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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结发授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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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拾叁 无关世人,司掌幽冥
齐国的冬天比韩国要冷,海风吹来刮在人的脸上,像刀子要撕破人的冷静。墨鸦不明白明明是冬天为什么阎姑娘还要往北方跑,阎瞳耸耸肩,“故人求见,不来一趟也不合适。”

说这话的时候墨鸦正抬头打量“有间客栈”这个招牌,这个名字起的倒是有趣,想必老板也是个有趣的人···这个想法在他见到庖丁之后得到了颠覆。

“阎姑娘?好长时间没见着您了。”庖丁与阎瞳算不上熟稔,却也打过不少交道。他同样对跟在阎瞳身后的墨鸦表现出了兴趣,“这位是···”他问出了一个墨鸦听过无数遍的问题。

“夜先生是我的朋友。”他也听见了阎瞳说过无数次的回答。

“哦,原来如此。”庖丁点了点头,不干涉客人的生活也算是最基本的道德。“那就两间房是吗——”

“一间就可以了。”阎瞳冷静地回答。

庖丁:???

墨鸦和阎瞳是被庖丁诡异的眼神送上楼的,对此墨鸦表示他真的非常无辜。他···他倒是也想,可这种事情确实不可能发生。阎瞳是个太过冷静的人,面对一切都是一样冷的态度。他突然理解谢必安和范无救曾经说过的话了——

“不是没有那个想法,而是根本没有那个胆子。”

就好像现在,阎瞳背着琴踏出房门的样子,他就觉得她格外遥远,似乎根本就触碰不到她。“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阎瞳略微偏头,“你能在这里等着吗?待会也许会有人来找我,收下东西就好。”

有了阎姑娘这句话,墨鸦也不好再去别的地方,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地方想要去就是了。这座城市叫做桑海,靠近海边。这座城里住的读书人居多,民风也是相对淳朴。正当他想着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他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是一个男子。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他今日算是真正见识到了。那人生的玉一般温润的面容,要说他五官里单拿出哪一个都只能算是清秀而已,偏偏组合到一起教人看了说不出来的舒服。他背上背着一把琴,大小和阎瞳的那把差不多。他看见开门的是墨鸦,眼中闪过讶异,“抱歉,我好像走错了。”他温和有礼地说完这样的一句话就匆匆下楼了,扔下墨鸦在原地一脸懵逼。

那个男人走到柜台前低声问庖丁:“丁掌柜是弄错了吗,阎姑娘不在那间屋啊。”

庖丁一拍脑门,“哎呀哎呀,我都忘记说了。阎姑娘今天出门去了,那位夜先生是阎姑娘的朋友。”“这样吗。”男子点点头,又问道:“那阎姑娘的房间在?”

庖丁嘴角一抽,非常尴尬地回答:“呃···他们在一间房。”

非常出乎庖丁意料的是,那男子并没有表现出非常意外,他连皱眉都只是很轻微的一下,或许是因为他知道阎瞳根本是个不会在乎这一切的人。


IP属地:英国349楼2019-09-13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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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门声再度响起,墨鸦再次打开门,他的面前还是站着那个男子,“是···夜先生吗?”他解下身上背着的琴,“之前阎姑娘来信,托我带一把琴,今日我特意带了来,还请夜先生交给阎姑娘。”

    这人说话做事处处有礼,可不知为何,墨鸦却觉得他并没有他看上去那么温和,不,温和还是温和,但是那股隐隐约约的疏离,也同样是瞒不住的。“先生能否告知姓名?阎姑娘回来我也好知会一声。”

    “在下小圣贤庄颜路。”

    颜路走后,墨鸦一直看着颜路带来的那把琴。那把琴和阎瞳身上背的是一个样式,虽说是有些沉重,但这样式也确实让人觉得古朴大方。不同的是,这把琴在十三个徽位镶嵌了大小不一的金珠或是玉珠。他又开始回想颜路,他总觉得颜路和阎瞳有哪里很像——是见人未开口便带着的三分笑意,还是那笑意背后的冷静自持?

    那天晚上阎瞳回来的不晚,只是每一步都像是在沉思的样子,墨鸦喊了她几声她才反应过来,“阎姑娘?小圣贤庄有人给您送了一把琴。”

    他没有提到颜路的名字,可是阎瞳的手掌在琴面上一拂,就问道:“是颜路吧?”

    “姑娘怎么知道?”墨鸦忍不住问道。

    “他是个很体贴的人。”阎瞳的手从徽位的珠子上划过,“他带来的这把琴是伏羲式,因为知道我不喜欢,所以宁可背上更加沉重的伏羲式而不是便携的仲尼式。而且···”她的手指停留在凸起的徽位上,“一般的琴,徽位是绝对不能凸起来的。”她顿了一顿,“只有看不见的人,才需要这样的琴来确定音准。”

    “但是这就很为难了。”阎瞳取过她的琴,“因为送来的这把琴,是我要教你用的。”

    “我?”墨鸦这回是真的懵了,“要教我?”

    “你要是真的想跟着我,那就得学会这个。”阎瞳的琴是透彻的月白色,万年不化积雪的颜色,她自己的鲜血都染不红的颜色。“我干的活是跟鬼神打交道的,招魂,镇魂,御魂,都要靠这把司幽琴。”

    “这是杀人的勾当,也是救人的功德,哪种占得更多,我也不清楚。”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墨鸦也没有再说什么,他的手跟阎瞳的手隔着三根弦,落在那把唤作司幽的琴上。寒意顺着他的指尖一路向上,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快要结成了冰——这是怎样的一把琴啊!

    “姑娘的这把琴,为什么叫做司幽?”

    “我还有一支箫,唤作无世。”阎瞳抬起头,墨鸦看见无尽的悲伤萦绕在她的眉心,“无关世人,司掌幽冥。”

    “这是我不得不接下这个使命的时候,把这两样东西交给我的人告诉我的。”

    阴冥客,行于人世聚沉疴。 ——慕寒《傀儡奇谈》


    IP属地:英国350楼2019-09-13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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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节快乐啊大家!


      IP属地:英国351楼2019-09-13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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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拾肆 覆巢之下,不见神明
        “我找阎瞳。”打开门的那一刻,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次来访的人和颜路是完全相反的两面。他的脸色阴沉,黑的跟阎王有的一拼。他没有说他找阎姑娘,他说他找阎瞳。

        阎姑娘说过,她的名字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人能叫出阎瞳这两个字,那么不管他长得多凶狠,跟阎瞳的关系都不会差。

        可是阎姑娘!你怎么又出去了!你没说今天也有人查岗啊!

        “阎姑娘今日出门去了。”墨鸦要真的硬气起来,气势也是不输人的。可是在这个人面前,他总觉得矮了几分,“您···”

        “我等她。”这个人以非常强硬的姿态从门里挤进来,并且丝毫不见外地直接坐下,轻车熟路给自己倒了杯水。这个时候,他好像才注意到墨鸦的存在,“你是她新收的?”

        “是。”墨鸦没有坐下,而是抱臂站在门边打量着这个男人。这人五官有棱有角,倒像是地府的人。而且不知为何,这人身上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一种死亡的气息。

        但矛盾的是,他身上似乎同时存在着神性,让人敬畏的那种气息。

        “你叫什么?”那人偏头看了一眼墨鸦,问他。

        墨鸦顿了一顿,他自离了韩国,就再没提过自己的真名。不管是谁,都恭敬地称他一声夜先生。似乎现在只有阎姑娘会叫他墨鸦了。他也不确定这个人值不值得他信任,于是淡淡回答道,“我叫子夜。”

        “噗”的一声,这人把刚喝进去的一杯水一滴不剩全给喷了出来,“你说你叫什么?!”

        墨鸦被他这口水惊得往旁边挪了不是一点点,“子夜。”他重复了一遍,清晰地看到那人的脸色越来越黑,就跟当时阎罗殿上阎王的表情一模一样。可是,还有一种和阎姑娘一样的悲伤萦绕在他的眉宇之间。只是这悲伤消散的非常快,或者说是被隐藏的非常好。

        “是她取的吧。”听上去这是个疑问句,可实际上他用的语气简直笃定,“我要知道你的真名。”

        墨鸦眼中的怀疑不加掩饰,而那个男人大概也知道自己这样说很奇怪,所以他给了墨鸦一个相信他的理由。“尘世无永昼,君子守长夜。”
        他理了理自己湿掉的衣衫,眼神的余光却已经足够锐利,“子夜二字,是取自这句话吧。”像是更进一步解释,他又说道,“好久不曾去地府瞧瞧他们了,地府门口的这句话,还是多年前,阎丫头她姐姐写上的。”

        “所以,告诉我你的名字。”那男人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强硬。

        墨鸦感觉到这人对他满满的敌意。这个人言语中透露出的信息是绝对和阎姑娘交情不浅的,这所有的敌意都只针对他一个人而已。“墨鸦。”他最后还是回答了那个跟随了自己十几年的名字。


        IP属地:英国353楼2019-09-22 1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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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其实根本就不在乎他叫什么名字。他的眼神在墨鸦的身上停留许久,突然,在墨鸦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那人一记手刀,直直向着墨鸦攻了过来。

          “反应倒是快。”墨鸦到底有多年的底子在那摆着,即使是本能也使他扛下了这人突然的攻击,但这人的攻击杀气不多,倒不如说是试探的意思更明显。“可是力道太弱。”

          墨鸦不清楚这人什么来头,可是他从来都不会是任人欺负的那一个。他虚晃一招,向那人下盘攻去。他的速度很快,可是他真的没有想到,那个人比他更快,而且快的不是一丁点的程度。他甚至都没感觉到那个人的影子从他面前晃过,那人就在他身后一个反剪拷住他的双手,“对不起,我收回,也不是很快。”

          这个男人的实力简直可怕,就算是姬无夜恐怕也只能在他脚下求饶了。墨鸦只来得及想到这一点,就被那人在背后用力地一击震得趴在地上,那人的膝盖抵着他的背,“难怪,你心脉上有旧伤···啧啧啧,这可不是普通的旧伤啊。”他的声音带着可怕的冷意,“难怪需要阎丫头亲自去跟阎王爷讨这条命呢,可是就你展现出的实力来看,你根本就不值得。”

          “你根本不值得阎丫头为你作出的一切牺牲,你不配。我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真的不适合给地府干活,你给她找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这人前后语言完全不符合逻辑,可是墨鸦完全没有办法反驳,因为他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黑白无常说过,他要真的帮忙也帮不上什么,不给阎姑娘找麻烦就是谢天谢地了。谢天谢地,他一直在给阎姑娘找麻烦,都没停过。

          “你的心脉上还有阎丫头内力留下的痕迹。”那人现在简直就像是在把墨鸦一点点片成片,从里面找出阎姑娘曾经的行为痕迹,“她为了帮你吊着这条命没少下功夫。”

          “何必呢。”墨鸦突然觉得这人的声音蒙上了一层和阎姑娘相同的绝望,“这到底是何必呢。”

          就在他感叹完这一句之后,房门被“啪”地一声打开,阎瞳站在门边,却没有迈步子,“温泰,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她的声音非常肯定,因为她太熟悉这个人了。

          “早吗?咱们都有好几年没在人间见面了。”被称作温泰的男人完全没有要松开墨鸦的意思,他也没有拦着墨鸦不让他说话的意思。只是当墨鸦喊出阎姑娘的时候,他清楚地看见阎瞳的眉头剧烈地耸动了一下,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

          他们两个大男人到底是在用着什么样的姿势啊喂!阎姑娘看不见可是听得出来啊!这种状况不误会就很奇怪了好吧!

          “打扰了,你们继续。”阎瞳一脸了然,做出一个准备关上房门的动作。温泰这个时候才肯放开墨鸦,移到门边准备拦住阎瞳。阎瞳转身之时却一挥手中的玄玉箫,一道白光对着温泰的左肩就击了过去。那人吃痛,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打着了?”阎瞳偏了偏头,一脸无辜。

          “打着了。”温泰点头,知道阎瞳看不见,还故意用了委屈的语调。墨鸦这时一看,突然觉得这人五官轮廓也没有那么生硬。但很明显,阎瞳根本不吃这一套,她点点头,“打着了就好,我还以为打歪了。”

          “阎丫头,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我可是天界钦点的神明,袭神是个什么罪名,你可比我清楚得多。”

          “是啊,可是神明又怎么样。”阎瞳冰山一般的脸上不见一丝笑容,“我可从来都没把神明放在眼里。”

          本是浮云客,重霄之上三尺堤。 ——《长相忆》


          IP属地:英国354楼2019-09-22 1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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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拾伍 唯遵天道,镇此山河
            “他叫温泰,任瘟神已经八百年了,估计着再有几百年就能卸任了。”阎瞳一脸淡漠地向墨鸦介绍着坐在对面揉肩膀的男人。“天界也真是有趣,一个带来死亡的神明,名字却叫做泰。”

            是啊,简直就像缺什么补什么。泰,被称为《周易》当中最好的一卦,天地通透,国泰民安,而这个名字,却给了最常带来死亡的神灵。

            好巧不巧,阎瞳什么都看不见,名字里却有一双眼睛。也许正是名字里的这双眼睛,帮她把这个世界看了个清楚。而看清之后,大概还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好。这个世界还是太脏了。

            “阴阳互生,天地轮转。没有阴也就没有阳,没有死亡也就不会有新生。”温泰一本正经,“阎丫头,你该知道这一点。”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阎瞳没什么表情,“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是的,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因为她就是死亡,因为她就是新生。

            “那你还做出这种事?那你还强行从阎王爷的手底下抢命?”温泰瞪大了眼睛,“你知不知道阎王是怎么跟我说的?”

            “我不知道,我也不关心。”阎瞳端起桌上的茶,“怎么,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意见?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还不清楚吗?让鬼差带着人强闯忘川河,威胁阎王抹掉生死簿,前段时间你还干了什么?你召了半个韩国的走无常去帮你打架?!你你你,你还能再任性一点吗!”

            “任性归任性,我倒是想问问,我办的哪件事不合规矩了?”阎瞳反问,“我是没给北先生写信征得他的同意,还是召走无常之前没烧符檄?天界都找不到我的毛病,你却来教训我了?”

            话虽如此,阎瞳的语气里并没有抱怨的意思,比抱怨更可怕的是绝对的冷静,“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你今天来就是来提醒我,不要步阎知的后尘,是吗?”

            这是墨鸦第一次听到阎知这个名字,可他那个时候就知道阎知对阎瞳来说一定非常重要,因为那个时候温泰的表情已经绷不住了,“阎丫头!”他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你一定要提醒自己这件事吗!”

            “是啊,我怎么能不提醒自己呢?”阎瞳微微一笑,“我怎么能忘记自己的使命呢?我怎么能忘记,自己是山河生呢?”

            “是和你不一样,永生永世都无法解脱的山河生。”

            “我知道这样对你非常不公平,可是,可是···”温泰的声音充满的是和阎瞳相同的绝望,“坏人总是要有人来做的。”


            IP属地:英国356楼2019-09-28 2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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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总是要有人来做的。可是我和你不一样,你总有一天可以卸任,而我,连当到死都做不到。”

              “因为我根本死不了。”

              超越生命的流逝,获得这样的速度并不是一件好事,而如果好巧不巧你的肩膀上还担着什么责任,那么你就完了,因为那是永生永世的折磨。责任是枷锁,是你无法摆脱也不敢摆脱的枷锁。

              “有的时候我真的希望你可以任性一点。”温泰抱住自己的头,“阎丫头,是黑暗选择了你,还是你选择了黑暗?”

              “我与黑暗都别无选择,我们都是被选择的结果。”

              “你本可以有其他的选择!”

              “有意义吗,如果结果是一样的话。”不同于情感濒临爆发的温泰,阎瞳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冷静的模样,即使墨鸦知道他们在讨论的内容是她的痛苦。“你在死囚面前摆上毒药,白绫和匕首,这也可以叫给他选择。”

              “选哪条路,我都是山河生。我早就接受了。阎知死了,只能由我来,这是天道的安排,我反抗不了。”

              那天温泰临走时问了阎瞳一个问题,“阎丫头。”他问道,“你恨过我们吗?你恨过我们这些为你安排命运的人吗?”

              长久的沉默后,阎瞳答道:“我曾经恨过,可是后来我发现每个人都没有选择。每个人都不是自愿的。你不是,阎王不是,北先生和南先生也不是。”

              “我们全都是被宿命选择的结果,是**纵着的傀儡。”

              温泰来的突然,走也走的痛快。他似乎只是专程来见阎瞳这一面的。而阎瞳似乎也没有太多的触动。温泰的话并不能影响到她,也没有办法影响到她。因为她自己都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

              “阎姑娘。”墨鸦觉得不合适,但他还是问出了口:“阎知,是——”

              “我姐姐。”阎瞳也不含糊,似乎对于她而言阎知这个名字不过是身上诸多伤疤中不起眼的一处,“她不是我亲姐姐,是上一任阎王的妹妹,但是她对我很好,真的就是姐姐对妹妹的那种好。本来,我现在干的活应该是她在做。可是很多年前,她出了事。”

              “她犯了错,天界罚她入世轮回万年。她走了之后,冥界除了我再没人能接下这个职务,那就只能由我来。我能怎么办呢,我能够说不吗?”

              “您说的这个职务,就是山河生?”

              听到山河生三个字,阎瞳的脸转向墨鸦,“是啊,山河生。”

              “什么是山河生?”

              “以凡人之身,镇山河永固。命同山河之期,责如山河之重。”

              然而,就这样简单的几句话是概括不了山河生的。如果要细说的话,山河生大概是这样的一类人——

              山河生者,生于山河之间。天委其重任,故有掌山河之力,而德行亦似山河。天道无情,山河无情,故山河生者,绝七情,断六欲,不为俗世之情所惑,不为凡间之情所感。圣人行人道,山河生尊天道。天道人道之并行,方铸人间山河无恙。而山河生之悲亦在于此。天道不似人道,非仁非义,山河生之行又岂凡人可悟?世不明山河生之任重而不言,常讥之笑之乃至怨之怒之。呜呼!愚哉世人,悲哉山河生!

              伫立此处万物看不真切,纵心结满是无人来解。
              ——管莫书《叙》


              IP属地:英国357楼2019-09-28 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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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拾陆 世事如棋,难断输赢
                颜路来请阎瞳去小圣贤庄那天下着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种。当时的墨鸦一直扶着阎瞳的小臂,一路上颜路都不时向他们投来困惑的眼神。啊···毕竟在一直觉得男女授受不亲的儒家人眼里,这样的行为早就捅破了越距这层窗户纸吧。然而当他们走入竹林深处,推开那扇门的时候,墨鸦觉得颜路的眼神真的很和善。

                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和善。

                当他们推开那扇门的时候,发现里面坐着一个老人和一个年纪偏中年的男子。那老人头上戴着一顶别致的发冠,身上的衣服简朴不失大方,眉宇之间的英气也是格外逼人。那个男子则是一身深绿色衣衫,看见他们的时候眉毛都快耸到鬓角里去了,就好像墨鸦牵着的是他娘子一样——咳咳,这个不重要。那人的眼神并没有什么恶意,可是充满了试探。不单单针对他,也针对阎姑娘。

                “你来啦。”万万没想到,开口的竟然是那位老人。他看向阎瞳的方向,“我还以为你没有收到信呢。又或者是收到了不来,这也是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他的眼神在墨鸦身上停留的时间很短,根本没有让阎瞳多解释,“你朋友?”

                “是。”阎瞳答得简洁,“我应该是要来一趟了,因为接下来的很久,可能都不会出现了。”

                老人执着棋子的手突然一顿,“伏念,今天就到这了吧。”他对坐在对面的男子道,“换阎姑娘来。”

                被唤作伏念的男子并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他站起身,慢慢整理好自己的衣冠——儒家素来重视这些礼节,这样严肃的氛围倒弄得墨鸦有些不习惯了。老人此时已经收好了棋子,阎瞳朝着墨鸦点点头,朝着棋盘走去。墨鸦想了想,还是将手伸了过去,略略扶了阎瞳一把。

                这个细节使老人重新把目光移到了墨鸦的身上,这个老人和他曾在枫杨肆见过的竹先生有几分相似,他们身上同样有一种儒雅自持的气质,不会让人觉得疏离。不同的是,这位老人更为入世,他虽未行俗事,身上倒是有那么点烟火气。竹先生虽然看似纵行世间,骨子里的那分不染尘埃却是藏不住的。

                “在下儒家荀况。这位公子看着一表人才,不知能否有幸得知尊名?”

                这老先生确实是没有半分恶意,若是有,也不会一上来自报家门,墨鸦也不是不识礼的人,朝着老人便是一礼,“在下子夜。”

                他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名,而太久没有踏足江湖的老人也不知道,自己面前站着的英俊青年曾经是从怎样的地狱里走出来。相应地,墨鸦也不知道自己面前的老人,就是当年带着儒家在诸子百家的争鸣之中脱颖而出的荀子。

                也正是韩非和李斯的老师。

                只是,岁月更迭,物是人非,老一辈的人终究是有退出成为看客的那一天。他们曾经多么想要成为看客,远离这一切的纷争,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他们又有着诸多的放不下。


                IP属地:英国359楼2019-10-07 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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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再怎么放不下又有什么意义,人是会老的,可是江湖不会。

                  老人也不多话,只是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墨鸦突然反应过来,他是要和阎瞳下棋,可是阎瞳根本看不见啊?他还没想明白中间的操作,就听见坐在一旁的颜路念了一句:“七三。”

                  “五八。”从阎瞳的唇间吐出两个字来。颜路也不多说什么,在阎瞳说的那个位置落下一子。看他们熟练的程度,他们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但是为什么呢?墨鸦没有想明白这一点,为什么阎姑娘大老远跑到齐国来,就为了和这位荀先生下一盘棋呢?

                  如果他去问阎瞳,恐怕也不会得到回答,连模棱两可的那种回答都不会。不重要,因为这不过是一个想要知道这个世界会有怎样的未来的老人的私心罢了。阎瞳是不能给出回答的,尽管她知道一切,她只能通过棋盘去说出未来的方向,比如现在。

                  墨鸦不懂棋,可是棋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东西。你只需要看上一眼,方寸天地之间的气势已经足够感染你。棋盘之上的杀伐之气已经满的要溢出来了,就算他对围棋的规则一窍不通,也能明显感觉出阎姑娘这一局棋是赢定了。阎姑娘素来温柔,实在难以让人想象这样一个水一样柔和澹然的女子能够下出这样杀伐果断的一局棋。

                  “你确定吗?”荀子突然开了口,他盯住棋盘,没有输棋该有的表情,他的脸上写满悲伤,那种想要做些什么却无能为力的悲伤。“是啊,我确定。”阎瞳一如既往地淡漠。

                  “你从前没有像今天这样。”荀子放下手中的棋,“我确实没有赢过,可是没有哪一次是像今天这样惨烈。”

                  “乱世当中,总会有这样能够左右棋局的人出现。”阎瞳这样说道。这时,她转向墨鸦,而荀子则转向颜路和伏念,他们同时开口说道:“你们先出去吧。”

                  他们不知道,那不是棋盘,那是天下。

                  世道如弈棋,变化不容覆。 ——苏轼《和李太白并序》


                  IP属地:英国360楼2019-10-07 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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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拾柒 雪落寒川,君心难勘
                    颜路和伏念顺着小路走到庭院的门口,才发现墨鸦并没有和他们一起离开,而是站在合上的门前。他也没有要偷听的样子,只是看着那扇门,像是那之后是他不能触碰到的世界。

                    颜路低声地和伏念说了句什么,他便独自一人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他的足迹在皑皑白雪上格外清晰。每个人到最后都会在世界上留下属于自己的足迹,但人们都不知道自己将会走向何方。每个人都将走向属于自己的结局,但是这结局是什么呢?在没有到达之前,谁都不会知道。

                    “其实您不该待在这里。”颜路对墨鸦说道,“阎姑娘自己能够处理好一切。”他停顿了一下,还是说出口:“阎姑娘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我明白,颜先生。”墨鸦回答他,“可是雪天路滑。”

                    我知道很多时候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可是我还是想要做。我不是想要感动谁,也不是想要证明什么,我只是想要做。而只要不打扰到她,我也会去做。

                    颜路微笑着点点头,他似乎永远都是带着笑意的表情。他也想要离开,但是墨鸦叫住了他:“颜先生!”他在他背后这样问道:“在您眼里,阎姑娘是什么样的人?”

                    “阎姑娘吗?”颜路转过头,诧异地神色自温和的棕色眼睛里闪过,“她吗,像水。像古井,也像大海。”

                    这个比喻和谢必安如出一辙,大海。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颜路这样说着,“可是啊,可是,水也是那样矛盾的事物。”

                    “它是看似清澈,可是古井却让人一眼望不到底。它是滋润万物,可它也能吞噬生命。它一视同仁,所以说它无情。”颜路看向墨鸦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夜先生,你明白我在说些什么吗?”

                    “我是明白的,颜先生。”墨鸦感觉自己呆在阎姑娘身边之后,不管什么样的话都能平静地说出,“阎姑娘曾经说过,天道无情。”

                    “可是我却那样愿意相信,天道有情。因为若是天道无情,世间岂会有凡人容身之处。”

                    墨鸦这话并不是随便说说,那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他曾经在忘川河畔听到的一句话。“每个灵魂的得救,都是由于忘川的慈悲。”

                    若是没有忘川彻夜不息的奔走,轮回无法运转,罪人不得罚,善者不得报,人间也只会是一潭死水,根本不会有生机。天道怎么会是无情的呢?如果天道是无情的,他根本不会重新站在这个世上吧。

                    不过这次他还真的错了,因为有情的不是天道,而是坚守着天道的人。


                    IP属地:英国362楼2019-10-12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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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先生留步。”见颜路要走,墨鸦却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先生可曾听说过山河生?”

                      “山河生?”颜路乍一听到这个词完全是懵的,而当他在脑海里检索了一遍之后,确信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词,“不曾听过。”

                      是的,他从来不曾听过,世人从来不知道世上存在一种人被天界称作山河生,也没有人知道山河生为了这个天下作出了多大的牺牲,更不会知道山河生从头到尾,只有阎瞳一个人。她默默无闻,她痛而不言,她承受的早已超过了她能接受的,但是她必须坚持。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所以能力越大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全天下只有你一个人能够做成这件事,那么你反而是不幸的。

                      而阎瞳恰好是那么多不幸的人中的一个。

                      她有选择吗?没有,完全没有。

                      当阎瞳推开那扇门的时候,她没有丝毫的意外,就好像她一早就知道墨鸦会留在那里一样。那一刻墨鸦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她的遥远,她离他太远了,他是那样渺小而脆弱的存在,是无法站在阎姑娘身边的存在。可是啊!可是——

                      他是那样想要站在她的身边,不是作为可笑的附属物,不是作为只会拖后腿的累赘,而是作为能够并肩战斗的对象,作为能够和阎姑娘一起的,夜先生。

                      “阎姑娘!”墨鸦听见这样的声音从自己的胸腔里发出,阎瞳停下了步子,但是没有回头。那天下着大雪,风却不大,雪花落在她的发梢和黑色斗篷上,黑白分明得触目惊心。“我是不能告诉你发生了什么的,至少现在不能。”她的语气很平静,“因为说了,你可能不会明白。”

                      “可我想要说的不是这个。”跟着阎姑娘这么久,墨鸦终于也学会了用平静的语气回答她,“阎姑娘,我想问的是,您能教我些东西吗?”

                      “你想学什么?”阎瞳没有表现出意外。“轻功,武功也好,姑娘的······方术?我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那也好,可我只是不想像现在这样。姑娘,我想要看看您面对的黑暗是什么。”

                      阎瞳抿了抿唇,没什么血色的嘴角吐出一团白气。“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你不要后悔,我在做着的事情,不是凡人能够理解的。”

                      她又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身,对墨鸦轻声笑了笑,“而且,我练的功夫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练成的,那可是要吃很多苦头的。不信,你回头看看。”

                      墨鸦依言向身后看去,只看到苍茫雪地上留下的一排脚印——等等!一排脚印!

                      踏雪无痕不留踪,这是何等可怕的轻功,而更可怕的是,就在刚刚,他根本没有感觉到阎姑娘任何的内力波动!

                      她到底是什么人呢?明明有着这样强大的力量,为什么却自始至终走在漂泊的道路上呢?

                      人莫知我,何妨自醉杯空满。我莫知人,又向尘世问冷暖。
                      ——丛萌远《醉吟》


                      IP属地:英国363楼2019-10-12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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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拾捌 浮生难逆,皆不得已
                        “如果轻功的重点在快的话,那它为什么要叫轻功呢?”阎瞳没有面对着墨鸦,她面朝着窗外,风从窗户的缝隙中吹来,雪花落在她的眉睫上,竟也不会融化。

                        “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墨鸦偏了偏头,茶杯冒出氤氲的热气,他松开握着茶杯的手,半个身子向前倾去,将阎瞳滑到肩部的斗篷向上扯了扯,“或许那是种错觉,快到一定的程度,能够让人觉得摆脱了浊重的躯壳。”他又想了想,“而且,不是有种说法吗,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阎瞳将脸转回来,墨鸦瞥见她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红鸮的轻功如何?”她问道。这是阎瞳第一次再把这件事提起。墨鸦老实回答,“不比我差。”“那么——”阎瞳执起茶杯,却不喝茶,只是轻轻晃着杯子,茶叶在水面上下浮动,“他的轻功有用吗?”

                        这个问题哪里需要回答,没有,肯定是没有的,红鸮根本来不及用轻功啊。墨鸦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阎姑娘要的不是他的答案,“姑娘的意思是···?”

                        “确实,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是有这样的说法。只是还有那么一句话,似乎知道的人并不多。”

                        “一力降十会。”

                        “在巨大的实力压制面前,再多的技巧都没什么用处。”阎瞳总算是喝了口茶,“就像在天道的面前,人所做的所有挣扎都是徒劳无功。只要天道一个不留神,祸事落到你的头上,怨也怨不得谁。”

                        墨鸦觉得阎姑娘似乎又把话题给带偏了,刚想开口,却又听到阎瞳问他:“你练了轻功之后,会觉得失望吗?”

                        “失望?”墨鸦没有明白阎瞳的意思。阎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抬起头,面对着木制的横梁,却像是在面对着天空。她眼上的白绫尾端轻轻摆动,“以为能够触碰到天空,却发现那是一片虚无,那是空的,什么都是空的。”

                        很久之后墨鸦才明白,阎瞳说的不是天空,是希望。

                        以为能够抓住希望,却发现那是一片虚无。留给她的,从始至终都是黑暗与绝望而已。

                        墨鸦不知道说什么,他也觉得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就在那个时候,他听见阎瞳的低语,非常轻的声音,若不是他自幼当杀手训练出的敏锐听力,他是听不清阎姑娘说了什么的,可是他宁愿自己没有听到。

                        “你说是吗,子夜。”

                        他那个时候都想回答一句了,可是他却突然想起来,在他们两个人单独呆着的时候,阎姑娘从来不叫他子夜的,她说过她喜欢墨鸦这个名字。

                        你在叫的是谁呢,阎姑娘?

                        不重要了,也许他就是傻在这里,他知道天空是一片虚无,但他还是想去碰碰看。

                        而后来他才知道,,并不只是他一个人这么想。


                        IP属地:英国364楼2019-10-27 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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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他第二次见到伏念,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伏念是儒家的掌门。其实这不难想,颜路性格温和不喜争论,荀老先生也有一定的年纪了,伏念是最合适的那一个。

                          然而,从一个少年郎成长为一个门派的掌门,他需要经历多少,承担多少,去做多少自己不情愿的事情,去做多少自己觉得无望的事情,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你今日找我来,是为了何事呢?”阎瞳面对着伏念,但完全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的手中把玩着自己的玄玉箫,好像这把箫目前是全天下最重要的东西。伏念和颜路对视一眼,“阎姑娘想必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阎瞳连头都没有抬,“你若是不说,我便当你无事了。”她转身似乎是要走的样子,伏念连忙上前几步想要拦住她,这个时候,她手中的箫一抖,竟如同利刃一般,穿云破风地向伏念刺过去。

                          伏念反应极快,拔出腰际的太阿格挡。可是箫的构造决定了它和剑是不一样的。阎瞳轻轻一挑眉,突然松手,玄玉箫玉质细腻,一下子从阎瞳手中滑下来。太阿没有受力点,剑身又重,伏念这力道竟一时收不回来。而此时阎瞳一个扭身,腰肢比春天的柳条还要软,从伏念的臂下一下子闪身到了他身后。她此时变剑法为棍法,将箫向伏念腕上击去。人的手腕关节本就脆弱,她用的力也是恰到好处,太阿落在雪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是个好掌门,伏念,可是性子还是急了点。”阎瞳的语调没有半分起伏,尽管她看着比伏念小上不少,可是语气满满都是长辈教训晚辈的口气,“该发生的事情,不要凭一时的少年意气想去改变什么。”

                          “可是阎姑娘!”伏念转过身来,他的眼神中出现恳求,“您是能做到的!师叔说了,您是能做到的!那种一人灭一国的力量,只有您才有!”他走到阎瞳面前,才想起她是看不见的,“姑娘,我知道您和荀师叔说的是什么事。战争要开始了,可是以齐国目前的能力,是没有办法与秦国抗衡的!”

                          “姑娘,您忍心看着齐国的百姓遭受战乱之苦吗?”

                          “忍心啊,怎么不忍心?”

                          伏念和墨鸦同时愣住了。

                          “我不是齐国人,齐国的百姓与我何干?”阎瞳一脸理所应当,“我为什么要救?齐国的国君没办法保护自己的百姓,为什么要我来给他收拾烂摊子?国力不如人,就得做好被别人灭国的准备。”

                          “可是——”伏念还想说什么,却被阎瞳打断,“我是给地府干活的,伏念,你这是让我难做,人的命是有定数的,该什么时候死,就会什么时候死。天下没有长久的太平,也不会有长久的战争,这是天道。”

                          “姑娘曾经说过,您的使命是守护这片土地。”伏念紧盯着阎瞳,即使他知道阎瞳并不知道这一点,“是啊,是守护这片土地,不是人。”阎瞳回答的干脆利落。

                          “你——”伏念语塞。

                          “我要守护的是这片土地,而人,要交给你们。”阎瞳拾起太阿,摸索着塞到伏念手里,“我知道,你觉得我冷血无情,那没办法,地府有地府的规矩。可是伏念,我要告诉你——”

                          “不管这片土地叫什么,百姓还是原来的百姓,什么更重要,你要自己抉择。”

                          墨鸦第三次回头的时候,伏念的青色衣衫还是停留在小圣贤庄的门前。他不知道阎姑娘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伏念一定明白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情无义。”他突然听见阎瞳这样问他。

                          他犹豫了一下,“并非如此。只是姑娘的意思···墨鸦愚钝,不能明白。”

                          “其实很简单。”阎瞳将手伸到唇边,哈出一口白气,“要尊严,还是要命。”

                          在半空中,她的手被人握住。那一刻,阎瞳似乎感觉到了温度。

                          “姑娘,我知道,你是不得已。”

                          紫微寥落,九州崩裂,该如何回旋。
                          动心忍性,赴此灾劫,劳烦君规劝。
                          ——VK《历劫成衣》


                          IP属地:英国365楼2019-10-27 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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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了大家
                            身体问题暂时停更一段时间
                            文没有弃,一定会回来写完的
                            大家也要注意身体啊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373楼2019-11-27 1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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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拾玖 红梅映雪,暗夜飘零
                              那夜墨鸦是被冷风吹醒的,雪花从那敞开的窗子里直吹进来。他一起身,身上那件斗篷就顺着肩溜了下去。虽是黑夜,斗篷上的水浪纹理却显得清晰——等等!水浪纹理?!

                              他和阎姑娘倒是都有着一件黑斗篷,冬天到了,阎姑娘还特意找人加上了绒。他那件斗篷他是记得清楚的,那上面的飞鸟远山是阿宝一边跟他调笑一边绣上去的。而这水浪纹···这斗篷是阎姑娘的。

                              但是阎姑娘呢?这大雪的天气,阎姑娘上哪去了?

                              他推开窗,风立刻裹挟着大片的雪花涌进来。老天爷啊!这种鬼天气阎姑娘能去哪儿呢!他抓起斗篷就往外冲,雪花落满他肩头的羽毛。雪是那么干净那么干净的东西啊,可是落到了人间,就变得脏了。但是还在空中的雪,却似乎永远不会沾染污秽。

                              就像阎姑娘,永远不会染上凡尘的模样,一触到就会消失的模样。

                              桑海不大,可对于阎姑娘去了哪儿,墨鸦完全没有头绪。小圣贤庄?没有必要啊。那会是哪儿呢?正想着,空气中传来了淡淡的彼岸花香——他身为杀手的本能使他对气味敏感极了,而这味道,他是记得的,阎姑娘血液的味道。

                              他顺着这气息一路寻过去,眼前的景色却是越来越荒凉,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低。这种冷不是属于冬天的那种冷,而是直往人灵魂深处钻的那种冷,那种想用孤独想用绝望吞噬一切的冷。墨鸦上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还是在忘川河上被鬼魂抓住的时候。他刚想到这一点,胸口突然开始涌出暖意,同样来自灵魂。与此同时,他看见自己胸膛上的那个字重新浮现出来,灼灼的火焰虽然只照亮了方寸天地,却已是足够。

                              只是他还是不知道这个“忘”字的含义。

                              似有还无的琴声没让他继续想下去,阎姑娘就在前面,他知道的。而到了这时,他也才发现哪里不对。这里是,乱葬岗。

                              深更半夜,阎姑娘是为什么要到乱葬岗来弹琴呢?他顾不得细想,正准备去找阎姑娘的时候,一个黑影子冲出来,差点再一次撞到他的脸上。嗯,之所以用再次,是因为冲出来的是小七。

                              “小七!别闹!”墨鸦想绕过小七,可是小七偏偏不让他如愿,“啊啊”叫的一声比一声难听,翅膀直愣愣往他脸上扑闪,就是不让他再往前一步。

                              琴声停止,墨鸦发现自己身上的那个字也消失了,阎瞳也终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你怎么跑出来了。”她一身白衣在雪色与月色之间,是惊艳众生的绝色。而她的身后,血珠在雪地上绽开如同红梅,鲜艳炽烈。


                              IP属地:英国381楼2019-12-21 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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