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刚过,奚墨就到了,提了两大袋冰鲜羊肉片和鱼丸虾丸。李檀说,“咱俩哪吃得了这么多啊?” 奚墨说,“吃不了冻上,你有空继续吃。”
蔬菜早就洗净切好了,锅也备好了,放上海底捞的番茄锅底,很快就开锅就绪。奚墨还买了那种花花绿绿的鸡尾酒,一人一小瓶,“叮”地一碰,就算是为这顿暖宅火锅开场了。
奚墨感慨说,“如今你这就算安定下来了,挺好的。”
李檀说,“嗯,以后咱们就算长相守啦。”
奚墨笑着说,“将来咱们老了,一起去爬香山。”
锅里的热气升腾着,蒸得两个女人脸上都是红润着。两个人边吃边聊,李檀明显胃口比平常小,奚墨问她,“你今天战斗力不行啊?”
李檀说,“白天没什么活动,午饭又吃得饱。”
“出去吃的?啥好东西?介绍一下,我也吃去。”
李檀说,“京味斋,小西天那家,醋溜木须和豌豆黄都好吃,那个烤羊排也好,就是菜量太大,一不小心就吃撑了。”
奚墨说,“好吃就行,下次一起。”
李檀笑着说,“必须的,我本来想叫个炒肝儿,不过同事聚餐,不好意思叫那个。隔壁桌上了好大一碗,看着就香,咱俩分一碗正好。”
奚墨自然说好。李檀说,“你跟老方可以去花园北路那家呀,更近些。”
奚墨声音有些沉闷了。“李檀,从你回来,咱们好像一直没这么聊过天了。我感觉你有点躲着我和方实现,对吧?我能理解,我们是重逢,你呢,是再一次的分离,甚至更残忍,是再一次的主动放弃。”
李檀叹了口气,“你说得没错。我心里替你高兴,也真羡慕。你懂的,不能太羡慕了,太羡慕了就要嫉妒的。”
两个人都有点儿醉了。
“李檀,我真的挺佩服你的。就这么放弃了,自己孤零零的回来。”
李檀靠在椅背上,轻轻摇头,“ 那个时代,像个噩梦。一个女的,再怎么努力,也没法谋个正当的职业,没法自立,更别论自由了。”
奚墨问,“你的那个他,好吗?”
李檀心里被划了一刀似的疼,“好,特别好,就是我想要的那种好。”
奚墨叹气,“那你回来干吗?好容易见到了。”
“我告诉他该去哪里找纪晓芙,你不知道,他那个高兴的样子。” 李檀毕竟还是落了泪,“我只能这么看着他走了,越走越远。”
奚墨叹息,“你和他,就算相忘于江湖了吧。”
李檀说,“不忘又能怎么样呢?各走各路吧。你和老方还好吧?”
奚墨看着她,苦笑,“知己,干个杯吧!”两个人又碰了个瓶儿,“你感觉到了?我也不知道,是心老了呢,还是当初只是爱上了自己的爱情?这次回来,怎么也不对味了。我努力地对他好,他也努力地对我好,但是,好像总不在一个频道上。”
李檀说,“可能他离开太久了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我们是在元上都那个敖包上遇到的,那时候我们都是被拉去砍脑袋的。” 她不愿多回忆,“人命贱如草芥,我只待了半年,就觉得心如死灰。何况,他流浪了那么久,性情肯定要变的。”
奚墨沉默地喝着酒,李檀给她夹菜,也陪着她沉默地喝着酒。
李檀电话响了,是杨恺,“我落地了,在去酒店的车上。”
“嗯,广州热吗?”
“有点下雨,挺凉快的。你的朋友来了吗?”
“来了,我们正吃饭呢。”
“你如果出去送她,自己回来注意安全。”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周二下午的飞机回来。”
“嗯。” 李檀想,告诉我这个,什么意思啊?不过不敢问,怕他顺杆爬。
“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没有。”
“我有。”
她听得出他在电话那头微笑着,忙说,“我不听。”
“好吧,那回来再说,再见?”
“嗯,再见。”李檀挂掉电话,被奚墨打量的目光看得脸红了,“看我干嘛?普通朋友。”
奚墨的情绪在八卦之光照耀下迅速回温,“我猜猜看啊,难道是那个东西的使用人?” 她跑到卫生间端出李檀的口杯,里面插着两只牙刷,其中一个显然是一次性包装拆出来的那种。
李檀几乎要用手蒙住脸了。对啊,忘了收拾这个。昨晚临睡前应杨恺要求,给他找牙具,幸好有以往旅行时收集的小包装,所以就多了这么一支牙刷。
李檀只好投降了,“好吧,被你抓到了。其实没想瞒你啦。” 她自己其实也挺迷茫的,“怎么说呢,就是昨天晚上,我不知怎么就昏了头了。” 她自嘲地笑笑,“我也算很渣了,是不是?昨天跟别人睡了,今天却在掉着眼泪想另一个人。”
奚墨问,“哪里的人啊?我认识吗?”
李檀说,“新来的同事,你不认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奚墨,“不过,你听过这个人,还是你跟我提到的呢。”
奚墨琢磨了一下,惊呆了。李檀忙说,“我这可不是趋炎附势啊,他那盆火,我躲还来不及呢。他那个人啊,真是挺奇怪的,” 她有点郁闷地,“我的确不讨厌他,但是也没多么喜欢上他啊,反正,就是稀里糊涂的。”
奚墨“嗤“地一声笑了,“就您接电话那个腔调,温柔地都能滴出水来了,还没喜欢上人家呢?” 长叹一声,“可怜有的人,苦苦努力了那么久,也抵不过人家这几天啊。我都替那小子不值,这几天他又问我呢,也好,改天我可以给他个痛快话了。”
李檀也觉得歉疚,又嘱咐奚墨,“这个人的事,你别跟外人说啊,我还没想好呢。”
奚墨说,“我就告诉那个林嘉木,您啊真没戏,人家初恋男友联系上了。”
这话让李檀晚上琢磨了很久。庄生晓梦迷蝴蝶,总觉得对杨恺有点儿愧疚似的。等送走奚墨,她给杨恺发了个信息,“刚才你要跟我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的电话打了过来,背景很安静,有轻柔的音乐声。
“喂……我朋友走了,你在听音乐吗?”
“我在做幻灯片,明天上午有个大会报告。放点音乐,不然闷得慌。”
“嗯,那你快做吧。”
“知道我想对你说的话了吗?”
“我知道,你不必说。“她本想说,我就是想听听你声音,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我要睡啦,你快做吧,早点做完早点睡。”
通话结束后,李檀开始想,周二晚上做什么菜好呢?想着想着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