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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结发授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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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叁 箫长琴短,萤明月朗
几片残云遮住了月亮,长街上空无一人。而像紫兰轩这样的繁华之地却依旧是人声鼎沸,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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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鸦躺在屋檐上,用余光看了一眼远处灯火通明的紫兰轩,又把目光转移到身边的白衣女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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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他偶然邂逅的田间蝴蝶,美丽而苍凉。在这世上,是否会有人放弃自己的一切,只为追寻那只蝴蝶在空中流转过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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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鸦曾以为没有人会这样做。可后来他发现他错了,不仅有人,而且有很多人,他们一次次作出看似荒谬的选择。或许在别人眼里他们是疯子,然而不可否认,疯子有疯子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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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姑娘。”墨鸦慵懒地开口,“你能再吹一曲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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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阎瞳干脆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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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鸦还没来得及露出失望的表情,阎瞳又道,“埙是哀乐,是为亡者送行的。断没有对着活人吹死曲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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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鸦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他双臂抱头,舒展身子,若不是这屋檐够大,还真躺不下他。他闭起眼睛,感受着阎瞳身上幽微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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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婉转的声音突然响起。与埙声不同,这调子虽然哀婉,但带了更多的柔和。墨鸦睁开眼,看见了阎瞳坐在他身边,素手执着一管玄玉箫吹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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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瞳不管是鼓琴还是吹箫,在墨鸦听来都是一样动人。只是,琴与箫虽然都是君子之器,但它们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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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比箫更刚烈,箫比琴更柔韧。琴比箫更严肃,箫比琴更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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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有七弦,弦与弦之间会相互呼应,拨动一根弦时,其它的弦不免会收到影响。而且,琴弦所能承受的力是有限的,若是力道超过弦所能承受的范围,弦就会绷断。琴声铿锵清越,却也是其脆弱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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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则不然,箫声虽然婉转,但却比琴更坚强。箫虽然无弦,箫声却有如丝线,一点点地缠绕,甚至能覆盖人心底的纹路。箫声的柔软与悠长,仿佛能抹平世间万物的尖锐,不知是箫声渗进了万物,还是万物融进了箫声。天地之间,仿佛只有风清月明,别无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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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唤醒人心底沉睡的希望,箫不及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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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治愈人心底蔓延的伤痕,琴不及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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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者多情,箫者无情。琴使人感情深彻骨,箫使人悟天地无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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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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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姑娘,你的箫是从哪儿来的。”墨鸦的声音低哑,似乎这样就可以隐藏那份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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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瞳耸耸肩,“永远不要问一个变戏法的她的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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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鸦笑了起来,翻身坐起,道:“我今日听说,阎姑娘性子最好。只要小孩子拉着她的袖子说上两句好话,要什么都能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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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瞳听了,便把袖子向着墨鸦抖了抖,“怎么,你是小孩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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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鸦顺势抓着阎瞳的袖子拉了拉,道:“阎姑娘便当我是吧。”又补上一句,“说不准阎姑娘下回再来新郑,我就不能去捧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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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里的意思,阎瞳自然不用他解释。她便任墨鸦拽着,道:“那你说说,你想要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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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鸦心中一紧,突然拽住阎瞳隐藏在宽袖下的手,“阎姑娘。”他坐直身子,“我要光。”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36楼2018-09-24 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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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真的有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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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瞳没有抽回手,她好像是愣了一下。墨鸦以为她做不到,但是,她调整了一下手的姿势,“好。”她将另一只手搁到嘴边,吹了一声长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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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瞳垂下来的长袖中忽然有什么开始窜动。突然,她的袖中出现点点亮光,长袖蓬起,像是灯笼一般。这些亮点慢慢移动,刹那间全都窜出袖口。在墨鸦和阎瞳的身侧,一大群萤火虫发出点点莹绿色光芒,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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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萤火之光,虽不及东曦之辉,皓月之明,亦足以照耀方寸,驱暗映心。”阎瞳转向墨鸦,此时她的表情很是平静,静到能让墨鸦也觉得安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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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问阎姑娘,什么是光?”墨鸦问道。尽管他知道阎瞳看不见,但他觉得阎瞳能给他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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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无光,天下为覆。心中有光,万物皆明。”阎瞳把手伸出,摆在自己面前,好像能看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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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已经作出了选择。即使这选择的代价,可能他无法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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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你,阎姑娘。”墨鸦把这口气缓缓吐出,“我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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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瞳的手指拂过手中的玄玉箫,“其实你早已作出了选择,只是你一直不想去面对。闭上眼睛,听一听在你身体左边发出的声音,它从一开始就知道问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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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听话地闭上了眼。是的,他知道答案,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答案几乎出于他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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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天下,如果可以,谁不想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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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姑娘,你大概什么时候离开新郑?”墨鸦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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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怕就在这几日。怎么?”阎瞳语气多了几分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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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这几日里我死了,能不能请姑娘为我也吹一曲《还乡》?”墨鸦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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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瞳没有把这话当做玩笑,竟认真想了想,道:“若是当真如此,我便替你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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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一听这话,倒笑了出来。“那就一言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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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走了?”阎瞳大概是听见了墨鸦起身的声音,抬起了头。她墨鸦紧盯着她脸部的线条,想把那轮廓深深烙印在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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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姑娘,有缘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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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你离开之前,我想留给你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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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知不可求,将孤雁染遍衰红,哪敢重提江湖白首。 ——梅粮心,莫宁《箫长琴短》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37楼2018-09-24 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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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拾肆 袅袅余怀,声声是怨
      “哦?”墨鸦诧异道,“什么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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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瞳却不明说,只是将右手食指伸到唇边,咬破手指,顿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植物的清香。只是这香气虽然好闻,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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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瞳忽然把手指伸出,点在墨鸦胸口。墨鸦顿时一懵,身体还没作出反应,就听到阎瞳道:“别动,让我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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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瞳的手指如玉温润,如冰寒凉。可尽管隔着衣料,墨鸦也能感觉到,她指尖的伤疤是多么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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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一个字用不了多久。凭借触感,墨鸦也知道阎瞳给他留了个什么字。只是,他并没有明白阎瞳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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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尖收尾,阎瞳满意地拍拍手。“好了,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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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他该走了。繁花易落,笙歌易散,缘至而来,缘散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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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岂有百年不散之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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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我们还会再见吗?”墨鸦这样问道,不知是在问阎瞳,还是在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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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瞳转过身,背对着墨鸦。“或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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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风掠过,墨鸦站在地上,仰头望向阎瞳。他觉得他们之间隔着那么远那么远的距离,是他用尽一生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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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见钟情只需要一瞬,但对爱大彻大悟,却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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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瞳好像是知道墨鸦在看她,重新拿起玄玉箫,又开始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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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刻,墨鸦真正理解了白凤。他明白了弄玉之于白凤,正像阎姑娘之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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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弄玉和阎姑娘不同。弄玉自身就是火焰。她虽然外表温婉,内心却燃烧着炽热的信念。这火焰可以驱散黑暗,带来温暖,点亮一个人的生命,但它同时也危险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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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煤炭终有燃尽的一刻,火焰同样可以毁灭一个人的生命,正如现在弄玉和白凤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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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阎姑娘不一样。她看似温和寡言,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体贴,不管是出身风尘的阿宝,手上沾满泥土的劳作者,还是他,一个一身血腥的杀手。但从某种意义上,这同样是一种寂寥与冷淡,有如雨露均洒,泽被苍生,却是无偏无私,不落爱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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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更像风,鼓动人内心的火焰,让别人焚尽生命,自己却一如既往地独行。不依赖,不相信,不祈求,不盼望,不停留,不纠缠,这是何等强大的内心,又是何等寂寞的内心。她仿佛随时可以背上行囊,重新漂泊,又或者,风的宿命就是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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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诩为天地过客,于是天地之中,所有人对于她而言亦是过客。既是过客,虽然倾盖如故,亦会彼此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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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多么像风啊,透明的,流动的,无邪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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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多么像风啊,孤独的,散落的,无依的,风。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39楼2018-09-28 1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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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多么让人心疼的女子,到底是经历过怎样的大痛大悲,才会有这样坦然的心境。然而墨鸦觉得自己再没有可能知晓了。因为阎姑娘,他已经在内心深处作出了命运的选择。他心中的火焰已被风吹的炽热滚烫,即使深知自己会粉身碎骨,成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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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看着阎瞳在点点萤火中吹奏玉箫的倩影,觉得尘世中的一切都已如箫声般温柔,包括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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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之后,墨鸦发现自己错了,阎瞳相比于风,更像水。她并不是唤醒他内心的火焰,她只是让他看见了最真实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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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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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到墨鸦已经离开,阎瞳放下玉箫。突然,空中传来一声鸟鸣,她转向这声音传来的方向,伸出一只手,一只玄鸟落在她左手的虎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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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手极其娴熟地摸到玄鸟的爪上,取出一张小布条来。她的手指从布条上一寸寸摸过,明白了布条上写了些什么,不由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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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转向墨鸦消失的地方,那里现在已是空无一人。“你好运气啊。”她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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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当真好运,一条命换两条命,怎么不是好运气。墨鸦自空中坠下的时候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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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姑娘,我们是没有机会再见了吧,真是不甘啊。你是否会真的来给我收尸呢?虽然不知道姬无夜会不会给我留个全尸,但愿别吓着你。不对,你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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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瞳坐在林荫之中,素手翻飞,琴弦铮铮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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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想你啊,阎姑娘,我该早些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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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告诉你我当时在想什么,这真是我一生的遗憾。而今,这遗憾……却也无法弥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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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调陡然上升,高耸入云,像是要撕裂灰暗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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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慢慢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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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的一声巨响,七弦尽断。
        ————————————————————————
        一生执念往事已成空,天若有情凡心动。
        ——W.K.《天地难容》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40楼2018-09-28 1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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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静ლ('꒪д꒪')ლ你们冷静啊(´◑д◐`)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43楼2018-09-28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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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拾伍 此番人生,不堪回首
            墨鸦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差点忘记自己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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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清醒就发现自己站在将军府的门口,半透明的身体被阳光穿过。他有些茫然,看见将军府的大门就在眼前,抬腿便想进去,却被一股极大的力量直接甩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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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重重摔在地上,却没有什么感觉——看来灵魂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他正在疑惑,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我说,鬼魂可是进不了当官的的府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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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一回头,就看见两个人站在他面前。其中一个一身白衣,身材瘦长,面色白得有点病态,满面笑容,却叫人没来由觉得瘆得慌。他戴着一顶高帽子,上面写着“一见生财”。另一个则是一身黑衣裹身,虽然生的不黑,可面色黑的不像话,凶巴巴的。他也戴着一顶高帽子,上面写着“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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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对,他们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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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说话的是那白衣男子,他生了一双细长的眼睛,略有些吊眼角。他再次开口道:“这些当官的,家宅里都是有东西镇守的。不然,早就被鬼魂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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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请问二位……”墨鸦现在有点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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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男子冷声开口,声音比白衣男子多了些沙哑。“黑无常,范无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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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男子笑嘻嘻地一拱手,“白无常,谢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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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便知这是地府鬼差,拱手还礼道:“二位鬼差是来带我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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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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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必安一脸笑意盈盈,“你昨个才死,在人间尚可留七日。你头七那日子时,我们会再见。那时才是你入地府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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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七天时间,趁着这个时候,没看够的地方,没瞧够的人,多看上几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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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不好意思,两个鬼差说完就转身想走。墨鸦一个激灵,突然喊到:“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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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同时停下,同时转头,同时用一种“有话快说老子很忙”的表情看着墨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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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想问问我的尸体现在在哪?”墨鸦在这种堪比锋刃的眼神下勉强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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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你的尸体啊。”谢必安不管说什么都是一脸笑容,“在……在……姓范的他尸体在哪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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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无救则永远是一张冰山脸,“被将军府的下人扔掉东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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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自嘲地笑笑,扔到东郊,基本就是去喂狼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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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必安听了这话,笑意更深。只是,他这笑里,多了几分别样的意思。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44楼2018-09-30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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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墨鸦都没能找到阎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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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再没有出现在之前变戏法的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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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怕他们当真是无缘吧,墨鸦刚这样想,突然,他的肩膀被人抓住——不,恐怕那不是人。一阵阴寒从他的肩膀处蔓延至全身。他本能地想要闪躲,可这股力量极强,竟把他牢牢扣住。他一回头,只看到一张满是血迹的脸,脸上的肉已有大半腐烂,露出森森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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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惊觉这是个恶鬼,那只扣住他肩膀的手已经成了枯骨。他想要挣脱,可那恶鬼却是不依不饶,从喉咙间发出嘶哑的声音,一点点凑近他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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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地一声,长鞭的响声传来,那恶鬼摔出好几丈远。墨鸦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站在那里的是个穿着白色斗篷,把自己从头到脚都遮起来的人,看身形应该是个男子。他身边站着两个跟无常打扮相似的手下。那个男子一言不发,只管挥动手中的鞭子。长鞭把那恶鬼一卷,恶鬼竟越缩越小。一个手下及时展开一个布袋子,那人一甩鞭子,就将那鬼怪装进了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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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头,大白天也有恶鬼猖狂。”另一个手下说道。那白衣人抬起头来,确实是一张男子面孔。他轻启薄唇道:“但行己职,莫要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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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一个手下转头看见墨鸦,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这是哪里来的魂魄,见了日游大人也不参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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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没有反应过来,另一个手下好意提醒道:“这一位是日游神大人,你……”他还要说什么,被称作日游的神灵一抬手,“才死多久的魂魄,哪里知道这些。还不快走?有的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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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那人便转身准备离去,却忽然顿住,转头又看了一眼墨鸦,眼神带上几丝困惑。“你身上这个字……好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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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一惊,本能地向自己胸前看去,可只看到自己半透明的魂体漂浮在空中,根本没有什么字。
              .
              他再抬头时,哪还有什么日游神的影子。墨鸦不由地回味起日游神的话——他居然能看到阎姑娘留给他的那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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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到底是日游神的能力,还是阎姑娘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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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墨鸦不想去想这个问题了,因为第七天马上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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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或许是真的见不到阎姑娘了吧,墨鸦自嘲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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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万象皆如我,长恨饮尽梦南柯。
              ——音频怪物《长生》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45楼2018-09-30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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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拾陆 江湖夜雨,十年提灯
                整个世界像是一下子掉入了神秘的沉寂里,朦胧的月光织成轻薄的银纱,笼罩在旷野上。这个葬送了无数生命的地方,居然有点诗意了。
                .
                不过墨鸦没有心情欣赏这景色,又或者说他懵到没有精力去欣赏……谁能告诉他,这是什么情况?
                .
                这是最后一个晚上,今夜子时一到,他就要魂归地府,跟这个世界切断一切联系了。在走之前,他只是想来看看自己的尸体而已,却见到了两个不能算熟人的熟人。
                .
                可谁能告诉他,这两个人对着他的尸体在干什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对着一具尸体下棋啊!
                .
                “又输了,你个臭棋篓子什么时候能长进些?”竹先生摇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
                胡晋不满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本来就不会下,是您硬拉我来的。”说完瞥了一眼墨鸦——的尸体,“您还真的在这守了七天?”
                .
                “阎丫头难得请人帮忙啊。”竹先生捻了捻胡须,“让她欠下这个人情,挺好的。”竹先生四下看了看,不知是不是错觉,墨鸦觉得竹先生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这个灵魂身上停留了一段时间。
                .
                阎姑娘……她到底是要做什么?墨鸦不禁困惑起来了。
                .
                突然,他们听到周围传来异样的响声。胡晋立刻站起身,攥紧身边的一根竹竿,“怎么每天都来?”
                .
                墨鸦一听便知这声音从何而来。姬无夜喜欢把尸体往东郊扔不是没有原因的,东郊多狼,扔过去的尸体到最后都是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
                莫非……这便是阎姑娘托竹先生守在此处的原因?可若是这样,她又去了哪里?
                .
                “坐下坐下,不会出事的。”竹先生摆摆手,收拾好棋盘重新落子,“阎丫头敢做的事,绝对是每个环节都不会出错。”
                .
                墨鸦和胡晋同时懵逼,“师父!”胡晋叫道,“那可是……”
                .
                他突然不说话了,因为他看见,十几头狼虽然围在旁边蠢蠢欲动,可没有哪一个敢再上前一步。它们从獠牙之间挤出的吼叫也没有那么尖锐凶狠,倒好像是在害怕什么。
                .
                “下棋,下棋。”竹先生永远是一脸笑意,“这天下,阎丫头说要做的事,断不会做不成。”
                .
                是啊……阎姑娘答应了替他收尸的。只是墨鸦隐约有种不大对头的感觉,阎姑娘……绝不是什么简单人。她一定是个人物。
                .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离子时越来越近了。一点幽幽的微光突然出现,向着这两人一魂,一具尸体,慢慢靠近。执着灯笼的姑娘披着黑斗篷,可伸出的袖子还是告诉别人她斗篷下是一身白衣。
                .
                墨鸦长舒了一口气,阎瞳终于还是在子时前现身了,他总算赶得上再见她这一面。阎瞳并未使那日的戏法,却自黑斗篷中伸出一只纤细冷香的手,执着一盏小巧的琉璃灯。
                .
                下了两个时辰的棋也被骂了两个时辰的胡晋总算不再阴沉着脸,“阎姑娘,您可来了。”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49楼2018-10-03 2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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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时未到,我还未误了时辰。”阎瞳轻轻颔首。“这七天,麻烦你们了。”
                  .
                  “有什么麻烦,又不是白帮你。”竹先生呵呵一笑,唇边漾开一圈年轮。胡晋本想说什么,见师父如此,也只好把几句埋怨吞下肚去。“阎姑娘,您干嘛提着灯呀?”
                  .
                  “提灯,自然是为了照路。”
                  .
                  胡晋眉头一皱,拿眼睛扫了地上的人一眼,灯光将他脸上的血渍都晃的模糊了。“姑娘,凡间灯火,可照不亮黄泉路。”
                  .
                  墨鸦自知就算开口,他们也听不见他一个孤魂野鬼说了什么,于是只望着阎瞳。那一盏灯,不管照不照得亮黄泉路,都已无关系。只要此刻还照的清她的容颜,已是足够。
                  .
                  “黄泉路未必幽暗,人间路未必长明。”阎瞳持灯的手一顿,“一灯如豆,只明斗室。十年提灯,难照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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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盏灯,怎能照亮这昏暗的天下。可是只要这盏灯存在,你绝不能说这天下没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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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瞳不再多话,她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铃铛,“叮咚叮咚”响着,山泉一般悦耳。她半跪下身,手指在地上摸索了几下便触到了墨鸦身体的肩膀。竹先生发话道:“胡晋,还不去搭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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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也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只看见胡晋一脸不情愿地去把自己的身体扶起来,只是胡晋刚碰到那具躯壳,便一声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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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小心。”胡晋道,“这人死了七天,尸身还是温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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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身如朝露托体同山阿,可记得昔日血雨磅礴。 ——吾恩《譬如朝露》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50楼2018-10-03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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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拾柒 鬼魅心怯,擦肩无言
                    “怎么?”阎瞳笑道,“你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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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晋皱眉道,“不是害怕,只是事有古怪。阎姑娘,当真不怕他诈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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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我为什么要诈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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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为什么要诈尸?”阎瞳抬头问道。“他死时心中无怨,怎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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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无声地笑了,阎姑娘当真了解他。只是紧接着他就觉得不对了。人死了七天,应当早就凉了才对,怎会温热?他还未细想,便看见阎瞳伸手自他身体的手臂滑下,掰开他紧攥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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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心里,是一颗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珠子,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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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颜珠。”竹先生没有惊讶,“传说中扶桑树上结出的果实,可保人尸身不腐,妖鬼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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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晋这才重新把墨鸦的身体扶正,突然恍然大悟般道:“那群狼怕的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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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怕你不成?”竹先生白了这傻徒弟一眼,“倒也不能说是怕这个,他们怕的是这神物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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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这神物的主人就跟没听见一样,从袖中摸出一张符纸,手指轻动便窜出火苗。她将符纸点燃,纸灰洒在墨鸦的肩膀上。“阎姑娘也不嫌麻烦?”胡晋在一旁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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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麻烦也是规矩。”阎瞳的手抚上自己肩头的长发,手指一使劲便扯下一缕来。墨鸦一惊,伸手去抚她的头发,手指却从她的秀发间穿过。墨鸦不由地苦笑,自己已经是个魂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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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未曾发觉,在他的手指拂过阎瞳长发的时候,阎瞳略略偏了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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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瞳将那手中的铃铛举起,连着那缕青丝一并递给胡晋。胡晋也不含糊,将那缕青丝对着铃铛上的孔洞穿过,又重新塞回阎瞳手心。阎瞳把那铃铛在墨鸦的手腕处打了个结,细细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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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轻声笑了笑,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衫,手掌一翻,手心又多了个铃铛。她将手中铃铛一晃,声音突然加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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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一辈子都没见过比这更神奇的场面。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尸体在魂魄离体的情况下慢慢站起,虽然双目紧闭,但行动竟没有半分僵硬,几乎与常人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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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个移尸术啊。”竹先生淡淡道。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53楼2018-10-05 1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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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移尸?不是赶尸吗?”胡晋似乎没有竹先生那般明白,阎瞳听了,解释道:“驱尸魔用的驱尸,又称赶尸,是把人的魂魄召回困于躯壳内,再以自身意念驱使。移尸术则不用招魂,只靠修行者的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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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一听,便觉得奇怪,这阎姑娘如何连驱尸魔都知道?他还未细想,便看见阎瞳脱下斗篷,露出纤尘不染的白衣来。接下来,阎瞳竟把那斗篷掸了两下,动作流利地披在了墨鸦身体的肩膀上。她好像早就了解墨鸦的身形,还体贴地在他脖颈处打了个结,又踮起脚尖,把斗篷后的兜帽替他戴上。这下子,谁都瞧不出来那斗篷下是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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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转过身,向着竹先生作了个揖。“当真是劳驾了。”竹先生摆摆手,道:“阎丫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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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阎瞳答道,“我说到做到,说替他收尸,便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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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先生叹口气,“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罢了,你一向有打算,我不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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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瞳点点头,又是一礼。她未再多说,转向墨鸦,再次摇了摇铃铛,“墨鸦,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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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口气,就像站在她面前的是个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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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墨鸦也想同她一起回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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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瞳走在路上,风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她身后跟着个黑影子,随着她手中摇晃的铃铛有节奏地迈步。谁也不会想到那是个死人,更不会想到那死人的魂魄也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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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姑娘,阎姑娘,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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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够了?”一个男子慵懒的声音突然响起,墨鸦被唬了一跳。一转头便看见谢必安和范无救站在他身后。墨鸦自嘲般笑笑,“看不够也没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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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必安拍了两下手,“真好,好久没遇到这么明事理的魂魄了。”他转头向范无救道:“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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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听从你内心的选择。”墨鸦刚准备跟着范无救离去,突然听到阎瞳这样说。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转身看向阎瞳。这一下他突然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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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瞳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是对着他的尸体,而是对着他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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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必安,交给你了。”阎瞳轻咳两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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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这下子总算是明白了,阎姑娘其实早就知道他的魂魄在这里!他刚想喊,范无救便伸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摁,他的视野顿时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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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他觉得自己双脚踏上实地,墨鸦压根顾不上看一眼自己到了哪儿,拽住范无救的袖子就问:“她能听见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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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无救拿眼睛上下扫了他一遍,“姑娘当然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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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墨鸦此时不是个魂魄之身,他扇自己几个耳光的心情都有。他背运了一辈子,错过了太多东西,死前在错过,死后居然也在错过。他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又或者,是不是他这一辈子罪过太大,老天爷才这样戏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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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铜铃几声,跟着我别害怕。从北到南由东向西去归家。 ——河图《长歌送魂》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54楼2018-10-05 1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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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拾捌 幽幽地府,众魂归处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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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话音刚落,就后悔了。这问题问得一点来路一点道理都没有,叫别人答什么?但范无救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的眼珠黑而亮,几乎没有眼白,然而这眼睛里有一种冰冷的劲头,一点感情都没有。“如果你真的想和她说什么,阴阳相隔根本不是阻止你的理由。如果你非要把自己的懦弱怪到我头上,那你就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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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的内容带着嘲讽,但范无救用的却是极其单调的语调。墨鸦几乎都要怀疑范无救是不是找了个石匠替他雕了张脸。范无救这个人就像一堵墙,不锋利,但坚硬。跟他说话,就等于是往墙上撞,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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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题是,他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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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明白,自己再怎么后悔都没有用了,倒不如审视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他突然发现,自己此时与范无救正立于一个荒野之中——说荒野其实不太准确,因为他的周围有一层淡淡的白雾,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见一缕光自雾气中穿过,不由地抬起头来,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些不太对头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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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见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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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不仅是天空,天空中还挂着太阳,只是这太阳的光芒使人陡添凉意。这天空虽然不太明亮高远,但绝不能说是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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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哪?”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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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死了,头七也过了,你说你能在哪儿?”谢必安的声音忽然自他身后传来,“当然是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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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府?”墨鸦不由地重复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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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和你想象中不太一样?”谢必安此时已走到他的面前,“没错,就是这个表情。我头回来地府,也是这个表情。”他细长的眼睛像片竹叶,眼神带着灵气。“世人说地府黑暗无边,不过杜撰而已。世上哪有光明永远到不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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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眼前一亮,心底之前莫名的压抑骤然消失。这时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最想问的事:“你们认识阎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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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必安忽然就笑了,伸手向墨鸦肩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都到了地府还惦记阳间的姑娘,你心够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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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当场愣住,他生前还没有受到这样大的惊吓。一来,谢必安这玩笑开的简直没分寸,不像个地府神官。二来,这个动作的适用对象并不广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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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个动作,墨鸦和白凤倒是常常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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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止认识。”范无救的声音传来,“还不快走,路上再说。”依旧是没有半分感情。他轻挥了一下手中的哭丧棒,他们脚下的土地忽然冒出一簇簇摇摆不定的火焰,蓝莹莹的,发出昏暗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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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无救一句话都没说,拔腿就走。谢必安略带无奈地摇了摇头,向墨鸦抬了抬下巴。墨鸦虽然不明白他们要带他去哪,不过,他也没这个打算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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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本由不得自己的事情,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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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姑娘是我们的恩人,也是我们曾经的主人。”没等墨鸦再次开口,谢必安已经开始说话了。这两个鬼使虽然性格迥异,但都有一种无需费力思索就能理解事情的能力,就像阎瞳一样。“其实也该算我们的师父,不过姑娘不喜欢我们这么说。”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57楼2018-10-07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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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谢必安比范无救亲切随和,这点不假。可如果让墨鸦选,他大概还是愿意听范无救说话。范无救虽然是个闷葫芦,不问他不说,问了也不一定说,可一旦说了,就句句在点上。谢必安话不少,可天南海北说了一通之后,就会发现他根本没有解决问题,反而引出了更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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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没关系,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还是可以说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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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墨鸦才一张口,刚发出半个音节,就被谢必安挥手制止了。“我知道,你想问阎姑娘是什么人。”他扯了扯嘴角,“她和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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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墨鸦刚说了一个字就又被打断了——他觉得下次还是别开口的好。“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你别介意。”谢必安对他眨了眨眼,“你以前的主人是韩国将军,但并不是每一件事他都可以以将军的身份去做,所以他才会在暗中建立一个为他效力的组织。从某种意义上说,你是将军府的人,但也可以说不属于将军府,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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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他得承认谢必安说的没错,将军府与夜幕,可以看作一体,也可以分开来看。然而,无论是将军府还是夜幕,都是他不愿提及的过去。他以为,死亡已足以将现在的他与过去的他划分开来。但过去如影随形,有如风雪跟着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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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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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必安打了个响指,“地府也一样,有些事,不能以地府的身份出面,也不能擅用神灵的力量去解决。所以,地府需要在人间有一个帮手,帮助地府正常运转,但本身不属于地府,而属于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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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必安这样一说,墨鸦就明白了过来,“你是说,阎姑娘是地府安排在人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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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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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的是走在前方的范无救,“阎姑娘与地府,同时听从另一种更为强大的力量的调遣。她在人间为地府做事,但不受地府的管理。可如果没有了她,地府就会有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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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有那么长的任务名单,可它毕竟是一个庞大的组织。”谢必安的音调突然带上几分苦涩,“阎姑娘,只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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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头至尾,只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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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间客,该是无牵无挂重生重堕,轮回不明下落,是宿命蹉跎,因与果。
                          ——《梦浮灯》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58楼2018-10-07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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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拾玖 望乡回首,徒唤奈何
                            这会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墨鸦不由地想象了一下如果白凤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完全无法想象。在那无尽的长夜中,他们正是因为身边有一个兄弟,才没有对生命彻底的失望。困境中,他们知道有人没有放弃自己,受伤时,他们知道有人会准备好伤药。他们是另一个彼此。因为有墨鸦,白凤才能一次次走出任务失败或成功的阴霾。因为有白凤,墨鸦才觉得自己还未坠入地狱的最深处。
                            .
                            正因为如此,墨鸦才愿意纵容白凤的任性,将他的自由视为一生的成就。因为在那一刻,飞翔的不仅仅是白凤,还有曾经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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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阎姑娘呢?她一个人扛下了多重的担子?墨鸦一点都不知道。一个盲眼姑娘,纵有通天彻地的本事,没有同伴,这日子又是怎么过的?她走错过路吗?她丢过东西吗?她遇到过强盗吗?她手心纵横的伤口,有人给她包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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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或许他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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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重点,谢必安!”范无救的音量放大了些,可并没有斥责的意思。“我们已经快到望乡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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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一点说反而好吧?”谢必安的表情多了些趣味,“思考的时间越少,作出的选择就越符合真实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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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大概猜出这二人的对话同自己有关,可他刚想问时,便听到远方传来一声浑厚沧桑的长啸——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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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他与两位鬼使身边出现了其他的人影。其实他们已经不是人了,可依旧有着人的样子行为,有些魂魄停下脚步,向远方痴痴地望着,嘴里还呢喃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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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乡台,魂魄最后能看见人间的地方。”范无救解释道,“你听到的是喊魂声,有些地方有这样的风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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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必安望向墨鸦,“要不要停下来看看,听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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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死之人,无甚留恋。”墨鸦苦笑一声,“也没有什么人再记挂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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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便你,只要别后悔就是,你走不了回头路。”范无救淡淡道。他语调生硬,墨鸦却觉得暗含深意——他就是这样错过与阎姑娘告别的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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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停下脚步,谢必安和范无救跟着停下,一言不发。墨鸦深吸口气——虽然他不知道魂魄做这样的动作有何意义,向远方看去。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62楼2018-10-11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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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凤站在紫兰轩里,眼神中闪烁着坚毅,然而,这无法掩盖伤痕。他选择了另一条道路,追随另一个人,去寻找那遥不可及的渺茫微光。他是否能找到?墨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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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经长大了,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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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一切慢慢消散,另一个人的轮廓凸现出来。那是属于女子的面庞,极是清秀雅致,即使瞧不见世间,却也能叫世人看见她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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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瞳的手指在琴弦上飞舞着,虽然她手指动作很快,这渗进人心口的琴声却是一点也不欢悦。但要说悲凉,却也没有那层意思。只是教人由灵魂深处流出一种强烈的不舍之情,和对尘世的无限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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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少幽魂停了下来,空洞的眼神中多了许多复杂的情感。那些已经经过了望乡台的魂魄这时也回过头来。这曲子的音符牵绊住了每一个幽魂的步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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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姑娘好久没有弹过这首曲子了。”范无救喃喃道,“《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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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回头,却回头,望乡台上三回首。回首后,无所留,一过黄泉解千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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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面消失后,墨鸦首先踏出步子。错过了,当真是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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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说吗,谢必安。”突然,范无救道,“我们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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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本来没有注意前方,范无救这一提醒,他才抬头看向前路。朦胧的淡雾之后,是一条翻滚着鲜红如血的波涛的河流。它自西向东,昼夜奔流,万年不息。河上横跨着一座桥,好似是白玉雕成,教人都不忍心踏上去,只怕弄脏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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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川河上奈何桥,一入轮回百怨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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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该把话挑明了。”范无救道,“阎姑娘在人间要办的事情很多,其中一样就是培养地府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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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中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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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哎哎姓范的,”谢必安突然打断他,“阎姑娘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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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范无救可怕的眼神下,谢必安选择了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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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墨鸦还没问完,范无救就不管他继续道,“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选择,是回到人间和替阎姑娘办事,还是直接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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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择?”墨鸦一愣,“你们...让我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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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有选择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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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选择。”谢必安笑笑,“只是,作出了选择,就要为自己负责。没有人会逼你,也没有人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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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择,永远都只与自己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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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在忘川河畔陷入了沉默的漩涡。墨鸦不说话,谢必安和范无救也不催。过了很久,墨鸦问道:“你们是否也曾选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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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必安和范无救对视一眼,还是谢必安开了口。“是的,我们曾经站在不同的地方,和你面临着同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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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想来,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作出如此正确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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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突然转身,向着两位鬼使道:“能成为阎姑娘的手下,是墨鸦此生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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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以为这是什么好差事。”范无救及时地泼了他一盆冷水,“这可能比当杀手还要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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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鸦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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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心鬼神谁能在目昭昭,因果轮回怎堪黄泉迢迢。 ——Winky诗《梦见》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163楼2018-10-11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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