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刚分完手，没多久，小侄女便被送往他这里寄养一天一夜，来得可真不是时候，他正打算约迹部晚上出来庆祝自己恢复单身，虽然对方很大概率会拒绝，但不排除幸存者偏差。刚翻出联系人界面，拨号键还没按下，门铃突然作响，打开门，原来是迹部，忍足正想感叹真是心有灵犀，便见迹部将手冢拎至他面前，娓娓道：“国光交给你照顾下，我晚上来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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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问原因，他才知道今天是宫律生日。迹部选择见色忘友他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能够理解，拿自己来说，小侄女就和前女友相互不对付，印象最深的是芭比娃娃事件。加叶在他的公寓里专门有一块独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用来存放玩具和零食，作为她以后不时造访的落脚点。精美的芭比娃娃和各自的男友以及象征着他们爱情的衣橱，便是玩具的全部内容。有次前女友来公寓发现这些芭比娃娃，便给她们挨个换了装，加叶仅凭这点就断定有女人来过，然后指责对方不尊重自己，而前女友也常常为点小事同加叶争风吃醋，矛盾愈演愈烈，两人竟彼此看不顺眼，加叶甚至明确讲过不喜欢她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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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足对前女友心生厌烦，很大原因在于对方过度斤斤计较。她总认为自己对加叶太好，这令她有些难以接受，忍足觉得她还是太年轻，没怎么见过世面，比起迹部对手冢那种宠溺法，他几乎快要反思自己对加叶是否太过严苛，二者简直形如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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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观迹部，手冢那小孩嘴上不说，心里可十分明净，宫律虽为人单纯，任性起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俩祖宗相互碰面，指不定要引发下一轮世界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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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桩事拆分来看十分美好，不约而同凑在一起便成了痛苦源泉，好在俩小孩性格磨合度不错，即使共同语言不多，也能玩到一块去，比起成人世界的交际规则实在简单又纯粹，不然吵闹起来，这俩人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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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午，三人蜷在沙发上商议午餐着落，加叶大方表示手冢年龄最小所以先选，并拍拍他的肩道：“我妈妈都告诉我了，舅舅最近刚发奖学金，可有钱了，你呢，想吃什么就直说，不用担心舅舅付不起钱带我们去吃霸王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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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我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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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客气，我将来是要做你后妈的，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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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足手里的茶杯没兜住，微烫的茶水溅几滴在手背上，他连忙道：“我们去吃肯德基吧，快走快走，今天周六人多，去晚了没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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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内客人稀稀拉拉坐了几桌，极目望去，似乎都是情侣专场，这让一手牵一个小孩的忍足显得略微尴尬，店长并不在意这些，连忙招呼他们进门，忍足点了两份儿童套餐外加一份成人套餐，便挑个靠窗的偏僻位置让孩子们先坐下，自己取了餐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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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虽然是男孩，吃相却斯文，一份汉堡也能在他嘴里啖出优雅，这点和迹部简直如出一辙。相较之下，加叶则显得粗鲁，对待食物就跟打仗似的，女孩子从小便不守餐桌礼仪，使得姐姐和姐夫长期无奈，平时单瞧着忍足还心觉小丫头真性情，这会儿有手冢在旁边作鲜明对比，忍足开始有些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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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叶，慢慢吃，没人和你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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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耳进右耳出，没听见似的继续我行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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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足决定搬出杀手锏：“小景说过他不喜欢吃相难看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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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叶正在使劲吧唧的嘴骤然定住，接着轻轻闭合咬肌，改为细嚼慢咽，吞食后对手冢恳求道：“国光，不可以把加叶刚才举动告诉景吾哥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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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突然放下手中的吃了一半的汉堡，高举左手朝店门处边挥边兴奋大喊：“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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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足如梦初醒，抬头看向玻璃门口，迹部正揽着宫律的腰凭空出在视线中，不幸地是，那两人也顺着声音用眼神准确寻到他们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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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目相对，现实好比梦境那般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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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叶连忙收拾餐盘里啃剩的残骨狼籍，再扯一张纸巾胡乱擦几下沾满油渍的嘴，宫律正一脸震惊地看着手冢，迹部则光速收回搭在宫律腰间的手，面无表情的脸上隐隐布告阴霾，各自不可告人的沉默中，只剩手冢仍在开怀地叫唤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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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人好事，真是缺了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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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迹部情绪管理到位，忍足才避免了惴惴不安的心理折磨，他眼见迹部侧头对宫律低语几句，然后朝他们这方向走来，指腹摸上手冢面前插带吸管的可乐盒，双眉微皱：“你感冒还没好，怎么能喝冰饮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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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低下头：“我只喝了一口，而且丢掉会很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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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摸摸他的头，正欲离开时，被手冢一把抓住衣袖，却什么话都没有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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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指了指宫律，轻声道：“看见那个哥哥没有？本大爷跟他在外面谈点事，一会儿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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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松开弯曲的指头，嗯声以示同意。

安顿好手冢，迹部带宫律去店外找个隐蔽的地方停下，转身时，意料之中地看见那双湿红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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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骗了我。”伴随肩头剧烈颤抖，宫律逐渐情绪崩溃，“我真傻，千想万想一点没想到我对你的爱恋竟然是一段恶心的婚外情……太恶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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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确实存在骗你的成分，但我没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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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要骗我到什么程度才肯同情一下我？刚才那个小男孩叫你爸爸，我和他素不相识，他总不能突然精神错乱喊我这个陌生人吧？重要的是，你回应了，要是没关系你怎么会过去？怎么会摸他的头？怎么会在听见他喊爸爸的瞬间放开我？怎么会都到这地步了你依然没有任何要对我解释的打算？景吾，你太狠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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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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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律反诘：“有什么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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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没区别，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取决于你认为是真是假，我没法逼着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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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知道，只要是你说的话，无论真假，我都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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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手冢国光，是我儿子，亲生的，细节你不必问，我也不会解释，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没结过婚，他妈妈很早就去世，我喜欢同性是真，所以对你的感情并不是欺骗，以上即全部，如果无法接受，大不了分手，各自好聚好散。但本大爷请求你一点，希望你别在国光面前提及与我的感情，一个字都别，他还太小，不该过早接触性取向相关的意识，得知父亲是同性恋这事目前会对他影响很大，至于喜欢男人或女人由他长大后自主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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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律讷讷道：“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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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大爷说过相信权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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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问那句＇对你的感情不是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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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梢顿：“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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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音落停的瞬间，宫律一下子扑到迹部怀里，双手环住他的后背并十指紧扣，害怕极了对方流失在指缝：“没人会蠢到在自己生日这天和喜欢的人分手……景吾，我不奢求你凡事都对我实话实说，你可以骗我，但一定别让我发现，即使是陷阱，只要伪装得足够好，我也会心甘情愿往里跳，因为我已经对你无可自拔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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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迹部任他抱着，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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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迹部和宫律一前一后进门，在柜台处取餐后朝他们走来，恰巧对上宫律那双潮红未褪的眼，忍足心里泛起唏嘘，想必他已经知晓手冢的身份，不过见迹部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他也不好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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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后，迹部问忍足之后的打算，忍足想了想，说，带加叶和国光打道回府，他继续睡回笼觉，俩小家伙接着玩先前剩下的扮家家酒游戏，最后话里话外暗示迹部不用质疑他的带娃能力，顾好个人安心巩固恋情。出乎意料的是，宫律竟然大方表示大家可以一起去游乐园，并问他们是否愿意，问句主语虽是三人，宫律的眼睛却一直看着手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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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转头盯向迹部，眨巴几下眼，迹部放下手冢之前喝过的那杯可乐，了然道：“想去就去，反正也是本大爷出钱，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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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叶接话道：“那我也要去，我有照顾国光的责任和义务，舅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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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足来到道德的风口浪尖，俩小孩搞不清楚状况瞎掺和属于情有可原，他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且不论君子讲究成人之美，事后被迹部清算实在划不来，然而今天可劲凑巧，他惨遭分手，作为死党的迹部也别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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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小景请客，不去就太不给面子了。”

随行一路，忍足不禁感叹，宫律真是相比刚认识那会儿成熟了许多，忍足原本以为宫律会因为手冢的事同迹部闹别扭，没想到他待手冢出奇的好，专程为那孩子挑选相对安全的游乐设施，并陪护他一起游玩，以至于整个过程中，迹部除了在手冢喊他时应两声，基本形同虚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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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不太高兴。”忍足买了两个甜筒，随意拿了一个口味递给迹部，对方机械地接过，视线始终锁定对面正在坐旋转木马的两人，眉头越皱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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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没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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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足调笑道：“不会吧，你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吃？宫律待国光这么亲不正好给你省事吗？而且不排除有讨好你的可能，总之他最爱的还是你，你有什么好嫉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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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大爷看你是吃饱喝足了废话才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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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需要找个人聊聊天通过上下活动嘴皮来消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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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迹部的表情突然僵滞，见状，忍足也看向对面，宫律正低头贴着手冢的耳朵讲话，讲得手冢咧嘴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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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光似乎并不排斥他，好像，还有点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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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这语气轻飘飘的，仿佛一下子便能随风吹散，文字暗含的重量却把他牢牢定根在原地，冰激凌融化后缓缓滑落在手背也不见他有任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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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敢情你是在吃宫律的醋？其实那两人相处不错也挺好，难不成你希望他们矛盾重重每天都制造点麻烦事来为难你？”忍足觉得迹部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摊上他前女友和加叶那种前世冤家，求神拜佛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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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回瞟他一眼：“你没当过父亲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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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足脱口而出道：“照你这种醋法，就算当了我也未必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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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还想再说些什么，手冢已从旋转木马上下来，在身后一片孩童欢呼声中牵着宫律的手走出场地，脸上笑容意犹未尽。忍足下意识看向迹部，对方双眼半眯，碧蓝色眸子如深海般令人捉摸不透，阳光晴朗，也无法暖化那难看到极点的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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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距离越来接近时，手冢开始以跑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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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迹部用干净的那只手接住他，然后朝宫律道，“谢谢，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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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用谢……”许是迹部的目光太过露骨，宫律低下头，耳根附近悄悄爬满润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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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好谢的，又没有做了什么伟大得不得了的事，要不是加叶还小，我也能陪国光一起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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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足左看右看，加叶正抱着新买的绵羊玩偶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宫律，小孩子说话没那么多门道，心嘴同步，直白得不加修饰。忍足总觉得这丫头大概是嗅到什么，才会一直对宫律冷言冷语，女人天生在感情方面的直觉真是不白给，迹部与宫律之间已极力在刻意避嫌，她依然能敏锐判断出宫律的情敌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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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律脸上青白一阵，一时无话可说，偏生手冢要来蹚这浑水：“谢谢佑一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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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引得另外两大主体十分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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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微妙的气氛，如同天然酵母菌持续发酵，直到夕阳将温度调低，橘色铺满半边天空，几缕彩霞趁隙袅袅，绚烂顿时上升至另一个纬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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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已经睡熟，迹部背着他在前走，宫律随行左右，沉默隔绝两人的无意间空出的距离，先前宫律主动提议由他来背手冢，迹部表示太辛苦，宫律一再坚持，迹部连连推辞，最后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忍足牵着加叶走在后，尽量不去加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然而还是避免不了加叶的质问：“舅舅，我对国光好是因为我想当他后妈，那景吾哥哥的朋友呢？他也想当国光的后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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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宫律？他一直都很喜欢小孩子，而且国光又乖又讨喜，宫律哥哥对他好是很顺其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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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还是觉得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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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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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喜欢偷偷看景吾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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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景吾哥哥长那么好看，这大街上谁不偷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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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是男孩子，景吾哥哥也是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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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是不分性别的，人们对美的欣赏也不分性别，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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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叶嘟囔小嘴：“我不管，国光的后妈只能是我，舅舅，你是向着我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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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能娶到我们加叶，是他迹部景吾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晚上，忍足估摸着宫律即将来电，果然，这孩子的诉苦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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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侑士哥，你早就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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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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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光是景吾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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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瞒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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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其实我挺庆幸，景吾是独生子，有个儿子的话，家庭方面的压力就会小很多，我希望自己能和他一直走下去，但他今天好像有点生气，是我做得还不够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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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做得太好，甚至过头了。忍足想起追问之下迹部给他的理由：“好比你捡了只猫回家，起初小猫很害怕，把自己封闭起来不肯见人，你每天掏心掏肺照顾它，尽其所能给它安全感，终于和它建立起一点亲密度，结果现在随便来个人，小猫就轻易向对方抬起脖子示好，你什么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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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足能理解迹部大部分心境，所以这话自然不能对宫律明讲，他考虑换个说法：“不怪你，小景那脾气本身就有点阴晴不定，而且你愿意接受国光并用心待他，小景高兴还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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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我敏.ga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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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中的人，不管男女，多少都存在患得患失的情绪，你也别把原因全往自己身上揽，事情该是啥样还是啥样，你啊，就是爱得太卑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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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他多一点，付出多一点也正常，不过景吾对我也很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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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乐在其中，忍足自诩精通各种感情疑难杂症，也拿起无法。他从根本上并不看好这段感情，依迹部的性子，若真正喜欢一个人，那家伙恨不得揣本孙子兵法在身上以便时刻琢磨，边研究边昼夜不息轮番出击，攻城后提着宝剑屹立城上逼退其他侵略者，甚至还将拿着喇叭从城头喊到城尾，想法设法地向方圆百里宣告城池所有权，而不似现在这般不温不火，在感情方面内敛实在是对迹部最在的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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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律愿意讲，他就听着，绝不会给多余的建议，他本身自顾不暇，没必要对友人的恋情指手画脚，这也是对友人的不尊重，迹部十分讨厌别人的越界行为，所以他向来懂得保守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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敷衍两句便安抚对方去睡觉，忍足心里仍惦记着约迹部出门喝酒，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半，手冢平时睡得早，睡眠又浅，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惊醒，连带根治迹部喜欢熬夜的习惯，这会儿打电话过去肯定避免不了被拉黑的命运，忍足只好作罢，突然手机提示音响起，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前女友发来的复合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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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真是多事之秋。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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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儿八早，迹部从睡梦中醒来，边习惯性朝身旁摸了摸，被单上余热尚存，手指却扑了空，臂间环绕的空虚感令他稍感失落，半睁的眼皮受晨光刺激，将四周景象虚化成一团模糊，他努力撑目寻找，见得手冢背靠枕头，盘腿而坐，手肘搭在双膝上，两只手掌弯成拱形，各自托着半边白里透红的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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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模样，多半是在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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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呢？表情这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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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就着沉思者的姿势转脸看向迹部，眼神里流露疑惑，同时交织着某种期待：“爸爸，你为什么不和干妈结婚呢？如果可以，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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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自己没有幻听，迹部彻底从睡眼惺忪中清醒回魂，手冢如此问话的无数种原因瞬间涌上脑海，浮光掠影似的接踵排除，迹部始终找不到任何一个能够说服自己认同的猜测。翻来覆去仔细思索，该不是这孩子在外面中了闲言碎语的恶意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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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哪种情况都不重要，此时此刻，迹部清楚自己不得不做一个伟大的抉择。现实的童话并不存在，每一座城堡都修筑在纸上，王子和公主只活在文字之中，作家用美好的谎言掩饰残酷真相，为世人编织一个摔不碎的彩色梦境，为了避免梦醒后无路可走，他们从不肯告知世人所谓真实不过是假象，而是竭尽全力做一个缄默的守梦人，等待信梦者自己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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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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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淡笑，笑容不掺杂欺骗者特有的伪装，看上去充满迷惑性。他后来对手冢说过许多谎，将每一场假话解构，里面尽是温柔，能被真相本身原谅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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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本大爷这辈子只爱你妈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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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渴望地看着他，迫不及待汲取爱的意义，迹部笑得更甚，足够回应对方纯真的期待：“婚姻需要建立在爱情之上，这样出生的孩子才会被双亲祝福，爸爸很幸运遇.见.你.妈.妈，也很幸运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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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许多初学者不同，谎言生成的过程，迹部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十分心安理得。关于女人的音容相貌，已随记忆永久埋葬在过去，没必要刻意去思索原本就遗忘的东西，再者说谎的最高境界并非一下子叫对方深信不疑，而在于先使其半信半疑，再借助对方的逻辑系统自我说服，这比说谎者本人的意愿强加高明得多。其实这段话并不全是虚假，至少最后那句话，多少掺了些真心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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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虽笑得欢喜，却并不完全剥离愁思：“那爸爸之前为什么都不来找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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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妈妈当初和本大爷闹了些矛盾，一气之下离家出走，那时本大爷不知道她已有身孕，她又想方设法躲着，本大爷怎么去找你？不过，万幸你现在自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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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掀开被子，起身坐直后勾着脖子解取随身多年的锁链，一枚上了年纪的银制戒指顺沿链扣滑落在掌心，迹部盯着它看了许久，脸上泛起伤感的笑。这是母亲临终前留给他的，据说戒指来自祖母，它曾经见证过祖辈美好的爱情，却在父辈这代受到挫折，母亲希望他能成为自己的救世主，最终为心爱之人戴上这枚戒指，破除诅咒，收获幸福，就当她含笑九泉了。其实母亲哪里知道，爱情这种事，如若不在十几岁时便遇见，往后随年岁增长，精力被消磨殆尽，心动的机制会越来越低频，直至报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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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枚戒指对迹部的意义仅限于睹物思人，无关爱情，恐怕这辈子也决计没有赠予的机会，与其空余浪费，他更希望手冢能切真感受到被人珍视的幸福，那种温暖，胜过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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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离我近些。”迹部轻轻招手，待手冢挨身，他撩开对方的颈间碎发，将链子为他戴上，锁扣搭系的瞬间，迹部笑道：“这戒指是本大爷与你妈妈的定情信物，你以后长大了，遇见想要娶的女孩，就把这枚戒指送给她，在此之前，就让它代替妈妈在你身边，保佑你一直平平安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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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低头，用拇指和食指紧紧捏住胸前的银色圆环，捂得温热后问道：“这个是对爸爸很重要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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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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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没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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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亲吻他的额头：“所以你要好好保管啊。”

如果只是履行父亲的责任，迹部并不需要做到如此地步，供养手冢长大成人并不困难，顾他吃穿便算得上恪尽职守，旁人也挑不出道德瑕疵，然而迹部多有不愿，除了血缘必然性之外，始终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因子在作祟，叫他不仅仅出于社会风序良俗的遵守，而是发自内心对这孩子产生喜欢。他实在深知，仅靠责任维系的感情无法长久，婚姻最终沦为责任的祭品无可避免，然而亲情不应该，它起源于责任，却不能只将责任作为内核，否则结局无异于原地踏步，甚至高开低走，不尽如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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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目前无法承诺手冢对于他生命的唯一性，但他有所预感，两人相处越久，那孩子会变得越来越不可替代。他以前很不理解父母对孩子的无私行为，人类天生携带自私基因，注定一生只为自己，而无数血缘与利益的殊死博弈并占上风的事实，常将功利主义打回黑暗牢笼，使坚守奉献的虔诚者们看到盛开在人性之山上的雏菊，这种动机他现在依然不理解，但不知不觉中已经随时做好理解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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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并没有即刻回复，而是默不作声，迹部也没当回事，既然决定将物品所有权移交给手冢，他便不怕这份真情被辜负，只是他没想到，但凡任何手冢以沉默代答的诺言，都是一种被承诺者的殊荣。

往天接送手冢放学，那孩子特喜欢踩着地砖边数边蹦跳，有时候数错又倒回去重来，总之不肯好好走路，孩子生性活泼是好事，手冢念他的数字，迹部便拎着书包跟在身后静静聆听，每逢这时，便如同在梦里行走似的。可近来，那孩子竟一反常态，走路时规规矩矩，平日喜好上跳下窜的小小影子分外安静，他反而失了故意去踩的兴致，与老师的通话里，似乎也尽是手冢极力躲避户外游戏的消息，迹部连抽三支烟也没想通，细问手冢，才知这孩子是为了避免大幅度动作时不小心将戒指弄丢，见那张小脸一本正经陈述原因的样子，迹部顿感哭笑不得，他告诉手冢不用这么紧张，戒指只要好好戴在脖子上并不会意外长脚跑掉，小孩反而说他不懂仪式感，迹部觉得挺新鲜，竟然从一个四岁的孩子口里听见这词，他试问手冢是否知道仪式感的意思，小家伙胸有成竹地说，就是为了某个人做平时不会做的事，而且很开心。迹部越听越乐呵，现在的孩子比起他那个年代真是早熟太多，他第一次知道仪式感，还是在听母亲念《小王子》中狐狸那段自白时，总觉得，这种东西在生活中过度多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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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戒指，每天爸爸来接我的时候，我就会感受到和平时不一样的快乐，别的小朋友都没有我这么开心，他们很不理解，其实我也不知道原因。”说这话时，手冢笑得眉飞色舞，毫不掩饰满眼喜悦，“无论遇见什么事，只要看见爸爸，国光的心情都会一下子变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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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怔然，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被语言击中心脏的感觉，这段平实无华的文字，来自眼前这孩子真实的内心，他不必大费周章去揣测言外之意，也无需怀疑隐藏在句子深处的意图，手冢大方将心门敞开，他仅是站在门外，便能对内部结构一览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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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告诉小家伙，其实每次去接他时，心底莫名涌现的欢喜，大抵同太阳盘旋在回归线内时的温度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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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迹部逐渐发觉手冢不太对劲，明明还小，却情绪低落似个被生活扼住咽喉的成年人，饭后茶余竟开始唉声叹气，有时更是半命令半请求迹部晚些去接他，可谓翻脸比翻书还快。忍足得知此事，嘲笑迹部反应过度，并解释小孩子的心情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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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个活蹦乱跳的人物在家里晃悠，还天天莫名其妙朝自己摆忧郁脸色，迹部想熟视无睹也难，但他不会主动问，手冢这方面性子同他倒相像，不愿意说的事，拿铁锹撬嘴也没用。不过据他观察，手冢并非刻意隐瞒，那孩子好几次险些把控不住唇门，差点将原因托盘而出，然而话到嘴边硬生生被他及时逼回腹中，留一双欲言又止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奇怪的是，每当迹部以正视回应，那孩子又慌乱将头撇开，怕被洞察某个秘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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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迹部还胜券在握，认为手冢总会开口，被遛了几回后对这事越发在意，据老师提供的情报，小家伙最近似乎开始萌发男女有别的意识，排队时坚决不和女同学手牵手，对方非要结对，他也缩着手将衣袖递过去，在教室里单人单座还好，一旦涉及游戏环节，小家伙则是能躲则躲，仿佛这世界的女生都变作虎口，他在竭尽全力脱险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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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想国光的事呢？”连续几日见迹部神色严肃，忍足也不禁觉得事态有些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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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迹部应声，“那孩子最近突然开始抗拒女性，这点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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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足道：“说来也挺正常，可能是有性别意识了吧，这年代的孩子可不比我们那时迟钝，加叶在国光这个年纪就懂得男女有别，姐夫给她换衣服她都会拒绝，更别说洗澡这种坦诚相见的事了，就连我现在抱她，都能感觉她有些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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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摇头，说：“问题是性别觉醒需要过渡期，但我在他身上看不到，而且他可以明确拒绝异性，不必这般躲着，包括有时他预判到我打算问话，便会提前避开，这种迹象反而呈现出一种对女性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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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停顿：“你认为会有什么事能使一个孩子对异性产生害怕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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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这话并不白问，忍足稍加思索，最终锁定那个可怕的猜想，惊讶道：“不至于吧，你每天接送他上下学，要真出点什么事你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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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大爷也希望不是，可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实在太像，我并不时时刻刻在他身边，至少他在幼儿园里的动态我无法完全掌握，要是遇事后被对方威胁，使得国光不敢开口也是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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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足不得不打断他：“等等，你这就有点杯弓蛇影了，凡事先往好的方面想，也许国光只是喜欢上了某个小女生甘愿为她拒绝其他诱惑呢？别慌否定，我以前也觉着不可能，但加叶就是个鲜活的例子，我算是看清了，男女有别只是她打出的幌子，你抱她这小妮子就安安分分的，换做别人抱就屁事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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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叹息一声：“但愿吧。”

对于忍足的恋爱假说，迹部并不认同，手冢牵女孩出门时，脸上全然不见任何欣喜，反而布满一层难以言表的忧愁，那孩子是否快乐，他能分辨真假，这是身为父亲的直觉，然而他还是不会问，既然已经确定事实并非他原来所想的那般恶劣，他愿意等待那孩子亲自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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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睡前，手冢依然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桔色灯光下的茶色瞳孔开始泛泪，逃匿多日，这孩子终于没再回避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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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声音有些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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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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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欢对方也可以结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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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嗯？”迹部开始清空杂念，紧急下令调集所有脑细胞火速前来支援，他预感即将要与手冢向来非同寻常的脑回路开展一场激烈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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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这场战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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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你要当爷爷了，”见迹部久然沉寂，手冢双眼一闭，泪水如同开凿的山泉咕噜往外冒，“我的意思是，我要做爸爸了……可我一点都不想退学，也不想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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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浑身细胞分裂够快，甚至超过细胞震惊而亡的速度，迹部才能勉强续命过活，他伸手擦干手冢脸上的泪，柔声哄问：“别怕，本大爷在呢，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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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抽抽哒哒道：“千葵怀孕了，孩子是我的，她要我和她结婚，不准我和别的女生玩，只能和她在一起，这些我都照做了，她要我退学和她一起养孩子，我也答应了，等读完这个星期我就不去幼儿园了，可她还是不满意，想要你给我的戒指，我没给，她说我不负责任，要去打掉孩子，爸爸，你劝劝她不要这么冲动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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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迹部叫停，他仔细琢磨了下，手冢口中的千葵，大概便是下午那个小女孩，“你怎么就确定她怀孕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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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肚子变大了，不会有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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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问，她怀孕跟你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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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星期一排队的时候，我不小心亲了她的脸，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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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亲女生脸并不会使对方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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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电视上都是这样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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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正欲咒骂是哪个无良影视剧胡编乱造毒害天真儿童时，突然想到电视上关于男女主发生关系的情节多半都采用留白的拍摄手法，放出两人亲吻片段后镜头淡出，接着便出现女主怀孕之类的字眼，成年人都知道消失的那部分镜头具体是怎么回事，孩子们却误以为亲吻能使人怀孕，导致出现一系列令人啼笑皆非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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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是演的，并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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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你就别再安慰我了，我自己做的事我会承担，但我不想把戒指给千葵，这是你给我的东西，就算是死我也不会给任何人，可孩子是无辜的，爸爸，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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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斩钉截铁道：“你什么都没做，也不需要承担什么，她没有怀孕，你也不会做爸爸，当然，本大爷也不会做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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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了她的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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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付这孩子，常规手段是行不通的，迹部干脆同他耍赖：“你之前也亲过本大爷，你看本大爷怀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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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是男的，男的不会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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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这孩子并不傻，就是有点死脑筋，迹部再引导性地问：“你以前也亲过干妈吧？干妈也没怀孕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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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妈不一样，干妈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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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嗯？为什么同样是女性，大人不会怀孕，小孩就会呢？你见过哪个四岁的小女孩生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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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愣住，哇的大哭：“我不知道，可千葵的肚子变大了，要是没怀孕，怎么会越来越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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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很多啦，最近入冬，天气转凉，衣服穿得厚了看起来确实像大一圈，还有就是这个年龄在吃长饭，你想想，你在不赌气的情况下饭量是不是要比最开始的时候大？她只是单纯长胖而已，这得归功于他们家伙食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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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伙的情绪渐趋平稳：“那我还可以继续上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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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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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用和千葵结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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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用。”迹部补充道，“如果你执意和她结婚，只要她父母同意，本大爷倒也不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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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立马将头摇成加了马达的拨浪鼓，见他这幅受惊模样，迹部再不忍心逗弄他：“放放心心睡吧，明早本大爷亲自去向千葵说明情况，这件事就交给本大爷处理，但我们之间的约定要加上一条，以后再有事不能瞒着本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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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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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指拉完勾，迹部把手冢拎起来放进被窝，落下晚安吻后，起身去阳台边拨号边抽烟。

忍足明显不太愿意接线：“你还真会挑时间打电话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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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调笑：“啧，那本大爷半小时后打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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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你以为我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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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戏谑道：“你要真是本大爷，一晚上你都没空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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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足推开正往他身上匍匐的女友，问：“有什么事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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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本大爷求着你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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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是我求着你讲。”

“小景，你理智一点，也许女孩父母并不知情，单纯以为国光只是自己孩子的追求者，帮喜欢的人背书包搬桌子什么的，大家都是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这些事都经历过，也就觉得正常，女孩的妈妈要是反应过激，麻烦才更大，总之，你先冷静冷静，这件事仅仅是两个孩子之间的乌龙，没那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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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么？”迹部淡笑，“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你知道的，关于任何事，本大爷总能找到最合适的解决办法，这件也不例外，只是脑袋突然不受控制地往极端方面乱想，将理性变异成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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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沦落到同一个小女孩蛮不讲理的迹部，在忍足至今的视野中见所未见，那个问题终究还是浮上唇角，叫他开口：“小景，如果事情真如你预先设想的那样，你会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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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顿时沉默，没有电磁波上下浮动的十分钟里，只有手机在连接两个空间的寂静，而迹部的声音被电信号演绎出死亡般的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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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那种事我不敢想，也想不出，只有真正面临，我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我希望那天永远不要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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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足一时不知该回什么，比起漫无目的的疯狂，迹部这种绝对理性的疯狂更催人脊背发凉，他不敢进一步深问，害怕放出那个以父亲身份为前提豢养的精神恶魔，于是试图转移话题：“真不要我做你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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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的声音恢复神气：“本大爷看不上的人，国光更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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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那就等我生个女儿出来，和国光许配个娃娃亲，那小子我还挺欣赏，你可别再打扰你儿媳妇的出世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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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头去尾计算时间，十分钟确实够你完成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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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被你这么一说，老子心情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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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锁屏，火光借着月色伪装成萤火虫停留在烟头，迹部望得入迷，眼前的烟光，像极了手冢出现在他的世界时突然点燃的那束光芒，照亮一个久然孤独的悲哀暗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