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再更啦

回到宿舍时已经是正值正午了。
雨过了之后即墨市的天一下子就敞亮了起来，隔着车窗看去，居然还出现了彩虹。
车辆开进了一片寂静的郊区，离市局不算远，十来多分钟的车程。
苏澄倒是依旧很欢快地为他们安排着宿舍，苏澄很热情，这点和苏沐如出一辙，倒是一点也不怕生。他们住的宿舍是男女混合的，5楼以下住的是男生，5楼以上就是女孩子了。
楼层是新楼，没有电梯，还得徒步上去。
单人一间，因为是新建的，所以大体上很简单，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和椅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苏澄带着他们去领了日常用品，让他们自己整理行李，吃过午饭后再带他们去案发现场。
楼道里不时有其他的警员走过，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夏萤换了拖鞋，提着新领的水壶去楼道间换水。
苏澄站在楼梯口间同她打招呼，苏澄仰着头看着楼层上方的夏萤，“如果你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我啊。”
夏萤客气地点了点头，苏澄接了个电话，歉意地摆摆手，又转身离开了。
夏萤回到宿舍，打开了门窗。
新鲜的空气将装修的气息散去了不少，窗台上摆了小小一盆的多肉植物，嫩嫩地，还没有发芽。
大概是苏澄放的。
夏萤将新领的被褥拆封，铺了床，又将衣服一件一件整理了出来，再次清扫了一遍之后才觉得轻松了一点。
手机哐当一响，拿出来一看。
发现是李学凯在他们五个人组建的微信群里欢快地蹦跶着。
学凯小爷：有没有人去饭堂吃饭啊，组团啊组团！
队长大人：我在楼下等你们
夏萤收起了手机，朝楼下走去。
果然下楼的时候，全员都已经到齐了，于是他们五个人浩浩荡荡地朝食堂进军去了。
饭堂的菜也是北方典型的特色，夏萤无精打采地插着盒子里的饭，却是没有胃口吃下去了。
南方人的胃一时间还适应不了北方的菜色，特案组的五人吃了一半后都纷纷停筷了。
尚桀犹豫地看着夏萤，问：“吃不下了？”
夏萤摇了摇头，“没胃口。”
“你早餐才喝了一点粥，还没到晚上呢就怕你撑不住了。”
“到了外面再买点别的顶顶吧。”夏萤将碗筷一推，泄气道：“真的吃不下了。”
尚桀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摁下了接听键，朝那头不时回应着。
最后他收起了手机，起身收拾了餐盘。
“我们走吧，苏澄他们在门口等着我们，我们去一下案发现场。”

只不过是一个下午的光景，即墨市的天又逐渐暗了下来，带着风，没有太阳，车辆缓慢地行驶在村庄的小路上。
不时有路旁的农民向他们投来注目，村庄的小路旁，居然还有当街晾起鸡毛的，占了小路的一大半。
被称为“万年冰块”的老寒撑着额头，闭着双眼不知道是不是在休息，苏澄正望着满地的鸡毛在“骑过去”和“不骑过去”中做思想斗争时。
寒朔冷不防地开口：“别管他，直接辗过去。”
“鸡毛放在大路上，不是欠辗是什么。”他极其高傲冷艳地开口，语气拽得跟别人欠他钱一样，依旧冰块脸且面无表情。
苏澄一狠心，加大油门，直接就从上方呼啸地开了过去，一脸的悲痛欲愤。
寒朔“啧啧”地给与鄙视，然后继续闭上眼倒头大睡。
今天苏沐没有和他们一起，说是下头的人找到了新的疑似嫌疑人的监控资料，他风风火火地中途又赶回去处理了。
夏萤裹了裹自己的外套，风嗖嗖地往她衣服里灌，这让她想起了南方地区常有的台风天。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的车程，他们到达了一所村间的小学。
是典型的红瓦青砖，一共三层楼，不算高，屋内还偶尔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尚桀拿下了墨镜，看着面前这座红瓦楼房诧异地问：“这就是案发现场？”
苏澄下了车，一把关上了车门，带着他们就往后池塘里走。
“不在这儿，在后面的池塘里。”
“池塘里？”英鸣好奇地问，“被抛尸在后方的池塘里？”
“这是距离最近的一起案件，死者是一名地方专项的老师，名叫孙莉莉，死亡时间为9月16日晚9点到凌晨1点间，被人发现的时候全身赤裸，内脏已经被掏空了，直接弃尸在池塘里。”
苏澄一脚踹开了挡在地面上的竹杠，露出绿泱泱的池塘，水中有浮萍漂浮在水面，看不见水下到底还有多深。
“据其他老师描述，傍晚7点多的时候孙莉莉就不见了，直到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有村民经过，以为是学生溺水急忙去捞人，这才捞起了她的尸体。”
苏澄叉着腰，端详着这一面像似一潭静水，实则底下不知如何波涛汹涌的水流，眉间显露出微微的不耐。
“从作案手法来看，和前面8起都基本一模一样，所以上头决定并案调查。”
“已经是第八起了，还是抓不到他。”
“排除熟人作案了吗？”英鸣开口问道。
苏澄点了点头：“基本排除，村子里要是有外人会引起注意的。”
“这个凶手出现的地点不一，有的甚至跨越五县市作案，作案手法却一模一样…”英鸣皱了皱眉，“他这是在挑衅我们！”
苏澄赏识地看了一眼英鸣，眼里透露着欣赏，“不错，从犯罪心理学上说，犯罪嫌疑人用一模一样的作案手法，流窜各地，却又从不掩饰他的行踪，确实是一种挑衅的行为。”
“而且根据我们走访分析，我们觉得并不是个人作案，至少有2个或2个以上的团体互相配合。”
“这些受害人里面身份不一，有老师、工人，从事快递行业的人员，甚至还有白领，受害人身份来源多样，而且…毫无联系。”
“至少目前来说…我们还没有找到联系。”苏澄泄气地蹬了一下脚。
夏萤站在一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只觉得风从四面八方地灌进来，直直地拍着她的脑袋，到处都是嗡嗡的声音，她几乎都差点忘了思考，只觉得处身在另一个极端，思绪久久无法回归。
寒朔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一盒烟，不急不慢地掏出一根，然后点上，唇齿间渐渐吐出一缕缕的烟雾。
站在他旁边的宋咪被冷不防地呛了一口，捂住了鼻子。
苏澄瞪了寒朔一眼，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烟盒和烟。
“整天抽抽抽，你就不能消停会？”
寒朔冷漠地看了她一眼，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扔在地上，脚尖转眼将未燃尽的香烟碾得粉碎。
“十年前，我还在读书的时候，见过一模一样的作案手法。”

苏澄张大了嘴巴，众人也是一头雾水地看着他。
寒朔看了眼大家探究的目光，最后直接走到夏萤跟前，朝她友好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他冷淡地开口，视线却没有在夏萤身上停留，语气平淡。
“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马里兰大学08届物理系的亚籍学生寒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算得上是校友。”
夏萤下意识地伸出手，寒朔礼貌握过，随即又放开，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寒暄，但他眼里有千层冰雪，像是长白山上常年覆盖着的雪，无法融化。
“十年前马里兰大学曾经发生过一起令人举世震惊的连环杀人案，在那场案件中先后有6名亚籍学生死亡，失踪4名，幸存2名。”
寒朔嘲讽地笑了笑，“我就是其中幸存的那一名。”
夏萤震惊地抬起了头，这才发现—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同十年前那场连环杀人案中，那年在码头上的偶尔一瞥，同那个被Tony推下深不可测的湖水的年轻大学生的侧脸竟有隐隐的相似。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显然比十年前的寒朔，还要来的更成熟，神情间也更冷淡。
“你…你是…”夏萤脱口而出：“那个被连环杀人凶手Tony推下海里的亚裔学生！”
寒朔眼里透露出了一丝惊奇，随后转为平静。
“没错，当年我的女友，就死在那场事故里。”寒朔悲愤地握紧了拳头，“警方追查了整整三个多月，最后也没有抓到凶手。”
“而且作案手法，和这次的案件，一模一样。”
夏萤沉默地看了他一眼，艰难地开口：“你怀疑是Tony？”
“当然不是。”寒朔摇头，“外界传言，在那件连环杀人案后时隔七年，也就是三年前，Tony已经在西雅图被缉拿归案，现在他应该在…我想想…”
“应该在美国一所小岛的监狱上，被判处终身关押。”
“那有没有可能越狱？”尚桀提问。
寒朔嗤笑，“那座岛只有一个出口，是座孤岛，向来只关押最穷凶极恶的犯人，有无数道防线，看护层层防守，我相信那边不会有机会给他逃脱的。”
英鸣最先反应过来，“那你是怀疑—有人冒充那个连环杀人凶手Tony作案？”
寒朔笑了笑，没有肯定却也没有否认。
“谁知道呢，或许当年其实是有第二个Tony呢？”
苏澄叹了一口气，又照例走访了几户人家，再次探索了无数次勘查过的现场，最后才带着尚桀他们上车回去市局。
一路上保持着原先的沉默。
寒朔依旧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坐在第二排的英鸣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份地图，用嘴咬开笔盖，煞有其事地在那份地图上大大小小勾了无数个圈。
李学凯探究地伸出了头，顺着他的字迹看着地图上方的圈圈勾勾，就算看不懂也没停止他好奇的目光。
夏萤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风依旧很大，将她衣领两旁的衣服吹得凌乱，尾间的发丝儿都差点压不下来。
风卷着路旁的碎屑直往车上砸，倒真的有点像台风天气的风力了。
尚桀则目视着前方，宋咪在摁着她的电脑，查着不知名的资料。
夏萤看着沉默的车厢，许久，她开口道：“十年前那起令人举世震惊的马里兰大学Tony连环杀人里，除了寒朔以外，我是另一个生存者。”
她的声音很轻，就像在陈述着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十年前我还只是马里兰大学大一的医学系学生，一个名叫Tony的男人，因为他的妻子在我们大学的附属医院中去世，所以他绑架了所有的亚裔学生，一共12名。他那个时候已经丧失了理智，他杀人没有标准—有的时候一天一个，或者每隔半个钟头一个，我们被绑在加纳湖畔的一间小黑屋里。看他酗酒—再看见他毫无人性地对我们身边的人痛下杀手，那些人的尸体被拖出去，直接扔在河里，有的隔几天后发臭了，有的则浮起来，食人鱼都蹿出水面，来吃他们的尸体。我们看不见屋子内的情况，只能用手感觉——周围都是血，等到被解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除了开车的苏澄外，大家都惊讶地看着她，言语里已经是无法表达的震惊。
寒朔则是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轻笑了笑，没有再发表任何看法。
“而失踪的那四名亚裔学生里，先后有三名学生的尸体在加纳湖畔被找到，而我的大学好友Lucia，中文名字姜诗语，则成了那场连环杀人案里唯一没有被找到的遇难者。”
“后来经过三个月的搜山”夏萤声音轻柔，语调间已经是几经婉转，“就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就跟销声匿迹了一样。”
“后来，她的档案上被打上了失踪不明，但是更有意义上，已经算是遇难了。”
夏萤抬起了头，眼中已经有泪水蓄满，嘴角轻轻一扯，却是满嘴的苦涩。
“我的好友Lucia，她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女孩儿。”
“她勇敢地用自己做人质，去换下那个只有6岁的小男孩，然后在成功脱险后，又因为她的弟弟，返回加纳湖畔那十万山林。”
“然后从此，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夏萤嘲讽地笑了笑，“而我—这十年间我从马里兰大学毕业、回国、保研医学系，然后顺利进入警局工作，终其一生，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让那些穷凶极恶的暴徒，再无隐身之处。”
尚桀握住了她的手，宽大的手掌包住了她的拳头，像是要给她力量一般，紧紧地握住了，再也没有放开。
“整整十年，现在第二个Tony又出现了。”
夏萤声线颤抖，“这是不是....也是你们不远千里，也要指明我们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