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好像很远,又好像近在耳畔。永近吸了口气,抱起双臂,不客气地回敬道:
“喂,老头!与其有空来嘲笑我,不如快点把门打开!”
门内静了一会儿,随后传出来一声不情不愿的“嘁”,依旧不见人影出来,但门锁无声滑动,大门于是缓缓敞开。
屋内摆设杂乱,靠近门边的回廊摆满了奇形怪状的器皿和五颜六色的不明液体。回廊尽头是宽阔的大厅,正对着两人的那面墙被挖了一半,做成书架,在满满当当的书架前立有一张长桌,桌旁瘦小干瘪的老头忙碌着。
听见响动,老头抬起头,目光在永近身上遛了一圈,当看到他身后的白发少年时,老人的神情有微微的凝滞,但很快便收敛了,只咂咂嘴道:
“哟,还带了客人来?”
“......是,”永近抓抓头发,拍了拍金木的肩膀,“他叫金木研,是我在路上结识的朋友。”
“金木研?”老头沉吟片刻,看向金木,“不错的名字,你可以叫我出云。”
“你们来得很急,”他扫了一眼永近眼下的青黑,“而且日夜兼程。是追杀还是求助?或者两者兼有?”
“说来话长。”永近想了想,决定拣重要的说,“老师,您知道神代奈绪吗?”
......
“......就是这样。”简单交代了事情的始末,有意模糊了金木与黑衣男人交手的过程,出云在听到“神代奈绪”一词时,面色便已严肃起来,手掌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紧握成拳,待永近叙述完毕,他吸了一口气,转身拿了一张纸递给金发人,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暗哑。
“画出那个法阵。”
“我怎么可能记得——”永近刚想习惯性地抱怨,可一抬头瞥见他老师严肃的脸色,只得讪讪的把后半截话收了回去。他接过纸,闭上眼睛,城镇的布局在脑海中浮现,略去不必要的树木和房屋,大大小小的。铺满尸体的街道在拼接排列,最终形成某个晦涩不明的法阵符号,笔尖沙沙划过纸面,永近睁开眼,舒了一口气。
“大概是这样,我尽力了。”他将纸张递还给出云。
说是尽力,实际上谦虚了,图案线条清晰,一目了然。老人凝视图案,眉头越皱越紧,半晌,他冷笑一声。
“原来如此,这家伙是想要复活神代利世啊。”
“什——”永近倒吸一口冷气,险险咽回了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当年人类军队在几乎弹尽粮绝之时才杀死了神代利世,代价惨重,死伤无数,若是让神代奈绪得逞,那么再一次的血雨腥风,则在所难免。
然而比他反应更为剧烈的却是金木,少年仿佛被拉入了什么过往的梦靥,眼神空洞,双唇颤抖,他控制不住地抱紧了双臂。
——明明人偶的身体不会感到任何温度,他却仿佛再次陷入了久违的,彻骨的寒冷。
忽然,他感觉到被什么人抱住了。那怀抱温暖又柔和——他猜想是这样——尽管无法驱散过往的阴霾,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寒意却是无影无踪了。
“......抱歉呐,这样唐突。”见他平静下来,永近松开双臂,视线不好意思地移向别处。
“只是你刚刚那个样子,不做点什么,感觉你就会碎掉了。”
这是永近英良式的幽默,金木扯了扯嘴角,垂下眼帘,轻声道:
“......是我要谢谢你才对,英。”
出云把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
“......”永近说。
“英良,过来,我有一些事情要交代你。”老人对永近说,眼睛却看向金木。
少年顿时了然,向永近点点头:“我出去透个气。”
永近瞧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没能说些什么。
“喂喂,回神了。”老头不满的声音传过来,“以前都没见你跟我这么亲近......”他嘟嘟囔囔地抱怨着,转身却从橱柜拿出面包和香肠,又从柜台上捞了一瓶没开封的郎姆酒。他把这些东西墩在桌面上,冲永近嚷嚷:
“别傻站着了!过来吃点东西,你这家伙,赶起路来又是几天没吃饭吧?”
听老人这么一说,永近才感到腹中被他忽视了的饥饿感,可他仍然有些犹豫,“神代奈绪那边......”
“别担心,我们还有时间。”老头放缓了语调,“神代奈绪是个谨慎的人,我们去得太早只会打草惊蛇,若是这次让她逃掉,再找到她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在‘仪式’开始之际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届时她将不能离开献祭地点。”
语罢,他看着永近,冷不丁冒出一句:“更何况,你还不知道那孩子吧?”
永近一下子愣住了。
关于金木,他的确想过探究对方的身份,但白发的人偶却似乎一直对此讳莫如深。久而久之,随着双方羁绊和默契的加深,永近渐渐信任了他的同伴,对于这个问题,也不再放在心上——谁没有个不堪回首的过去呢?
出云见他如此,叹了口气。
“看来是没有问过了,也难怪你们相处时能这样毫无芥蒂,但有些事我觉得还是该告诉你,关于那孩子的身世问题。”
“让我想想,该从哪里讲起呢?毕竟六十多年前,我也只是个初学魔法的毛头小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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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代利世并不是纯粹的人类,她的父亲是神代一族血统最为纯净的族长之子,母亲是人类与魔族所产下的、美艳非常的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