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个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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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热度的人，都是好奇心旺盛的人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黄濑开始晚回家。
黑子会督促他早起，会缠着他早睡，会脱掉他蹭上颜料的衬衣，会逼他好好刮胡子，会收走他的酒瓶和烟，会给他的碟子里堆满蔬菜——黑子觉得这些可能是诱因。
有些细节问题矛盾尖锐，黄濑多少会听黑子的改一改；有些坏毛病却是黄濑觉得无关紧要的，所以反而觉得黑子在这些方面太过吹毛求疵了——比如自己只是单纯地不想吃西蓝花。人类不吃西蓝花也能活，为什么一日三餐非要吃这种东西不可呢？
黄濑开始少在家吃饭。
开始不让黑子过度打扫他的工作室，以免让他找不到自己的东西，开始不再陪黑子出去约会旅行，开始在外留宿过夜不回家。
黑子觉得自己担心的事情总算是出现了——可能比他预想的要来得更快一些。
他开始不安，并且试图成为比以前更加体贴顺从的角色，而不是造成拘束与负担。他不再多余地替黄濑打扫工作室的卫生，不再往黄濑的碟子里夹西蓝花，不再要求黄濑把五颜六色的衬衫交给他洗......如果这些措施都有用的话。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越是努力地想要这样做，就会越搞不清该努力的方向。

正常的工作日，黑子在例行给黄濑打电话提醒他吃中午饭之前犹豫了。他有些找不到关心的限度，黄濑的事情他越来越不敢涉足太多，他想尽量留给黄濑足够的个人空间，可是又不能确定他需要的空间到底是多大——黄濑对他足够礼貌温柔，这种事情他永远不可能亲口和黑子说明白。
“你打算跟那小子一直这样交往到什么时候呢？”火神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无奈地问他。
他做不出回答。
“以后的打算——黑子，自从你遇到他以后，你有想过那种东西吗？”
......他不知道。
黑子低着头涮洗餐具，想了很久，才继续说：“可能真的没想过。总觉得就这样走一步看一步吧，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好，可能缘分到头了就会有下一步了。所以眼下羁绊还没断的时候，过好现在不要让以后后悔就是了。”
火神摇摇头，把黑子递过来的餐具摆好放进烘干机里。“我就是担心你这样继续下去以后后悔。”
“不后悔。”这次黑子回答得格外干脆，没有一丝犹豫，抬起头来看着火神如是回答道。
“迄今为止在他身边度过的人生，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打卡下班，换掉工作制服，黑子站在员工通道的门口，并不急着离开，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事实上他想起了前几天黄濑又一次给他发信息，说晚上要留在工作室不回家的那次。
那天不知道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黑子也是握着手机站在那里好半天，最终没有在下班之后登上回家的电车，而是破天荒地跨上自行车朝工作室的方向骑了过去。
说实话他不知道自己去那里是要做什么，不知道要找黄濑说些什么，但是他就是很想去——在黄濑连接好几个晚上都说要留在工作室之后，他就是很想去见他。
他最终是见到黄濑了，只不过是在门外，并没有进门去。因为快要骑车到门口的时候，黑子却远远地看见工作室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女人。
他急拉住了刹车。
那是一位气质高华的女性。高个子，穿着黑色的长裙和靴子，戴着一顶宽檐帽，举止优雅，活像法国电影里走出来的绝世佳人。而相比起来黄濑就像一个邋遢的醉汉，没有穿上衣，头发也乱七八糟的——他站在门口送她，没有走远，就靠在门框上。女人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转过头和黄濑说了些什么，又走了回去。她递给黄濑一张酒红色的小卡片，然后踮起脚——宽大的帽子遮掩住了两人的脸。
黑子握紧了车把手，一直没有出声。
女人走远之后，黄濑擦了擦脸颊上的口红印记，把那张小卡片放进了裤子口袋里，挠了挠头转身进屋去了。他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推着自行车的那个人。
然后黑子一个人又骑着自行车回了他们同居的公寓。
然后又过了好几天，黄濑什么也没说，黑子什么也没问。
“嘿。”
在黑子站在员工通道门口发呆的时候，有人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背上。
“想什么呢，下班了不回家?以前不是迫不及待地赶回你那‘爱的小屋’去吗？”火神晃了晃手里饮品店的会员积分卡，“请你喝香草奶昔，一起走一段吗？”

“可能你有你的道理，但是我也保留我的看法。”火神把双手枕到了脑袋后面去，“你跟他在一起以后就变了，可能这对你来说是好的改变，但是在我看来这样的改变并不公平。”
黑子咬着香草奶昔的吸管，疑惑地看向火神。
“这么说吧，你在我眼里就是个为了维护这段关系而不断无底线付出的超级大傻瓜，你明白吗？”
被骂大傻瓜，黑子坚决地摇了摇头。
火神本来是想继续说下去的，但是看黑子一脸不乐意听的样子，又是火大又是无奈。就这样安静地继续并行了一段路，火神才又重新开口了：
“嘿，他有好好地看着你的眼睛对你说过‘我爱你’吗？”
“......”
黑子愣住了。
沉默。
见状如此，火神稍微也有一点诧异，但是他没说出来：不会……真的连一次都没有过？
“听着，傻子。所谓恋爱关系，并不是靠着其中一方毫无保留地不断付出来维持的吧？相反这样才维持不下去，照你这样天平总有一天会被压垮的。你总是为他做了这做了那，你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你把自己的身体、情感、生活、时间，全部都毫无保留地全部给他，而他为你做了些什么？他可曾为你做些什么？”
黑子张了张嘴想说话，可是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他拿不出例子来反驳。
“他为你做过什么？他给你做过饭吗？给你洗过衣服吗？在你生病的时候给你送过药吗？他怕是连你前段时间感冒的事都不知道。你从没想过跟他的未来，他也刚好从没跟你谈起过你们的未来——他根本没有承担起两个人交往时应当承担的责任，他带给你的只有痛苦，淤青，伤痕——至少我只看见了这些。”

火神走出那个街角之后，黄濑拧住黑子的胳膊拉他朝家门口走。
但是非常出乎他意料的，黑子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赌气般的走在他的前面。
“嘿，我觉得你真的有必要给我解释解释，黑子哲也，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黄濑难得跟在他后面多问几句，可是黑子一直一言不发，走的飞快，偶尔狠狠地用袖子抹一下眼睛。
“我说你究竟是——”
走进家门的时候，黄濑一把将黑子拽了回来，狠狠撞在门板上。黄濑掐着他的脖子，暗金色的眸子像古井里无法熄灭的火炬，无法熄灭的焦躁和狂怒。
“我在问你，那个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黑子能感觉到自己的脉搏正在黄濑手心里跳动。他闭上眼睛，并不着急回答黄濑的问题。
“那天那个女人是谁？”
“……哈？”
黄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黑子用手轻轻抚上这个掐住他脖子的男人的脸颊，像是要帮他想起来。
“像这样，吻你的那个女人，是谁？”
看到泪水从黑子的眼眶里滚落下来，黄濑的怒火突然像皮球被扎了一个洞一样泄了气，不知所措地愣在了那里。
见黄濑一句解释也没有，黑子终于像绷断的弦一样崩溃地推开了他，走进房间，发泄般地破坏着目光所及的一切，桌上的水杯，装饰的瓷器，墙上的相框......全部都扔在地上、摔得粉碎。等到黑子扭过头去，发现起居室空余的墙边多出了一个被酒红色天鹅绒布盖起来的大件物品，看起来像是一个画框。他知道那是黄濑从画室带回来的。
“小黑子！”
一直站在原地的黄濑在黑子伸手去扯那个画框上的绒布时，才立刻紧张地扑了过来，想要拦住黑子。可是晚了一步，他抱住黑子、箍住了他的胳膊的时候，黑子已经扯住了绒布的一角，用力向后一拽，整块绒布都掉落了下来。于是被盖住的画完全露了出来。
看到画面的黑子突然就安静了，呆呆地站在那里，手里捏着那块酒红色的天鹅绒布。
既然已经暴露了，黄濑慢慢地放开了他，抓抓自己的头发，叹了口气。

——那是一幅油画。
画面上是一个坐在工作室里那张旧沙发上的男孩。他脚下的整个空间都好像是一片流光溢彩的幻境，万花筒一般混在一起的斑斓色彩在画布上缓缓流淌，似真似梦；从上方投下来了一束暖金色的光，柔软地落在了那个男孩身上，形成一层淡淡的朦胧的光晕；男孩穿着干净的白色衣服，脸上浮现出的淡淡笑容是那样的温柔美好，就像拉斐尔笔下的安琪儿。他向那束光伸出了手，一只青色的小鸟就像乘着天国的阶梯飞落下来，意欲停在男孩的手指尖上。
——黑子认出了那个男孩。那是他自己。
泪水滴落在绒毯上，留下深色的浸湿痕迹。
黑子慢慢地转过来，茫然地看向黄濑。
黄濑从背包的钱夹里翻出了一张卡片——酒红色的卡片，是黑子那天看到的那个女人给他的那张。
“那个女人，是我姐姐。”
黑子接过了那张名片，上面写着一个女人的名字，“明美”，姓氏是“黄濑”。
“姐姐一直在国外，前两天才回来了一次，就来看我一眼，为了给我她的新号码给了我这张名片。之前从没跟你说过她，是因为我和她根本不怎么联系。我也没有想到你会误会……你怎么不跟我讲呢。”
“……”
“至于这段时间没能待在家里好好陪你，是因为......因为我真的是在忙这个。”黄濑指了指那副画，又垂下了手。“今天是......白色情人节，我想趁着这个日子送给你。但是工程量太大了，我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来赶工——事实上我一开始动笔，就已经停不下来了。这幅画就在我的脑子里，它一直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自从它出现，它就不允许我停下来。我只能用我所有的时间......不能像以前一样陪你出去约会，不能陪你在家吃饭，通宵工作整晚......我停不下来。”
黄濑看着黑子，深深地叹了口气，摇摇头。”它对我的意义太重要了，因为这就像是......就像......”
黄濑好像找不到了合适的措辞，他低着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
“就像是你。”

黑子觉得视线有点模糊。他看了看那副画，又看了看黄濑。后者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白色情人节快乐，小黑子。”
黑子看着黄濑伸给他的那只还沾着颜料的手，却挪不动步子。
“这个礼物，还喜欢吗？”
他又看了看那幅画，似乎对于自己在黄濑心里的形象有些意外——不过是好的那一方面。好像应该被称作是“惊喜”？
只要是你赐予我的，我怎么会不喜欢。
他转身走向黄濑，没有去接应那只伸向他的手，而是直接抱住了黄濑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嘴唇。
“对不起……黄濑君对不起……”
换气时含混不清地发出声音。他不知道黄濑居然还记得白色情人节，也不知道黄濑准备了这样一份礼物，也不知道黄濑整晚都在等他回家——
他已经不想再去思考那么多了，什么付出回报什么今后将来——他已经完全不想再去管那些复杂的事情了。他不在乎。
他只知道此时此刻，他感受到了被在意，被需要，和被给予的情感。
这就已经非常足够了。
他抚摸着黄濑的脖子，抬起头来，拨开黄濑的刘海，看向那对琥珀色的漂亮眼眸。
有些熟悉的复杂情愫夹杂在那耀眼的光彩里，就像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他在黄濑眼中看到的东西。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只知道黄濑一定不可能告诉他。但是他不在乎。
因为不管那是什么，他都会竭尽所能地拨开所有困扰着黄濑的阴翳，他一定会守护着这团温暖明亮耀眼如日轮般的璀璨光芒。他一定会。
“让你久等了，”黄濑一把抱起了他，“我回来了。”

——————TBC——————

救命。
脑子越来越不行了。
忘记更新不是一次两次了。

老爷们，看看我，我更新了。

暖，两人和好真是太好了

看的好揪心啊，太太写的太棒了！

我肥来啦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