为临近上路而对闲暇的珍惜。


    IP属地:德国来自iPhone客户端17楼2020-09-25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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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在房间里受潮而长霉的一块深绿色的地毯上,望着远方的港口。商业街的灯火铸成了一条绵延的光链。光影也投射在夜晚深闳的海面上,像神秘的远星。
      我喝一口手中的peroni牌的啤酒,咂了咂嘴:“看来明天要早起了。没想到船开的时间竟然这么早。”
      唐教授瘫在他狭窄的单人床上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能是因为九点多的那班全是旅客,我们会没有位置了吧。”
      我转头看了眼他,肚皮挺立。估计里面全是牡蛎,青口贝和基围虾。我又把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仔细地嗅着房间里潮湿空气的霉菌味,又想着明天就能离开这里,前往新的地方,心中不免涌起晚潮似的激动,随即又消散。只是一屁股坐在坚硬的单人床上,聆听着晚风穿过百叶窗的声音。


      IP属地:德国来自iPhone客户端18楼2020-09-25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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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明天可别起不来啊,这班赶不上,我们可要耽搁很久。”唐教授拍了拍肚皮,却又正经地对我说。
        “那可没问题。港口就在不远处。”
        我把床头灯熄灭了,熟悉的黑暗又笼罩了房间。同时月影透过窗户的间隙照在床铺上,昏沉之中,远方似乎仍传来船舶汽笛的声音,像一支悠远的歌。


        IP属地:德国来自iPhone客户端19楼2020-09-25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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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脑海里此刻只有“迷宫”和“陷阱”这两个词。谁是第一个建造迷宫的人呢?古巴比伦的空中花园算是迷宫吗?显然,迷宫是一个高层次的谜团,如果他足够巨大,并且足够复杂,便足以困住一个人的一生。也许它是一处充满着精美的装饰的庭院,有着修剪整齐的花草,以及令人叹为观止的古希腊式健美的雕像。可惜,它确实一处陷阱,一处错误。人们空泛地在其中行走,甚至日以继夜地寻求新的捷径。但有时候,它就像一面镜子,随着你的脚步,它也在延伸,在复制,在创造一个与你平行的虚幻。它在促使你忘记时间的概念,映入眼帘的只有不断蔓延的它的本体的部分,或者说,这部分也代表了它的整体,是作为陷阱存在的,时间在这里毫无意义,即使使用二进制,抑或十二禁止,时间流逝的总量都是零。


          IP属地:德国来自iPhone客户端20楼2020-09-25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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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一个完美的迷宫,只有在梦境中才能出现。那是掌握了造梦术的人才能创造出的得意物品,往往他们都先把自己当成陷入迷宫的挑战者,不断地完善着每一处错误。通常,他们都从最简单的食物开始梦起,比如说一片叶子,一根小草,接着是一抟泥土,一株蔷薇。再后来,便是各种充满谬误的幻像了。


            IP属地:德国来自iPhone客户端21楼2020-09-25 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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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模糊中,有几段支离破碎的光影划过了我的脑海。再次醒来时,楼下的巷子里传来一阵争吵声,再看一眼旁边,唐教授在临街的床上安然睡着,挺着肚子打鼾。床头柜上简易闹钟的荧焰显示着此刻的时间:凌晨两点四十五分。
              “真是伤脑筋啊,明天还要早起,怎么这会就醒了。”我又转念一想,所谓的“明天”已经到来了。便为自己的多虑感到滑稽。可是唐教授的鼾声却引起我的注意,我再也无心睡眠了。楼下的争吵的人的呼声也愈来愈高,碰撞在本来就不宽敞的小巷里。


              IP属地:德国来自iPhone客户端22楼2020-09-26 1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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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几乎后半夜都没有入眠。大概在凌晨四点的时候,小巷里的人停止了争吵,接着是片刻的来之不易的安宁。可接踵而至的却是唐教授稳定而坚韧的鼾声。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任由意识支配着我僵硬的躯体。深绿色地毯上那股潮湿的霉味又袭入我的鼻中。总之,疲惫让我对“明天”的行程充满着幻灭感。我祈祷着,最好让我再在这简陋的住处睡一天就好。


                IP属地:德国来自iPhone客户端23楼2020-09-26 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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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当六点的闹铃刺入我的脑髓时,我才明白,必须要踏上行程去了。昔日懒惰成性的唐教授今天却越发地雀跃,竟然已经洗漱完毕,站在窗口悠哉地凝视着远方熹微的晨曙。他宽大的背影挡在百叶窗前,朦胧中看去,如一座小山。我便也起身去低矮的卫生间。唐教授催促我说:“快点,快点,我好像看到了金色剑鱼号那边有人在排队了。”
                  “你能看这么远吗?”我对他说的话抱有很大的怀疑,他不过是在借机凸显自己的迅捷。
                  微弱的自来水流过我的肌肤,我感受到了血液在淌。


                  IP属地:德国来自iPhone客户端24楼2020-09-26 1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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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们背着行囊来到港口时,晨雾中的码头上已经排起了长队。淡白色的雾霭里,金色剑鱼号的船身如同一座可移动的美丽壁垒。此刻静静地等侯在碧蓝色的海水上。我扫视了一下排队的游人,一眼就看见了昨晚在旅馆楼下遇到的那个小个子的南欧男人。他的头发鬈曲地向后梳着,两只小眼睛狡黠地张望着四周。显得大了一号的衬衫罩在他瘦削的身上,隐隐看到汗渍。似乎他焦急,又不安。
                    唐教授说:“虽然人多,但是马上就要到我们登船了。不过我告诉过你了,我们起床的时候这边就已经排起了队。”
                    “那你把船票先准备好吧。”我看着前面缓慢移动的队伍说道。
                    唐教授把背包拉开,摸了半天,说道:“你包里有船票吗?”
                    “昨天不是你去找那个人买的?怎么会在我这?”
                    唐教授又把背包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那两张船票。


                    IP属地:德国来自iPhone客户端25楼2020-09-26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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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急匆匆地返回了旅馆。前台的工作人员还没有上班,而我们的房间却已上了锁。旅馆狭窄而陈旧的走廊里,听不见其他房客任意的声响。我着急的把包扔在前台旁边的沙发上:“怎么办?现在我们肯定坐不了船了。怎么去卢卡?”唐教授若有所思,盯着挂在售货机旁边的地图发着呆。
                      “难道说,坐火车?”我试探着问道。
                      “按理说不行,卢卡和这儿没有直达的火车。”
                      “那就坐到附近的市镇,然后换乘。”
                      “不行,”唐教授斩钉截铁地说,“按照行程单的指示,我们必须要乘船前往比萨,从那里登陆。”
                      “行程单?那是什么?”
                      “就是人类根据出行规划的清单啊,上面记载了交通工具,出发抵达时间以及需要完成的事情。”
                      “我是说,在这种情况下?它一定指代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没错,那就是我们现在陷入的梦境中,造梦术士的意志罢了。”


                      IP属地:德国来自iPhone客户端26楼2020-09-26 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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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为什么会陷入别人的梦境?”在去往拉斯佩齐亚的列车上,我向唐教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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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谁才是真正的造梦术士?”
                        “这个嘛,也不好说。总之是与我们有共情的人,是与我们在一段时间内一起存在过的人。”唐教授舔了舔手指,三明治已经没有了。
                        “我们这次参加修学旅行就是个错误。”我又想了想,说:“如果我们不去卢卡,会怎么样?”
                        唐教授晃了晃手指:“会消失吧。梦境总是不断向前的。要在梦境中存活,就是要随着造梦者的意思而游动。”


                        IP属地:德国来自iPhone客户端27楼2020-09-26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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