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然而无异前脚刚走不久,后脚就有人气势汹汹地到了醉香楼,老鸨站在楼下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被那些人蛮狠地推开,在一片尖叫与推搡之中,他听见有人上了楼梯,那脚步声很沉重,仿佛身上穿戴着沉重的盔甲一般。
瑾姨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上一次出门的时候不过是去购置一些东西,而时间如今已经久到已经让他觉得奇怪了。隔着白布勉强看见那些士兵的装束时,他大概已经明白了。这些人不是六扇门的人,大概是宫里的禁军吧。他不禁有些自嘲,到底是谁有这种大手笔,抓他一个可谓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要兴师动众。
只怕是做给哪个人看的。
“叶公子,宫里头的主子叫我给你带样东西,您看了,再跟我们走一趟吧。”
为首的那个人打断了他身后的窃窃私语,语气中满含着一种不屑与轻蔑,他把什么东西放在了他的面前,似乎是一个盒子,然后他打开了,然后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诶呀,忘记叶公子这双眼睛可看不见了,这双抚琴的手,要是沾上血可就不好了。”那个人见他伸出手想要去碰,又突然把盒子一合。
“盒子里的…是什么?”
“只是她的一根手指啊,叶公子放心,我家主子下了令,要是您不来,就一个时辰砍一根。”
他浑身猛地一震,伸出的手无力地垂落下,脑海中却想起了那个女人曾经的模样,她很温柔地照料着他,只是那眼中却似乎永远带着愧疚与悔恨。她还能说话的时候他不过五六岁,哪怕是那个时候女人也只会说一些磕磕巴巴的汉话,与别人讲话都是比划着,艰难地解释,后来她没了舌头,也只能用手比划,或者让他读唇语。
他知道那个女人会宁愿他逃走,但是他做不到。
他垂着头,缓慢地想要站起身,试图压制着声音中的颤抖。“带路吧。”
···
在瞥见大殿上的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的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身旁的禁卫军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跪在地上,他顺从地低下了头,祈祷那个男人最好不要认出他来。
上一次见到皇帝已经是十一年前了,光是刚才匆匆的一瞥,隔着布他看得并不清楚,而在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不由自主的其中还是不免有沧桑之意。
“萧贵妃,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他大概是在侧头询问一旁的女子,后者转动脑袋的时候带起珠翠的轻响,身上繁重的布料发出一阵摩擦声。
“正是此人。”丝毫没有娇柔之意的女声响起,反倒是如同附了层冰霜一样冰冷,“二皇子向来作风端正,怎会去醉香楼这种地方!”
“醉香楼并非只是风尘之地这么简单,萧贵妃可确定,一定就是这个人了?”另一个声音从一旁响起。这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丞相可是要为此人辩驳?”萧贵妃咬着一口白贝一般的牙齿,强忍着怒气说道。
“并不是。只是这事情若是误判,有损皇家颜面。”那个人云淡风轻地说道,确实盖过了贵妃的风头,皇帝此时咳嗽一声,两个人便都不说话了。
“你,抬起头来。”
他死死地用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甚至都感觉到了疼痛,但是他不能抬头,也不能寄希望于皇帝的记忆,他若是生得普通一些,今天便能从这里安全地走出去,皇帝的记忆里不会有他的一席之地。但是偏偏,他是现在这个样子,怕是看见的第一眼就忍了出来罢。
“你是在违抗朕的命令吗?”
“草民不敢。”他还是低着头,声音轻不可闻。
“萧贵妃,接下来就是皇帝的家事了,您不需要坐在这里吧?”那个人打破了僵局,率先开口说道,不等那个女人回应,又接着说,“等会儿让您看见了什么场面,可就不好了。”
皇帝显然更听得进去那个男人的话,挥手示意萧贵妃可以回宫了。等到她的那些人七七八八散的差不多了,沉重的大门才重新合上。硕大的殿内只余三人。
“龙阳,你这又是何意?”皇帝冷笑了一声,却没有同自己多年的至交动怒的意思,“你是要救他么?”
“只是怕等他死了,二皇子又要不满了。”龙阳淡淡地说道,“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他死了,当年…那是我的失误。”
他若是能够看见眼前的场景,便能看见皇帝几乎按耐不住地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看来你认出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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