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文】从终点开始 中长／he／慢更

第三章：冷绿色森林里的阳光
黎耀辉独自一人在小小的书店里呆了一整天，他反复翻找着关于心因性发声障碍的书，在一串串复杂的英文中，紧缩着眉头，想明白更多的方法。何宝荣回家时，他还没有回来。直到天完全黑下来，门才缓缓的了，何宝荣已经在床上睡着了，他瘦小的身体完全缩在了毯子里，呼吸十分舒缓。黎耀辉轻轻放下了书，想帮他掖掖被角，却一下惊醒了他。
“吃没吃饭？”黎耀辉水般的目光温柔落在何宝荣惺忪的眼里。何宝荣朦胧间，觉得十分踏实，终于勾起嘴角，笑着摇摇头。黎耀辉的心被这重逢后的第一个笑容笼上了一片氤氲，声音近乎颤抖着说“你等等，我这就去做！”
房间空了下来，何宝荣逐渐清醒，他看看着又重新充满了黎耀辉身影的屋子，深深叹了口气，他曾恨过他，在午夜辗转数次，孤独的大哭时，狠狠的恨过他，可当爱情的感觉又重新回来时，所谓的恨都渐渐沉浸到了不被感知的地方了。情绪因为安心感而不再泛滥，乖乖的冷静的重新看待这一切了，或许自己那句老话还是可以相信的吧，由头来过，和黎耀辉由头来过…
下了床，看看桌上那本全是复杂的英文的书，他决心这个病无论如何都要解决。

“多久没吃过我做的饭了。”黎耀辉端着满满一拖盘的碗碟，轻轻提开门，见何宝荣又在阳台画画“吃饭了，何宝荣。”
何宝荣放下蘸满了橙色颜料笔，阳台下的路灯，街上有依稀几个人经过，步履匆忙，背后是滚热的饭香，突然记忆里有关家的记忆一点点苏醒，那种亲切，安心，现在全然托负到了黎耀辉的身上了。
回过神，走到饭桌前，黎耀辉给他夹了一大块鸡蛋，明黄色的鸡蛋落在了晶莹的米饭上。
何宝荣激动的拿起筷子，一口吃了下去。黎耀辉盯着他，盯着他吞咽下去一年来第一口冒着热气的饭菜，盯着他好看的眉眼变的明亮，在灯下闪着光，然后光亮消失，眼泪一颗又一颗滚了下来。他赶紧放下碗筷，双手不知所措的要安慰又不敢靠近。何宝荣无声的哭着，发现等不到安抚，只得着急的抓过黎耀辉悬空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黎耀辉顿时被这主动的接触住满了信心，大胆地搂过他，他的头按进了怀里。
这时，阳台边的画映入眼睑，那是何宝荣一直在描绘的森林，或许就在自己做饭的时候，那片让人害怕的冷绿色里，被加上了一束暖橙色的阳光。黎耀辉的眼泪在这时也滚了下来，他小声抽泣着道“我回来了，何宝荣，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继续继续！

在这之后，黎耀辉就开始了书里所说的引导式发声治疗。每天早上在递给何宝荣筷子时都会带着他说一遍“吃早饭”他吸烟时就引导他说“烟”“火”画画时就提醒“画纸”“画板”
起初何宝荣几乎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甚至为此打翻了黎耀辉做的饭菜，那天黎耀辉只是很耐心的收着地上的碎片，没有一点的责怪和伤心。从此，何宝荣终于积极的配合了这种方法，他不愿再看到黎耀辉弯着腰，收拾一口没动的饭菜的背影，那种心疼和自责让他永远不想回味。黎耀辉的方法也拿捏得越来越好，渐渐娴熟了起来。不到两个礼拜，何宝荣已经开始发出音节，甚至是一些简单的字。
黎耀辉感受到了一种温暖的成就感，就像是培养了一个喃喃学语的孩子，哪怕一点点进步对于自己来讲都是莫大的鼓励。
“何宝荣，吃早饭。”这天，还是惯例的引导，黎耀辉像平常一样拿着筷子，等待成果然后开饭。
何宝荣看着黎耀辉平静的眼神，感觉到喉咙十分的痒，似乎有些蠢蠢欲动，他摸索了好久，突然用轻细的声音说“吃，早，饭。”
黎耀辉愣住了，这完整的三个字像是对这胸口甜蜜的一击。“你…你讲出来了！何宝荣！”
何宝荣也一样兴奋的跳起来抱住黎耀辉“吃早饭！”
这顿早饭结束后，黎耀辉便在何宝荣之后出去买了一个录音机，他相信更进一步侵入的引导会更有效果。
小屋里阳光十分滚热，他一个人坐在阳台边，为何宝荣准备着“良药”，录了五十个词之后，嘴角甜蜜的上扬了。

宝宝会说话咯

却没办法重头来过

何宝荣看看录音机，又用疑问的眼神看看黎耀辉。“你以后每天都听，我录了些词。”黎耀辉十分平淡的说。其实他很希望何宝荣可以马上打开，把五十个词听完，非常的希望。
“第一个词，吃早饭，第二个词，画画……”四五个词后何宝荣关掉了。
“怎么不听了？”黎耀辉吸烟的手一滞，语气仍然不流露一点失望“这是治疗的一种方法。”
何宝荣无奈的拿起纸笔“明天开始啦～”他如是写道。
有了这个录音机后，何宝荣的耳边似乎永远有黎耀辉的声音，虽然他从未完整的听完过，可是语言系统的慢慢恢复让他能够轻松表达出比较简单的完整词句了。黎耀辉任由他总是在一半时就暂停了录音，只要他越来越好，听不听完都无所谓。
“黎耀辉？”安静的房间录音机再次中断，何宝荣清细的声音小心的说。
“你怎么突然会说我的名字了？！”黎耀辉又吃了一个惊喜，高兴的从沙发上坐起来“是不是我太专业了？还是你太聪明了？”
何宝荣白了他一眼“我！” “你怎么？”黎耀辉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胸膛“你说呀？”他温柔的呼着气，在何宝荣耳边小声说。
“欺负我。”何宝荣还是没能憋出聪明两个字，于是委屈的说。

他扭过头，看着挨在自己脸庞的唇齿，心中涌上了久违的波澜，他小心地一点点靠近那唇型饱满的嘴，试探到没有躲闪的意思，于是乎热情的吻了下去。
黎耀辉也如鱼得水般地用尽热情回应，手不自觉地在何宝荣的胸膛抚摸起来。何宝荣的心跳越来越不安分，他膨胀的欲望支配着他的身体，离开椅子。抱住黎耀辉得颈部，向床上移动。
黎耀辉急促地解着何宝荣的衬衫，每一颗扣子都让他的渴望更加澎湃。当身体落在床上时，衬衫完全滑落了。
何宝荣顺势压了上去，脱掉了黎耀辉的背心。“喂，下去！”黎耀辉喘着粗气道“你要干嘛？想试试？”见无动于衷又道。何宝荣带着坏坏的微笑，继续吻着，吻从嘴唇开始向下蔓延，一直侵袭到了各个部位。
他们似乎都太渴望这份热烈的爱了，每一下触碰都无比满足，像一个勉强戒了毒瘾的人，又一次闻到了海洛因里罂粟的香气，舒爽痛快。
最终黎耀辉还是成功把何宝荣压在了床上，他的眼神在情欲燃烧间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得意，何宝荣见了这眼神，认栽地趴着，等待最高潮的一刻。
那一波接着一波的力量让两人的身体共同的起伏着，似乎所有的体力和呼吸都随着起伏，一点点殆尽。

真好看

第四章 去洁白的世界吧
何宝荣一大早在屋里转来转去，犹豫了半天，还是趁黎耀辉做早饭时，把沙发和床拼到了一起。
“希望死木头不会再挪回去了。”他心里委屈的想。
“看！”门开了，何宝荣期待的眼神像一只等待奖励小鱼干的猫。
黎耀辉放下饭菜，无奈的摇摇头“又来，大佬。”
何宝荣泄气地回过头看看简易的双人床“我喜欢。”
说着过去要搬开它们。
黎耀辉一下坐在了床上“吃饭吧。”
“嗯？”何宝荣疑问的看着他。
“就这样喽～”黎耀辉耸耸肩。
何宝荣一下蹦了起来“耶！”
黎耀辉大概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认识的最最最无趣的男朋友了，他没什么爱好，没什么幽默感，没什么冒险精神，可奇怪的是，他的所有发自内心的开心，都来源于这个木头，而且起因往往都是一些极小的事，他身上究竟有怎样的魔力呢？何宝荣看着埋头吃饭的黎耀辉，怎么也想不通。
“看什么？”黎耀辉愣愣地问。
“没。”何宝荣突然慌张起来，不敢抬眼看他。
黎耀辉见何宝荣第一次流露出这种如年少爱恋般的神情，觉得好笑，在桌子下面踢踢他“到底怎么了么？”
“没有啦！吃饭！”
“切～”黎耀辉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吧。我想了很久了，你在这一年了，一定闷死了。”
何宝荣放下筷子“去哪儿？”他大大的眼睛闪亮的扫过来，黎耀辉在他重拾热情的眼神里心突然沉了一下，他突然害怕自己的性格再次息灭了何宝荣这团火，他太容易厌倦而自己也太容易沉闷…
“喂！”何宝荣见黎耀辉不说话喊他。
“哦……哦……想去…俄罗斯。”黎耀辉没有底气的说。
“好啊！”何宝荣更开心了，他想到要说的话，似乎有些复杂，于是匆忙的拿起纸笔，写道“上次在书上看到了贝加尔湖的画，好漂亮。不如一起去一次！”
黎耀辉看着这一行字，想起了熟悉的伊瓜苏之约，那天他盯着走马灯上的一对眷侣，对着正穿衣服欣赏自己的何宝荣道“不如一起去伊瓜苏吧。”
何宝荣当时似乎从灰色里苏醒过来，带着和现在一样的兴奋，痛快地答应了。
然后，一晃到了今天。那份对伊瓜苏的执念由黎耀辉自己完成了，而重逢的何宝荣似乎有意不愿提起和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一切，对瀑布的事也绝口不提了。
他只是又重新找到了一个新的约定，或许也是为了弥补没完成的残缺吧。
如果旅行就这样从终点开始了，他一样热情洋溢，他一样沉闷小心，是否会重蹈覆辙呢？
何宝荣看起来无所畏惧，他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这些“喂！”他又看见了黎耀辉的出神，语气有些不满了。
“好！”黎耀辉不想向他表露出一点的忧心，于是赶紧答应了。

黎耀辉看着刚买完机票回来又要去画画的何宝荣，疑惑地问“又不用攒钱了，一定要去画么？没有几天就走了。”
何宝荣拿着工具，眼神死死地盯着地面，有些心虚“习惯了…”
“我陪你去？”黎耀辉敏感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你…你就等我吧。”何宝荣磕磕巴巴地说，迅速关上了门。
下午时分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有着无比绚烂的日光，那一大片炽热，把天空的蓝，照的通透。何宝荣穿着的是那件蓝色的衬衫，松散的挽着袖子，衣襟在不断加快的步速下轻轻飘起。
黎耀辉远远的跟着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何宝荣的美实在是什么都挡不住的，即使这么陈旧的衣服，他背着画板，也一样穿出了自己所没有的自由的感觉…
黎耀辉有时真爱慕这样的自由，这是他中规中矩的生活中，少有的风采，而有时，他又恨透了这样的风采，因为他无法抓紧手里，无法把这么美好的何宝荣永远归于自己。
过了几个街口，何宝荣轻轻放下了工具，安静地坐下了。
光落在他脸上，陈旧的蓝格子衬衫懒散垂下，他清秀的手拿起了铅笔，准备起稿构图了。
黎耀辉在隐蔽的地方看着，正偷偷欣赏这尤物，思绪却被突然跳出的少年打断了。
背着吉他的少年从何宝荣身后跳出来，熟络地拍着他的肩膀“叔叔！”
黎耀辉看着这场景，手一下凉了。
他看见少年坐在了何宝荣身边的地上，穿着校服式的白衬衫，打着统一下发的黑领带，抱着吉他，脸上有些笑容。
何宝荣也似笑非笑地，似乎在听他诉说。
往回走的路上，黎耀辉觉得身体空了，好像所有的器官都被带走了，只有一颗沉甸甸地心压着步伐越来越无力…
他本以为视自己为唯一的何宝荣，其实也有另外的陪伴，他本以为这次何宝荣的失声会带来不一样的结果，可其实即使是没了又要表达能力的他，还是能找到一个陪他的人，似乎永远无法像自己一样，孑然一身的回到起点…

“叔叔最近都来的很晚呐。”少年扫扫琴弦，委屈地摇摇头。
他水灵灵的眼睛，期待的看着何宝荣。何宝荣知道他在等自己的回答，可却什么都没说。
“嘿！一年了，你还是不打算同我说话？一定要扮酷么？”
何宝荣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其实他今天执意要来，也的确是为了和这个孩子告别的。
他第一次决定拿着画板挣些零花时，正赶上后面的学校放学，来往很多学生围观，有的孩子买来送给了爱侣。就是这时开始，这个孩子坐在了自己的身边，看着人来人往的走过，沉默了好一会说“叔叔，你以后可以每天中午来么？”
何宝荣对叔叔这个称呼是拒绝的，就算年龄的确摆在那，可这么叫出来就是怪怪的。奈何自己开不了口，只能点点头，答应他了。
从第二天中午开始，这个少年就没有离开过了，他抱着吉他唱着一首首英文歌，常常引来买画的顾客。就这样，两个互不知姓名的孤独的人，一起度过了三百多天的日子。
不过，热情又单纯的少年倒是向何宝荣诉说了很多家里的情况。
他的父母为什么来阿根廷定居，为什么离异，跟着爸爸受到了怎样的虐待导致他想出去玩，离开这个鬼地方等等…这些遭遇，同何宝荣年少的经历如出一辙。只不过这些故事他不会和一个陌生人诉说，唯一知情的黎耀辉也不过一知半解罢了。
那天少年讲了这一大堆后问“叔叔，你呢？你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呢？”
何宝荣依然默不作声，只给了少年一个苦涩的笑。
现在少年弹起了琴，唱起了悠扬的歌。何宝荣感觉往事似乎历历在目，三百多个中午的共同度过，纵然无声，也仿佛十分珍贵。
其实以自己的性格，告别几乎是不存在的。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每分每秒都充满了告别，总有络绎不绝的人变成“朋友”，也就总有源源不断的人变成了路人，告别这样的仪式，显得十分多余。可对这个少年，他总是觉得该留下什么，在他空白又糟糕的青春里，最起码给他一个完整的结局吧。
“我去俄罗斯了。”何宝荣显然很艰难地表达着略长的句子“过几天。”
少年琴声很大，却敏锐地听见了身边熟悉的人发出了陌生的声音，轻轻地又富有磁性的声音。
“叔叔？你在和我讲话么？你会说香港话？”
何宝荣依然画着画微笑道“当然喽！”
“你说你要去俄罗斯？”
“是。”何宝荣耐心地答应道。少年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了，他看着天空，阳光惶的人睁不大眼睛“你也要走了…”
何宝荣放下笔，向他的方向看去，少年的脸上似乎没什么神情，语气里也没那么多来自年轻人感性的不舍“也对。阿根廷又热又闷，什么好玩的都没有。”
他回过头对上了何宝荣的眼神“走喽～走了就别回来了。”
何宝荣的耳边突然闪过似曾相识的声音，那是来自曾经的自己的声音，故作潇洒无情地对妈妈说“走就走喽，不要回来了。”
“你这样说，那可能真的不回来了。”何宝荣的声音变得更小了，似乎是喃喃低语。
少年笑了“又没同你开玩笑。对了！别忘了去我和你说的贝加尔湖看看！还记得么？”
何宝荣点点头，少年又道“就是书上的那个。”
何宝荣回应道“我会的。”
少年动作很慢的站了起来“那我回家了？明天也不会来了。”
何宝荣抬头看着他，看着他背着琴向前走着，一抹轻轻的忧伤飘了过来。
“叔叔！”
少年突然回过头，叫着他。
何宝荣看着他热烈地在阳光下摆着手，于是也回应他摆着手，直到背影再次面对着他，然后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