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年包裹于冰霜之中的阿尔方斯,即便是处于短暂的干季,积雪依旧没过膝盖.
然而被风雪浸透的夜色中,银白幻影,却如履平地地穿梭于寒风间隙.
月光将延绵无际的雪野反射出阴森的白,但与男子银白的长发截然不同.那发色将最纯净的初雪,至圣洁的月光亦衬托得黯然失色.仿佛他们生来便只能沦为那至极银白的点缀.
在幽暗的洞口驻了足,伊斯力湛蓝的视线刺入黑暗.
“真是……拿这孩子没办法啊.”
银白身影没入幽深的隧洞,片刻后又重归原地,只是指间,多拈了件羽制斗篷.
几乎毫不费力,便从不远处的高崖捕获到少女的身影.
沐浴着月光,菲斯娜纤细的裸体反射出温润又通透的白皙,少女独有的别致弧线交叠,勾勒出令人屏息的圣泽.
“告诉过你很多遍了,菲斯娜.肚子饿的话,告诉手下便好.不必自己外出狩猎.”羽篷轻柔覆到少女裸露的肩头,“更不要赤身裸体地四处跑动.”
不知是否听进了伊斯力的埋怨.菲斯娜清澈的目光依然遥骋于无际的旷野.半晌,侧过脑袋,轻瞌双目,空灵澄澈的旋律,便由唇齿颤合间飘逸而出.
那是伊斯力所陌生的语言,裹藏了源自遥远南方的温暖与明媚.柔和曲调证实着它那令孩童安眠的摇篮曲身份.纵然陌生,却也隐隐约约,从个别字句中剥落了歌词的大致意味.
“当暖阳融化禁锢的泉水时,我与你同在.”
“当鸟儿跃上春日的枝头时,我与你同在.”
“当花朵绽开灿烂的笑颜时,我与你同在.”
“当夜色铺满广袤的大地时,我与你同在.”
“当星辉散落清冷的窗棂时,我与你同在.”
“当世界陷入安宁的沉眠时,我与你同在.”
浓黑的睫毛上下蹁跹,似乎是留恋于夏日暖阳的蝴蝶.眩目,却又无比脆弱的美.
“真想早点带你到到南方呢.”白银王者落座于少女侧畔.
菲斯娜却突然从回忆中挣脱,褐色瞳仁凝结了一层冰霜.
“消……失了.”
“咦?”蓝眸闪烁出惊讶的意味,循着茶褐轨迹,仿佛眺望到遥远城镇一幕幕残酷而壮烈的厮杀.而后,几缕银丝滑落,隐瞒了眼中跳动的其余信息.只有精致的唇角.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诡异弧度.
“真是抱歉,里卡鲁多.又一次,失算了呢.”词句间渗出讥诮的倾向,“不过呢……已经不会有下次了,我向你保证.”
“伊斯力——”手掌柔软如初夏的百合,轻柔地抚上脸畔,纤指轻移,拂开那些银白色的遮蔽物.“痛吗?”
“……”
“悲伤的东西,为什么要隐藏起来呢?”
“……”
“失去家人的悲伤,菲斯娜也有,爸爸,妈妈,哥哥……找不到,无论怎么努力都找不到.痛,好痛好痛.和伊斯力眼中的一样.”
“……”
“痛的时候,哭出来就会好些.但是为什么?伊斯力要用那么陌生的笑容掩盖悲伤?”
“够了!菲斯娜.”
“伊斯力,请不要,逃避……”
“够了!!!”
被粗暴的愤怒强压在地,挣扎,却无法挣脱,方才发觉除了蛮力,还有某种不明其状的因素压制着动作.
妖气……
身为深渊者积蓄着的庞大妖气,透过肌肤,源源不断地侵入她的体内,接触到神经的瞬间迅速扩散,扣封着每一寸反抗的意图.
“伊——斯力”
“虽然我曾落败于你,因而奉上忠诚,但这并不代表我将抹杀个人意志.如果我愿意……”
仿佛用锋利的剑尖挑断蛛丝那样轻易,单薄的衣物被蛮横撕下,于是少女蚕茧一般白皙的身体,再次暴露于幽蓝的注视之下.
占有……对于见证数百年腥风血雨的孤傲王者而言并非难事.
少女停止了言语与挣扎,瞳内晶莹逐渐融解作潮湿的光斑,沿了眼角的弧度流泻而下.
“……”
指尖轻轻攫来那些莹澈的液体,仅是触及唇线,便顺着干裂的沟壑洇入舌尖.
润泽的温热,饱含了细腻的苦涩与腥咸.
如此悲伤的味道.
“好了……”兴意阑珊的白银之王,敛起全部妖气和力度,周遭凝滞的空间挣
脱禁锢,风雪便肆无忌惮地揉乱了长发和思绪.
“回去吧,菲斯娜.”声音淡漠如同苍茫白雪,轻轻一碰便融进风里.少女沉默着披上斗篷,转瞬即消失于铅灰的地平线尽头.
月光完全遮断,阿尔方斯之王的背影被剪描成单薄的暗影.只有恣意的寒冷,肆虐撕扯着浓重的夜色.蓝宝石所折射的光线,照耀着任何人都无可企及的疆域,然而直到月光再次临幸大地,徘徊于旷野的,仅残一声深沉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