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姻缘(二)
我口口声声强调师父是在与我玩笑,大殿之上我如坐针毡,才想起刚进大殿时司命和大师兄的神情,他们早知会如此。阿爹、东华、折颜和四哥凑成一局,将我摆在中间,讲经般与我细细分析局势现状,将我推至“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境地,如此一来,家国情愁无谁能消,纵我白浅少年时青丘一霸,长成后也难逃为国为家舍身取义之命运。这戏剧性的事已被凡人演绎了千万遍:谁家有女初长成,一朝踏入合亲路,异国他乡断前缘,此后只为他国妇,魂兮去兮不归乡。
“十七,你回回神,大师兄知道你此时心乱,一时接受不了,其实你想想师兄们,比你也好不了多少。”就在我伤感狐生悲凉之际,师父和阿爹等人在昆仑虚摆了宴,东华和折颜心情甚佳,推杯换盏。我坐在一字对排的桌子末端,拿着酒杯愣神已有半个时辰。大师兄坐我旁边长吁短叹,对面的四哥皱着眉难得的正儿八经的替我犯愁。
“大师兄,这事到底是谁先提出来的?你一直在大殿随侍,你最清楚是不是?”我给大师兄倒了一杯酒。
他苦饮一口与我道:“谁先提的倒也不重要了,只是苦了咱师父,接下这个假结亲的事。师父这个年纪了,拒绝过的女仙不说成千也有上万,当然这么说有点过了。如今为了保下你,顶着四海八荒的议论,与你成亲,你……”
我饮下一杯打断了大师兄的话:“你的意思是师父不容易,反而是便宜了我这个小徒弟?”我从未如此怼过大师兄,昆仑虚的弟子中,大师兄最持重稳妥。
许是我这个话有些重了,大师兄顿了顿:“师兄不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的,别的事我还可以说一些,只是这种风月之事,我倒是不知该如何与你一个女儿家说了。师兄本想劝劝你,算我说错话了,自罚一杯可以不?”
我按下大师兄刚要端起的杯子,摇摇头说:“婚姻大事岂是三两句就能说得通的,况且是在这种情形下,我与师父并不是什么两情相悦,的确委屈了师父。”我说着这种话,又缓缓往首座上看了看,师父正与阿爹说着什么。我蓦然心里自责起来,师父这么风光霁月的逍遥神仙,却要身不由已接下这么一桩不相配的婚事,还是桩假婚事。当真是我这个小徒弟造孽。
大师兄看我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手忙脚乱,甩锅给了四哥。四哥走到我身边拽了拽我,我起身随他走出来。
四哥拍拍我:“四哥知道,一时间你难以接受,不过四哥想问问,你对墨渊当真没有一点点的男女之情吗?我和折颜冷眼瞧着,你能给墨渊挖心头血等他等了七万年,若非师徒,你这又该怎么算?”
我望着天际处隐隐闪烁的星光,想起凡间游船上的那一幕。我扯出个勉强的笑意说:“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这个被退了两次婚的女老上神终于有人愿意接盘了,可喜可贺。”我忍着心里的隐痛,与四哥玩笑着走回去。
席上已只剩阿爹与师父,四哥见折颜不在有些“失魂落魄”,虚虚张了几次嘴,撇见阿爹瞪着他,没敢问。师父玩味的看看他俩,对四哥说:“折颜在山门口等你。”四哥眼神发亮,扭头对我说:“昆仑虚夜里太凉,我近几日有点着了风寒,去折颜那讨几副药,小五,你一个女儿家都快嫁人了,正经事也要做一做,绣个盖头之类的针线活也要认真学一学。四哥先走了啊,你给我记住了,别给我妹夫丢脸啊!”
四哥这一声妹夫,我从头到脚来了个透心凉,昆仑虚夜里确实不够暖和。
阿爹又与师父嘀咕了两句,起身要回去,临走时对我说:“你先留下,想必九重天那没那么容易放过你。我与你师父商量了,先将婚事布告四海八荒,那些部族知道了自会掂量掂量,当然了,天君是肯定不愿意看见我青丘和昆仑虚有这样一层关系,少不了要派人来打探。”说到这,阿爹将我拉到僻静处对我说:“天族肯定会怀疑这桩婚事有蹊跷,我留你在昆仑虚是让你做做样子,让天族的人认为你与墨渊的确是两情相悦,那个,至于怎么做,你自己把握好啊。”
又是一阵天雷滚滚,这还是我阿爹吗?按照戏文里的路子,他不是应该捶胸顿足痛哭流涕的认为我是被逼婚的,万分舍不得的样子吗?再看看他现在煞有介事的神情,连装恩爱这种技术活他竟也怂恿我。
我包好了一包眼泪拉着阿爹的袖子点点头说:“阿爹放心,好歹我是只九尾母狐狸。”
阿爹瞪大眼抖着小胡子说:“你给我注意点,装装样子而已,你真当在墨渊这你可以为所欲为?你师父永远是你师父,弟子本分你要给我守住了,你敢对你师父下手,我就敢请祖宗规矩教训你!”
九尾狐族的宗族规矩甚是吓人,我老实的点点头说:“阿爹放心,我晓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