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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留侯门客·文】琳琅春秋(bg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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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邯郸到新郑,大体还算平安。惠安在路上给她讲了一些关于未来师父的事情。那位师父叫临贺,是惠氏的远亲了,小时候也在名家念过书,与惠安,尹氏都是相识的。
“他的学问有些庞杂,不过到底是在名家开了蒙,和旁人不一样。”惠安如是说道。
从赵国到韩国,风景已然是大为不同。赵国如今总还算是生气勃勃的,而韩国却已露衰颓之势。惠安没有再做什么评论。
进城之后,车停在一小院门口。惠安领着惠琅下车,没有仆从来迎接他们。惠安自己去敲了敲门,半晌,一个小男孩儿打开了门,从门缝儿里警惕地观察着他们。
一只手不耐烦地把他的头拨开:“哎呦远客到来……虎子别站在这儿,碍事儿。来来来请进请进,真是不胜荣幸蓬荜生辉啊惠安兄。”
开门的男人看起来要比惠安年轻一些,也比惠琅活泼、不正经许多。惠琅往门里瞧去,那院子并不大,不过也不算小,不如自己家的院子气派,不过也足够宽敞。五间屋,窗户上糊着布,而不是绢。
惠安颔首,问道:“刚刚那孩子,可是……”
“是我儿子。”临安转过身,“进来吧。”
屋子有点小。中间放着两把椅子一个桌子,显然,是会客室一类的地方。小男孩儿端着茶迈着小短腿小跑过来,茶水竟然没溅出来。惠琅好奇地看着他,他也看惠琅。盯了一会儿,他说:“略略略。”然后跑走了。
惠琅:……
惠安问:“今年几岁了,大名是什么?”
“叫思长,四岁了。皮得很,倒是让你见笑了。”临贺喝了口茶,“这就是阿琅?”
惠安点头,正想说什么,却被打断。
“阿琅,过来。”临贺招呼道,然后上下打量着她。
“身子骨不弱,不过,学武的话,也不能算资质上佳。马马虎虎吧。不过,你们夫妇能生出这样的孩子,也算不错。”他又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惠琅的眸子,问惠安道:“名家之刀?”
他下定论:“孩子眼睛倒是像极了尹夫人。不过,颜色像你。”
惠琅生着一双好眼睛,黑白分明,眼尾长,睫毛长。这眼睛形状与尹氏,惠瑜极其肖似,然而惠瑜和尹氏瞳色偏棕,她的眼睛颜色偏黑。于是,她的眼睛就似乎不如母亲哥哥一般温柔委婉,毕竟是暗沉沉的黑色。眸子很亮,是那种带着些寒意的亮。
“倒是不错。”临贺摸摸下巴,“数年后或许真是一把刀也未可知。”
惠安望向女儿,没有说话。
“你便交给我吧,我就当收了个女儿,你放心便是。把孩子东西拿下来吧,我一会儿带她去东边儿那屋……”
惠安把什么东西放到了临贺手里,临贺看了看:“好东西,我的束脩吗?真是好东西……虽说我临贺真的不穷,不过,收了,免得你担心你女儿在我这儿受欺负。”
又回头唤道:“阿琅啊,过来。”又扯着嗓子,“虎子你个混小子哪儿去啦?”
惠琅踌躇着走到他身边。虎子不情不愿跑过来。
于是临贺和善道:“阿琅,我是你师父……跟着师父呢,你就不能再叫惠琅啦,你得叫临琅……懂吗。”
惠琅点点头,她看了看惠安,又低下头,有点难过。
暴露自己的真姓,无异于自报家门,她想,惠安似乎也有些难过吗。
以后就是临琅了。
“虎子,这是你师姐,也是你姐姐。”他说。
虎子鼓着小脸儿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大声地说:“略略略略略!”然后扭过了头。
临贺和蔼道:“你看,他好高兴,已经接受你是姐姐了。”
……
惠安很快就走了。
临琅有点想家,想阿娘和哥哥,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自己。
师父家不坏,师父人不错,也很博识。师父家也有许多书。师父在城里开了一家酒馆和一家饭铺,收益不错,日子也很宽裕。他做的饭也还能吃。虎子除了皮一点,隔上两三天就要上房揭瓦然后被临贺打一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虽然那小子似乎不愿意跟她多讲话。
她还是想家。
临贺对她说:“你骨架子小,力气怕是不够用刀,用长剑也不行,撑不起来。你就用这把剑凑合凑合。以后再定到底用什么吧。”
那剑大约是一尺有余,她想到了以后也应该是很趁手的。她在临贺面前舞了一套剑,临贺还没说什么,她习惯性伸出手。
然后突然想起已经没有梅子糖吃了,家和那位笑眯眯的师傅都已经远在千里之外。
她突然就流泪了,垂下手低着头不说话。临贺大惊失色:“姑娘怎么了,我还没说什么呢块别哭?”
临琅抽噎道:“……梅子糖。”
临贺于是一脸鄙夷:“啧,梅子糖。看你家里人把你惯的。”
临琅正要乖巧道不是,临贺却说:“虎子,把家里石蜜拿来几颗。”又说,“没有梅子糖,你就凑合点吧。”
临琅愣愣地接过那糖。连日以来的思家之愁突然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发泄口。
“师父!”她直接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临贺被吓坏了,虎子也是。
后来临贺表示:他完全不能理解小姑娘为什么会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他认为这事儿主要是虎子闹的,毕竟虎子老偷阿琅那里的糖吃。


IP属地:北京48楼2018-01-20 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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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惠瑜)
    惠瑜很小的时候便被下了个论断:“此子先天不足,难当大任。”于是“体弱”这二字就直接被烙在了他不长的人生中。“难当大任”四字更是他心中一根刺。
    惠瑜发闲时常想,说这句话是医生的论断,倒不如说,像个诅咒。
    药罐子养着费钱,没什么人会看得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药罐子,也只有惠家这样的人家还能勉强养得起他。他幼时常生病,到了后来不太生病了,也非得时不时喝一两口药续命,说是能保身子骨康健些。然而什么样的灵丹妙药,这么个法子喝,都不会有什么奇佳的效果。惠瑜觉得,喝药不过就是那么个意思,表达一下大家对他美好的祈愿,就跟在庙里求个神拜个佛一个意思。没什么的。
    他身子骨太弱,比不得公孙玲珑念书可以念到通宵达旦;力气又小,年纪小的弟子们也不喜与他一道游玩;所幸不笨,读书总算还有点灵气。父母早就不希望他可以像先人一样宦海沉浮,勾心斗角,他没那个心性也没那个体质,他能读书,便放他读书,读出名堂是好事,读不出也罢。于是,没有玩伴与目标的惠瑜,生活中便只剩下读书与琴棋书画,偶尔抬头望院中一方青天,发一会儿呆,小小的一团不知道在想什么,很寂寞的样子。
    没想到一入学堂开蒙,竟无人是他对手。通宵达旦的玲珑也只能咬牙切齿,多次扬言要把惠瑜赢到一点面子都不剩,却多次铩羽而归。
    可是,又能怎样呢?
    弟子们有两大不喜的对象,一是玲珑,二是惠瑜。
    当然,都不能当面嘲笑。二者都是大家私下的笑柄。
    玲珑——他们笑她一个女孩子来念什么书,笑掉大牙,难道是担心以后没人胜得过她来当名家的掌门吗?笑话,男孩子再弱也不会差过个女孩子吧。他们编出儿歌,笑骂公孙玲珑大胖子,顽劣的孩子故意模仿着公孙玲珑回答夫子问题时的姿态,不时抛个媚眼,娇滴滴:“讨厌~人家应该绣花儿让人家来读什么臭书嘛~”他们笑着,真是没见过比公孙玲珑更不中看的。
    而惠瑜,那个药罐子,早点儿歇着吧,读再多书掌门之位也不可能是他的,长老都不行,一个药罐子不好好在家里废着,出来逞什么能呢。又有人模仿着,绷起脸假装是惠瑜那个假正经:“夫子,我不舒服,你让我回家休息嘛~”
    说到底,不过是两个靠着父母才读得了书的家伙。让他们现在风光一会儿也无妨。
    孩子的嫉妒是有毒的。
    或许惠安、公孙成看到这些,就会明白为什么名家再无可造之才,时运将至。连孩子尚是如此,大一些的弟子又该是什么心性?
    不过,总有几个离群索居的弟子不肯附和,也算可喜可贺,可知,这些孩子大约就是名家苟延残喘的资本。
    这样的话逐渐过分了起来。
    “哟,惠瑜,今天学到什么了呀?”夫子走后,有人嬉皮笑脸道。
    “哎呀,人家学到的可多啦,你别打扰人家读书。”
    “惠瑜呀,你也用不着这么刻苦,你看,惠安长老肯定会供你一辈子的,名家也不是没有人才,你放心休息便是,何必这么刻苦糟践自己的身子呢?”
    “今天夫子还表扬惠瑜了呢……你们呀,看看人家惠瑜,人家就是不去当那个大任都比有些人强……”
    打断的是公孙玲珑:“你们说得倒是开心,差不多闭嘴吧。”
    男孩儿“哟”一声,说着好怕好怕,拉帮结伙走出了屋子,不知道是哪个叫了一声“死肥婆”。
    公孙玲珑的眼圈儿一下就红了。
    惠瑜走过去想拍拍她的肩,她扭头。惠瑜低声道:“你念书念得很好,我很佩服你。”
    公孙玲珑含泪说:“你也等着……总有一天,比你强。”
    掌门、长老的孩子总是有更多的难处,比如告状只会被认为是恃宠而骄。惠安是从不管弟子中间的事情的,惠瑜也不指望父亲为自己做什么,一方面,他没法低下头要求父亲维护他,另一方面,那些弟子说的……也是啊。
    公孙成只是冷冷看了一眼玲珑:“你就这点能耐?这就受不住了?未来的勾心斗角,侮辱诽谤,你又怎么办?不若从现在就回家绣花,还来得惬意些。”
    后来,惠安又在家里为惠瑜聘了夫子。玲珑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二人早已不是开蒙的水平,却也及不上年纪大的弟子,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干脆在家里另聘人来教还好些,偶尔去学堂参加一下弟子间的辩合也就罢了。这更是把弟子们气得牙痒痒。然而惠瑜终于还是不太在意他人的说法了。
    惠瑜六岁半时,妹妹出生了。
    惠琅出生在二月十六,惠瑜是小跑着去看自己的妹妹的。她睡着,惠瑜突然感到一阵安心。
    他是个哥哥了,再怎么无能,也是要保护妹妹的。
    他望着妹妹,笑了。
    妹妹的眼睛睁开了,眼睛和他很像,只是颜色像父亲。他笑着向妹妹伸出手,妹妹张开小手抓住了他的手指。他笑,妹妹也笑,一笑,眼睛就弯了起来。婴儿的肌肤又嫩又软,他不敢再动,生怕力气大了。
    以后教你识字。
    不必像玲珑一样苦,但是该教的,我都会教你。他看着妹妹,笑着笑着长大,蹒跚学步,牙牙学语,识字,练武,会用歪理跟他撒娇耍赖……他不再望着那一方青天发呆,他的妹妹总是在廊上等他。乖巧可爱。
    后来他才明白,自己的妹妹,是整个名家最苦的。
    原来不是所有的哥哥都能护着妹妹。
    这样啊。
    ——————————
    惠瑜也不是有什么大病,就是体质忒差忒差。
    公孙玲珑……我一直脑补她登掌门之位肯定过了不少弯折,应该是个人精。和剧中的道家不一样,道家还能比道法武功一类,名家这一类东西要评判一下谁高谁低真是太玄乎了,在剧中名家的学说是纯哲理性,同境界间太难分出个高下了。公孙玲珑想以女子之身登掌门之位并且服众,只是我一人之见——要比晓梦难一些。
    其间龌龊,勾心斗角,大概也是不少的吧。
    而且在秦三中子房驳公孙的逻辑……漏洞其实很大。重看了一遍,公孙玲珑输掉的唯一原因,就是她过早失去了冷静,导致她没有抓住天明话语里的致命伤。
    “胖大妈”,从这句话开始公孙玲珑就失去了冷静。
    所以我编织了一个属于惠瑜和公孙玲珑的童年故事www,求轻喷


    IP属地:北京50楼2018-01-20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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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53楼2018-01-21 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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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mmm需要艾特的请留名……如果有的话?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54楼2018-01-21 1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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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这位小公子当然是犹豫的。他扫了一眼临琅别在腰上的匕首,似乎是在想怎么拒绝。
          临琅眯了眯眼睛,笑道:“叔父担心我一个人不安全,给了我把小匕首,料来是比没有要强一些。不过也只是聊胜于无,如果有更好的办法,叔父就不会给我这把匕首了,你说呢,小哥哥?不过我觉得,如果有一位小公子在我身边,大约在闹市就安全得多。而一个小公子身边,有我这等带着匕首的匪类,大约也不会有人再去冒犯你了。”
          说罢她歪了歪头笑了笑。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下功夫在个小公子身上。
          小公子笑吟吟又扫了一眼她的匕首,突然问道:“小姑娘,出来可带了钱?”
          临琅一愣,点了点头。
          小公子说道:“正巧,我没带,既然这样,就一起吧。”
          临琅:???
          现在她想撤销她的意思表示是不是已经晚了?刚刚真是太冲动了。她望向笑得人畜无害的这位小公子。
          于是二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一起走了,临琅偏过头,认真叮嘱道:“算是借的,你一定要还,须知欠债要换是天理,不还钱是要依律惩治的。”
          那小公子悠哉游哉左顾右盼,听见这句话有点好奇地问她:“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临琅转过身,说道:“难道不是本该如此吗?”
          小公子笑了笑,没多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却突然叫她:“算我借的便是,呐,那个。”
          临琅也正好奇着,左顾右盼。她闻声回过头,见那小公子正眼睛亮晶晶地指着一家围了好多小孩子的糖铺。
          临琅:……
          临琅冷漠脸看小公子小心翼翼捧着那块淋了一点点糖桂花的饼小心地啃,感觉不是非常能理解。那种饼也就是刚出炉时还勉强算得上酥脆,没有什么好吃的,糖桂花里的桂花也算不上新鲜。富贵人家吃的糕点,应该是上好的糖淋上柔软的米糕……一类吧?比这饼不知道高到哪里去。可这小公子吃得津津有味。
          临琅觉得自己不是非常懂有钱人。
          “对了,”她想起来,“掌柜的,包半两饴糖。”她扭头对两颊鼓起来的小公子说,“家里弟弟爱吃糖。”
          小公子好心提醒道:“糖吃得太多会牙疼。”
          临琅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他并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二人又晃荡了一会儿,才到了要买东西的那条街。
          临琅对他说:“街上还算挺繁华嘛……就这么一会儿我眼都花了。”
          小公子已经吃完自己的一张饼,郑重其事道:“今天可是有集市的日子,是个大集,开了好几条街呢。不过……”
          二人向前望去。
          小公子扭头问她:“所以,你叔父就是让你出门买肉的?”
          与此同时,临贺百无聊赖地跟临虎子说:“虎子,今天吃肉。唉呀三胖子那儿的肉可香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打的猎物,又有嚼劲儿又新鲜,就是三胖子人不太好说话……”
          街上的临琅沉默了一会儿,对小公子说:“你能相信吗?一会儿我要跟那个人砍价哎。”
          小公子看了一眼那个人,只见五大三粗满脸横肉还有刀疤的黑壮汉子,冷冷地瞟了过来。
          他:“……这才是你叔父叫你带匕首的原因吧?”


          IP属地:北京57楼2018-01-22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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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58楼2018-01-22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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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59楼2018-01-22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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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63楼2018-01-23 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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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第一次一个人上街时的感觉真好啊……然而,时光荏苒,已是秋季。
                  虽是约好了欠一块糖,但是临琅此后再也没见过那个小公子。
                  她常去那个遇见他的街口站一会儿,然后再默默离去。
                  倒不是心疼那糖……她心想。
                  后来她养成了习惯,每次上街就给虎子包一些糖回去,然后给自己买个淋了糖桂花的饼。饼并不好吃,糖桂花的甜味吝啬得可怜,但她还是会耐心地一点一点啃完。直到她练完剑都不吃石蜜了,她还是习惯上街一定要啃个糖饼。
                  然后在人群中无目标地找寻一会儿,再兜着手瞎晃悠。
                  “当啷。”剑被石子的力道砸脱手。
                  临琅收势站好,准备挨训。临贺脸色不善:“今天第三次。怎么了?”
                  临琅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最近总是有些心神不宁,也不太控制得住丹田之气。学武至今已是第六年,站在武学的门口徘徊,怕是终于要到了一个瓶颈。
                  临贺打量了她一会儿:“你这……最近是……上火?”他又摸摸下巴,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又嘱咐道,“武学一道,师父只能起指点作用,你要自己去领悟,自己去思考才能过了一些坎儿。”
                  “你体质本不算上佳,但这无妨。普天之下又有几个资质上佳骨骼清奇的?不碍事。你三岁起习武,一直坚持至今,而且你的努力不输于任何人。接下来这段时间,自己好好想想罢。”
                  临琅点了头,抬腿去书房。却见书房里虎子正在努力地拿着毛笔画着什么。
                  见这小子正在画一个拿着剑的小人,不禁失笑。过去敲了这熊孩子的脑门儿,道:“赶紧擦了,省得师父一会儿又吼你。”便自去找书看。书架上竹简堆积成山。临琅琢磨着今天差不多该看看道家的东西了,踮起脚拿了一卷下来,却听虎子问道:
                  “姐,你为什么要学武啊?”
                  临琅回过头,有些震惊:“怎么突然问这个?”还是这么有哲理的问题,这是真的虎子吗?
                  虎子摇摇头,低声委屈道:“我听见爹说你三岁就开始学武了……”
                  临琅看了他一会儿。六岁的临虎子还完全没有正经开始学武,只是在打基本功,偶尔临贺教他持剑,摸摸兵器,也算是有幸得很。他埋头在小桌上,说:“隔壁家小胖,二狗子……他们都不学的。”
                  临琅在他身边坐下,问道:“那你是觉得苦吗?”说罢她蜷了蜷自己的手指,掌上有茧子,只是这一点,她此生就必将与锦衣玉食的小姐们泾渭分明。
                  都说茧子厚的人是劳碌命,临琅翻过自己的手掌,看着它,觉得倒也无所谓,她现在只是刚刚有了一层薄薄的茧,犯不着撒娇喊屈。
                  虎子说:“不是苦……就是不知道为什么……”
                  临琅道:“你可知手无寸铁的人有多难过吗,虎子。”她摸了摸虎子的头,“当法不行道时,我们只能自己保护自己。没有刀剑的人命,太脆弱了。”
                  虎子抬头看她,怕是没有听懂,然后蹬蹬蹬跑了出去。
                  虎子不知道她在街上都见过什么。她现在的活动范围虽然还局限在几个较安全的街区内,但是,她已见过贵人当街纵马,见过百姓散逃,见过官吏拿人……
                  在这个世界里被保护得这么好,被保护着过了八年,总有一天还是要想起,这里并不是个美好的地方。她拿起书来,一时有些茫然。
                  晚上的时候,临琅常在自家屋顶枕着胳膊翘着腿躺着看星星。小小一个孩子看着星空,倒像是有许多心事去想。街上早就没有了什么灯光,普通人家半夜也不会白白点灯,虎子和临贺都已睡下,她眼中只剩一片扑朔迷离的浩瀚光源,随着时间一点点旋转。
                  火冷灯稀霜露下,昏昏雪意云垂野。她突然想起苏子的这句词,竟觉得有些寂寞。把哥哥给的簪子拿出来,往星光下一映。
                  当然什么都映不出来。
                  有些想家,但是颇又有些无家可想的意思。
                  白天她继续读书,练武。她稳下心绪,感受着如同涓涓细流般被引出的内力,心下安定了不少。名家没有武术传世,名家学说与武术也没有什么关系,她只能靠一些别的经典来调节内力。道家的经典在调节内力方面算是上佳,刚好解了她最近燃眉之急。
                  临贺一石子打在她剑柄上,她本想硬抗住,没想到还是有些吃力,于是她所幸打开手快速绕了一圈剑柄又稳稳抓住,然后稳稳当当刺出下一剑。
                  临贺咦地一声,叫停了她,问说:“你怎么想到绕一圈的。”
                  临琅眨眨眼睛:“我觉得这样最合适也最来得及?”
                  临贺问:“你没想过要是抓不稳剑怎么办?”
                  临琅答道:“剑是自己的剑,剑在手中,若无杂念,怎会抓不稳?”
                  临贺大笑道:“好,好。”
                  八岁那一年秋天,临琅第一次得到临贺的夸奖。说是,有了自己的一道。不过,临贺的另一句评语似乎更为重要——
                  气力不足,剑走偏锋,你是站不到最顶尖的。


                  IP属地:北京64楼2018-01-23 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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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65楼2018-01-23 1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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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日日与刀剑、刑名、辩合之术相伴,临琅整个人渐渐变得凛冽起来。倒不如说,这孩子本就有些凛冽之气,只不过之前被一团稚气和娇气包起来了,现在,这个小丫头背井离乡,耳濡目染,终于算是褪去了那层娇气的外壳。
                      她抬起头,这天内第三次对七岁的临虎子说:“书架不是用来爬的。”
                      第三次对临虎子说:“不要乱弹你的剑,小心割着。”
                      第三次对临虎子说:“绿豆汤晾好了再不喝就凉了。”
                      如果叫临琅自己说,她快速的成熟绝对与虎子脱不了关系。
                      曾经,她是一个跟哥哥撒娇耍赖的妹妹,而现在,她是一个对弟弟横眉冷对的姐姐。
                      突然苍老。
                      这日,临贺突然兴致勃勃地问她:“你算什么东西都这么快,怎么学的?平时也没见你看那一类书,我也没怎么教过你算术,难不成竟是个天才?”
                      临琅连连摇头,木着脸后退。什么九九乘法表勾股定理函数导数罗比达法则拉格朗日还有成绩开根乘以十保及格这些数学知识都是她前世被逼学的,她连连摆手,师父你想干嘛,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我没有我们不约!
                      临贺哈哈一笑,问道:“我想给我的酒楼聘个临时的帐房,偶尔过去查查账就行。你有没有兴趣,阿琅?”他又眨了一下眼睛,“零花钱翻倍。”
                      以前临贺只是告诉她他家是经营酒馆,没想到……是这种……高级的……酒楼。
                      临贺潇洒地介绍道:“早就说咱家不穷,你还不信。喏,咱家的桃花酿杏花酿之类一向是挑不出毛病,更重要的是……你看这黄酒,温厚得很,冬日煮酒,最是暖身。还有一些酒,都是咱们家特有的……啧,你身为我的子弟,不可能不识酒。”
                      临琅眼花缭乱,看着贵人们来往,问道:“怎么开起来的呀……这么大……”
                      临贺道:“祖传。”
                      临琅抬头读道:“欢伯楼。”
                      临贺带着她在酒楼里大剌剌地瞎逛,道是:“千金买一醉,这酒啊,三教九流的人都爱,什么人都喜欢。有钱了就来这儿喝一杯,吃点儿下酒菜。府上又宴席,提前订点好酒……在这个地盘儿,咱们酒楼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又附耳悄悄道,“消息门路就是这么来的。”
                      他又翩翩道:“当然不如那勾栏烟花之地。但是,酒楼也有酒楼的好处……你以后就明白了。不只是清白许多那么简单。江湖上的事情,多半和酒扯不开什么关系。啊,女人可就不一定了。总有那么几个不解风情的。”
                      临琅心下道:那也总有几个禁欲不喝酒的?她想起了后世的和尚。
                      临贺看出她不信,哈哈一笑。也没多说。
                      “来这儿的有体面的人,来正经说事儿,也有纨绔子弟,还有些……下九流的顾客。门路很广,不过,大家既然都是有闲钱的,对环境的要求定然要高那么一些。你记好了,花在原材料的钱,不能省,布置环境请歌女的钱什么的,当花则花,该花多少心里有点数。也有些时候,人家过来就是大批量订酒的,有普通人家,也有那些什么风月场子,你仔细着点,以后查账就……”
                      临琅正想着这些和查账有关系吗……她前世从来没接触过会计这一类业务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还是说临贺想偷懒要把酒楼交给她管。这时就听见很响的一声杯盏碎裂声音,然后似乎有兵器声响,女子娇呼声……临贺打住话题,拦着她,道:“你回柜台那里,问人家看看账,我早就嘱咐过了,去看就是。我去那边看看。”
                      说着匆匆走了。
                      tbc


                      IP属地:北京70楼2018-01-24 1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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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琅不明所以回到了柜台那边,没人守着,掌柜的好像也冲那边去了。临琅长得并不比柜台高多少,她看账看得着实不是很舒服。便踩了凳子底下那条杠,这么着就舒服了。
                        不知怎的,混乱的声音越来越大,她抬起眼睛,好像是向……这边过来?不可能啊,以临贺的身手,完全不应该……
                        正想着,一个受了伤的公子哥发狂一般扑了过来,临琅一惊,那公子哥竟然还是习过武的,武术不高,但是也不差。他又发狂,这么下去怕是会伤人。公子哥直接把随身的佩剑拔出来胡乱看了起来,嘴里大呼着“刺客!刺客!”突然满目血红,向临琅这边劈来。
                        临琅见这变故也慌乱了一霎,她还从未将自己的武功用到实战中。她今日出门并没有带什么趁手的兵器,此刻手中只有一支笔,来不及细想,她踢开脚下凳子顺势往空中一翻,躲开公子哥那发狂的一剑,踩在地上又堪堪躲开那人下一剑,不远离,却近了那人的身,那人见此更加狂躁。临琅执笔连点三穴,腿一勾,卡住那公子哥,那公子哥要向前倒,临琅却是下盘极稳,没被带动,反身在他背上是一肘,左手执笔,在那人甩起的胳膊上又是一击,剑当即落地。
                        她喘了口气,无视四周赶来帮衬的人和惶恐的人,只是把那人扶好,靠在柜台上,捏他人中,问他:“可是好些了?”
                        那公子哥抖着嘴唇,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此刻才赶来的临贺脸色不太好,他衣衫上有几处破洞,倒是没伤到什么,手里一把短剑上滴着血。
                        他突然反应过来,向周围笑道:“竟然有大胆刺客想在我欢伯楼行刺,不过,刺客已被击退,各位不用担心。我们一会儿就把郝公子送回去,再赔一份礼。祖上定下的规矩:血腥进不了欢伯楼,没人能在这儿行凶,各位放心。”笑呵呵的十分和气。
                        走后,临琅小心问临贺:“是谁?”
                        临贺脸色不善,哼道:“夜幕。”又哼哼唧唧,“我全盛之时,他们的主子也未必战得过我,如今倒是越发胆大起来。胆子肥了……合该下次宰了他们才能镇得住……便宜了……”
                        临琅低头没有说话,抬头向那华丽的楼阁望去。
                        新修的。姬无夜正当红人。
                        路上落了黑色的羽毛,沾了血。
                        “对了,你今天可是左手用笔打落了那姓郝的的剑?”临贺突然问道。
                        临琅道:“是啊。我……之前是左撇子来着,后来才改用右手。”
                        临贺笑吟吟道:“是了,该给你打一支左手用的判官笔,正合你,刚正不阿之气。你瞧瞧你,小小年纪就把什么律法刑名挂在嘴上,像不像那判官?”
                        临琅一愣,无奈道:“师父……人家判官笔说的……是阎王爷那儿的判官吧……”
                        “到了你这儿,该是司寇那样的判官,哈哈。”
                        第二天临琅去买糖时,听开糖铺的孙老头说:姓郝的公子哥还是死了。遭人暗杀。
                        她抿了抿嘴,往那高高楼阁望去。
                        临贺听说此事,并未有什么惊讶:“不过又一个挡路的亡魂,姬无夜给郝家的教训。”
                        ——————————————————
                        这个时代当然没有判官笔ORZ 无视吧……


                        IP属地:北京74楼2018-01-25 1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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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来自Android客户端75楼2018-01-25 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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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阿琅啊,和气才能生财……来,笑一个。”
                            临琅咧嘴露了一下白白的牙。
                            “……”临贺打量了她一会儿,突然扶住头叹着气,“你可能不是这块儿料。”临琅一笑,倒是挺好看,只是让人心底发寒,令人觉得是不怀好意。
                            于是临琅闭上了嘴,继续转她左手上一支判官笔。判官笔是精铁打造,上有好几个机关,可以变换长短,两头都是笔尖,也不是非常重,总而言之,正适合临琅这个喜欢把兵器转来转去的德行。右手还是使剑,左右相配,临琅这个庸才竟也有锐不可当之势——不过也只不过是“势”。
                            倘若碰上那传说中天纵奇才的鬼谷传人,任你兵器再好,还是要玩儿完。
                            韩国精于锻冶兵器,因此生生让临贺发挥出了存在于他想象之中的判官笔——不知道上哪儿打的,说是一个友人帮他打的,给了坛好酒。
                            “酒能解决好多问题,阿琅。”他说。
                            十二岁的临琅已经明白,酒的确可以解决许多问题,尤其是江湖上的问题。她查账查了这么一两年,已经发现有些江湖人是老主顾,酒能打发这些人很多问题,江湖儿女,恩怨情仇,一壶好酒全能打发。
                            可名利场上的人就不太一样了。临琅又转了两圈笔。
                            酒在名利场上,也不过是俗物,倒说什么欢伯。
                            有了这层觉悟,名家之“小刀”临琅姑娘,也就是个当账房先生的德行,让她当掌柜的却着实不成。临贺叹气许久,只能痛定思痛,培养虎子。
                            九岁的虎子一脚踢开门,宣告自己买糖回家:“孙老头今天免了我三大枚!他家小姐姐还多给我淋了点糖!”又刷一下冲过来,对临琅道,“姐,你的糖饼。”然后“嗖”一下窜上房吃糖去了。
                            临贺嘴角抽了抽,他觉得临思长的轻功定然是青出于蓝,但是临贺本人……没多大高兴,还十分忧心。
                            家门不幸。
                            临琅拿起糖饼,放下剑和判官笔,去读书了。经典瀚如烟海,她有时真的会觉得有些苦重。只可惜……她最想看的书,还未出世。
                            还差一点点,才能看到……《韩非子》。


                            IP属地:北京80楼2018-01-26 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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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北京81楼2018-01-26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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