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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研au】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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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研au】补心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8-03-24 23:19回复
    永研西幻au
    游医永近x人 偶金木
    ooc算我的

    “准备好听故事了吗?”
    胖乎乎的老太太在围裙上仔细地擦干净了手,才从壁炉上拿下一本羊皮纸的厚书。书看起来很重,因为她不得不用两只手捧着它。书本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她小心翼翼地朝上面吹了一口气,于是繁复的罗马体英文便显现出来了。
    “Danny's diary”(丹尼手札)
    她带着慈爱的神情扫视了一圈围坐在壁炉边的孩子们,他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手肘支在膝盖上托着脸颊,跳动的火苗把他们都映得红彤彤的。
    她并不着急开始,而是先弯下腰向孩子们问道:
    “你们相信会说话的木偶吗?”
    大多数孩子都点了头,他们还没有到不相信童话的年纪,彩虹小马和许愿喷泉还依然是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于是老人满意地点点头,慢吞吞地坐在那把吱呀作响的摇椅上,翻开了第一页。
    “那么,我们开始啰。”
    one
    很多故事总是喜欢以“很久很久之前”开头,好像这样故事就无从考据,就像再熟悉的面孔,隔了经年的重重的雾气,也只道一句萍水相逢。
    而我所讲的这个故事——即使以我的年龄,也得道一句很久以前——但它并不是所谓天方夜谭,这是村子里最年长的老人亲口所述。
    这是他所为我们讲的第一个故事,也是最后一个。
    ————————————
    大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
    杳无人烟的森林里,北风在喧嚣。黑色的人影踽踽着。
    如果今晚还不能找到歇息的地方,也许自己的生命就要结束在这茫茫的荒野里了。
    永近叹口气,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揉一揉被积雪晃得发花的眼睛,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着。
    四周显得荒凉而寂寥,枯瘦的树枝在昏暗的光线下张牙舞爪,层层叠叠狰狞的剪影掩映下,深处的暗色里仿佛蛰伏着巨大的猛兽。
    等等,猛兽?
    永近一个激灵,因着连日赶路而昏沉的头脑一下子清醒起来。他停下脚步,歪着头打量了又打量,最终犹豫地向着巨大的黑影走去。
    黑影一动不动。
    走得近了,永近才发现了它的真面目。
    仿佛一下子被巨大的惊喜砸中,金发的少年吸吸鼻子笑起来。很好,自己今天晚上算是逃脱了被冻死的命运了。
    那是一座年久失修的木屋。
    构成它的木料已经腐朽大半,倾斜的四壁更是显得摇摇欲坠,积雪掩盖了门扉,墙壁的缝隙在北风中发出鬼哭狼嚎的呜鸣。
    但好歹是一座房子。
    永近简单地清理了一下门口的积雪,防止它在房门开启时涌入室内,随后,他掏出一根小铁钎,插入锈死的门缝,手掌附上潮冷的木板,一使劲,门开了。
    狂风瞬间灌入,永近飞快踅进屋内,转身以身抵门,把风雪关在了外面。
    屋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青年只得摸索着墙壁前行,试图寻找一块能够生火的地方。
    突然,他被什么绊了一下,重心前倾,脸朝地摔了个狠。幸好反应够快,用手臂护住了脸,厚实的衣服才让他逃脱了毁容的风险。
    在一片黑暗里摸索了一阵,首先触摸到的是一片冰冷的布料,然后,永近触摸到了一截裸露在布料外的,同样冰冷的手臂。
    尸体?
    永近心里一跳,触电般缩回手,深吸一口气,僵着身体向远处挪了挪,直到后背撞上冷硬的柴堆。
    尽管内心因着要跟死人共处一晚而有些战栗,但是火是不可以不生的,在这样的夜晚,没有热源只会带来死亡。更何况,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尸体。
    于是永近抽出柴薪,摞成堆状,摸出火折,柴上结了薄薄的冰,很不好点。在被呛出几波眼泪之后,火光终于亮了起来。
    至此,他也终于得以窥见这个房间的全貌。
    从屋顶到四壁,陈旧的木板都被荣枯的霉菌染得发黑,边缘磨损得厉害,大抵在暖季是也被白蚁肆虐过。屋子中央的长桌上沉积了厚厚的灰尘,墙上隐约可见各种工具的轮廓。
    然后,他的目光落下来,落到了刚刚绊倒他的“尸体”上。
    那是一个白发的少年。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8-03-24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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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wo
      永近没有想到,那个少年居然会醒来。
      彼时永近正蹲在少年身边观察他完好无损的脸庞。那张脸既不红润也不苍白,带着近乎中性的清秀,没有一道划痕或者伤疤,眼睫轻闭,薄唇微抿,好像下一秒就会醒过来。
      永近盯着少年的脸半晌,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轻轻抚过对方的唇。
      他的手指上还沾染着刚刚生火时划伤的细小血迹。
      奇迹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血迹像是有生命般消失了,随后,少年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明灭的火光钻进上下眼睑的缝隙,点亮了那双浅灰色的,仿佛无机质的眸子。
      “你是谁?”少年看着他,面无表情问道。
      “呃.....”永近有点窘,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我是永近英良,如你所见,是个游医。”
      “现在是多少年?”
      “新历六十一年。”
      新历?白发少年垂眸思索片刻,“什么时候开始的新历?”
      这家伙是史前人类吗?永近心里疑惑更甚,在自己脑海里贫瘠的历史知识中搜刮半晌,尽量简短地回答道:
      “六十一年前,魔女神代利世率领傀儡大军和十万魔兽掀起了第三次纪元战争,牵连七大国,参战人数难以统计,最终人类首领有马贵将与其同归于尽,战争结束后,也是新的纪元开始之时。”
      白发的少年沉默片刻,点点头:“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末了,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加了一句,“谢谢。”
      永近摇摇头,“不是什么需要道谢的事。”顿了一下,又说:“那个,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少年的身形僵硬了一瞬,神情有短暂的恍惚,就像刚才他听到“神代利世”这个名字一样。
      “......金木研,”他低声说,“你可以叫我金木。”
      房间里还残留着刺鼻的烟味,永近即使已经习惯也还是感觉喉咙发痒,可是金木恍若未觉,他走到桌前,准确地取过布满灰尘和铜绿的煤油灯,抓过两块打火石,用了巧劲一碰。
      清脆的撞击声之后,桌上亮起了一团小小的光明。
      金木拿着煤油灯就要往外走。
      “等等等等!”永近冲到门边拦住他,“你要出去?在这样的天气里?”
      照理说,他并没有权利干涉这个萍水相逢的人的决定,但也许是少年的身形太过单薄,永近总是不放心让他就这样闯进无边无际的暴风雪里。
      “这样的天气?”金木歪头,面上露出些微不解的神情,他侧耳听了片刻风声,蹙眉,“这种程度而已。”
      喂喂,你的“这种程度”可是差点让我丧命啊.....
      永近一肚子话被梗在喉咙里,他张了张嘴,还是不想放弃这个可能的同伴——尽管对方是不是人还未可知。斟酌一下,他慢慢开口:
      “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等雪停了之后搭个伴——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是吧?更何况现在出去,指不定会碰上什么饥饿的猛兽.......”
      “这个季节不会有猛兽的。”
      “......”
      “我也只是提个建议而已,”永近略感烦躁地抓抓头发,“就当我单方面想找个旅伴吧,你不同意就算了。”
      谁知对方却像是认真地考虑起他的建议来,金木放下拉着门栓的手,转头问他:“雪停之后,你要去哪里?”
      “并没有什么特定的目的地......”永近干笑几声,“我之前说过了吧?我是个游医,只是漫无目的地云游四方罢了,路上如果遇到受伤或生病的人就会留下来帮忙......”他越说越觉得自己语无伦次,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跟一个才认识不到一个小时的人说这么多,“.....硬要说的话,最近的目标大概是向东走吧,我想去看看大海。”
      金木沉默了很久,就在永近差不多要完全灰心的时候,他朝永近抬起头,灰色眼睛里的寒冰化开了一点——这使他的整张面孔都柔和起来,他说:
      “好。”
      永近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中。
      啊,他想,这可真是......
      太好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8-03-24 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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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ree
        虽然已经确定了同伴的关系,但永近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不,更准确地说,原因在于他自己。且不说屋外呼啸的北风有多么扰人,对于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奇怪的白发少年,永近始终存了一份防备之心。
        他睡得很浅,更接近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以便在状况突发时及时做出反应,同时尽量使自己的呼吸声听起来绵长而均匀,营造出熟睡的假象。
        在后半夜,他听见一阵响动,很轻,不注意的话简直要忽略的程度,但永近还是瞬间清醒过来。
        是金木,他没有睡。
        自从永近睡下之后,金木一直保持着抱着双腿坐在火堆边的姿势,下巴放在膝盖上,凝视着熊熊燃烧的火焰。
        尽管永近没有一直观察,但是他清楚,少年绝对没有休息过。
        不光如此,他也完全没有听见过他的呼吸声,金木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比起人类,他给人的感觉更像是“物品”,一件死物。
        疑点越来越多了。
        “咔哒”,门栓被拉开了,灌入的冷气只持续了一秒。
        永近马上翻身坐起,火光明明灭灭,昏暗幽深的房间里,哪里还有半分白发少年的影子?
        果然走了啊。
        永近苦笑一声,抓抓头发,伸手拿过一旁的木棍,把火堆拨得更明亮一些,又添了些柴。
        事实上,他并没有这样做的必要,在金木的看照下,这个房间里唯一的热源一直燃烧的很好,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他现在想要好好睡一觉。
        ——————————
        永近的意识被一阵食物的香气从周公乡给硬生生扯回了这雪中屋。
        他暗暗咽了口唾液,抱着一种我可能还在做梦的心态睁开了眼睛。
        火堆上烤着一只兔子。
        他眨眨眼睛。
        白发少年把已经煮开的竹筒从火上取下来放在一旁,给兔子翻了个个。
        永近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一嗷。
        金木转过头看他,也许是心里因素,他总觉得那眼神里带着点怜悯。
        一个竹筒递过来,“醒了就先喝点水,这边还要一会。”
        永近带着梦幻的表情接过来,盯着氤氲的雾气半分钟,才叹息一般道:“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的确出去了一会,吵醒你了?抱歉。”
        “这不是吵不吵醒的问题啊喂!”永近一脸崩溃,“你出去是为了给我们找吃的?这种天气,太危险了!”说完,他又想起金木之前的话,“就算对你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万一受伤了——”
        他瞥见金木裸露在外面的双手,少年的指骨纤细突兀,更胜女子白玉削葱,哪里有半分风里去雪里来的影子?
        他的后半句话被噎了回去。
        金木却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后,那双无机质般的铅灰色又弯起来。
        他做出了一个笑的表情。
        “我不会受伤的,”少年说,“不过.....谢谢你的关心,永近先生,谢谢你。”
        那声“永近先生”把金发青年叫得头皮发麻,他一向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根本受不了如此尊敬的称呼,尤其是还在为前一晚对对方的防备而深感内疚的时候。
        更何况,这并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关心——否则他压根就不会让他跑出去——这只是一种礼貌的、人之常情式的担忧罢了。但金木研这样的反应,就像是从未受过他人关怀一般。
        “不要叫我先生啦......”永近低下头拨弄火堆,“同伴之间哪还这么见外,叫我英良就好。而且下次不要再一声不吭就跑出去了。”
        金木不置可否。
        兔肉已经熟了,永近掏出小刀,自然而然地把肉分成两半,其中一半分给金木。
        白发的少年没有伸手。
        “抱歉,”他垂下眼睫,“我吃不了这种东西。”
        永近点点头,没有丝毫意外的样子,收回手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愿意告诉我为什么吗?”
        这是一种试探,但金木只是沉默。
        “没关系的,不想说就算了。”永近对他露出一个灿笑,然后对着一整只兔子大快朵颐。
        等他快要吃完时,一只胳膊伸到眼前。
        “并不是不想告诉你......”少年凝视着他的眼睛,“是不想你害怕。”
        他的手臂上横着一道接口。
        接口并不明显,可以说是严丝合缝,永近的目光向上移,脖颈处有类似的一道。
        他将手指附上去,触感介于皮革和硅胶之间,很像是皮肤,却冰凉没有温度。
        他明白了。
        “什么嘛,这不是挺酷的吗?”永近收回手,毫无芥蒂地对金木露出笑容,“不用吃饭也不会生病,真方便呐。”
        雪后的阳光从窗户洒进来,把他的金发映得好像要发出光来,金色的细小尘埃徘徊在脸颊边,精灵一般旋转着。
        金木看得愣住了,半晌才想起缩回手臂。
        永近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收回背包,又把水壶里灌满了水,站起来向他伸出手:
        “走吧,我们出发了。”
        tbc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8-03-24 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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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our
          雪早已经停了,太阳正从树梢后面探出脸来,金色的晨光潮水般漾在白皑皑的雪地之上,寒冷的空气让永近不禁打了个喷嚏。
          “从这里向上走,”金木伸手指向木屋背后,“很快就能到山顶,若是向东下山,天黑之前可以见到人家。”
          顿了一下,又加一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永近打个哈哈,“哪里会有什么意外啦,是金木你太谨慎了。”
          ——————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积雪几乎没过膝盖,然而更危险的是雪下所掩盖的崎岖,金木在前边开路,永近踩着他的脚印前进。赶路并不算有趣,然而身边多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到也不觉得太过难熬。
          日头渐渐高了,路也慢慢平坦起来,永近擦一把额头的细汗,喘着气决定休息一下。
          他们拣了块平滑的石头,扫去表面的积雪,永近一屁股坐下去,掏出水壶喝了一气,又啃下几片干粮,这才满足地叹息一声,眯起眼睛,好似餍足的大型犬。
          “永近先生......”金木突然出声,看起来有些不安地抿抿唇,“是为什么当医生的呢?”
          “咳咳,那当然是——”永近清清嗓子,仰起头用一种大义凛然的气势说,“救死扶伤,悬壶济世,尽我绵薄之力带来健康与生命的福音,然后在他们感恩戴德时悄然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金木保持了可贵的沉默。
          看到他盛满不信任的眼睛,永近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终以几声干笑结尾。
          那种浮夸的神情从他的脸上褪了下去,眼睫低垂,看向自己的双手。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已没有了那样夸张的起伏。
          “一定要说的话......”语气有如叹息,“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吧。”
          “我啊,曾经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呢。”
          金木的眼睛睁大了,“是什么?”他急切地问。
          永近恹恹地看他一眼:“如果我们能走到那一步,我会告诉你的。”
          “可是......”金木有些不甘心,但与他同行的游医似乎已经没有了再开口的打算,别过脸去。
          两人又沉默地坐了片刻,金发青年整了整背包站起身,朝他伸出手:“走吧,该出发了。”停了一下,又说,“并不是不能告诉你,金木,你是我所信任的伙伴,我只是......”他仿佛被什么噎了一下,“我不太想在这个时候谈起。”
          白发的人偶犹豫片刻,还是握住了那只手。
          下山的路好走不少,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沉闷起来。随着海拔的降低,积雪渐消,裸露出的岩石也漫上了些许绿意。
          两人到达村庄的时候,落日的余晖已经遍洒大地。
          村子名为雪见,依卧于雪山的山脚,却与山上肃杀之景全然不同:一排排房屋中冒出缕缕炊烟,街角处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积雪,孩童们正在嬉戏打闹,拄着拐杖的老人坐在一旁,砸吧着烟斗,眉目柔和。
          在往东眺望,是座座低矮的的小山。那山也正在春色里,半山的苍松,半山的新草,半山的闲石。永近一身的感念,不知如何作想,他望望身旁的金木,白发少年面上并无过多表情,眼睛里却星星点点的泻出光来,整个人仿佛被注入了生气一般。
          不知为何,永近松了一口气。
          二人经打听到了村长家,说明了留宿的来意。村长是个爽朗的中年汉子,当即同意让他们住在自家的客房,又询问是否需要晚餐,永近的确是饿了,便没有拒绝,不过他惦记着金木,只说自己端到房间就好。
          过了一会儿,屋外传来隐隐约约的谈话声。
          “今天怎么样?”男子低沉的嗓音传来,是刚才的村长。
          “不好。”回应他的是一个女声,疲惫而沙哑,“伤口已经化脓了,又开始发烧......笛口医生还没有回来吗?”
          “昨天来了信,说还得几天。”
          女人叹息一声,沉默下来。
          永近听不下去了,他放下碗筷,站起身走到门边,拉开了门。
          屋外两人看到金发青年,皆是一愣。
          “如果是受伤的话,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我是个医生。”语毕,又像是要压下什么东西班吸了一口气,接着道,“只是要开刀的时候,我需要有人协助。”
          村长和女人面面相觑,随即女人转过身,打量着这个看似不足二十岁的青年,不确定地开口:“孩子,你......?”
          “我从十岁就开始学医了。”永近说,“我会尽我所能。”
          村长沉吟片刻,还是点点头:“那么,吉田,你先带他去看一下。”
          永近回到房间背起医疗包,正要出门时,金木叫住他: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永近想了想,朝他点点头。
          女人领着他们,穿过几条街道,来到一所低矮的民居前。
          “是这样,”女人断断续续地说,“我的丈夫前几天上山打猎时,从悬崖上摔了下去.....跌断了腿,一直昏迷着,笛口医生又出了门,我实在没办法.....”她猛地捂住嘴,声音哽咽起来。
          “他会没事的。”永近轻轻拍了拍那双颤抖的肩膀。
          床上的男人状态的确说不上好,脸庞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永近掀开被子,不出所料地发现伤口只做了最基本的措施,已经隐隐有化脓的迹象。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8-04-14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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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解开包扎的布条,蹙眉观察片刻,当机立断:“需要先清除脓水。”转过头询问女人,“您的手稳吗?”
            女人怔愣一下,无措地摇摇头:“我没有做过这种事.....”
            永近点燃一旁的煤油灯,从箱子里拿出小刀递给她,“只是切一个口子而已,其它都不用您担心。”
            女人犹豫了一会儿,接过小刀比划了一下,然而因为紧张,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抱、抱歉,”她颓丧地垂下头,“毕竟他是我的丈夫,我害怕.....”
            永近叹了口气,还要说些什么,一只苍白的手接过了女人手中的小刀。
            “我来吧。”白发的少年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要怎么做?”
            永近有些诧异,但很快反应过来,他指指燃烧的火焰:“先灭菌,把刀刃灼烧至微红。”
            金木照做,永近带上手套,用镊子挑开残留的布条,使伤口暴露出来,他一边涂酒精一边比划了一下,“三厘米。”
            人偶的手极稳,切口不偏不倚,不失分毫,永近挤压出积存的脓水,将消毒棉塞进去,清除残留的脓水,随即拿出羊肠线,熟练地缝合伤口,最后涂上恢复的药膏。
            处理完割伤和擦伤,永近剪开男人的裤腿,准备正骨。
            那双灵活的手只需一摸,永近的心中已是了然。用了巧劲一拉一挪,连呻()吟都未曾听到,便已经夹上木板,开始缠绷带了。
            “这里有一些消炎药和退烧剂,先给他服下。”永近说,“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醒过来,到时候我再来。”
            女人千恩万谢地接过。
            ——————————
            回到住所的时候,已是繁星满天。永近放下药箱转过头向金木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今天谢谢你,”他笑着说,声音跃动般明快,“多亏了你出手。”
            太阳。金木想到这个词,明明人偶的身体不会有任何感觉,然而他却恍惚中感受到阳光般的温暖,似有若无地,胸口漫上一种莫名的情绪,柔软如春天化开的湖水。
            “没什么。”他微微低头,白发垂下来,掩住了眼睛。
            永近简单洗了个澡,就拉开被子躺了进去。金木本不需要休息,但为了掩人耳目,也在另一张床上躺下了。房间一片寂静,但彼此都清楚对方没有睡着。
            “今天.....”金木欲言又止,他并不确定对方是否想要提起这件事。
            永近苦笑一声,“还是注意到了吗?”沉默一下,叹息一声,“算了,你总会知道的。”
            他转过目光,看着窗口筛落下来的、细碎的月影。那光极淡,只浅浅漫过过窗前的几案,便隐没在室内深潭般的黑暗中。过去的阴霾从这样的黑暗里鬼魅般朝他渗透包围过来,提醒着他:它们从未远去。
            “我曾经.....有过一个酗酒的父亲。”青年的声音很轻,缥缈得让人抓不住。
            “他在不喝酒的时候,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帮助邻里,爱护孩童,可是一旦沾了酒......”
            永近闭了闭眼,把那些即将破土的翻涌的情绪压下去,维持住声音里的冷静和平稳,“他会变成另一个人,不,更确切地说,是从‘人’退化为了‘兽'。”
            “十五岁那年,也是这个季节,我从师傅那回来时,听到他正与母亲争吵,在我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他抄起菜刀,朝母亲的头上砍了下去。”
            叙述在这里停下来,金木听见不规律的呼吸声,他等待着。
            良久,永近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母亲连叫都没能叫出来,就倒了下去。他站在那里,满身鲜血。脸上是醉酒的潮红和扭曲的五官,然后他转过头,看见了我。”
            “那你......”金木刚要忍不住问出来,却猛地收声。隐约地,他猜到了什么。
            永近把头转了回来,他的嘴角挂着一抹安慰的笑,眼睛里却空无一物。
            月亮被云翳所掩盖了,他的脸庞转瞬隐没在阴影里。
            “我被他逼到了角落,但经过桌子时,我在袖子里藏了一把刀。他的酒瓶砸下来时,我用那把刀穿透了他的胸口。”
            “我杀了他,杀了我的父亲。”
            “从那以后,这双手就再也拿不稳任何一把刀了。”
            这一刻,太阳为自己所披上的光芒熄灭了。露出其苍白残破的内里。金木从张开的缝隙中窥得一角的疮痍,却已几近失语。
            tbc
            永近:我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金木:只要是英的故事,我都喜欢听。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8-04-14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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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近先生......”良久,金木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想说这不是你的错,想说你不过是从一个杀人犯手中自救罢了,然而话语在脑袋里盘旋几圈,又像被什么挡着似的,吐不出口外去。
              他还没有立场说这些。即使有了意识,有了思想,终究不过死物罢了。人类的情感对于金木是谜团也是奢望,不曾拥有真正的心,于是就无从理解永近所背负的沉重的情感枷锁。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金木。”永近英良已经恢复了一贯的语调,“曾经也有人这么对我说过,但无论过程怎样,父亲的确死在我的手上。”他吸了一口气,接着道,“我做医生是为了赎罪......说到底,我也只是想以这样的忙碌来逃避过去的懦夫罢了。”
              “......我不明白,”金木沮丧地说,“我一直觉得,永近先生是很好的人......”
              “看人可不能只凭直觉啊。”永近苦笑一声,“你看,像我这样的......”
              “不,”金木打断他,眼神认真,“我的意思是,我一直——即使是现在——都认为,英是很好的人。”
              永清的眼睛睁大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心脏被一种久违的、温暖的东西填满了,那东西汇成浪潮,顺着喉咙紧紧往上走,把眼睛渍的又酸又涩。
              “谢谢你,金木。”他终于在这浪潮中找到间隙,涩声道,“我很高兴,真的。”
              永近躺在床上,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忽然,他想起了什么。
              “等等,你刚刚叫我......英?”
              金木一惊,随即懊恼自己的冲动,他不安地别开目光,吞吞吐吐道:“抱歉,我刚刚......”
              “没关系喔,”永近笑着说,“我很喜欢这个称呼,如果金木想,以后就这样叫我吧。”
              金木微窘,同时也有些隐秘的快乐,然后他微笑起来。
              “英。”
              “嗯。”永近弯了弯眼睛。
              ——————————
              第二天,永近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后,便又挎着箱子去了吉田家复诊。
              男人已经醒了。与昨日相比虽不能说判若两人,然而精神头已足了不少,眼神明亮,斜靠在床头。女人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男人应该是以从妻子那里听到了事情的始末,一见到永近便激动起来,撑着床板挣扎着要下床道谢。永近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按住他,可男人执着的很,一定要亲自表达谢意。最后大概是扯到了伤口,呲牙咧嘴一阵,这才消停下来。
              “吉田先生,您太客气了。”永近喘了口气说,“我这次来,是想确认一下伤口。”
              说罢,他解开男人的绷带,重新换好药,又检查了腿部正骨的位置,要来纸笔写了张方子递给女人:“差不多没什么大问题了......伤口不要沾水,一个月之后拆木板。如果再次发热,就按这张纸上写的开药,到时候笛口医生应该可以帮忙。”
              永近回去时,远远地就看到村长的身影,男人的脸上带了几分苦恼的神色,见到他回来,舒了口气,大步走来。
              “永近先生......”村长难得有些吞吞吐吐地说,“不知你是否可以......迟几天离开呢?”
              永近愣了一下,想起了什么。
              “是因为笛口医生?”
              “是的,他还没有回来。村子里的人听说你治好了吉田都很惊喜,特别是几位家中有病人的......”
              “既然这样,那么我留几天也行,”永近顿了一下,抓抓后脑勺,又说,“只是毕竟药物是消耗品,如果得不到补充的话.....”
              “这个您不用担心,村子里有一个药剂房,平日里笛口医生在用。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去那里。你和金木先生这几天的食宿也由我们提供——说实在的,你能答应这样的不情之情,我已经很高兴了。”
              “您太客气了。”永近不好意思地笑笑,“只是我也有一个请求,不知我是否可以带一个助手?”
              “是一起来的那位——?”
              “没错,他叫金木。”
              “当然可以了。”
              送走了村长,永近的心里却忽然忐忑起来。他并没有把握让金木当他的助手,如果上次的出手是出于偶然,那么这一次对方是否愿意帮忙就还未可知,更何况他并不喜欢欠人情。
              思量再三,永近还是决定去问一下,就一下。
              推门进屋,白发的少年正静静坐在桌旁,手里捧着一本书,大概是在房间里找到的,见永近进来,他便合上了书。永近瞥了一眼封面,是一本小说。
              “你喜欢看书?”他一边整理药品,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只是想要了解一下人类的生活。”金木把书放回书桌,转过头看着他,“还顺利吗?”
              “啊,已经么什么大问题了。”永近关上箱盖,斟酌一下词句,才道:
              “咳,金木,你想不想了解一下更丰富的人类生活?”
              “什么意思?”人偶偏过头,不解地看着他。
              永近把村长和他的谈话告诉了金木,想了想,又加上几句:“我绝对没有强迫的意思。如果你能答应,以后得到的报酬咱们就对半分。”
              金木沉吟片刻,问道:“作为助手,需要做什么?”


              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8-04-22 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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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是很多,”永近开始掰指头,“一是整理药材,二是平常配药时搭把手,然后最重要的......”他面色严肃起来,声音也低下去,“是帮我执刀。”
                少年与他对视良久,终于,金木点点头,轻声说:“好。”
                ——————————
                接下来的几天里,永近和金木过的还算轻松,配合也越发默契。来看病的村民虽然不少,但大多是头疼脑热的小病,像第一天那样危急的情况也没再出现过。期间吉田夫人托人送来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几块面包和一些钱币。那些钱币面额不一,新旧不同,看得出来是攒了很久的。永近只收下面包和一小部分钱币,其他的都让人退了回去。
                第四天傍晚,笛口医生回来了。
                彼时永近刚刚送走一个病人,转头就看见风尘仆仆的棕发男子惊讶地望着他。青年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语言,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村民已经和男子说开了。
                好不容易从众人七嘴八舌的叙述中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笛口转过头,打量一番站在面前的金发青年,温和一笑:“就是你么?这么多天,真是麻烦了。”
                永近摇摇头,也笑道:“哪里的话,能够借用药剂房,是我该谢谢您才对。现在您回来了,我也就能放心离开了。”
                “是吗?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
                “好,”男子点点头,“到时候我来送行。”他眨眨眼睛——这个动作让他显得甚至有些俏皮了。
                “那就麻烦您了。”永近微鞠一躬。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第二天来的人还不少。除了笛口医生,还有村长和吉田夫人,甚至之前的吉田先生也架着双拐赶来了。
                “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村长拿出一个袋子,“里面是一些食物和水,还有两件雨披。此去向东很长一段路都不会有人烟。还希望你们万事小心”
                永近深深谢过。
                村长又看向一旁站立的金木,微微翘起嘴角:“看到这孩子的时候,总让我想起了我的儿子,”他伸手拍拍少年的肩膀,“你也要小心。”
                金木的面上有些微的不自然,只是点点头。
                这时,笛口医生走上前来:“二位,我再送送你们吧。”
                永近看出他有话想说,便没有拒绝。果然,走了一段后,笛口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纸递给他。
                “从这里往东的山地很容易迷路,中间还夹着危险的沼泽。纸上是我出行后绘制的地图,希望能帮到你们一二。”笛口说,随后他放低声音,严肃道:“还有,最重要的:请一定要小心。这是一句忠告,近来东部并不太平。”
                “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棕发男子叹了口气,又说,“不过我听说有人发动了叛乱,在东部地区引起了混乱,已经死了一些人。”顿了顿,“甚至出现了瘟疫。”
                永近倒吸了一口凉气。
                tbc


                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8-04-22 0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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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两人走远之后,棕发男人呼出一口气,回转身,却看见村长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他也不惊讶,仍是往回走。
                  “你不准备做点什么吗?”擦肩而过时,男人以低沉的声音说。
                  “神代利世已经死了。”笛口停下脚步,侧过脸。
                  “你我都知道,神代利世不是以一己之力掀起战争的。据说当年为寻找其真身,都牺牲上万。”
                  “那孩子已经不再是‘武器’了,他就像一张白纸,如果和那个人在一起,我相信他能正确地使用自己的力量。”
                  半晌,男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希望你将来不会为这个决定后悔。”
                  晨风遥遥而过,话语的尾音消散在风里。
                  ————————
                  “今天就到这里吧。”永近抬头望望天色,提议道。
                  两人寻了块平整的地方,拂开表面的落叶放下行囊。幸运的是,不远处有一条潺潺的小河,这意味着他们可以省下一顿晚餐的干粮。于是永进自告奋勇去抓鱼,金木在一旁生起篝火。
                  虽然最后大部分鱼还是金木抓的,对此某金毛毫无愧疚之意。
                  “我有东西要给你。”晚饭后,永近冲金木眨眨眼睛,“一个礼物。”
                  他在背包中翻找一阵,小心地拿出一个被包裹着的方方正正的物什来递给金木。
                  少年接过来,沉甸甸的。拆开包装的布料,看见里面的东西时,微微睁大了眼睛。
                  是他没有看完的那本书。
                  “我从村长手里买下来了。”永近咧嘴一笑,“他也是个爱书的人,一再嘱咐我要好好保存。”
                  “......为什么?”金木摩挲着封面,问道。
                  “什么?”
                  “为什么送给我?”
                  “为所有的一切。”永近说。
                  于是金木不说话了,他翻开内页,羊皮纸的质感厚实而温润。书籍不新,但保存得极好,密密麻麻的文字静默地排列,没有一处污迹和缺损。永近凑过来,两个人的脑袋挨在一起。少年软凉的白发蹭在他的颊边,带来微痒的触感,一向讨厌读书的永近此刻竟有点不想离开了。
                  “这是一本爱情小说。”看了几页之后,永近如此定论。
                  “爱是什么?”金木抬起头来看他,微微蹙眉,灰色的眼睛里满是迷茫。
                  “爱是......”永近静了一会,道,“大概是能使自己所爱之人幸福,同时自己也能感到幸福的东西吧......但有时它也是痛苦的源泉。”他的眼前闪过母亲在父亲酒瓶下的哭喊。
                  “那么,这两个人,”金木的目光落回书本上,“是幸福的吗?”
                  “是,我觉得是。”永近说,“哪怕他们最后没能相守,但这也是悲剧的魅力所在。”
                  “可是,为什么?”金木的语气急切起来,“他们经历的如此多的痛苦,为什么还能感到幸福?”
                  “因为支撑着他们走过痛苦的就是爱啊。”永近合上书,凝视着封面上深黑的字体,“一帆风顺的爱情就像虚幻的泡沫,在痛苦中沉淀的越久,心意就越坚定,越明了,若是真心相爱,那么痛苦也只会成为爱意加深的助力。”
                  “哪怕死亡将他们分离?”
                  “哪怕死亡将他们分离。”
                  少年不再说话,他将书抱在怀里,屈膝看着明灭的火光。夜凉如水,偶尔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归鸟的鸣声。
                  在永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听见少年近乎自语的喃喃:
                  “.....没有心,可以‘爱’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往少年身旁蹭了蹭,再次进入了梦乡。
                  走了近半月,地势终于真正平坦了起来,永近回头望望走过的路,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我们真是太棒了。”他以发表获奖感言般的严肃语气说。
                  “......”金木说。
                  永近拿出地图研究一阵,坚定不移的指向一个方向:“向这里走三英里,有一个城镇。”
                  “英,”金木平静地说,“你又拿反地图了。”
                  “.....其实我刚刚只是开个玩笑。”
                  ——————
                  离得越近,一种异样的死寂弥漫开来,没有炊烟,没有犬吠,没有人声,只有苍白的日光倾洒在静默的房顶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辉。
                  “还是不要进去了?”金木远远望了一眼,有些犹疑,“我总觉得怪怪的。”
                  永近绕着城外的围墙走了一圈,大门是虚掩着的,门内静悄悄的,他沉默片刻,道:“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太安静了,但是我必须得进去补充些物资......不管怎么说——”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用“人间炼狱”,“惨绝人寰”或与之相似的任何一个词语都不足以形容,触目可及的只有残肢和鲜血,刺目的红色在墙上飞溅,将土地染成近乎绛紫的颜色。
                  永近摇晃了一下,却感觉脚边一阵黏腻,低头一看,他踩中了一只滚到门边的眼球。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一只手死死扒住门,另一只手猛地捂住嘴。
                  金木也很震惊,但他比永近镇定得多。在最初的失语之后,他很快反应过来。
                  “我们快离开这里,”他涩声道,“屠城者也许还在城内。”
                  他伸手去拉永近,没有拉动。
                  金发的青年虽然面色苍白,神情紧绷,但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城内的景象。
                  他在适应。


                  来自Android客户端31楼2018-05-13 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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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想法让金木一惊,他失声叫道:“英,你该不会是想——”
                    金发青年转过头,给他一个苍白的微笑,缓缓说道:“金木,在我第一天学医时,曾经立下一个誓。”
                    “无论何时何地,绝不放弃任何一个有一线生机的人。”
                    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呼出来时,似乎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他将背包卸下来,全身上下仅仅背了一个医疗箱。他看着金木,神色平静的惊人。
                    “金木,我不能把你卷入危险。在这里等我,如果两个小时之内我没有出来,你就立刻逃走,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你把自己的生命放在什么地方了?”金木说,他忽然感到一种强烈的、火焰般的情感在胸膛里左冲右突——又一种陌生的情绪——他想,但现在没时间思考这些,他一把抓起永近的手腕,抬起头对上那双棕色的眼眸,以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我绝不会一个人逃走,我和你一起去。”
                    顿了顿,金木又想起了书上的一句话,软声道:“英,你的生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
                    语罢,他率先走进城内,留下永近楞楞地站着,后知后觉地感到双颊有些发烫。
                    搜寻生还者是一件浩繁的任务,尤其是这样尸横遍野的地方,两人走过几条街道,探过每一具尸体的鼻息,却一无所获。但永近却毫无气馁之意,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眼中翻滚着不安。
                    “金木,”他沉沉开口,“这些尸体有蹊跷。”
                    少年疑惑地看向他。
                    “跟随师傅学习的时候,他曾经教过我一点炼金术。”永近踮起脚环顾四周,“这些尸体的位置看似凌乱,却并不是毫无章法,你看,他们的头都大致朝着城中心,加上街道的布局,我推测,这里可能是一个大型的阵法。”
                    “——很敏锐嘛。”一个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身着黑袍的男人自小巷中缓步踱出,他的面孔隐匿在兜帽之下,看着戒备的两人,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声。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留你们了。”
                    话音未落,破空声已迎面而来,永近下意识要推开身旁的金木,眼角却只捕捉到一抹白色的残影。
                    然后,他看到了一生之中最为震撼的景象。
                    绮丽的血红色花朵自少年身后绽开,却带着金石相击的清脆响声,白发的人偶高高跃起,触手状的“花瓣”以自上而下的破竹之势向对方袭去,角度刁钻,避无可避。
                    然而对方亦非等闲之辈,长刀挽了个漂亮的刀花,一个闪身,避开锋芒,随即横刀于胸,硬生生接下了接踵而至的攻击。
                    永近英良目瞪口呆。
                    tbc


                    来自Android客户端32楼2018-05-13 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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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幻au,魔女出没
                      这里炼金术的设定接近于魔法,慎戳
                      seven
                      黑袍人显然错误地估计了金木攻击的力度,长刀在短暂的哀鸣后,与其主人一同被震出数米。那人随即以刀插地,以减缓后退的速度。金木没有追击,那人也没有再攻上来来,两人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又仿佛一触即发。
                      “够了。”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屋顶响起。
                      二人抬头望去,身着黑袍的少女立于高处,以一种睥睨的姿态,一阵风扬起黑袍一角,美好纤细的身体若隐若现。
                      “回来,诺德,你不是他的对手。”她再次开口,明明是还未完全脱离软糯的少女声线。永近却惊讶于其中饱含着的历经沧桑的冷漠。黑袍人显然对于少女有着绝对忠诚,当即向后跃起,稳稳落于少女身后。
                      “很高兴见到你——或者说,好久不见。”少女拉开兜帽,被捆为一束的紫色长发显露出来,在风中猎猎飞舞,她看着金木,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冷笑。
                      “『蜈蚣』”
                      在这个名字被说出口的一刹那,仿佛一个禁忌的魔咒被打破,几乎令白发少年的防线溃不成军,他朝后退了几步,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震惊神色,他张了张嘴,艰难发声:
                      “你是......神代利世?不,不可能,她已经死了......”金木摇着头,显然已经陷入某种混乱,“你究竟是.......”
                      “虽然很可惜,但我不得不承认,我不是神代利世。是她的妹妹,神代奈绪。”她轻盈地从屋顶上跳下来,朝金木走近几步,歪头打量他一番,又道:“真是和人类别无二致呢......想想我第一次见到你时,还只是一堆初具人形的木料和金属。”
                      “你怎么可能是神代利世的妹妹?”永近走上前来,不着痕迹地将金木挡在身后,“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了六十年,她的妹妹少说也已经七八十岁,怎么可能还是个少女模样?”
                      “哦?你说这句身体?”神代奈绪饶有兴味地反问,“只是它曾经的主人恰巧是个少女罢了。不过还多谢了你的提醒,让我想起来,我居然已经这么老了。”
                      “你屠了一城的人,有什么目的?”这句话是金木问的,虽然声音中还带着些微不稳,但也已经基本冷静了下来。
                      “我的目的很简单,”少女说,“这个世界已经平静太久了,就像是成熟过头的果实,虽然还维持着表面的光鲜亮丽,但内里早已臭不可闻:政党间的倾轧,上层社会的奢靡,还有随处可见的欺凌、盗窃——我需要这个世界重新洗牌。”


                      来自Android客户端40楼2018-05-20 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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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目的很简单,”少女说,“这个世界已经平静太久了,就像是成熟过头的果实,虽然还维持着表面的光鲜亮丽,但内里早已臭不可闻:政()党间的倾轧,上层社会的奢靡,还有随处可见的欺()凌、盗窃——我需要这个世界重新洗牌。”
                        “你知道我的姐姐为什么会掀起战()争吗?只是因为混入了魔兽的血统,她从小被冠以魔女之名。被驱逐出家族,受尽屈辱。除了我,没有人愿意和她扯上关系,她给这个世界的回报,还不及她所承受的万分之一。”
                        “这个世界需要一个独()裁者,权力的制衡只会带来家族和政()党之间的尔虞我诈,相互残杀——我要创造一个绝对公平的世界。为此,我需要无与伦比的力量,这就是这个法阵存在的意义——如何?蜈蚣,要不要考虑加入我?毕竟你可是......”
                        “喂喂喂,一言不合就挖墙脚?”永近叫道,同时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到背后,指尖有鲜血滴下,“这样目中无人,真当我不存在吗?”
                        话音未落,他猛地矮身,半跪于地,将手上的血液往地面一按——霎时间,从地下升起数米高的鲜红屏障,以永近为中心,向两边迅速扩散开去。将少女和黑衣男人隔绝在对面。同时,永近一把抓起金木的手,掉头狂奔。
                        诺德还欲追击,纤细的手臂横在他身前。
                        “不必追,那个人类有点意思,姑且留他一命。”
                        “但是,『蜈蚣』......?”
                        “比起将她收入麾下,我更想与他堂堂正正地战斗一场——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法阵还未完成,这个过程容不得半点闪失。”
                        神代奈绪伸出手按在结界上,微微使力。
                        结界没有反应。
                        少女蹙眉,嘴角却闪过一抹笑意,加大了输入的魔力。结界应声而碎,鲜红的碎片雨点般坠落下来,她在红色的大雨中回转身,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尸山尽头。
                        ————————
                        永近拉着金木跑得飞快,穿过城门,人类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往后看了一眼,确认没有追兵之后,便杵着膝盖喘气。
                        “真是个疯女人。”他嘀咕,抬起头看着金木,“你还好吧?”
                        说不怀疑是假的,神代奈绪说的话,他多多少少听进去了一点,但他又想起了火堆旁少年的低语,心里蓦地一动,最终什么也没有问。
                        “没事。”少年说,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英......我想阻止她。”
                        “我也想啊,所以我们现在要去找我的师父。”永近思忖道,“那个女人一看就很了解你,而我们对她却几乎一无所知。你很强,但空有一腔孤勇,对上她只会是单方面的屠杀。要阻止她必须先摸清她的底细,再找到能与之抗衡的力量。”
                        “刚才的结界是师傅留给我的术式,以我的鲜血为媒介,只能用一次。如果再次对上她,我们就危险了。”永近把受伤的手指包上纱布,“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最近的驿站,租用那里的马匹——我们必须得加快速度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45楼2018-05-20 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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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驿站后,永近牵出两匹马,翻身跨上马背,金木站在马前犹豫了一下,也学着他的样子上了马,身体却僵硬的很,手也不知该往哪放。
                          “金木你......会骑马吗?”
                          “......我会!”
                          那你倒是把眼睛睁开呀。永近想吐槽,但出于仅存的良心,还是友好地没有指出,而是眨眼,垂了头,一种失望的语气小声说:“这样啊......我还想和金木一起骑来着......”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吗!”永近麻溜地爬上金木的马,双手绕过少年的身体抓住缰绳。两人的身形差异不大,所以金木只得稍稍俯身,以免挡住永近的视野。但他的身形更加纤细,所以这样的姿势也使他看起来更像是窝在永近怀里的某种小动物。
                          金发青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快速地折成飞鸟的形状。低念几句,一松手,纸鸟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般跃然而起,在空中盘旋几圈,静静悬浮于两人面前。
                          “它会指引我们方向。”永近一夹马肚,枣红的骏马箭也似地射出去。
                          太阳被他们甩在身后,又从地平线里升起来。金色的曙光一如既往倾洒向人间,金木看着渐升的太阳,低声说了句什么。
                          “啊?”永近没听清。
                          那一瞬间鼓起的勇气顿时泄去大半,金木犹豫良久,终于再次拼凑出了开口的力量。
                          “英,你是如何看待‘兵器’的呢?”
                          “我讨厌任何兵器。”永近不假思索地回答。
                          金木愣住了,仿佛有凉意从四肢百骸处涌起,他垂下头,苦涩一笑。
                          “是吗?”
                          “但是,”青年的声音又响起来,随着马背起起伏伏,“当一把剑被赋予了守护的意义,它的存在就远远超过了兵器的存在本身。此时,它就成了伙伴,朋友,甚至更高层次的东西。”
                          “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这是‘兵器’永远也做不到的。”
                          金木仰起头,青年的金发在阳光中熠熠生辉。他平视着前方,目光坚定而执着,却隐隐约约藏着一抹柔软的情愫,星星般闪闪烁烁。
                          原来如此,人偶几乎要落泪地想,他就是我想要守护的人啊。
                          ——————
                          行至晌午,他们进入了一片森林,树影幢幢,马的速度也不得不慢了下来。
                          忽然,白色的纸鸟像是飞进了什么看不见的介质,倏然不见。
                          永近蹙眉,翻身下马,改为牵着马继续前行,一边走一边在沿路的树干上作下标记。果不其然,走了不远,那个标记又出现在眼前。
                          他停下来,仔细地环顾四周,观察过每一棵树的纹路,在其中一棵极不起眼的树前停下,将掌心向上一按。
                          刹那间,周围的景色如水般波动,精巧的伪装被一层层卸下,最终出现在两人面前的,竟是一座宽敞漂亮的木屋。
                          “哟,小英良,几年不见,退步了不少啊?”
                          tbc


                          来自Android客户端46楼2018-05-20 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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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间有一点重了,都怪度受三番五次吞我楼,大家将就一下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47楼2018-05-20 0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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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声音好像很远,又好像近在耳畔。永近吸了口气,抱起双臂,不客气地回敬道:
                              “喂,老头!与其有空来嘲笑我,不如快点把门打开!”
                              门内静了一会儿,随后传出来一声不情不愿的“嘁”,依旧不见人影出来,但门锁无声滑动,大门于是缓缓敞开。
                              屋内摆设杂乱,靠近门边的回廊摆满了奇形怪状的器皿和五颜六色的不明液体。回廊尽头是宽阔的大厅,正对着两人的那面墙被挖了一半,做成书架,在满满当当的书架前立有一张长桌,桌旁瘦小干瘪的老头忙碌着。
                              听见响动,老头抬起头,目光在永近身上遛了一圈,当看到他身后的白发少年时,老人的神情有微微的凝滞,但很快便收敛了,只咂咂嘴道:
                              “哟,还带了客人来?”
                              “......是,”永近抓抓头发,拍了拍金木的肩膀,“他叫金木研,是我在路上结识的朋友。”
                              “金木研?”老头沉吟片刻,看向金木,“不错的名字,你可以叫我出云。”
                              “你们来得很急,”他扫了一眼永近眼下的青黑,“而且日夜兼程。是追杀还是求助?或者两者兼有?”
                              “说来话长。”永近想了想,决定拣重要的说,“老师,您知道神代奈绪吗?”
                              ......
                              “......就是这样。”简单交代了事情的始末,有意模糊了金木与黑衣男人交手的过程,出云在听到“神代奈绪”一词时,面色便已严肃起来,手掌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紧握成拳,待永近叙述完毕,他吸了一口气,转身拿了一张纸递给金发人,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暗哑。
                              “画出那个法阵。”
                              “我怎么可能记得——”永近刚想习惯性地抱怨,可一抬头瞥见他老师严肃的脸色,只得讪讪的把后半截话收了回去。他接过纸,闭上眼睛,城镇的布局在脑海中浮现,略去不必要的树木和房屋,大大小小的。铺满尸体的街道在拼接排列,最终形成某个晦涩不明的法阵符号,笔尖沙沙划过纸面,永近睁开眼,舒了一口气。
                              “大概是这样,我尽力了。”他将纸张递还给出云。
                              说是尽力,实际上谦虚了,图案线条清晰,一目了然。老人凝视图案,眉头越皱越紧,半晌,他冷笑一声。
                              “原来如此,这家伙是想要复活神代利世啊。”
                              “什——”永近倒吸一口冷气,险险咽回了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当年人类军队在几乎弹尽粮绝之时才杀死了神代利世,代价惨重,死伤无数,若是让神代奈绪得逞,那么再一次的血雨腥风,则在所难免。
                              然而比他反应更为剧烈的却是金木,少年仿佛被拉入了什么过往的梦靥,眼神空洞,双唇颤抖,他控制不住地抱紧了双臂。
                              ——明明人偶的身体不会感到任何温度,他却仿佛再次陷入了久违的,彻骨的寒冷。
                              忽然,他感觉到被什么人抱住了。那怀抱温暖又柔和——他猜想是这样——尽管无法驱散过往的阴霾,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寒意却是无影无踪了。
                              “......抱歉呐,这样唐突。”见他平静下来,永近松开双臂,视线不好意思地移向别处。
                              “只是你刚刚那个样子,不做点什么,感觉你就会碎掉了。”
                              这是永近英良式的幽默,金木扯了扯嘴角,垂下眼帘,轻声道:
                              “......是我要谢谢你才对,英。”
                              出云把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
                              “......”永近说。
                              “英良,过来,我有一些事情要交代你。”老人对永近说,眼睛却看向金木。
                              少年顿时了然,向永近点点头:“我出去透个气。”
                              永近瞧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没能说些什么。
                              “喂喂,回神了。”老头不满的声音传过来,“以前都没见你跟我这么亲近......”他嘟嘟囔囔地抱怨着,转身却从橱柜拿出面包和香肠,又从柜台上捞了一瓶没开封的郎姆酒。他把这些东西墩在桌面上,冲永近嚷嚷:
                              “别傻站着了!过来吃点东西,你这家伙,赶起路来又是几天没吃饭吧?”
                              听老人这么一说,永近才感到腹中被他忽视了的饥饿感,可他仍然有些犹豫,“神代奈绪那边......”
                              “别担心,我们还有时间。”老头放缓了语调,“神代奈绪是个谨慎的人,我们去得太早只会打草惊蛇,若是这次让她逃掉,再找到她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在‘仪式’开始之际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届时她将不能离开献祭地点。”
                              语罢,他看着永近,冷不丁冒出一句:“更何况,你还不知道那孩子吧?”
                              永近一下子愣住了。
                              关于金木,他的确想过探究对方的身份,但白发的人偶却似乎一直对此讳莫如深。久而久之,随着双方羁绊和默契的加深,永近渐渐信任了他的同伴,对于这个问题,也不再放在心上——谁没有个不堪回首的过去呢?
                              出云见他如此,叹了口气。
                              “看来是没有问过了,也难怪你们相处时能这样毫无芥蒂,但有些事我觉得还是该告诉你,关于那孩子的身世问题。”
                              “让我想想,该从哪里讲起呢?毕竟六十多年前,我也只是个初学魔法的毛头小子罢了。”
                              ————————
                              神代利世并不是纯粹的人类,她的父亲是神代一族血统最为纯净的族长之子,母亲是人类与魔族所产下的、美艳非常的魔女。


                              来自Android客户端53楼2018-06-19 1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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