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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结发授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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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泽瞟了身边的焰灵姬一眼,“你是火,她是水,你见她,是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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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这阎姑娘虽然不近人情,但也并非嗜杀之人。”焰灵姬秀气的眉毛一挑,大眼睛里流露出海一般的深邃,“最了解女人的,往往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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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焰灵姬是对的。问题是,是一个看不见的阎瞳把她看了个一清二楚,而她尽管生了一双勾人魂魄的大眼睛,却未将黑暗中的阎瞳看清。但是,这并不妨碍阎瞳成为她心底除了天泽以外最尊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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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第一次见到阎瞳的那个晚上,那天漫天的群星下,那个女子坐在河边,指尖游离着一簇火苗,那么小,似乎马上就会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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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焰灵姬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实在太不像一个有着非凡实力的人。像这样柔柔弱弱的姑娘,理应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的,而不是一个人在这个浩荡的天地沐风栉雨,带着一身的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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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指尖也蹦出火焰,两团火焰相接的那一刹,焰灵姬却几乎要叫出声来——怎么会!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冰冷的火焰?她从来不知道,火焰也可以是没有温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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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冷,对吗?”阎瞳把脸对着她笑,她的笑容很是甜美,“那不是火焰真正的样子,你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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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知道我为何来此?”焰灵姬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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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瞳并不接话,却道:“我是不是你第一个用火魅术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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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焰灵姬回答的很干脆,“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失败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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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瞳又笑了,“火魅术,它的魔力就在于,能点燃人心底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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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心底都埋藏着属于自己的煤炭,它们蕴藏着无穷的炽热耀眼的光明。一个偶然的机会,它们就会燃烧起来。至于这炽热的火焰会遇上什么,那就说不清了。如果被泼了一盆水,它们就只能再度沉默,如果遇上一阵风,它们就有可能直上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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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是很危险的东西。”焰灵姬伸手撩了一下阎瞳的长发,它们有如流水一般从她的指缝间流过,凉意阵阵。“稍有不慎,受伤的便会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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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所以会选择点燃火焰,是为了获得它绽放时的光明与温暖,哪怕被灼伤,亦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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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阎姑娘你呢?”焰灵姬反问,“姑娘不中火魅术,是不是因为心底没有火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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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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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瞳答得也很干脆,她的手指交叠,星光下焰灵姬看见她交缠的手指上交错的疤痕。她听见阎瞳的声音突然染上了冬天的寒气:“这个灵魂无法感受到温度,火焰带给我的只有疼痛而没有温暖,那你说,我又为什么需要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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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灵姬本来就没有同阎瞳动手的打算,她知道阎瞳的本事是专门克她的,她没有想到的是,阎瞳的能力比她想象得强得多。她看不见,可她听得到人心底的秘密。阎瞳握住她的手,凉的焰灵姬打了个寒颤。“焰灵姬姑娘,火是至阳的力量,能够把火焰掌控到这种程度的女子,你是遇见的第一个。”阎瞳陡然发力,焰灵姬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冲进她的脉门,与此同时,她的身后飞出一只周身火焰的巨大鸟儿,发出了震撼天地的鸣叫声。
·
“大概是因为你内心的情感很是强烈吧。”阎瞳扬起的嘴角有点嘲讽的意味,“可是焰灵姬姑娘,阳气发而散,能放火不是本事,能收的住才是能耐。”
·
“就像感情,光拿得起不行,放得下,你才是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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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瞳转身离去的时候焰灵姬还在恍惚,她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可她不理解她的意图。
·
“让你的主人来找我吧。”阎瞳的声音顺着天空洒下的星光一字一句响起,“我卖你这个面子。”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280楼2019-04-19 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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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瞳离开百越那天焰灵姬是知道的,那天晚上她在天泽身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天泽先开的口。“你去吧。”
    ·
    百越不是什么繁华的地方,出了城没几里就是荒野,她很努力在跑着,用她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可她觉得自己还是追不上那道白色的身影了。她一咬牙,指尖飞出一只小巧的玄鸟,扇着一身的火花,在黑夜中格外耀眼。
    ·
    阎瞳站在江边,虎口上站着那只鸟儿。她轻声吹着哨子,仿佛自己逗弄的是真的鸟儿。一旁的小七被冷落了,很是不高兴的样子。
    ·
    “你可真能折腾。”阎瞳听见了她喘着粗气的声音,“我都快过江了,偏生让它来找我。”
    ·
    焰灵姬笑了笑,“您算我半个师父,我该来跟您告个别。”她这话不假,阎瞳教了她很多东西,不仅仅是功夫。
    ·
    阎瞳愣了下,突然道:“我有个不情之请。”
    ·
    “听说你长得很好看,能让我看看吗?”
    ·
    焰灵姬一懵,一时间没能明白阎瞳的意思。她看见阎瞳的手犹豫地伸在半空,手心旧伤新伤一堆疤痕交错成一幅复杂的地图。她抓住阎瞳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
    良久,阎瞳轻声道:“确实,你真的好看。”
    ·
    “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
    “那个人···”焰灵姬顿了顿,阎瞳放下了手,“早没了。”
    ·
    阎瞳转身面向平静的江面,“我要走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天塌下来都是一样平静,“也许,这是你最后一次见到我了。”
    ·
    “要好好的啊,阿焰。”
    ·
    那确实是焰灵姬最后一次见到阎瞳,她在平静的江面上走着,像是一片羽毛一般轻盈。她脚步落下的地方,一圈圈涟漪转瞬间消失。她没有回头,义无反顾地背着一把厚重的琴一个沉重的木匣子,走进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
    几年后,焰灵姬在见到白亦非的第一眼时,想到的人就是阎瞳。他们给人的第一感觉都是冷。在常人眼中,白亦非之冷甚于阎瞳,可焰灵姬知道,阎瞳之冷,远甚于白亦非。
    ·
    白亦非的冷是以攻为守,他只不过是用他的冷作为施威的手段。可在他的心中还有欲望。一个人有欲,换句好听点的话说,就是有对生活的希望。而用阎瞳的话来说,就是心中的火焰尚未熄灭。
    ·
    而阎瞳的冷是一种极度体贴的冷,也是一种入骨的冷。收着,敛着,不易察觉,不留余地。她性格温和,对谁言辞间都礼让三分,可就是这般含蓄隐忍,让人感觉她心如死灰。一具无法感受温暖的躯体,一颗火焰已经熄灭的心脏,在这样的寒冷中,阎瞳究竟是怎样活下来的?
    ·
    焰灵姬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也可能永远没办法知道了,但是不要紧,她还是很感谢老天爷,这个世界上,至少有那么一个人,曾经知道她在想什么。
    ·
    即使已经永别。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281楼2019-04-19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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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拾壹 已往不谏,来者可追
      听见脚步声,竹先生抬起头来,看着走来的白衣少女,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阎丫头,你这是何苦?”
      ·
      阎瞳笑得很是灿烂,可竹先生认识她许多年,自然读得懂这笑容背后的苦涩,“我给地府干活好多年了。”她轻声道,“总可以任性一回吧?”
      ·
      竹先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他的身边是一个木桶,桶里盛满氤氲着热气的水,泡着一堆的草药,绿莹莹的。“东西给你备好了。”
      ·
      “谢谢。”阎瞳轻声道谢,竟直接翻身跳进了桶里,水淹到她的脖颈处,颜色开始慢慢改变。
      ·
      “你觉得他会跟着你吗?”竹先生站在那里,无奈从他的皱纹中长出,“不重要,那是他的选择。”阎瞳冷静地道,“我已经被囚了这么久,何苦再拉一个下水呢?”
      ·
      “有的时候我真的看不懂你。”竹先生看着阎瞳,眼神像是在看着邻居家的小女孩,“明明是这个天下欠了你,为什么总是让人觉得你欠了天下呢?”
      ·
      “骗自己欠了天下,这样自己好过一点,不然太不甘心了。”阎瞳站起身来,身上的水珠滴滴答答。竹先生一见她起身,忙问道:“这药可还见效?好些没有?”
      ·
      “好多了。”阎瞳笑笑,“竹先生,我先走了。”她抖抖衣衫,身上就全干了。
      ·
      竹先生没有再说什么,他甚至都没有看一眼阎瞳离开的步履缓慢。他看着那一桶暗红色的水,逸出淡淡的彼岸花香。
      ·
      做什么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竹先生清楚这一点,他知道阎瞳也是清楚的,可她还是这样做了。其实有的时候,他倒希望她像这样任性一点。
      ·
      当阎瞳再一次听见墨鸦的声音的时候,她好像有点惊讶,“你怎么还没走?”
      ·
      “阎姑娘觉得我能走到哪去?”墨鸦反问。
      ·
      阎瞳直面墨鸦,白绫之下她睫毛的轮廓隐约可见。“这条道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走。”她的声音似乎有点不稳,在空气中发抖着撞进墨鸦的耳膜。墨鸦眯了眯眼睛,回答:“再不好走,姑娘也走了这么多年。”
      ·
      阎瞳听他拿自己说事,轻轻笑了起来,她道:“我尊重你的选择。”
      ·
      “可你若是什么时候想走,我断不会拦着你。”
      ·
      “姑娘什么时候离开新郑?”墨鸦像是没有听见阎瞳的这句话,他打量着干干净净的客房,阎瞳抹去了她在这里停留过的一切痕迹,像是这个地方从未有这样一个人驻足。
      ·
      “就在今晚。”
      ·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284楼2019-04-26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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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墨鸦重复了一遍。
        ·
        “对,留给我的时间并不多。”阎瞳的话中还是有那么一丝的神秘。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对墨鸦道:“我见到了那个孩子,他选择了流沙。”
        ·
        “或者说,流沙选择了他。”
        ·
        “他已经长大了。”墨鸦的脸色微变,“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
        阎瞳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
        入夜,新郑的街道上有着两个晃悠着的黑影。卫庄如果知道在他唯一一次没有派人跟着阎瞳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一样的事情,他可能会用鲨齿给自己梳个头。
        ·
        呃,不太可能,他还是比较可能拿韩非泄愤,给他梳个空气刘海什么的。
        ·
        “阎姑娘,你这就走了?”墨鸦突然听见一个声音,他本以为这个时间路上并不会有什么人。即使他整张脸藏在黑色斗篷下,他还是生出几分的不安。本能使他指尖闪出一枚黑色羽毛——
        ·
        带着凉意的纤细手指突然压住他的手,连同那根马上就能要人性命的羽毛。“没事,我在这里。”耳边传来阎瞳细微但清晰的声音。
        ·
        “不这个时候走,还要到什么时候呢?”阎瞳提高音量,“最近城里不怎么太平,打更的时候您可得注意着点。”
        ·
        墨鸦这时才听出来那是个打更者的声音,他问道:“阎姑娘,这位是……”
        ·
        墨鸦喉头一紧,只听阎瞳的声音带着笑意道:“夜先生是我的朋友。”
        ·
        墨鸦心底失笑,阎瞳为他取字子夜,却又安给了他“夜先生”这样一个生疏的称呼。那个时候的他根本没有想到,或许那个时候连阎瞳都没有想到——
        ·
        夜先生,阎姑娘,这两个在接下来几年在江湖上永远相伴出现的称号,是如何闻名天下,响荡七国。
        ·
        与此同时,将军府中多了一抹艳丽的红色。姬无夜摇晃着金樽,杯中的酒映出他眼底的汹涌。他抬眼看了一眼堂下站着的红衣女子,懒散地问道:“你方才说你叫什么?”
        ·
        女子看似随手将暗红色的长发向后一扬,发丝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她抬眼看向姬无夜,饶是姬无夜这般“阅人无数”,那一刹那也被这妖魅的眼神弄的心神恍惚。女子轻启朱唇,娇滴滴的声音黄鹂一般悦耳,直弄得人心底痒的很——
        ·
        “回将军,小女子唤作阿宝。”
        ——————————————————————
        檐上霜,床边月,为我留一盏。
        过江南,踏千山,不曾还。
        ——《明月天涯》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285楼2019-04-26 2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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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拾贰 夏至千灯,良缘可成
          这一个月墨鸦过的真的是一言难尽,非要说的话,那就是——一脸懵逼。
          ·
          他不是没在外面呆过,不是没在荒郊野岭赶过路,但是像阎瞳这样随性得不行的,他还从来没见过!
          ·
          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钱也就算了,好像天底下所有客栈老板都认得她也就算了,不食荤腥也就算了,每次都只订一间房也就算了,每天晚上让属下睡床自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是什么鬼啊!每次追还追不上是什么鬼啊!每天早上醒过来都看见自家主人靠着窗台好像睡着了可是一点响声就醒过来的墨鸦完全是懵逼的。
          ·
          (卧槽,这什么神仙主人,给我来一打谢谢!)
          .
          就在墨鸦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事情在一个叫做千灯镇的地方发生了变化。
          .
          墨鸦始终记得,那天在走进镇子前,阎姑娘问他:“墨鸦,今天是什么日子?”
          .
          墨鸦听得一愣,答道:“五月初九。”
          .
          “夏至。”阎瞳轻笑一声,“果真是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
          墨鸦这时方才想起,那日枫杨肆中,阎姑娘确实是曾经承诺过夏至当日必到千灯镇。这样一想,他便觉得有一股凉意渗入五脏——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她知道。
          .
          她什么都知道。
          .
          新郑距离这个小城镇并不算近,她承诺夏至当日必到不假,可在她作出承诺之后,将军府就出事了。而阎姑娘为了把他这条命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耽误的功夫可不是一两天。她能够如此准确地掐定时间,是不是意味着——
          .
          她早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她早知道弄玉会死,也早就做了救他的打算,甚至确定了他会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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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阎瞳突然问道,虽说是这样带着担忧的字句,阎瞳却说的稀松平常,就像是在问“你今晚吃什么”这样。墨鸦摇摇头,又思及阎瞳看不见,答道:“未曾。”
          .
          阎瞳似乎是若有所思,她轻声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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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真的幸运。”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289楼2019-05-03 1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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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的时候,知道的太多也是一种不幸。”墨鸦用着苦涩的声音回应,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白凤的心思,因为他现在几乎就是站在与白凤相同的处境——
            .
            站在你面前的那个人,她做了太多,扛下了太多,可她什么都不告诉你。你想要帮她,想要站在她身边把她肩上的担子分一点过来。可你太无能了,你什么都做不了,你甚至都不能体会她的痛苦,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看着她受苦。
            .
            她不是在山顶上将人拉上悬崖,她是在用自己的身躯作桥渡人过苦海啊。
            .
            “这话说的倒是。”阎瞳理应听出墨鸦话中感情,却刻意忽略那份关切。她来过千灯镇太多次,对镇上道路已是心中有数,镇上的人也没有几个是不认识阎姑娘的。所以当她听到有个小女孩用脆生生的声音喊她阎姐姐的时候,她并不怎么意外。
            .
            “阎姐姐!你又来啦!”那个女孩子坐在一头牛的背上,她生的瘦小的很,辫子略略泛黄,眼睛倒是很灵光,滴溜溜转着。阎瞳那张永远带着笑意的脸向她转去,“是啊,我又来了。”
            .
            “你一年才来一次,我可想你啦。”女孩子伏在牛背上,用小手握住牛的两只角。那头牛慢条斯理地嚼着草根,漆黑的眼睛在某个瞬间和墨鸦对上——那是永远逆来顺受,永远温顺的一双眼睛。
            .
            永远,永远屈服于命运,这或许就是人类苦难的根源。我们活在世上就像这头牛一样,忍受命运加给我们的一切,从来不知道反抗,墨鸦这样想着。如果没有阎姑娘,他是不是还在姬无夜的手下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因为无力反抗,也就直接忘记了反抗这回事,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有着怎样的力量。
            .
            “阎姐姐,这个大哥哥是谁啊?”女孩子偏头,目光越过阎瞳落在墨鸦的身上。阎瞳也转过头,不存在的目光同样在墨鸦身上停留,“墨鸦,她在问你呢。”她轻声笑道,“你是谁呀?”
            .
            墨鸦。
            .
            和枫杨肆里那声“墨鸦”不同,阎瞳这一次的呼喊,没有之前的那份无奈。之前他听到的时候,他还是个囚徒,而现在,他已是自由之身。
            .
            他略略低下身子,眼神含笑回答:“我叫墨鸦,是阎姑娘的朋友。”
            .
            女孩子“啊”了一声,倒好像很是惊讶的样子,“只是朋友吗?我还以为哥哥你是阎姐姐的夫郎呢。”
            .
            阎瞳听了这话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伸手很是准确地捏了捏小女孩的脸颊,笑道:“说什么呢,你哥哥要娶亲,也不能瞧谁都像是一对。再这样乱说话,叫你爹娘听去了要骂的。”
            .
            墨鸦跟着她笑,双唇张合之间说出一句无声无息,未曾入耳的真心话。
            .
            “阎姑娘,我倒是也想啊。”
            ——————————————————————
            也不惧风雨,披星戴月未曾唏嘘,此情不渝,所谓入迷,天赐良缘与你。
            ——吾恩《东流》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290楼2019-05-03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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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拾叁 长河落日,前路未知
              “阎姑娘,您来了。”正说着话,他们身后忽然又响起一个人的声音,墨鸦转过头去,他们身后站着一个男子,不知为何,墨鸦总觉得似曾相识。那个男人也把墨鸦多看了几眼,好像也有这样的感觉。“这位是...”
              .
              “你们不是还见过的吗?”阎瞳答道,“夜先生是我的朋友。”
              .
              墨鸦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枫杨肆里赌钱的人群里是有这张脸。阎瞳一个人闯江湖的日子太久了,以至于每个人看到她身边多了个伴都忍不住问上一句。那男子刚准备说点什么,就听阎瞳道:“这次有夜先生帮忙,你们这的事情就可以彻底了结了。”她像是心中一块巨石落了地一般长舒一口气,“这件事不解决,总算是我心中的一个结。”
              .
              墨鸦还没反应过来就莫名被“委以重任”,不由地有些慌乱,但他又不能直接了当地说“不不不我不行”。那男子看着墨鸦,脸上喜悦之色挡都挡不住,“那敢情好嘞...”他向阎瞳伸出手去,“阎姑娘,还是我带着您去老王头家吧——”
              .
              那人突然不说话了。
              .
              墨鸦拉着阎瞳的手,很是礼貌地对他笑了一下,道:“还是我来吧。”
              .
              “噢噢噢,那就,不打扰了,先谢过阎姑娘和夜先生了。”那人也不是不知趣的,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向他们连连拱手,脚下却很听话地越走越远。
              .
              阎瞳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她的手略挣了挣,墨鸦却拉的更紧了。阎瞳有些不解,对墨鸦道:“旁人不知也就罢了,你还不知道我的本事吗。”
              .
              “姑娘的意思是我不是旁人?”墨鸦反而抓着阎瞳的话头追问。
              .
              阎瞳笑着摇了摇头,墨鸦却紧扣住阎瞳的手指关节,道:“姑娘知道吗,我比较喜欢走路。因为只要开始飞,我就会担心摔下来。即使我知道,我不会摔下来,可那种恐惧时常还会困扰我。没有什么能够取代双脚踏在地面上的那种安全感。”
              .
              阎瞳低下头去,墨鸦没有明说,但是他的意思却已经很是明白了——即使他知道阎瞳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也可以走的顺顺当当,可对于一个盲人来说,有一个人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那种踏实那种安全,是自己无法给自己的。
              .
              “请吧,夜先生。”墨鸦的手指感觉到了阎瞳的回应。那个时候他感觉夜先生这个称呼还是很好的,是的,和阎姑娘三个字多么相称。
              .
              如果墨鸦此时能从小七的眼睛里看到自己,那他就会发现自己笑得像个傻子一样。不过他肯定是看不到的了,他满眼都是阎姑娘。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295楼2019-05-07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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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的手怎么这么冷。”墨鸦总算是问出了这个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阎瞳身子一顿,苍白的嘴唇吐出又一句绝望。“心是冷的,身子怎么暖的起来。”
                .
                可她未曾解释,心为什么是冷的。她只是说,她习惯了。
                .
                可是,一个人要去习惯绝望,需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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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不知道答案,尽管他想知道。阎姑娘知道答案,可她宁可世间所有人都不知道答案。
                .
                若不是阎姑娘提醒,墨鸦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走到了河边。河水混浊,黄色的湍急的河水裹挟着泥沙一路向下游冲去。墨鸦禁不住想起地府那条忘川河,不由地打了个寒噤。这时,阎姑娘的声音响起,“黄河,其实也是一条埋葬了许多生命的河流。”她抬起头,夕阳的余晖印在她眼上的白绫上,“其实每一条河都是这样,它们本不是为此而来,却因为自己的天性做出了不符合自己本意的事情。也怪不得它们。”
                .
                墨鸦不知道阎姑娘是在说黄河,还是忘川。
                .
                阎瞳突然转头问他:“你会打哨吗?”
                .
                打哨是什么?墨鸦茫然地摇摇头,见阎瞳没有反应才意识到自己把头摇下来阎姑娘也看不到,答道:“不会。”杀手本就是靠悄无声息取胜的,打哨这种本事学了也没用啊。
                .
                阎瞳没有很失望的样子,只是轻捻两指,放到唇边,吹出了一声长哨,又转头向墨鸦,“试试。”
                .
                墨鸦照着阎瞳的样子来了一遍,结果……什么声音都没有。他再一用力,倒确实有一声哨声传来——只是不是他吹出来的,而是从河上传来的。
                .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会也罢。”阎瞳面向哨声传来的地方,墨鸦顺着方向看去,一个老艄公正撑着船向他们靠近,待船近了岸墨鸦才发现,这人只是一头花白的头发显得有些老,模样却是个中年人。他的脸色苍白,见到他们笑得也很是勉强,“阎姑娘...”他的声音沙哑,发着抖,这时,他的目光落在墨鸦的身上,眼底放出光来。
                .
                “要结束了。”阎瞳点点头,“你可以走了。”男人的眼圈霎时就红了,“姑娘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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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瞳点点头,“你的罪赎完了,该到我了。”
                .
                “离开千灯镇,越远越好。”
                .
                望着男子离开的背影,墨鸦张了张嘴想要问什么,阎瞳却轻轻摇了摇头,“到了晚上,你就都会知道的。”她的手指在墨鸦的手背上点了两下,“只是希望你到时候不会害怕。”
                .
                墨鸦笑了笑,“姑娘当我是没见过场面的人吗?”
                .
                阎瞳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她脚下的黄河水翻涌着,“这场面,”她的声音带着冷意,“只怕你还真没见过。”
                ———————————————————
                步青山,踏浅川,踱尽一世付笑谈。
                ——《惊蛰•归云》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296楼2019-05-07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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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完凉了的我想通过更文安慰自己(好奇怪啊这样(╥ω╥`))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297楼2019-05-07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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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拾肆 夜色若梦,舟渡幽灵
                    当墨鸦被小七嚎丧一样叫起来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是——完了。
                    .
                    堂堂百鸟的统领——对不起,前统领,当年几个晚上蹲在人家屋顶上可以眼睛都眨不了几下,现在一觉睡过去就差点误了事。他今天是睡在船舱里,掀开船帘就看见阎姑娘坐在船头,一身白衣在月光下发出珍珠一般盈盈的光泽。“我没误了事吧阎姑娘?”墨鸦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
                    “没有。”阎瞳笑容淡然。“还有一会,他们才出来。”
                    .
                    “他......他们?”墨鸦重复了一遍。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
                    “现在还是丑时,到了寅时,他们就要出来了。”阎瞳站起身来,她的脚边放着那把遍体晶莹的琴,泛着寒光,教人看了觉得更冷,“啊,来了。”
                    .
                    墨鸦从那之后再也没有怀疑过阎瞳说过的任何话,这场面他还真没见过。
                    .
                    一艘大船从黄河里慢慢升起,裹挟着泥沙的水从船舷滑落,这简直不能说是一艘船了,上面的木头大半已经腐朽,只是船的骨架还清晰可见。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来自地狱。若它只是一艘幽灵船,墨鸦可能还能保持一下淡定,但这船上,还站着人。
                    .
                    对不起,不是人。他们只不过是保留了人的形态,但是脸色统一一片青黑,周身缠满了黑色雾气。站在船头的那个鬼魂戴着头盔,倒有点像鬼兵的样子。墨鸦刚这样想,那个魂魄就转过头来,他的眼睛处是两个黑黢黢的空洞,被塞上两团鬼火,直望得人遍体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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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害怕了?”冷不丁阎瞳突然出声,墨鸦差点没栽下船去。“没......没有。”墨鸦刻意不去看那艘幽灵船,“那你抖什么。”阎瞳一针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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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冷。”墨鸦强行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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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是五月。”
                    .
                    墨鸦:我再也不在阎姑娘跟前扯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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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怕了。姑娘不怕吗?”墨鸦问道。阎瞳轻笑一声,“看都看不见,也没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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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还未接话,只听得一声巨响——那艘幽灵船斩开水流,直直向他们驶了过来!
                    .
                    “不好!”墨鸦本能地要坐下划船,却被阎瞳一把拦住,“等会。”
                    .
                    “不是,阎姑娘,再等......再等就撞上我们了!”墨鸦有点懵。这时,阎瞳转向他,冰凉的小手覆在他的大手上。隔着手套,墨鸦还是能感觉到阎瞳手心的寒凉。他听见她说:“我在这里,没事的。”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299楼2019-05-10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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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时候墨鸦觉得,就算自己面对的是天崩地裂千军万马,他都不会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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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多远?”阎瞳偏头问道。
                      .
                      “约莫两丈。”墨鸦也冷静了下来。阎瞳听了,突然袖中寒光一闪,掏出一把匕首来。那匕首形似柳叶,薄如蝉羽,阎瞳毫不犹豫将它在自己掌心一划,大颗大颗的血珠就滴落在船板上。“阎姑娘!”墨鸦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听见阎姑娘冷冷的一句命令。“划船。”她的声音严肃起来,“能划多快划多快,往死里划。”她坐下身子,摆出拨弦的姿势,鲜血在雪白的琴身上蜿蜒,勾勒出一幅有着诡异美感的画卷。
                      .
                      说是不怕,墨鸦早就等着阎姑娘下这个逃跑的命令了。他到底是个练家子,可是不管他划得多快,始终都觉得那艘船死死跟在他后面。这时,阎瞳右手一拨弦,唇间溢出柔美但苍凉的一首歌。
                      .
                      “万川泣血,百鬼夜哭。
                      萤乱青冢,霜侵白骨。
                      知汝残念,命若摆渡。
                      前尘一洗,轮回再赴。
                      一调起兮,归途无阻。
                      二调承兮,奈何沉浮。
                      三调转兮,又生朝露。
                      四调合兮,黄泉为路。
                      一曲终兮,自有归处。
                      冥河已涉,往事难溯。
                      忘兮忘兮,人已不复。
                      魂兮魂兮,安宁故土。”
                      .
                      当阎瞳唱完最后一个字,墨鸦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尖利的鬼哭声,这声音如潮水一般涌来。他禁不住伸手去捂耳朵,可是这声音如同长针穿过他的手掌,直直扎进耳膜——“墨鸦,别停下。”阎瞳的声音破开喧嚣传来,“没事的,继续划。还有,别回头。”
                      .
                      墨鸦咬咬牙,重新拾起船桨,可说到底他划了许久,起码得有半个时辰了,这再是个练家子,体力也跟不上。他旧伤在身,已经开始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突然,他感觉到有什么湿冷的东西在向他靠近,越来越近,直到完全触碰到他——
                      .
                      那是一只冰冷的鬼手,从他身后一直摸到胸前,直向心口的方向去。虽然阎姑娘没有命令,可他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他刚想动作,只听阎瞳右手一劈,琴声如同金石迸裂,盖过了所有的嚎哭声,那鬼手也一下子缩了回去。墨鸦忽然觉得心口处暖流涌动,低头一看,只见胸口那个字又一次若隐若现。
                      .
                      “阎姑娘——”墨鸦一抬头,只见阎瞳面色苍白而沉静,指尖血花飞舞绽开,淡淡的彼岸花香在空气中弥散。墨鸦相信阎瞳知道这一切,但是她根本不害怕。或者,她永远不会害怕。她永远那么冷静从容,从来没有失控过哪怕一刻。
                      .
                      “我还要划多久?”他把之前想问的咽了下去。阎瞳偏了偏头,“划到天亮。”
                      .
                      墨鸦:嘤嘤嘤?!
                      ———————————————————
                      人间多江河,也需两论清浊。
                      ——李常超《生死江湖》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300楼2019-05-10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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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嘤嘤嘤明天体测后天考试啊啊啊我好慌。゚(゚∩´﹏`∩゚)゚。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301楼2019-05-10 2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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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拾伍 以身为祭,轮回为期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破开天际,阎瞳的指尖刚好结束最后一个音节。她示意墨鸦停下,墨鸦转过头去,只看见那庞然的一艘船只渐渐暴露在阳光之下。光芒所到之处,皆为灰烬。
                          .
                          与此同时,船内传来一声声的长啸。那是不属于人界的声音,但那声音里没有怨念,仿佛在传达的,是一种解脱。
                          .
                          看着最后一缕青烟在空气中一点点消失,墨鸦松了口气,刚一转身,又差点被吓了个趔趄——阎瞳身后站着那个最开始站在船头的鬼魂。他赶紧一个健步冲上前去隔在阎瞳与那鬼魂之间,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
                          “无妨,他是来道谢的。”阎瞳轻轻把墨鸦的肩膀拍了两下。像是听见了阎瞳的声音,那鬼魂跪下身子,向着阎瞳磕了三个响头。墨鸦听见阎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走吧,你自由了。去投个好胎吧。”
                          .
                          一阵大风刮过,那死去多年的怨魂终成了随云的尘埃,散落在历史深处,被掩埋,被遗忘。
                          .
                          “姑娘,这样就算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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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解决了。”说是解决了,阎瞳的声音里却没有丝毫的愉悦,还是那般疏离冷淡。墨鸦刚准备把这些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问上一通,却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水珠落地声。
                          .
                          不会吧!他一转身,果然看见阎瞳右手上的伤口根本没有止血,船板上已经洇满了血渍,那把琴的琴弦上的血迹已经半干。而此时此刻,那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淌血。
                          .
                          墨鸦心里一阵抽疼,“姑娘仔细手疼!”阎瞳却是一脸无知无觉,直到墨鸦提醒才想起来似的,“啊,我都忘了。”她轻笑一声,听见墨鸦慌慌张张的响动,不由地补充一句,“我那匣子的最上一格有药和布条,你拿来就是。”
                          .
                          墨鸦一时没有悟出这话外之意,直到他拉开这一格,看着一叠叠整整齐齐宽窄不一的白布条和排好的药瓶,他才醒悟过来——阎瞳早就准备好了。她随时都在准备着受伤,换句话说,随时都在准备着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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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瞳伸手出去想从墨鸦手上接过东西,墨鸦却一个转手避开了她,拉起阎瞳的右手,“姑娘,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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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那柄薄薄的匕首就像是从墨鸦的心上划过去似的。这伤口深的几乎见骨,本来伤口边缘应该泛着黑色,可阎瞳偏偏拿这双手弹了一整夜的琴,一动,伤口就涌出鲜红的新鲜血液来。那股彼岸花的香气更加浓郁,墨鸦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他略微俯下身子,鼻尖几乎挨到阎瞳的伤口上——他确定了,与常人不同,阎瞳的血没有一股子正常的血腥气,反而是带着彼岸花淡淡的香气。
                          .
                          他突然觉得这股味道很是熟悉,一个晃神阎瞳就把手收了回去。她异常娴熟地拧开药瓶,直接把它倾斜到一个合适的角度,药粉撒在伤口上,她却眉头都不皱一皱。待到她麻利地把自己伤痕累累的右手包扎好,她朝着墨鸦挑眉一笑,“想知道什么,问吧。”
                          .
                          “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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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瞳的笑容突然一僵,“你……”她顿了顿,“知道为什么说你不适合干这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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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问不到点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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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阎姑娘,我觉得这点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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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304楼2019-05-17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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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瞳沉默了一会,摇摇头,“习惯了。”她没再让墨鸦问她,而是自顾自地说起来,“这里曾经有过一场恶战,郑国的一批战士收到君主命令,死守黄河,不让敌军过境。无奈实力悬殊,他们没能守护住自己的国家,魂魄沉睡在黄河里,再也没能返回故土。”
                            .
                            “本来他们会一直睡下去,可这几年来韩国的边境也在打仗,战火将沉睡中的他们惊醒,他们忘记自己已经成了不能轮回的怨鬼,只记得自己是郑国的士兵,记得护国的使命,所以他们开始盯上附近村镇里的村民。他们游离于轮回之外,地府也想解决这件事,就派我来渡他们入轮回。”
                            .
                            “不过他们怨气太深,必须要重新沐浴阳光才能化解怨气,重返六道。那时孟芜已经接下了孟婆的职责,我身边一时没个帮手。黄河水流湍急,奏渡魂曲需要耗散精神,难以同时驾驭船只,我只能每年来这里压制他们的怨气,直到有个帮手来和我一起,放他们自由。”
                            .
                            “至于那个男人,他是当年入侵郑国的那位将军的后人。鬼魂常年纠缠他们一族,为了保护家人,他选择以身赎罪做了黄河上的船夫,吸引鬼魂的注意,保家人无虞。”
                            .
                            阎瞳三言两语说清故事的始末,墨鸦想了想发现好像没有什么要问的。于是他开始关注一些不太一样的点,“姑娘,你不害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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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为什么要害怕?”阎瞳反问,“他们只是忘不掉故国,并无故意害人之心。相比之下,人心才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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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阎姑娘,你有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墨鸦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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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人都会有恐惧,这恐惧来自于一个人的过去。就跟墨鸦害怕鬼魂一样,他从前杀孽太重,看见鬼魂就觉得是从前死于他手下的亡魂来向他索命。阎瞳的过去扑朔迷离,那么她会害怕什么呢?
                            .
                            她不害怕大多数人害怕的东西,只能说明,她有过更加灰暗的过去。
                            .
                            “有。”阎瞳很严肃地点了点头,“我怕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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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这回答我给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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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明白从阎瞳这里套不出什么话来了,他犹豫了下,还是拉起了阎瞳的手,“那姑娘,你这又是做什么呢?”
                            .
                            阎瞳轻笑一声,“你听说过祭品吗?”
                            .
                            “做任何事都需要付出代价。渡魂需要的代价,就是以施术者的鲜血作为祭品,才能将亡者的灵魂引向黄泉路。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渡魂者,渡了多少的魂魄,就流了多少血。这是一场与天道的交换,我别无选择。”
                            .
                            墨鸦一点点抚过阎瞳手心的伤疤,他明白了谢必安为什么说阎姑娘身上的担子比任何人都重,也明白了阎姑娘为什么在地府受到如此的尊重。
                            .
                            可是,可是,她要尊重干什么,她要这些做什么。她累啊,这份艰辛是谁都补偿不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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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喜亦无悲,方得无知无畏,以我之身承血债如罪,不闻其悔。
                            ——少司命《魅影醉》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305楼2019-05-17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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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拾陆 浩荡江湖,携手相将
                              “这地界好生繁华,与新郑有的一比。”墨鸦转头对阎瞳道,阎瞳略略抬起头,“到底是旧都城,不比其它地方。”她眉眼之中隐藏着一股莫名的情绪。“伸手。”
                              .
                              墨鸦茫然地伸出手去,阎瞳朝他手里塞了一个钱袋,“想买什么就去买吧。”
                              .
                              墨鸦:???(怎么感觉我是被包养了?)
                              .
                              “呃……阎姑娘……”墨鸦还没反应过来,“这也有点太多了……”这个钱买下家店都够了吧!
                              .
                              阎瞳耸了耸肩,道:“去吧。”
                              .
                              “想买些什么就去吧,随便什么都好,哪怕是要买下几块地,买下一家店,买上几个姑娘,或者,回新郑的路费,都是够的。”阎瞳语调轻松,“只是别再跟着我受苦了。”
                              .
                              墨鸦何等聪明之人,一下子明白阎瞳这没头没尾的话是个什么意思。
                              .
                              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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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姑娘——”墨鸦没能说出后面的话,便被阎瞳一个拂袖打断,“千灯镇一事,算你还了我的人情。从此以后,你便是自由之身,与我再无关系。你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吧,你是自由的,墨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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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阎姑娘,我是不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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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你将我从地狱拉出的那一刻,我便是不自由的。世界上的监狱有很多种,有些看得见,有些看不见。然而少有人能知道,一个人也会成为另一个人的监狱。她能教人离不开她,永远离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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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清澈,月轮清凉,阎瞳坐在屋顶上,手指从玄玉箫上一遍遍抚过。她本生的眉眼舒雅,虽然眼上蒙着白绫,可若是要笑起来,不染黛而秀的远山眉一弯,让人觉得舒服无比。可现下她虽然没有过多的表情,眉间的一缕愁绪还是隐隐透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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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都道,她是天下至善之人,也是最无情的人。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她是由天道孕育,一切也从来遵循天道。而天道虽善,无情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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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的出现是一个意外,她终究是让天道容下了这个意外,可是意外就应该成为意外,她的生活该回归正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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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是生活,是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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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吹起玉箫,箫声和从前一样,和她第一次拿到这玉箫时一样,清丽但却哀婉。她曾经问过那个人,“此箫音质上佳,且是神物,为何曲调如此凄凉,纵是吹些欢乐的曲子,也没办法奏出那本该有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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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人回答她:“因为人生实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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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处处皆是苦,譬如离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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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墨鸦走在路上,踏着月光下的落叶如同踏碎了一地的冰雪,一声声碎裂在人的心上。他听见长风送来的箫声,眼前一点点亮起微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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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群的萤火虫纷飞照亮他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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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姑娘永远都没有忘记,她许诺过给他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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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阎瞳听人说,乐师奏乐可排解愁肠。可现在一曲终了,她却还是不怎么高兴。她放下玉箫,猛听得身侧传来一句:“阎姑娘,下回能教我吹箫吗?”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310楼2019-05-24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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