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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之下,殇在我心】百年一梦(同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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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女主,叶海花是云峥的,不喜勿入。


1楼2020-05-14 22:14回复
    “这一世,你长寿善终,百年后,下得地府,你我还有一面之缘。”


    2楼2020-05-14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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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蹲蹲蹲。


      IP属地:四川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0-05-14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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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
        01、
        是夜,月白星疏,已是京中宵禁时分,西市林立的秦楼楚馆亦渐渐歇了歌舞,红烛燃过大半,酒冷香残,偶有恩客醺醺然听那泠泠琵琶声,时断时续,不成曲调。
        二更,抑或三更,月影西沉,星子黯淡,长长一带青石巷越发晦暗,影影绰绰,一时错了眼,两处石墙似要合成一处。
        不知过了几时,巷间石壁依稀有风声呜咽,闻之悚然,再要细听,已不可辨。
        看门的老苍头打着盹,骤然惊醒,遍体透凉,无来由地发颤,上夜的门房内置了一桌一椅一铺,再有一灯如豆,明灭不定,瞧在眼里发憷得紧,他哆嗦着,慌忙倒出半碗水,泼泼洒洒地喝了,呼出口浊气,才觉着自己又活过来。
        檐下,树影婆娑,风过,似有一脉纤枝盈盈舒展,风止,落叶簌簌,满地青黄。
        彼时,二院正房内,银烛高烧,明亮如昼,盈满一室暖意。
        女夭来得匆忙,不及细看,倏忽穿墙而入,不早不晚,恰有一颗拇指大小的幽蓝晶魄渡给床上才断气的女尸,以作消除阴气、镇定魂魄之用。女夭极快地在她眉心一点,借尸还阳的新魂立时退避,她自附上女身去噙晶魄。
        冷不防,无形中仿佛生出一只手,来势汹汹,径直冲女夭腮边狠狠抓来。
        女夭最是爱惜容颜,虽知他法力不及自己,仍抬手护着脸让过这一记,那小胖手倒不客气,奋力一抠,生生夺去一半引魂丹。
        区区三百岁修为,不大够瞧,糟心的是,这厮嬉玩泥巴,而这“泥巴”略有些特别,乃是将厉鬼挫骨扬灰后特特留的一点子残渣,三百年来乐此不疲,想及此,女夭觉那小小的半颗晶魄似哽在齿间,硌得牙疼。
        她轻哼一声,探指从十八层冥府提溜来一个三岁模样的男童,毫不客气地掼到横梁上。
        冥焰支起上半身,茫然四顾,横梁狭窄,白胖团子险些一个“倒插葱”栽下去,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探出半个脑袋向下看,顿时哀嚎不已,“你这灾星,又来坏我的事,”
        女夭挑眉,“许久不见,小冥主近来安否?”
        “安,”冥焰勉强从牙缝里咬出个字,
        这女鬼不是旁人,正是他那万事不出头、出头即坏事的好父王心心念念要与他做主的一桩“天造地设”的冥婚,她原是古时的一缕残魂,得了机缘不伤不灭,亦不入轮回,百年前下来地府,独居黄泉,冥界管不得她,她也乖觉,只时常同孟婆磨磋,半输半嬴,输了便恼,翻脸去捉忘川河里的孤魂野鬼炼制鬼丹,赢了虽喜,却要皇帝选美一般,一一瞧过奈何桥上要投胎的魂魄,拣那最合心意的好作傀儡,如是折腾了数十年,原本虫蛇满布、人头拥挤的忘川河,如今堪堪凑齐两桌牌九,饶是再凶煞的厉鬼也不敢冒头。
        她这般恣意妄为,层层报上来,终于叫父王得知,气愤之余召集八方鬼差合议,这一从长计议便是两年,末了,自觉有好生之德的冥王大人圣心决断,请出略有几分交情的孟婆捧上阳卷提亲,她勉为其难收下,权作赔礼,因那孟婆言语不敬,将她年长小冥主数百岁的实情说道得一清二楚,连门外排队的新魂也趁机听了半耳朵去。
        冥王仰倒,从此绝口不提婚约,更不提归还阳卷,可怜他这物主,不得不三五日派遣鬼差上门誊抄。
        前事种种,冥焰再瞧这位求而不得的“老妻”,那是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的不顺眼,呲了呲小白牙,竖起威风,奶声吼道,“你这老妖怪,还不速速离去?先前乱我冥界,父王仁厚,姑且不同你计较,而今竟敢为祸人间……”
        女夭听到“老”字,有些笑不出来了,怕生眼纹。
        冥焰可劲儿,一鼓作气呵道,“你若自行退下也还罢了,再要逆天而为,我便将你投入忘川河中去填你做的好缺儿。”
        “小冥主真真厉害得紧,”女夭赞一句,眨了眨眼,实话实说,“也唬人得紧,”
        “不许笑,我说的都是认真的,这回断不能轻饶你,”冥焰又添上两分怒意,却仍是脆生生的童音,
        “我若不还,你认真上一百年也无妨,”女夭笑且得意,将引魂丹咬得咯嘣声响,
        冥焰恼得瞪大眼,湿漉漉地瞅着人生气,“老妖怪,你存心找茬!我这便告诉父王,”
        女夭轻哼了声,笑里添了两分不耐,“你父王可还欠着我一个投胎王舍的机缘,烦请你不辞辛劳捎带一句,以免他贵人多忘事。”
        还阳的时辰误不得,冥焰急上来,忙道,“你倒不挑拣,这具肉身,年岁大了不说,姿色说一句平常都觉过分,也就你老眼昏花,喜欢得什么似的。”
        女夭被点了两回“老”,细长的眼梢弯弯上翘,半笑半恼,“好也罢,歹也罢,只我乐意,倒是你,好也争,歹也争,好歹不分,不若早早改了‘姓’愚,愚不可及!”
        “老妖怪,还我躯壳,”冥焰不耐耗着,初生牛犊,十分硬气道,“你也不瞧瞧自个儿,一身鬼气,莫说十年、二十年,修上万年也于事无补,便是服了引魂丹又有何用,肉体凡胎受不住女魃煞气,迟早黑心黑肝,坏得流黑水。”
        三句话离不得一个“老”,女夭着实恼极,瞪将回去,两丸清清亮亮的眸,蕴着幽惨惨的绿,“竖,子,无,礼!”
        她立时发作,单可怜周遭数里的活物,稚子夜啼、病患垂危、老者奄奄……


        4楼2020-05-14 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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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受荼毒的莫过于亲近者,女夭骤然觉得身上一沉,肌肤相亲的热度灼得她失态尖叫起来,却是一把陌生的、似裂缯般喑哑难听的女声,她怔了怔,躲进尚留着余温的身体里,借着肉眼望出去。
          阴阳调和,乃行周公之礼……
          肉眼果真不好用,女夭眼前发黑,觉得像重又受了一回天谴,一时热一时疼,她慌忙掷出袖中笼着的干果,将个空对活春宫而不知的小冥王痛打回冥府去,要他烂嘴烂舌也决计传不出半点香艳。
          女夭身殁千年,早不记前尘,她也不曾豢养面首,凡人朱颜不过十载,鬼魅空有一张画皮,她长长久久地存于世,长长久久地画中娇,已是十分称心。偏生小冥王晚了一步,害她也晚一步余,堪受半段风月。
          出于惊吓,亦不免好奇,她捂着眼,透过指间缝隙,偷一眼觑一眼,生人的长发自束带散落,划过颈侧,带有汗湿的粘腻,似涉过忘川紧紧缠绕的水草,又细又韧,女夭悄悄拉扯了下,手心散落的两根发丝,比她的粗且硬,可女夭的发没有这样脆弱,更不似他,痛意细微却清晰,他蓦地睁眼,双瞳墨黑,灿若星子。
          这般皮相,若行过黄泉,定难忘却!
          女夭喜好颜色,尤其凡人寿数有限、能耐有限,若一副皮囊再看不过去,真真一无可取。这肉身魂魄已散,女夭费心得来一半引魂丹,自是想顺其命数,原身既定姻缘,这人二十四岁上,无华发,无老态,尚可入目。
          女夭的“尚可”显是一厢情愿,这人神情僵硬,一眨不眨盯着她,女夭望进他的眼里,仿若瞧见她初临冥府时,鲜血流成的静止的忘川,以及永远浮在河面上生无望、死不能的孤魂。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盯着女夭,亦如死人,且是死于他手、寸寸凌迟的仇人。
          良久,他一言不发,翻身下床,漠然由着两个婢女侍候更衣。
          女夭迟迟未催动半颗引魂丹,缺少引子,魂魄与肉身并不契合,一举一动,皆如操纵木偶一般,按理说,无论这人如何动作,她都无所知觉,可他一动,她总要不舒服些,下意识又躲进身体里。
          待留神看清周遭环境后,女夭方才那点子不舒服委实太轻,世风日下,敦伦之事,这人竟坦然示之于众,虽说这肉身原不是她的,但眼下、今后或将为她所用,冒犯无分前后,女夭一概迁怒。
          窗外的几株梅花瞬息枯成干枝,屋中的生人,那看客本就吊着半条命,捱不住阴气,立时横死,婢女之流,女夭只当是摆设,魂魄抽离,便是行尸走肉。
          倒是这男人,术法摄魂之下仍能勉力支撑,他疾步过去察看那死不瞑目的尸体,指尖探不到鼻息,他脸色遽变,阴鸷狠厉地盯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鼻子、嘴唇、耳朵已被割去,唯一完好的眼珠也爆裂混于血水滴淌。
          他抬手,内力凝聚,彼时他的魂魄也开始出现裂痕,可他全然不顾,拼力施为,掌风所及之处,本就斩断手足的残躯顷刻化作齑粉,碎骨大不过指甲盖,纷纷洒洒弥漫一室血腥。
          女夭冷眼瞧着,生出几分兴致,恶劣地松手,放两个婢女的魂魄重回躯体,两人清醒后,骤然直面血肉模糊之象,齐齐骇然,仓皇缩至墙角艰难作呕,可屋内除了悬着罗帐的锦榻,哪一处能避开,不多时,婢女身上的粉紫罗裙尽是血染。
          这男人浴血尤甚,殷红昳丽的白袍下,缓缓淌出浓乌的血水,他掏出一方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修长洁净的右手,濡湿的额发洇出一道血痕,自眉骨蜿蜒至下颌,俊容戾气煞人。
          一顾着意,再顾,此意难消。
          此念一生,引魂丹发生作用,女夭不得不摒弃杂念,专心克制鬼气去适应这具陌生的凡体,对旁的事,哪怕性命攸关,也不理会,左右她死不了第二回。
          蔚蓝雪微微垂首,顺着引香枕滑下去,被发覆面,蜷卧似僵蛹,这姿势有些怪异,仿佛至死也要离了这处炼狱。
          楚殇已折了仇雠,仇雠之女便如鸡肋,身死亦无动于衷,漠然弃掷丝帕,“丢出去,”


          5楼2020-05-14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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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女夭有意识时便是鬼身,无眠无梦,可虚幻之中,她仿若入梦,生平的第一个梦,一卷草席,葬身狼腹。
            女夭不信身后事,狼嗥……却做不得假,她曾栖身古铜镜中,幽禁地宫,足三百年,方修成元神,得见天日,殊料,百年间世事变换,坟丘早为狼所平,陵户多为狼所食,可恨她游魂幽渺,奈何不得活物,所能为的不过日夜泣哭。
            耳畔,狼嚎此起彼伏,亟待哺食,种种一如前事,惊得女夭惶然清醒。
            及睁眼时,她正被赤足拖行,其中一人不耐松手,她不由得身子一歪,从半卷破席里滚出来,卧无主坟茔,枕荒草杂石,她恼得瞪直眼,便是死不瞑目。
            “一个女人也这般沉,”那人啐一口,“老奎,也别往里头走了,就在这处料理罢,”
            老奎应声,四下踩了踩,择定一处土质较为松软的空地,待要动手,发现铁锄等物落在车上,只得折回去再拿。
            “何必费事,”他的同伴向林子外努努嘴,“尸体曝在外头,不用等到天亮,那些**就能掏个干净,烂上两天,谁还能认得出。”
            “这……要是上面……”
            “你不说,我不说,上面谁还记得这么个死人,你放心,这女人死得这么难看,连件好衣裳没给留……”
            嘲笑声戛然而止,他讶然瞠目,死人也会动眼睛?死人也会生气么……
            “既然不埋了,赶早回去,还能上炕躺一躺,吃了一路冷风,也够受的,”老奎转身要走,眼角余光瞥到赵四似脚下生根,推了下他的肩,“傻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你……你看……那个死人……”
            坟茔上的女尸,倏忽笔直坐起,乌鸦鸦的青丝落下来,蔓过脚踝,覆上大半身子,长长曳地。
            女夭半低着头,冰冷的指尖轻轻摩挲同样冰冷的脸容,上额过宽,左边眉骨略上挑,两边些微不对称,鼻梁又太塌……真是无一处满意,换作以往,这等样貌,女夭懒怠多看一眼,念及已融入肉身的半粒还魂丹,她只得压下嫌弃劲儿,悻悻作罢,食指凝了一点米粒大的珠泽注入眉心,眨眼间,死气沉沉的青黑色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消褪,重又露出清水样的素颜,白如练,薄如纸,仿佛风一吹就能坏了。
            老奎胆子大些,提着灯笼去照,女夭已将肉身修整得略可入目,他细看是个苍白清秀的姑娘,年不过十五六,犹带着几分稚意,浓黑的眸从细碎的额发下望出来,斜一眼,他忙转头,直觉后背升起一股凉气,两股战战,幸而她很快便转开,直直望向远处。
            这人道过一句“难看”,女夭便如他所言,十分记仇。
            赵四瞧不分明那女人的神情,但出自本能,不断后退,离着远远地,“老奎,可看清楚了?”
            “没什么,这人没死,许是之前哽着,一时没了气息,这会子缓过来,”话虽如此,老奎到底没敢上前去探她鼻息,
            他闻声骂了句晦气,暗自舒口气,定定神,正要绕开跟前的两个矮土包,不知怎的,左脚一抬,右脚像是被什么东西缠着往后拖拽,顿时身形不稳,他身后是片荒地,杂草丛生、乱石尖砾,他急急想要伸手撑住,偏在这时胳膊坠了千斤重,丝毫动弹不得,他怔楞看着地面越来越近,面部剧痛,摔个狗吃屎。
            “哎哟,”赵四狠狠吐出口血水,混着碎石及两半门牙,
            老奎下意识去看旁的姑娘,她微微噘嘴,似不大高兴,到底在不高兴什么,老奎不敢深想,他赶忙收回不该有的窥视,她没转头,可老奎直觉她后头也像长了一双眼,周遭的风吹草动都一清二楚。
            赵四踉踉跄跄爬起来,头遭身手笨得连自个都觉得难堪,“早……早两年有个老道士胡诌,说我命里缺土,这下可打他的乌鸦嘴,赵爷我险些没叫土噎死。”
            老奎看他满头满脸的血糊,颊边没个好皮,蹊跷得叫人发慌,忙宽慰,“夜里看不清,脚下打滑也是有的,”
            顿了顿,他垂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您看,这事儿……小的们实在做不得主,还是要送您回去,听上头的安排。”
            赵四咧嘴想笑,不慎扯动伤口,疼得整张脸愈发扭曲,“嘶——我说老奎,你……你这胆子都长年纪上去了,对个要死的人还客套上,要我说,她呀,回去也是活受罪,咱哥俩白做回好事,她清静,咱们也清静。”
            老奎心跳得厉害,像是要从嗓子眼蹦出来,“赵四,闭上你那臭嘴,上头没发话,你安生些吧。”
            赵四自讨没趣,又着实摔得狠,胸口堵着闷气,一脚将裹尸的草席踢出个大洞,“听见没,你奎爷心善,留你多活个把时辰,还不赶紧磕两响头,说不准爷一高兴,路上慢些,再叫你拖个两刻钟!”
            老奎咽咽唾沫,恨不得没生这双耳朵,他拾起草席,见破烂得不成样子,赶紧描补道,“车上有御寒的毛毡,我这就去拿,您稍等,”
            老奎急惶惶地撒腿就跑,惹得赵四稀奇,不住打量那姑娘,“啧啧,要模样没模样,要身量没身量,还赶不上府里头大丫鬟的一根手指头,怎么就入了你奎爷的法眼?”
            女夭原只要拔他的长舌,现下略想了想,这等烂嘴烂舌之辈怕是身入轮回也改不了吐舌头,一生一死便要打她跟前晃悠一趟,着实闹心……
            不知是沾染死气还是旁的缘故,饶是女夭费心修复,这女身仍旧寸寸僵冷,全赖术法不使腐坏,她略一顿,“咯吱咯吱”地转动脖颈,她要看人,眼珠却是不会转的。
            赵四与她对视一眼,脑中一空,立时失去意识,他的躯壳仍在行动,只不过再无知觉、再无思绪,傀儡而已。
            等老奎心惊胆颤地抱来旧毛毡,呐呐干站着,暗暗觑一眼赵四,貌似完好,方才放下心来。
            女夭也不理会,她从不用旁人旧物,单衣赤足,孤身行在杂乱的坟茔间,荒草漫过头顶,瞧不清月下会否有影子。


            6楼2020-05-17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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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楚殇披一件白袍,墨发未束,不紧不慢踱出内室,他在里间听了个大概,此际神色淡漠,喜怒难辨,眼角余光瞥见一张不甚熟悉的、灰败的脸,也只是平静地先处置了手下人,“紫鸢,你既知道规矩,自去领罚,兰芷,把她带过来,”
              “爷……”紫鸢张口欲辩,他冷冽的目光扫过,她不由得一凛,抿紧唇,低头退下,“是,”
              见状兰芷哪敢多言,忙快步走到车边,半个身子探进车厢里,伸手去扶昨晚她亲眼看着拖出去的衣衫不整的女尸,她向来不惧鬼怪,尤其这人还精心梳洗过,容色如生,连触手的肌肤都是柔软娇嫩。
              待要使力,兰芷忽觉一阵凉意自脚心直冲额顶,她下意识抬头去看,只见那姑娘不知何时已醒来,大大睁着眼,面容僵硬,杏子般的眼里泛着一片死白,她……没有眼珠。
              “啊,”兰芷一声惊呼,瞬时吓直眼,木头似的地从车上跌下来,
              车帘半卷,楚殇虽隔得远,里头的情形仍看得一清二楚,不同于兰芷的惶惧,他的反应异常平静,乃至无谓。
              他稍一探蔚蓝雪的鼻息,确实死人无疑,审视的目光落于空洞的眼窝,一双死目黯淡如鱼眼,无论对上谁都是直勾勾的、移不开去,它并未在动,只不知怎的,那幽惨惨的白照得人眼花,不禁生出幻觉,仿佛下一刻,那乌黑幽深的眼珠就能“咕噜”转出来,难怪兰芷畏之不及。
              女夭扯动嘴角,那模样像是在笑,再多一分,就能瞧见淡红的樱唇轻启,露出齐整而尖利的牙。
              楚殇不为所动,曲起的食指顺势扣上她冰冷的下巴,“由死入生,是想来向我索命?”
              做鬼的乐趣无非就是吓人,若不能吓着人,人人鬼鬼,也无分别,女夭犯在他手里,很是无趣,她原想再吐一条长长的血红舌头,又怕舌头一伸,这人能面不改色地给她拔了,鬼也是怕被人吓的。
              不过瞬息,那双眼阖了再开,已是黑白分明、冷冷清清的眸,楚殇俯视许久,心头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死于你手,又生于你手,她无心事,轻易就能看透,可望进眼底,无波无澜、无尘无垢,竟有隔世之感。


              8楼2020-05-17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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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默发帖,默默顶,


                9楼2020-05-17 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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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姑娘这样打扮,颇像良家女,谁能想到骨子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淫娃,当着令尊的面对***的男人曲意奉欢,真是比青楼里的**还要放荡**!”楚殇松开手,精致完好的薄唇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怎的,蔚姑娘不记得了?莫不是喝过孟婆汤,前尘尽忘?”
                  “饮过,”女夭说得缓慢,舌根的僵硬未褪,她两字一顿,勉强能连接上,“那汤,甚是,甜蜜,”
                  鬼身不辨滋味,女夭也只在孟婆处尝过一丝甘甜,再饮,孟婆不允,道是暴殄天物,她想了想,又道,“有鬼,言,味同,砒霜,”
                  “蔚姑娘言下之意,也想一尝砒霜?”
                  女夭闲时常同孟婆煮茶,听过许多场人间风月,也知世事,闻言不禁别过脸,凉凉问道,“你要,我死?”
                  “蔚姑娘的记性,想是不大好,”楚殇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啧啧,蔚姑娘代父受过,令尊竟吝于为你释疑答惑!还是蔚姑娘下至黄泉却没来得及见上令尊最后一面,想来也是,令尊所犯罪行罄竹难书,怕是早就身入无间,永不超生。”
                  “可她……”女夭自觉失言,略一顿,继续道,“已经,死过,一回,”
                  楚殇脸上微薄的笑意似落了数九寒天的霜,一字一句森森道,“你也道是死过一回,蔚姑娘,你父亲欠下的是一百八十余条性命。”
                  “你当,寻他,”女夭提醒道,并自愿与他行个方便,笨拙地翘着小指掐了掐,不巧得很,原身那便宜父亲不得轮回,被罚去填忘川,她圈养起来的几只恶鬼好容易得了野食,已将他分食殆尽,生死不留全身。
                  “父债子偿,不过,蔚姑娘你提醒我了,死过一回的人,死第二回,怕是无趣得很,”
                  楚殇再要去掐她的脸,她像是知晓,幽深的眼里有妖异的红光一闪而过,楚殇手一顿,不自然地背到身后,忘却了方才的举动,“蔚姑娘,你得活着,令尊去得太痛快,你得替他活得久一点。”
                  女夭觉着日头白了些,照得她不舒服,她学活人长长吐出口气,冷冰冰的,再说起话来流利许多,“你不要我死了么?”
                  楚殇注目许久,她年岁尚小,即使经逢大变,仍带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可见从小到大是怎样被人爱护得如珠如宝,那人自不可能是她那位色欲熏心、无利不起早的“好父亲”,一想到这样的天真、这样的无忧无虑,是倾注了另一个女人的心头血、是踩着他家百余人的尸骨养就的,无论那张脸容有几分神似,他都无法心软。
                  “你想活,活着也未必是件好事,总有一种活法生不如死,”
                  女夭皱眉,有些疑惑地看他,楚殇已不耐和她多言。
                  “兰芷,把她带给月娘。”
                  兰芷早就起身,默默立在一旁,她对蔚蓝雪的恐惧淡了许多,但仍不敢抬头看她,“是,爷,”
                  女夭移开眼,顺从地下车跟她走了,她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她走出两步,感觉到他冷厉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已经太久,忽然出声,“不要多看我,你会发噩梦的。”
                  楚殇猝不及防,有些狼狈地转头,他这样留心蔚蓝雪,也是想看她在阳光下会否有影子。


                  10楼2020-05-23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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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倚红楼,
                    女夭坐主位,与一个妩媚娇娜的女人四目相对,僵持许久,她在想,如何应对这女人,月娘也在想,如何处置她。
                    “咳咳,那个,月娘……”兰芷先耐不住这诡异的氛围,硬着头皮开口,“月娘,爷吩咐了,把她带给你。”
                    月晚池是楚殇身边极少数知道蔚蓝雪身份的人,经营着京中数一数二的青楼,她冷哼了声,算是回应。
                    女夭却抬眼,直勾勾盯着兰芷,轻轻忽忽的女音,带着兰芷最怕的若有似无的笑,恍若天真地问她,“我不明白,又待如何?”
                    兰芷脊背生凉,她每说一个字,就像在她心尖踩上一脚,不流血的隐痛,她忙别过头,生怕再对上一双死白的眼,“你在此处,暂时性命无忧,”
                    “如此甚好,”
                    女夭弯了弯眉眼,作出笑颜,兰芷听声儿娇柔,大着胆子偷瞧了一眼,也只这一下,再不敢看第二眼,那笑浮于表面,像从壁画上拓下来,连唇畔上扬的弧度都不曾变化半分。
                    月娘有些惊讶兰芷的态度,至于蔚蓝雪,再坚强的女子,遭逢这样的变故,都会心性大变,她能留得性命,已是出人意料,月娘虽觉她是个可怜人,但并不可怜她,“你回去告诉他,我会照看好蔚姑娘的。”
                    兰芷如获大赦,急急离去,仿佛背后有饿慌的群狼追赶。
                    女夭数着步子,看她将将抬脚迈出去,忽而出声,利而脆,“小心,”
                    兰芷本就惧怕她的脸容,也惧怕她的声音,闻声如遭雷击,两腿发颤,扶着门框瘫软倒地,惶惶喘着粗气。
                    “门槛,”女夭的话随她的动作一顿一起,那般笑颜,自然又无辜,
                    月娘不解地看着兰芷反常的举止,蔚蓝雪这声起得突兀,但也不至于把兰芷吓成这样,“兰芷,你怎么了?”
                    月娘问得兰芷,探寻的眼神不动声色地落在“蔚蓝雪”身上,女夭才吓完人,兴头上,脸上的笑意也真切两分,至少叫月娘看出了幸灾乐祸的意思。
                    兰芷勉强稳住心神,囫囵起身,连回话的力气也无,慌忙离开这见鬼的女人。
                    “蔚姑娘,吓唬人好玩么?”月娘好笑地问道,才经家变,只有“蔚蓝雪”自己清楚,笑里几多真几多假,
                    女夭点头,这副皮囊只一双眼睛生得不坏,双瞳剪水,乌黑纯澈,喜怒皆形于色。
                    月娘默默注视良久,看她不似作伪,暗暗嘀咕这蔚蓝雪不是缺心眼儿,就是吓傻了,她扯出点笑,“蔚姑娘想必累了吧,我先送姑娘去房间休息,旁的事,等姑娘歇息好了再说。”


                    11楼2020-05-23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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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发自顶,必须撑到翻页


                      12楼2020-05-23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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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月娘既觉着蔚蓝雪有病,倒也上心,转过头就请了大夫来瞧,普通人自是瞧不出什么端倪,平白拿出诊金,末了,倒是提醒月娘,急急补了碗避子汤来。
                        月娘之所以起疑,多半是因着蔚蓝雪不吵不闹,听话得叫人嘀咕,就比方说,这会儿她端了汤药去,还没斟酌好如何同她开口,她便自觉地接过碗浅尝两口,滚沸的汤汁,她入喉如无知觉,惹得月娘很是怀疑她故意想烫一嘴泡。
                        女夭的心思没那么复杂,她饮了,因不知人世烟火,好奇试一遭,左右这肉身只靠半颗引魂丹维持,算不得活人。
                        月娘见她如闲时品茶般,略沾过唇便丢开手,心下有些不是滋味,强打起精神劝道,“汤药虽苦,苦不过一碗红花,还请蔚姑娘不要为难月娘。”
                        女夭没理会,月娘却不能无视,捧碗再劝,“蔚姑娘年岁尚小,有些事怕是还想不明白,恕月娘直言,事已至此,姑娘也当为自己打算,若姑娘过后有孕,于姑娘而言,绝非好事,姑娘自个儿能容下这骨血吗?”
                        顿了顿,月娘善解人意地温声道,“蔚姑娘放心,这汤药不伤身,”
                        “啰嗦,”女夭听她说完长长一段话,淡定地捂上耳朵,又松开,像是把她的声音透出去,“是不是我喝了汤药,就能得清静?”
                        “是,”
                        女夭短暂回过神,接过碗饮尽,随即起身坐到窗边,一心一意听楼下传来的丝竹声。
                        感情方才她苦口婆心地分说利害,只碍着她听曲儿了,月娘倒吸口凉气,她再没见过这般心大的人,她在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白白当了一回柱子,好半晌才闷声问出一句,“蔚姑娘喜欢楚歌?”
                        女夭默认,那女声舒缓柔婉,如黄鹂轻啼,想是学的新曲子,女子断断续续地弹唱着,不甚流利,软侬娇语中带出一股吴地女子特有的轻清柔美,与她记忆中相去甚远。女夭听得久了,起初还耐心数着错几处,至后来渐不成曲调,她便扫了兴致,兀自陷入沉思,连月娘退出房间都没留意。
                        半颗引魂丹的效力有限,女夭与肉身契合不全,人前全靠术法维持着活人的假象,留她独处时,她也懒怠伪装,不饥不渴,也无倦意,与她鬼身时一般。她自己不觉如何,一日一夜过后,倒把月娘又招了来,因恐她绝食自缢。
                        月娘这回不急于开口,据她观察,蔚蓝雪着实有些古怪,她不问世事,从无伤悲,但这样子也不似一意求死,她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发呆。
                        “听小丫鬟说,昨日的膳食原封不动,是我倚红楼的饭食不合口味么?”月娘缓缓走到她身边,柔声开口,“姑娘平日爱吃什么,只管交代下去,叫厨房做来,姑***常用度,月娘自问还是供得起的。”
                        “既如此,烦劳备妥三牲祭礼,”女夭听她这么说,也有点兴致,与她探讨起来,“你不是要将我供起来么?”
                        月娘实在琢磨不透她的性子,闻言几乎挂不住笑脸,“蔚姑娘说笑了,”
                        女夭没同她纠缠,反倒朝着房门方向不紧不慢地问道,“你也是来问我的饮食起居么?”


                        13楼2020-05-26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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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娘顺势望去,却是楚殇冷着脸推门而入,她不禁皱紧精心描画的柳眉,不过两日,他面色苍白,瘦削的脸庞愈发显出冷毅刚硬的骨相,眸色乌沉,戾气逼人的血色化不开去,若不是有她挡在蔚蓝雪身前,可能她真要准备祭礼了。
                          月娘护得住她一时,护不住她一世,诚然,她也没那个心思,对上楚殇,她识趣地主动道,“你们慢聊,我还有事,少陪了。”
                          女夭很是唏嘘,怪道阴差爱女鬼胜过女人,活人委实太善变,焉能得长久!
                          不等楚殇开口,女夭先发作了,“我瞧你的模样,也不是垂髫小儿了,怎的,前头没人教过你,入他室前须得先叩门,征得同意后才许入内么?”
                          楚殇不发一言,盯着她素白的脸出神,方才暴躁失态的情绪竟渐渐平复下来,如她所言,打从把她送走后,只要他一闭眼就发噩梦,这两日就没睡过一个安生觉。那处别院也没得清静,昨夜无故死了个人,还是被打发去埋蔚蓝雪的,紫鸢整日疑神疑鬼,兰芷也不敢多提蔚蓝雪,这一切太过蹊跷,他不能不怀疑这个死而复生的“蔚蓝雪”。
                          这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女夭语罢,等他反唇相讥,可他只动眼不动口,好没意思,她又不喜食生魂,半晌无趣道,“我今日心情不大好,你且离去,莫来找不自在。”
                          楚殇总算明白月娘的无语,他怒极而笑,给她两分颜色便敢放肆,这到底谁捏着谁的命门,“蔚蓝雪,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在威胁我?”女夭颇为稀罕地瞅着他,一时讶然,
                          楚殇被她的纯然不加掩饰的目光激出火,这才放出来多久,兔子也敢咬人,他微微眯起眼,眸光似刃,寸寸逼近她苍白的肌肤,是剥皮还是抽筋,或是先拔牙断骨……
                          女夭随他的意念过一遍十七层地狱的刑罚,委实敬服他的想象力,“呐,你想得挺欢么!”
                          楚殇气极头疼,头回觉得他的怒火没有下限,蔚蓝雪,是真会踩着鬼门关蹦跶,“蔚,蓝,雪,”
                          他一字一顿念出死人的名字,杀意森寒,指骨捏得发白,女夭倏忽放声大笑,楚殇若留心观察,就能发现,她纵然笑着,周身也透出冰冷的死气,灯光映不进眼里。
                          “这是第二次,”女夭竖着指,犹且笑语,
                          楚殇神色恍惚,不自然地将手背到身后,那原是打算掐断她脖子的,以免先气死自己,他低头,望进一双死目,瞬时忘记初衷。
                          女夭没有立刻让他清醒过来,她支着下颌,想了想,好奇地问道,“为什么总想着杀人?”
                          “他该死,父债子偿,你也该死,”楚殇没有丝毫犹豫,木然回答,
                          “被杀死的人,都是该死的么?”女夭喃喃自问,声音很轻,却躲不过习武之人的耳,她也不在意楚殇是否能听见,兀自摇头否认,“这个回答,我不喜欢”
                          楚殇动了动唇,像是想要反驳,但女夭不问,他说不出话来,如一个牵线木偶由人操控。
                          “杀人的感觉,好吗?”
                          “不好,”杀人者随时可能成为被杀者,楚殇对此习惯且麻木,“如你给的噩梦,摆脱不能,”
                          女夭微怔,轻笑出声,对着这个活人,她很容易笑,笑他不自量力,笑他无能为力……丝毫未曾察觉,她能逆天改命,他却影响她的情绪。楚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能看见,能听见,唯独不能思考。
                          女夭笑够了,示意他俯身,她抬手覆在他的额间,驱散煞气,“我带给你的,我能收回,可你的心结,啧啧……”
                          楚殇意识不清,眼里最后的影像是女子模糊的轮廓,乌黑的发、雪白的脸,淡色的唇半开半阖,似有微腥的气息,这使得她整个人显出一种独特的诡谲气质,世间无此姝丽。


                          14楼2020-05-26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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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楼2020-05-26 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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