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紧紧地贴着马身子,拼了全身的力气不让自己被甩下去,她远远地看着周瑜越过了两人,追得越来越近。
周瑜追到与她只差半个马身,以剑柄勾过了这边的马缰绳,使了大力狠狠拽住,终叫那马放缓了速度。他伸过手来,说话时虽带了些焦急,却还是有理智的:“乔小姐把手给我。”
小乔正欲伸手,便觉又一阵冰凉刀风划过,原是那两人趁着这机会又追了过来。周瑜不敢掉以轻心,急急收手,拔剑出鞘,格开了刺向小乔的兵刃,调转马头护在她身前。对方双面夹击,他既要顾左又要顾右,更要寻着契机控制她的马匹,剑刃上渐渐多了几道口子。
小乔发觉自己离他们越来越远,那发疯的马儿已带着她蹚进了河水里,她再使不出力气来抱紧马身子。小乔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望见这不知有多深的河面,下意识地便深吸一大口气。也恰在此时,马蹄踏在了她左肋处,重重一疼,那口气掺着一滴滴细密的血珠喷薄而出,冰凉的河水倒灌着呛进胸腹之中,似有千千万万只手扼住她的脖颈,呼吸不得。
周瑜急不可耐的追过来,连后背暴露给敌人也顾不得了,他自马背上跃进水里,接连浮上来换了好几口气都没能找到她的位置。顺着水流追了很远,才终于摸索到了一点麻袋的痕迹,连忙翻身扑了过去,一手将她揽在怀中,一手支着长剑在湍急的河流中站起身来。眼见那两个追杀的人又赶了过来,万幸亓泽及时赶到,那两人见事态不妙,飞速逃离。
“觉明,别追了,你去方才的驿站里买些药、问问路,若是有干净衣裳便带一件回来。”周瑜一边说着,一边解了袋口系绳,放小乔透了口气。
他从未这样近距离地看过她,前日一见相距太远,又隔了绢帛隐隐约约地看不清楚。今日相见,她小脸惨白,碎发凌乱,额上的肿块和面颊上的淤青将她的美貌折损了二三分,可若是要他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小乔缓缓睁开眼睛,见了是他,才放心地松开了原本紧攥在手里防身的金簪。她眼眸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两颗泪珠滚落;她只是定定地望着他,疼得不敢说话,亦不敢抽泣。周瑜只当她呛了水,便要按住她小腹助她吐水。
小乔说不出话,淌着眼泪不住地摇头,见他神色不解,心急得浅浅嘤咛了一声。这一下又激得左肋处抽搐地疼了起来,她忙以手掩唇,咳出一袖鲜血。
周瑜心慌不已,忙问:“伤到哪里了?”小乔抬手指了指马蹄,又指了指自己左肋之处。周瑜这才反应过来,又见她双手上还捆着绳索,暗恨自己做事没个章法,连忙解了绳子,将她扶了起来,说道:“不要说话,我抱你去看大夫。”
亓泽抱着东西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周瑜先取过了药酒,将被绳索磨得鲜血淋漓的肌肤一寸寸擦过,又裁了纱布一一包好。她紧紧咬着唇,硬是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他见了她这副模样,又是忍不住一阵心疼。
亓泽捧出些糕点问道:“乔小姐可要吃点东西?”周瑜向小乔投去问询的神色,见她摇了摇头,便向亓泽说道:“她咽不下。你去取了包袱里那瓶果膏来。”
周瑜翻看着亓泽抱回来的两件斗篷,发现了两三处油渍,更能闻得出其中浓重的烟火气,他只好先给她盖了一件自己换洗的外衣,这才又用两件斗篷将她裹紧。还解释道:“这是权宜之计,还望乔妹妹不要嫌弃。”
周瑜示意亓泽接了他的位置扶着小乔,望向她雾气朦胧的剪水双眸,舀出一勺灯笼果膏递于她唇边,劝道:“你勉强吃些甜的,稍微补充些体力。”见小乔抿了些果膏咽下,周瑜这才顾得上问亓泽:“你说说问到的情况。”
亓泽道:“乔小姐怕是伤了骨头,那驿站里条件简陋,不敢给乔小姐看伤。此处往北四十里的村镇里有个治伤的大夫,若是赶得快些,应该能在天黑前赶到。”
周瑜道:“你先赶快马过去探探路,我带着乔妹妹慢些过去。”
亓泽领命先行,周瑜将小乔护在怀里策马而前。他隔着斗篷轻轻攥了攥她的小手,说道:“若是累了,就好好地睡一会,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叫醒你。”
小乔听了他的劝慰,悬了许久的心终于安稳地放了下来,身子软软地靠在他怀中,她发间的浅浅馨香在他鼻端萦绕开来,似一枝清丽可爱的山栀子,又激起他心中一片涟漪。周瑜忙捶了捶额头,什么时候了,他竟还在想这些?当然是救人要紧……他护得她愈发紧了,连选路线也是慎之又慎,生怕马蹄踩了个坑又颠簸得她伤口疼。
他的衣裳上有浅浅的墨香,闻来很是心安。小乔从斗篷中探出手来,以指代笔在他手心里写下“我小睡一会,辛苦周大哥了”。周瑜掀了斗篷的帽沿蒙住她小脸,在她耳畔轻轻说道:“别怕。”
说好的再见,竟是这么快就再见了。小乔以手指绞着他衣袖上的纹花,终于再度安稳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