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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总要过很久才明白，人要长大，幼鸟会离巢，春去冬来，一切都无法停止，那个让自己爱的刻骨铭心丢失骄傲的人，也不会再回头看她一眼，挺直着脊背，消失在漆黑的夜里、寒冷的风雪里、紊乱的梦里。
所以当觉生满含抱歉的对聂小凤转达罗玄拒绝的话语时，聂小凤平静的面庞上没有一丝意外。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他说若无必要，无需相见。
他知她伤势好转，连她为何又想见他一面的原因也没有过问一句，好似他只是一名医者，而她只是他的患者——唯一的患者。
觉生走时，聂小凤心有所感回头窥见了门外的一点春色。青空白云，花枝繁茂，红的、粉的、紫的落了一地，间或一两只彩蝶缠缠绵绵绕上，扑扇着纤细的翅膀，穿梭于枝叶之间，自由的令人想落泪。
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深褐色的门扉渐渐合上，那口气团于胸腔，半天舍不得吐出来。甘甜清新，是树叶草丛的味道；媚香祸人，是百花盛放的味道。天地的精灵，一门之隔，自在洒脱舞动着天赐之恩，然而，与她无关。
奔涌的情绪随着慢慢吐出的气平复下来，聂小凤满目枯寂的看向高高在上的观音像。观音慈悲，救苦救难，普度众生，她身负血海冤孽仍能得以跪于其下，忏悔昔日所作所为。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涅槃，五蕴皆空，这是菩萨为小凤指引的出路吗？”
慈眉善目望着众生皆莫如是的观音菩萨不言不语，左手持瓶泻水状，右手执柳枝洒向人间，衣袂飘飘立于盛开的莲花内，若为大水，洗净众生烦恼与污垢。
跪于观音前，念经一年，聂小凤想开口问菩萨，她现在身上污垢还存多少，还须念多久的经文，才能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她可以不再执念一人，可以不再追求温暖，她想看昼夜交替、日暖月华的烟火人世，她想过不负时光、万事可期的嘈杂生活。
总是阴沉的室内，烧完的蜡烛足以养活穷苦百姓一家半年。线香一支寥寥，经文念完一遍就得起身重新点起。松软的蒲团长期跪坐，坍塌硬实，躺上床后才知膝盖、脚背受了多少罪。
阳光越来越刺目，大开的窗吹进的风都似带着火。
因觉生没能请来罗玄，对聂小凤终是愧疚难安，除了放她下山，任何请求他都愿意帮她完成。
“每日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站在门口看看外面吧。”聂小凤望着觉生身后紧闭的大门，眼中的渴望似能将之点燃焚烧，“我快有三年未见过外间世界。”
眼睛一瞬像进了沙，觉生低下头，快速转动着佛珠，将心里突然而至的情绪压下。聂小凤以为觉生的反应是不同意，没有再多说，贪恋的望了一眼窗外的清明，转身跪于菩萨前，将微末的念想转移到枯燥无用的经文里。
“每日饭后，许你一刻钟时间，可够？”带着些微颤抖与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聂小凤缓慢回过身，不可置信的看向觉生。
像是为印证自己所言不虚，觉生穿着空荡荡的衣袍，前去打开了紧闭的门。正午的阳光刹那铺满一地，在深黑的青石板地上显得金灿灿的，柔顺的印着规矩的形状。
梦幻般的伸手接住燥热的日光，聂小凤回头看了一眼觉生山温水柔的眉眼，试探着将自己全身沐浴在阳光之下。炫目的色彩在眼前绽放，微风习习撩起耳边的碎发，一瓣粉嫩的花不知从何处飘来，轻轻坠在聂小凤伸出的掌心之上。
这一刻，聂小凤才真正感受到自己还活着，活着真好。
日子有了期盼，就有了色彩。
有时觉生会陪着聂小凤望着门外静默不语，有时会离开留她一人沉醉景色。
“以前在哀牢山，我能自由出入，尚嫌是禁锢，偏要下山不可。如今只是站在门口，看看外面四时更迭就欣喜不已，人啊，总要失去后，才知拥有时的可贵。”
站在一边的觉生轻呼了一声佛号，说道：“你最近越来越平静。”
夏季雨水多，山间烟雾缭绕更是不缺雨水，细细密密的往屋里飘洒，湿了灰色的鞋面，聂小凤往里收了收脚，望向流烟堆雾的山林，嘴角不自觉向上勾了一勾，声音带着岁月留下的嘶哑：“我之前也很平静。”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觉生扭头与聂小凤相视，望着她温润清澈的眼说：“之前是心如死灰的平静，现在是山色空蒙的平静。小凤，我很高兴，你终于放过了自己。”
“人生由命非由他，我只不过是认命了罢。”
怔了怔，觉生一时有些恍惚，尔后不知是自问还是问聂小凤：“你还是忘不了他吗？”
没有立刻回答觉生，聂小凤转身走到观音像前，点上一支檀香，恭敬合十拜过后，问道：“你知我在悔心堂最开始厌恶的是什么吗？”
“我们强制将你关押起来？”
聂小凤朝觉生摇了摇头，拿起香案上的檀木佛珠，复跪于观音像前，说道：“我厌恶的是终身要与檀香相伴。”
这个回答让觉生大感意外，他上前两步，疑道：“我曾听闻，罗兄的衣食皆由你打理，而罗兄一向喜其清幽定神，你若厌恶，又如何能……”
剩下的话没有必要继续说下去，觉生有负罪的往事，他虽参不透，但他能感同身受。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心动。
总要过很久才明白，人要长大，幼鸟会离巢，春去冬来，一切都无法停止，那个让自己爱的刻骨铭心丢失骄傲的人，也不会再回头看她一眼，挺直着脊背，消失在漆黑的夜里、寒冷的风雪里、紊乱的梦里。
所以当觉生满含抱歉的对聂小凤转达罗玄拒绝的话语时，聂小凤平静的面庞上没有一丝意外。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他说若无必要，无需相见。
他知她伤势好转，连她为何又想见他一面的原因也没有过问一句，好似他只是一名医者，而她只是他的患者——唯一的患者。
觉生走时，聂小凤心有所感回头窥见了门外的一点春色。青空白云，花枝繁茂，红的、粉的、紫的落了一地，间或一两只彩蝶缠缠绵绵绕上，扑扇着纤细的翅膀，穿梭于枝叶之间，自由的令人想落泪。
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深褐色的门扉渐渐合上，那口气团于胸腔，半天舍不得吐出来。甘甜清新，是树叶草丛的味道；媚香祸人，是百花盛放的味道。天地的精灵，一门之隔，自在洒脱舞动着天赐之恩，然而，与她无关。
奔涌的情绪随着慢慢吐出的气平复下来，聂小凤满目枯寂的看向高高在上的观音像。观音慈悲，救苦救难，普度众生，她身负血海冤孽仍能得以跪于其下，忏悔昔日所作所为。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涅槃，五蕴皆空，这是菩萨为小凤指引的出路吗？”
慈眉善目望着众生皆莫如是的观音菩萨不言不语，左手持瓶泻水状，右手执柳枝洒向人间，衣袂飘飘立于盛开的莲花内，若为大水，洗净众生烦恼与污垢。
跪于观音前，念经一年，聂小凤想开口问菩萨，她现在身上污垢还存多少，还须念多久的经文，才能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她可以不再执念一人，可以不再追求温暖，她想看昼夜交替、日暖月华的烟火人世，她想过不负时光、万事可期的嘈杂生活。
总是阴沉的室内，烧完的蜡烛足以养活穷苦百姓一家半年。线香一支寥寥，经文念完一遍就得起身重新点起。松软的蒲团长期跪坐，坍塌硬实，躺上床后才知膝盖、脚背受了多少罪。
阳光越来越刺目，大开的窗吹进的风都似带着火。
因觉生没能请来罗玄，对聂小凤终是愧疚难安，除了放她下山，任何请求他都愿意帮她完成。
“每日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站在门口看看外面吧。”聂小凤望着觉生身后紧闭的大门，眼中的渴望似能将之点燃焚烧，“我快有三年未见过外间世界。”
眼睛一瞬像进了沙，觉生低下头，快速转动着佛珠，将心里突然而至的情绪压下。聂小凤以为觉生的反应是不同意，没有再多说，贪恋的望了一眼窗外的清明，转身跪于菩萨前，将微末的念想转移到枯燥无用的经文里。
“每日饭后，许你一刻钟时间，可够？”带着些微颤抖与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聂小凤缓慢回过身，不可置信的看向觉生。
像是为印证自己所言不虚，觉生穿着空荡荡的衣袍，前去打开了紧闭的门。正午的阳光刹那铺满一地，在深黑的青石板地上显得金灿灿的，柔顺的印着规矩的形状。
梦幻般的伸手接住燥热的日光，聂小凤回头看了一眼觉生山温水柔的眉眼，试探着将自己全身沐浴在阳光之下。炫目的色彩在眼前绽放，微风习习撩起耳边的碎发，一瓣粉嫩的花不知从何处飘来，轻轻坠在聂小凤伸出的掌心之上。
这一刻，聂小凤才真正感受到自己还活着，活着真好。
日子有了期盼，就有了色彩。
有时觉生会陪着聂小凤望着门外静默不语，有时会离开留她一人沉醉景色。
“以前在哀牢山，我能自由出入，尚嫌是禁锢，偏要下山不可。如今只是站在门口，看看外面四时更迭就欣喜不已，人啊，总要失去后，才知拥有时的可贵。”
站在一边的觉生轻呼了一声佛号，说道：“你最近越来越平静。”
夏季雨水多，山间烟雾缭绕更是不缺雨水，细细密密的往屋里飘洒，湿了灰色的鞋面，聂小凤往里收了收脚，望向流烟堆雾的山林，嘴角不自觉向上勾了一勾，声音带着岁月留下的嘶哑：“我之前也很平静。”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觉生扭头与聂小凤相视，望着她温润清澈的眼说：“之前是心如死灰的平静，现在是山色空蒙的平静。小凤，我很高兴，你终于放过了自己。”
“人生由命非由他，我只不过是认命了罢。”
怔了怔，觉生一时有些恍惚，尔后不知是自问还是问聂小凤：“你还是忘不了他吗？”
没有立刻回答觉生，聂小凤转身走到观音像前，点上一支檀香，恭敬合十拜过后，问道：“你知我在悔心堂最开始厌恶的是什么吗？”
“我们强制将你关押起来？”
聂小凤朝觉生摇了摇头，拿起香案上的檀木佛珠，复跪于观音像前，说道：“我厌恶的是终身要与檀香相伴。”
这个回答让觉生大感意外，他上前两步，疑道：“我曾听闻，罗兄的衣食皆由你打理，而罗兄一向喜其清幽定神，你若厌恶，又如何能……”
剩下的话没有必要继续说下去，觉生有负罪的往事，他虽参不透，但他能感同身受。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心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